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往何方
韩帅说：“那只有请应法医出马了。”
“对！”
马超当即电话叫来应良平法医。由于是缉逃案件，应法医一直没有参加，马超向他介绍了案件简况，详细讲了审讯情况，请他立即把“1106案件”损伤情况作一次全面复查。
第二天下午，应法医拎着手提电脑，带着小高法医来汇报。
马超看了看应法医的脸色，说：“老应，这么快啊！昨晚又加班了吧？”
应法医笑笑。
马超说：“走，我们到会议室去，让韩帅等人都来听听。”
在合成作战会议室，应法医开口就讲，“1106案件”当时的刀伤分析有误，我有责任，要作检讨。
马超听说刀伤分析有误，一下子感到心情很沉重。他看过《尸体检验报告书》和《损伤鉴定意见书》，见落款签名是邻县一个法医和本大队的一名年轻法医，后者已调走。
马超对应法医说：“损伤鉴定如果真的有误，确实是个大问题。虽然当时案犯没有全部到位、凶器没有查获，我们还是要作深刻总结。你先说说这次的分析意见吧。”
应法医利用多媒体投影仪，一边播放相关照片，一边介绍说：“我和小高法医对死者方喜德和伤者雷创照片上的刀伤作了仔细分析，并查阅了一些资料，还做了动物实验，认为伤者的刀伤是由单面刃的尖刀所形成的，而造成死者的刀伤，单面刃、双面刃的尖刀都有可能。”
“如果死者的刀伤也是单面刃形成的，那有可能还是一把刀吧？”马超希望当时的损伤没有分析错。
“我们认为有二点可以印证死者、伤者的损伤是二把刀形成的。”
应法医把一张张死者、伤者损伤照片、动物实验照片打在屏幕上，边放边解释。
“死者那刀创口的长度明显长于伤者创口的长度。窄刀由于刺切作用，可形成宽于刀体的创口，但是死者刀伤的创口钝角在上，锐角在下，创道前面高，后面略低，创口、创道切割现象不明显，创口长度基本反映了刀体的宽度。宽刀是不可能形成窄于刀体的刺创的。
“单面刃尖刀的刺创，创角一钝一锐，伤者身上刺伤就反映了这一特征；双面刃尖刀的刺创，二个创角多数都是锐角，但是由于不少双面刃尖刀的根部没有开刃，如果行刺时刀体根部也刺入体内，又是斜刺时，也会形成一个创角是钝角。刚才说了，死者的创口有一个角是钝角，但特征不典型，有先锐后钝的反应，应该是双面刃尖刀所刺的可能性大。”
应法医在屏幕上播放了一把从市场上买来的双面刃尖刀的照片，说刺死人的那把刀应该与这把刀类似，接着把刀的形态、宽窄、长短，作了详细的讲解。
然后，应法医作了个小结：“因此，凭刀伤的创口、创道特征分析，不管死者的刀伤是单面刃还是双面刃所形成,死者与伤者分别被二把刀刺中可以肯定。”
虽然这段介绍专业性很强也有点复杂，但多数侦查员都听懂了。
“那秋飞动刀刺中的肯定是伤者啦？”韩帅觉得应法医的话印证了他的分析。
“秋飞上交的弹簧刀是单面刃，刀体窄，长度短，应该是刺中伤者的刀。”
应法医把买来的刀、秋飞上交的刀合拍在一起的照片播放在屏幕上，又作了一番解释后说，二把刀是明显不一样的。
“哦！那死者那刀不是秋飞刺的？”李小林插话问。
“除非秋飞先后用了二把刀。”
王英英语气肯定地说：“这不可能，当时案件调查中没有任何人反映秋飞带了二把刀，先后动用了二把刀。”
韩帅补充道：“秋飞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参加斗殴，带了二把刀、用了二把刀，而且对方没有夺到他的刀，现场没有留下刀，也不合情理。”
应法医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除了伤口特征分析外，还有一点重要依据。DNA实验室已经对秋飞上交的刀作了鉴定，虽然由于量少时长，做出的位点不全，但是与伤者的相应位点都能对上，而与死者的多个位点对不上。”
应法医把三份检材的DNA图谱打在屏幕上，一目了然。
马超走到屏幕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小高，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小高法医回答：“没有了，应老师刚才的分析，都与我商量过的。”
