逃往何方
你们到‘姚可大’租的房那里调查时,房东有没有讲起一些‘姚可大’的反常表现——没有。
周边群众有没有反映他与一个外地青年在一起——没有。
那年11月10号左右,有无群众报案称发现可疑血迹——没有。
那段时间之后有无发现过无名尸体——没有。
你们这里靠海,有无发现过海漂的无名尸体——海漂尸体有发现过,但是那几年没有。
人家是党委委员、刑侦大队长,一连串的问题都是回答没有,二个派出所民警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韩帅不知那根神经跳动了一下,突然发问:“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
副所长有点茫然,既答又问:“交通事故当然有,你们这个案件与交通事故有关?”
老民警听了似乎大有醒悟,马上接着说:“当时发生过一起离奇的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怎么回事?有没有死人?”韩帅一听到有一个离奇的交通事故,马上联想到自己以前对秋飞可能被谋杀的分析,抢着连连发问。
老民警回忆说:
那年十一月中旬,应该是13或14号,晚上,我们派出所接到一个司机的报警电话,他说自己在东岩山东面下坡时,看到前面一辆轿车翻下了山坡,他车子开到翻车处,没看见人,也没看见车子,车子应该是翻到大海里去了。我当时值班,即带了二个协警赶赴现场。我们在翻车处看到了车子翻下去形成的痕迹,在几十米长的山坡上找到了几块汽车碎片。山坡下是几十米高的悬崖,悬崖下面就是大海。我们没有发现死者或伤者。奇怪的是,第二天交警大队来了以后,把车子打捞上来,没有发现尸体,之后我们反复查找,也没有发现尸体。悬崖下面是一个海湾,里面大出口小,如人从车内逃出溺死,一段时间后尸体浮起,应该会被发现的。
车子总应该有人驾驶吧?如驾驶员死里逃生,也应该报案或者出来认车吧?老民警最后提出了二个问题。
听了老民警的叙述,陪同到东安镇一起调查的昌海刑侦胡副大队长叫了起来:“哦!我也想起来了,这个事故我也参与过调查。”
接着,他一口气讲了调查过程。
“我记得是13号发生这起交通事故,14号打捞上来的是一辆白色桑塔那轿车,没有挂牌照,但是我依据车子的车架号与发动机号,查到就是你们云山市的车。我还专门到云山作了调查,那车是云山市政府一位机关干部的车,二天前被盗了。我调查了那位干部,车子被盗后他及时报了案,那几天他都在正常上班。我和你们派出所刑侦队一起侦查了一段时间,没有破获这起盗车案。我记得当时一起办案的民警向我介绍了案犯盗车时几个目击者发现一个可疑人员的情况。由于没有查到盗车者,也没有发现尸体,一段时间后,这个案子就挂了起来。”
马超听了二人的叙述,感到这是一大意外收获。他与大家一起分析,一致认为,这起交通事故,很可能是盗车者意欲谋杀秋飞而造成的一起车祸。因为:牛勇飞、秋飞都是云山人,出事车子是云山的;秋飞外逃首站很可能是昌海东安,出事地点在昌海东安;秋飞11月6日参与斗殴后外逃,出事时间离他外逃时间仅一周。
他们还分析到,盗车或谋杀者很可能在车子冲下山坡的一刹那,跳出车门逃离。至于秋飞有无在车上,如在车上,是死是活,则难以下定论。
马超对昌海的民警说:“谢谢你们的大力支持,你们提供的情况对查找秋飞很有用。请你们继续协助我们查找‘姚可大’的去向行踪。这起车祸,我们先回云山从侦查盗车案件入手,把它查清楚。”
灵光闪现
马超回到云山后,专门向左局长汇报了这段时间缉捕秋飞的工作情况。
左局长问:“你们下一步准备怎样深入开展工作?”