马超看着应法医说：“根据你们的分析，结合侦查情况，二把刀可以肯定，秋飞只是刺伤了人可以肯定，刺死人是另一个人、另一把刀也可以肯定，对吗？”
“对。”
成功收网
法医会诊后，马超觉得要进一步查明“1106案件”真相，已经到了非正面接触牛勇飞等人不可的地步。崔军凯又向他报告，他交代的几项工作已经完成，建议尽快收网。
左局长外出开会回来了，马超即电话联系要去专题汇报一次“史强高涉赌涉黑专案”与“1106案件”的进展情况。
左局长说，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听取“史强高专案”的工作情况了，你不必来，我再叫上几个局领导，你叫上参与“1106案件”侦查工作的同志，我们一起到史强高专案组去专题听一次二个案件的汇报。
史强高专案组的指挥部设在公安局16层办公楼顶层的一间会议室里。会议室的桌上摆了10多台电脑，好多部对讲机，还有一个多媒体投影仪，其余空间几乎被一叠叠案件资料堆满了。北面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大的史强高团伙成员关系图，每个成员名字旁边都标上了该人在团伙中层级的标记符号，并注明了简要的涉案情况。关系图标记得很清楚，但是很复杂，非专案组的人，一时难以搞明白。
崔军凯简要把案件的整体情况作了一个介绍。
史强高涉赌涉黑犯罪团伙，是在云山市公安局开展“赌博问题重点整治专项行动”中，几位市民写信向左局长举报，左局长批示成立专案组，经过一段时间侦查后发现的。
史强高因为“1106案件”被判了几年刑，出来后不找正当工作，又在社会上混。那段时间，云山有一些地下赌场。史强高发现开赌场抽水钱很赚钱，加上放水钱更赚钱。他纠集也已出狱的牛勇飞等人，在郊区租农民房开了一家赌场，靠着原先在社会上混的一些关系人，找了不少赌徒去参赌。他们很快赚到了不少钱，之后又陆续纠集了社会上的一批有前科或无业闲散人员，逐步形成了固定的组织，并且制定了具体的操作规程、严格的内部纪律。他们连续开了多家赌场。钱多人多有势力后，史强高躲在幕后，指使团伙成员暗中不但继续扩张赌场，还使用暴力威胁，甚至直接使用暴力等手段，挤占他人赌场、强占赌场干股、追讨赌博债款，逐步控制了云山相当多的地下赌场。在这个过程中，史强高团伙先后多次涉及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敲诈勒索、非法拘禁、非法持有枪支等刑事案件，给社会造成很大的危害。
崔军凯汇报了成立史强高案件专案组后的侦查工作情况。他用多媒体投影仪，边播放边介绍了史强高团伙主要成员与主要案件的情况。几个月下来，已经基本查明史强高团伙的组织、经济、犯罪等方面具有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四大特征，如果不及时打掉，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建议尽快对史强高团伙开展收网行动。
马超介绍了对“1106案件”开展再侦查的情况，并请应法医介绍了对死者、伤者刀伤的复查情况。
左局长左手扶了扶眼镜，右手翻了翻笔记本，说：“一下子听了这么多情况，有些问题我要再问问你们。”
“现在看来‘1106案件’还有重大问题需要查明，你们先不接触牛勇飞等人，再通过外围调查能够查明吗？”
马超说：“外围调查基本上已经想尽了办法，难以再作深入。”
“‘1106案件’的逃犯秋飞已经投案，因而必须先服从‘史强高专案’的侦查工作。史强高团伙成员，特别是骨干分子的组成情况，各自在团伙中的地位、作用情况，你们都已经查明了吗？”
崔军凯答：“史强高团伙共有50多人，其中骨干分子有10多人，我们通过秘密调查检举人、受害人、知情人，采取多种侦查手段 ，他们的相关情况，特别是骨干分子的情况，都已基本查明。”
“他们所涉及的案件情况调查得如何？”
“已经查到了该团伙的40多起违法犯罪案件，多数已从外围调查中取到了证据。”
“史强高团伙成员近期的活动情况、落脚地点有没有查明？”