“我们想从四个方面开展工作,一是先调查“1106案件”中牛勇飞方的3人,专案收网后再审讯牛勇飞,如果是牛勇飞安排秋飞逃跑,突开他的口供,就能发现秋飞的行踪;二是查明‘姚可大’的去向,争取从他那里获取秋飞外逃情况;三是对盗车案件再次启动侦查,争取破获,进而争取查明该案案犯有无去谋杀秋飞,秋飞到底是死是活;四是继续动员秋飞家人寻找、劝说秋飞投案自首。”马超把下步工作既全面又简要地作了汇报。
左局长听后面露微笑,连连点头称赞:“很好!很全面、很周到。我看这四个方面只要一方有突破,就有可能抓到秋飞。这正应了那句话——‘东方不亮西方亮’。”
听了局长的表扬,马超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马超想到左局长虽然不是搞刑侦出身,但思维灵敏,判断能力强,有时点子很准,就问:“局长,你对下步工作有什么高见?”
左局长笑了笑:“哪有什么高见,只是我觉得你们这次是劝抓并举,四方面工作中,劝投是直接促成秋飞归案的捷径,你们应该再多想想办法,尽快把秋飞查获归案。”。”
马超说:“局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争取尽快把秋飞缉捕归案。”
马超回到办公室,抓紧处理了外出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工作。大队长不只是破命案要案,其他工作也很多的。好在日常工作杨秋露都能管,史强高专案近期的工作也已经安排崔军凯负责去做,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案件,马超觉得可以集中精力缉捕秋飞。
马超对四方面工作安排了四个小组分头开展,并提出了具体、详细的工作要求。
几天过去了,工作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性进展。
崔军凯安排的人员对“1106案件”史强高叫来的3 个同伙开展了调查,发现这3个人都是外地人,查到了一个,已经因为交通事故死亡了,另外二个当时被判缓刑,宣判后不久就离开了云山,现在一时找不到下落。
张莺负责查找‘姚可大’行踪,她反复进入各类数据库查询,到处发协查通报,但还是没有查到‘姚可大’的一点踪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线索。
韩帅负责侦查盗车案,有点进展。他们利用当年根据目击者描述制作的模拟画像,重点对牛勇飞的关系人作了智能与人工比对,查出了几个面貌相似的人员,但是时间已过去10年,查证、甄别的难度很大。
城南派出所负责对秋飞家人再做劝投工作,汪所长和民警小陈等人去了几次,秋母态度很好,但是她说近来确实没有得到秋飞的任何消息。
怎么办?马超有点愁眉苦脸,觉得这次侦查工作真的遇到大难题了。他关起办公室的门,反复琢磨。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夜深了,马超突然脑洞大开,灵光闪现:秋飞外逃与母亲联系一次后没有再联系应是事实,但他这么多年就不与家里联系?有无可能与姐姐联系过?秋雁对弟弟这么好,难道就不会设法与他联系?上次与秋雁仅仅是在陈书记办公室作了简短的谈话,工作可能没做细做透吧?左局长不是要求我们多想办法开展劝投工作吗?我怎么只重视秋母而没有把秋雁重点纳入进去呢?对!明天再去找秋雁一次。
再访秋雁
秋雁这几天很纠结。
上次她去探望母亲,母亲给她详细讲了公安来询问她的情况。母亲觉得,这次来的是公安局的领导,态度很好,又有德高望重的老陈书记在场,如果能找到飞飞来投案自首,不但能够查明真相,即使有错也会得到从宽处理,机会难得,要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飞飞,劝他投案。
母亲边说边哭,秋雁在一旁也直掉眼泪。母亲十分想念儿子,她也十分想念弟弟啊!她心中不由得恨起秋飞来,你怎么可以一走10年,一点音讯也不告诉家里呢?
母亲反复问她,飞飞有没有与她联系?知不知道飞飞的下落?
秋雁答应母亲尽量想办法去找秋飞,但是她说自己确实不知秋飞的下落。
秋雁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实际上她是既知道又不知道。
秋雁嫁在大路村的邻村,秋飞经常到她家来玩,有个邻居和她丈夫很好,不时也过来玩玩,因而和秋飞认识。后来邻居到北方一城市打工,三年多前,有一次回家,告诉她自己在那个城市碰到了秋飞。邻居说有一次他骑自行车上街,拐弯时碰倒了一个人,那人不但没发火,还把跌倒在地的他扶了起来。他觉得那人很像秋飞,就叫了声,秋飞,是你啊!那人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认错人啦,就走了。邻居觉得应该是秋飞不会错,回家时就和秋雁讲了。秋雁听说后,就随邻居到那个城市找,找了近一个月,没找到,只有拜托邻居帮忙继续找。之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秋飞的消息 。
秋雁想邻居只是偶然一次看到秋飞,自己去找也没找到,秋飞到底在哪里也不清楚,如果与母亲讲了也没用,反而可能使她更加思念、更加伤心,就一直没有与母亲讲起这件事。
秋雁从街坊传闻中,知道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马超大队长是有名的破案专家,这次他带人亲自找上门,秋飞还能继续躲下去吗?如果被抓住不是要被重判吗?这件事与他们讲,再协助他们找秋飞,秋飞能得到从宽处理吗?
一天晚上,秋雁一人在家,又在考虑这个问题,突然听到了门铃声,她隔门问了问,小区保安讲是公安找她问点事。
她开门后惊愕地发现上次见到的马大队长、杨教导员和那个女民警站在门口。
三人进屋后,还是杨秋露先说话。
她说:“秋雁,秋飞在逃一事,马大队长很重视,亲自负责,我们公安局一把手左局长也很重视,他也说了,只要你们家人能劝秋飞投案自首,我们公安一定会查明真相,而且会尽可能从宽处理。你应该帮助我们找到秋飞,劝他投案。”
秋雁听得很认真,她想把邻居看到一事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谢领导的关心!我确实也想劝弟弟投案,可是我真的不知他的下落。”
“我下午去找过你妈妈,她的态度很好,很愿意配合我们,让我再来找找你,要你多想想办法。”
杨秋露下午确实去找过秋母,马大跟她讲了晚上要再去找秋雁后,她觉得有必要先再去秋母那里作些询问。
秋雁听说又去找过她妈,脱口而出:“你又去找了我妈了,那还去找过谁?”
“这个你不必问,我们觉得你应该对秋飞外逃的情况知道一些。我们给你机会,难道你不愿意说吗?”杨秋露抓住机会盯着问。她觉得有马超在,她把话说白一点没关系。
秋雁一时沉默不语。她在想,现在邻居应该还没有和公安反映,我先说可能比较有利;如公安查到邻居,他先说,我还没说,那就被动了。秋雁像她母亲,虽然出身农村,文化不高,但处事还是挺精明的。
秋雁咬咬牙,说:“我是知道一点,如果我说了,再与你们一起找我弟弟,找到了,让我先劝说他投案行吗?”
杨秋露干脆回答:“行!”
马超接着强调:“这当然行,你们家人劝秋飞投案自首,我们会查明真相,依法从宽,这点你放心。”
秋雁终于被马超、杨秋露二人的话所打动,她放下了顾虑,把邻居说的话与自己去寻找的情况都说了。秋雁还分析说,邻居看到的人,应该就是秋飞,邻居与秋飞原本熟悉,她也仔细问了邻居所看到那人的体貌特征。最后,秋雁说,我得到秋飞的消息真的就这么一次,之前、之后都没有得到过秋飞的消息。
这是10年来第二次得到秋飞行踪消息。马超心里有点兴奋。他问:“那个邻居叫什么名字?”
“他叫顔华乐。”秋雁回答后即补充,“哦,昨天我回村里,发现他打工回来了,在家里。”
马超说:“那好,我们去找找他。你自己也再想想办法,积极配合我们查找秋飞。”
秋雁回答:“好的。你们说话可要算数。”
“算数!”