“我们近几天对史强高团伙成员已经开始了定人定位，多数成员的活动情况、具体居住地点都已查明，10多名骨干分子已经在我们专案组的24小时监控中。”
“很好！”左局长看着马超说：“看来你是准备动手了嘛！”
马超略有不好意思，说：“局长，我觉得史强高专案已经具备收网条件，所以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要否收网及什么时候收网，还是要请你拍板决定。”
左局长问：“你们收网需要多少人？”
马超说：“近期我们没有侦查到史强高团伙有集体活动，分散抓捕，起码要三对一，对于骨干分子要五对一以上，需要200人左右的警力。考虑到史强高团伙可能持有枪支，行动中需要巡特警支持。”
左局长再问：“你们需要多少准备时间？近几天行动行吗？”
马超紧接着答道：“我们已经准备就绪，近一、二天行动最好。”
左局长理了理头发，正了正眼镜，当即拍板：“好！行动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你们抓紧做好准备，制定出严密、周全的抓捕行动方案。争取把这个涉赌涉黑团伙一网打尽，彻底消除它的社会危害。具体行动由马超负责组织、指挥。”
第二天晚上12点，200多警察分别在位于城郊的交警大队与警察培训学校集合，马超、崔军凯分别宣讲了抓捕行动方案，作了具体分工。凌晨一点，各路人马悄然无声地扑向史强高团伙成员的各个落脚点；凌晨二点，各组按预定时间实施抓捕。
抓捕行动总体很顺利，史强高团伙的10多名骨干成员无一漏网。
但也出现了一个意外。崔军凯带了6个人负责抓捕史强高。他们来到史强高在郊外的别墅外面分散潜伏在四周，快到二点时，潜伏在别墅大门外的派出所民警报告，史强高带了二个人突然出门，正在上车。通话中，崔军凯发现史强高的车从他的潜伏点前面急驰而过。崔军凯立即带人紧急上车，一边在后面追，一边请求指挥中心安排设卡拦截。史强高的车强行闯卡，轮胎被刺破，3人下车后拒捕，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枪战中，史强高受重伤昏迷倒地；一个同伙被击中右腿，倒地后没有再顽抗，丢下手枪，举手投降，专案组民警认出此人是牛勇飞；另一个同伙被当场击毙。冲在前面的崔军凯左手前臂被枪击中，桡骨被打断；旁边的一名刑警也被枪击中，幸运的是仅耳朵受伤出血。两人与史强高、牛勇飞均被送往医院救治。
各显神通
史强高、牛勇飞被及时治疗后，马超安排警力轮流值守，严密管控。
牛勇飞右小腿被击中，胫骨被打断，经创口处理，手术固定，上了石膏托后已无大碍。史强高胸部被击中二枪，胸腔大出血，但是没有伤及心脏、大血管，经过紧急输血、开胸止血，二天后苏醒，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经过医生许可，韩帅等人对他们展开审讯。二人都交代了一些违法犯罪案件，但都是一些小案件，有的案件还把责任推到他人头上，对涉黑重案均没有如实交代。涉黑案件没交代，自然不能急于审查“1106案件”。
怎么办？马超听了韩帅的审讯情况汇报后，皱眉凝思。
现在对审讯要求很严很规范，要突开这二个多年从事违法犯罪、“二进宫”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不是件容易事。
马超决定先从牛勇飞身上打开突破口，因为他在史强高团伙中是骨干，但不是首犯；“1106案件”更需要先从他这里突破。
马超叫来韩帅等人，要求他们各显神通，立即开展对牛勇飞的外围调查工作，三天内完成。
之后，马超与杨秋露到医院看望崔军凯。
三天后，各组调查人员集中向马超汇报。
王英英先说：“我们这组负责调查牛勇飞的家庭情况。牛勇飞年轻时多年冲冲杀杀，经常与人打架斗殴。“1106案件”被判刑，出狱后性格有所改变。他参与史强高这个团伙后，非法获取了不少钱财。几年前，30多岁的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一年后有了一个男孩，他对老婆、孩子都十分疼爱。家里老父母都在，他也比较孝顺。
韩帅接着说：“我们这几天对已抓获的史强高团伙成员进行了审讯，多数人能够如实交代罪行。从他们的交代分析，牛勇飞是被史强高拉入涉赌涉黑团伙的。在团伙的违法犯罪活动中，他主要是帮助史强高在开设赌场、挤占赌场方面出谋划策，自己很少直接出面，团伙所涉及的聚众斗殴以及霸占赌场、使用暴力追讨赌债等犯罪活动，他基本没有参与。”
韩帅发言：“根据这方面情况，与牛勇飞讲明坦白从宽的道理，应该可以促使他交代参与史强高违法犯罪的问题。但是如果“1106案件”中是他谋杀了秋飞，似乎还是难以突破。”
张莺的汇报带来了惊喜，大家觉得有希望突破牛勇飞的口供。她说：“我们把史强高专案组提供的该团伙成员名单和该团伙成员在审讯中交代出的相关人员名单，上网开展关联查询，又获取一批与该团伙有关人员名单，一一调取了照片。我们把这些人的面貌特征，与盗车案目击者描述的面貌特征、秋飞交代中反映的制造车祸者的面貌特征，逐一作了比对分析，发现有一个叫许豪的人很像。经由二名目击者与秋飞辨认，都认为很像，特别是小耳朵高颧骨大鼻子很像，只是没有秋飞说的上唇长着长胡子，我们分析认为是作案时化装的。我们又通过多种方式开展调查，发现许豪与史强高多年来关系很紧密，但与牛勇飞没有什么交往。许豪这次没有被抓获归案，已经查明他是在秋飞投案后外出的，目前去向不明，我们正在全力查找他的下落。”
她作了进一步分析：“从对许豪的调查情况，结合“1106案件”中史强高特别凶狠的表现，加上那伙人史强高是头头，综合分析，指使者很有可能是史强高。进而分析，刺死方喜德的凶手，有可能是牛勇飞或史强高，我认为史的可能性大于牛。因为当时这伙人，史强高明显凌驾于牛勇飞之上，史如果没有持刀刺死人，而去冒极大的风险策划谋杀秋飞，为牛‘买单’，应该是不可能。”
韩帅听到这里，不由得说：“张姐真不愧为信息研判高手。我认为张姐的分析是对的。”
张莺微微一笑，说：“查到许豪前，我也曾认为是牛勇飞策划谋杀秋飞的可能性大；牛勇飞与史强高，或者还另有一人，谁持刀刺死方喜德的可能性大，也分析不清，实际上，刚才那个观点还有待于进一步证实。但是，如果是史强高刺死了方喜德，则对促使牛勇飞交代“1106案件”真相是很有利的。”
马超听了汇报很满意。
他说：“我这里有一个情况通报给各位。崔军凯英勇负伤住院后，仍念念不忘案件的侦查工作。他告诉我，在枪战中，牛勇飞被打伤右腿后没有再作抵抗，交枪举手投降，事后检查他持有的土制制式仿六四手枪，弹夹中还有6发子弹，当时他只打了一发。由此分析，牛勇飞还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他也同意先从牛勇飞身上打开突破口。”
“这几天的调查所获，为再审牛勇飞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我们应该有信心、有能力突开牛勇飞的口供。韩帅，你觉得如何？有信心吗？”
“有！”
“好！由你为主，再审牛勇飞。”
真相大白
韩帅、郑朝辉、李小林在病房里对牛勇飞进行了再审讯。
他们先对牛勇飞作了一番思想工作，讲法律说情理，当说到牛勇飞你要多为家庭考虑，争取从宽处理，也要为你的好友秋飞多考虑，不能隐瞒事实陷害朋友时，牛勇飞感慨良深，竟然流出眼泪哭了起来。他答应如实交代他的违法犯罪事实，并说他先交代10年前那场斗殴的情况。
他说自己在制鞋厂做了一段时间后，觉得工作又苦又累，工资待遇也不高，不想再干下去。这期间，他结交了史强高与他的一帮朋友，觉得他们在社会上混得开，不工作却吃香的喝辣的，呼风唤雨，很是潇洒，于是他就辞去工作，跟着史强高混。那时他们主要是由史强高带着，给人看赌场、追债款、当保镖，有时也充当打手，为他人摆平矛盾纠纷。他发现史强高心狠手辣，团伙中的人都很怕他，但是史强高对他很看中，大事小事都带着他，二人还互称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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