马超一行连夜赶到城东镇找到顔华乐家里。顔华乐40多岁,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亮,他开始可能想替秋雁保密,不愿多谈。马超告诉他,我们已经找了秋雁,秋雁都讲了,现在向你来作进一步了解,你有义务配合我们公安机关工作。顔华乐的思想被马超做通了,转而十分配合询问。他详细讲了自己三年多前在北方高北市碰到秋飞的情况。
马超听了后问:“你有没有可能看错了?”
“不会,我认为那人就是秋飞。”
“你凭什么依据?”
“秋飞比以前胖了不少,但是他的双眼皮大眼睛,我印象很深,那次也看得很清;还有他下巴右下有颗黑痣,位置、大小都与以前一样。”
“就那么一次?”
“就一次。后来秋雁跟我去找,没有找到。”
“你直感上觉得秋飞在那边可能干什么工作?”
“我们就是短暂接触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秋飞当时有没有穿什么工作服?”
“他穿了一件长袖T恤,上面没有印什么字,应该不是工作服。”
王英英边听边记录,听了二人的连续问答,面露惋惜之情,觉得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要断了。杨秋露似乎也觉得有点失望。
“老顔,我有几个问题再问问你。你仔细回忆后再回答我。”马超说。
“好的,你尽管问。”顔华乐爽快地答应着。
“秋飞的衣服上有什么特征吗?比如油污、灰土、破损。”
“哦,这点我想起来了,他扶我时,我看到他的袖口油渍很重,双手也油腻腻的。”
“他是骑车,还是步行?”
“他没骑车,是步行。”
“他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比如肩上扛有什么东西,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他手上拎着一塑料袋鲜鱼鲜虾。他被我撞着时,塑料袋掉在地上,鱼虾都散了出来,我还帮他一起捡。”
“你们相撞具体在什么地点?”
“我是从面市巷出来右拐到中山路时撞到他的。”
“这旁边有菜场吗?”
“从面市巷出来沿中山路往西不到100米就有一个。”
“面市巷是否在中山路北面?”
“是的。”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相撞是几点钟?”
“这个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应该是4点左右,因为我是赶去5点钟与人约谈一件事的。”
“好!老顔,谢谢你。”
顔华乐有点糊涂了,这刑侦大队长问了这么一大堆话有什么用?还谢谢我。他小心地问了一句:“我这些话对你们找秋飞有用吗?”
“可能有用的,你先不要和其他人说,记住。”
这时,杨秋露、王英英已知晓马超问话的用意,这些话不是可能有用,而是大有作用。
“我不和外人说。”顔华乐答应得干脆。
“还有,你还要回高北打工吧?如回去,再看到秋飞,请打电话告诉我,行吗?”
“行!”
告辞前,马超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顔华乐。
逃往何方
钟念秋夫妻二人在镇里租了房子,开了一家小饭店,他当厨师,老婆当服务员。今天店里生意好,一天活干得很累,在老婆的催促下,钟念秋早早上床睡觉。下午有辆警车停在隔壁的五金店,全副武装的几个警察进入店内,不久,一个戴着手铐脚镣、大约30多岁的男售货员被带了出来,押上了警车。老婆出去打听回来说,此人犯了抢劫大罪,已经外逃了10多年。此事对钟念秋的触动很大,当天晚上,他没有做噩梦,而是一整夜没睡着,十年来不堪回首的往事,恐惧的、艰辛的、屈辱的,像电视连续剧,一集集、一幕幕地又呈现在眼前。
“眼镜男”让他向右看大海时,秋飞已感到不对头;“眼镜男”猛踩油门时,他已顺手把车门打开了;当“眼镜男”跳出驾驶室时,他也想跳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在山坡上翻滚着,他不知怎么被甩出了副驾驶座。他在山坡上翻滚了一段距离,要掉落悬崖的瞬间,幸运地抓住了一颗小树。他稳住身体后奋力往上爬。这时他看到一辆车子开到翻车处停了下来,他避开车灯,从该车的后侧爬上了公路,再爬上路边的山坡,找到一条小路,拼命奔跑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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