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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锋

来源:本网 作者:徐国志

    过了一段,白雪萍也加了进来。渐渐地和赵燕聊熟了,还见了几次面。按说,她要是想和这两个孩子走近些,那机会不是多了吗,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当时也没多想,直到那天,孩子出事后,我看到她们在聊天时约过,才觉得不对,所以,想把QQ上有关的事儿,告诉你。

    “殷桃”老师说得鼻子尖上有了细碎的汗珠,微微喘着,冯小鹿几次想提示她喝口水,看她沉浸的样子,不忍心打断她。忙把一盅“金骏眉”递给她,“殷桃”老师捧起来,一饮而尽。又双手捧了过来,冯小鹿给她斟满了。

 

                11

    张强、小华带着白雪萍,刚出天成公司大门,赵贵叫喊着从屋里撵出来,拦住车:怎么着,这是干什么?白雪萍摁下车玻璃,干巴巴地说:赵总,你就别管了,为了查出凶手,我跟他们去!赵贵大巴掌拍在挡风玻璃上,啪啪响。一手猛地薅开车门,冲张强吼:你他妈的让她下来,我跟你们去!张强在主驾驶位置上,没有动,小华拉开车门跳出去,挡住赵贵。张强正看一下倒视镜,看见白雪萍也在看他。

    开出十多米,赵贵还在后面嚷着什么。

    张强看着前面,从倒视镜里看下白雪萍,说:赵总眼睛都红了。

    白雪萍盯一眼张强后座上露出的后脑顶,回话说:赵总是真男人,不愿意身边的女人受委屈。

    张强没话了,过会儿又问:聊天记录上说的河边是哪儿?

    白雪萍想想,说:就是橡胶坝,我们在那儿见过几次。

    张强在一路口,减速问:怎么走?

    前面左转。白雪萍干脆地答道。

    这些年,橡胶坝一阵风似的,哪个城市不拦几道水坝,就没有品位一样。确实,城市靓丽了。一片流动的清水,是城市的灵魂。钢筋水泥的楼房在波光鳞片里,脉动出活力。尤其是晚上,堤坝上霓虹灯点点,水纹里像是有万千游龙。再佐以天上繁星,地面灯火,真有点塞上秦淮的味道。

    白雪萍说句:到了。张强停下车,三个人从车上下来,白雪萍指着堤坝上的几阶水泥台阶:就这儿。

    张强左右看看,堤坝后面,是条十来米宽的人行道,道上面围着铁栏杆,里面是一片住宅区。水面有五、六十米宽,对面是条公路。

    白雪萍见张强盯着小区前面的楼房,上上下下地看,说:这片小区是“山水佳苑”,我们开发的。这是最好的地段,离赵总家也不太远。

    张强看看白雪萍,阳光正在头顶,她举着左手,为自己遮挡出树叶大的一片荫凉。她的皮肤很白,手掌伸开,还没有杨树叶子宽阔。那片荫凉一只蛾子一样,在她的脸上忽上忽下,有些怪异。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年岁应该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有超过这个年龄的成熟。女人有一段年龄,是不容易判断年岁的。她似乎跨进了这个门槛,心里上的成熟,让她们颜面上风平浪静。

    她与赵燕姐俩个聊天,套近乎,约会,所有这一切为什么?赵燕姐俩个聪明伶俐,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领走的。如果不是她,谁又会冒用她的QQ号,和赵燕她们约会,又把她俩带走。种种疑问,让张强的目光蒙了一层雾气。

    水面平静,没有风,镜子一样。阳光照不进去,又给折射出来,更加刺眼。

 

    王大志写出十二个名字,有的是“大个儿、老黑、眼镜”等绰号,再也划拉不出来了。拍了四、五次脑门,何伟看不过去了,瞪他一眼:行啦,再拍就熟了。王大志直起身,腰却佝偻着,冲何伟叫苦:

    腰间盘突出,遭老罪了!

    何伟不屑:要不,去拘留所睡几天硬板床,我治好了有几个了。

    王大志右手拍拍后腰,在屋里扭着走几步,回到何伟跟前,敬个礼,嬉皮涎脸地说:大哥,饶命吧!我要是进去了,谁替您找这些人啊!

    也是,没你还真不行,那就打电话,叫到你这儿来。何伟接过话,又问:知道怎么说吗?

    王大志点头:放心吧!掏出手机,翻找号码。没等拨号,小声问:有几个人就在这呢,找不?

    何伟瞪眼睛:废话!马上招呼进来。

    几个人陆续来了。一个个明显的睡眠不足,脸色苍白,熊猫眼睛看人眨呀眨的,头发上散发着一股烟味。

    小丁在一旁登记基本情况,都是滦南人,不分白天黑夜的沉浸在网络游戏里。何伟分别聊聊,问他们8月6日晚上,在这儿上网的人还认识谁。几个人像是商定好了,眼睛咣当咣当的,像是在想,临了却摇头,答非所问的。

    何伟问王大志,这几个人不正常吧,还是吃药了。王大志满脸无辜,油渍脸更深了:大哥,您可别吓唬我了。他们那哪儿是嗑药啊,那是还没从游戏里出来呢。那谁,那个老黑,就是你最后问的那个,你知道不,他过去多好的体格呀,精神这呐,现在成啥了,小老头子了。都输了好几十万了,房子都押出去了。

    什么?你等会儿。何伟给叫停了,都输了好几十万了?疑惑的问。

    嘿!王大志抽自己一个嘴巴,我给你嘚啵这些干啥。把小丁逗乐了。何伟眉毛拧个疙瘩,盯着王大志:看来你小子和我们说啥还有保留啊!小丁,走,带上他,给他换个地方。

    王大志慌忙作揖: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你问,你问!我要是再惹您不痛快,您抽我。抽我还不行吗?堵住了屋门口。

    你小子,就是贱皮!那就好好说。何伟松口了,那输几十万是怎么回事儿?

    嗨,他们玩战争游戏,买装备,技不如人呗!天天输,上了套了。那玩意,更有瘾,日积月累,几十万算啥。王大志挠着脑袋瓜子说。

    这样玩的有多少?

    我写上名字的都是,天天在这儿泡着,我都认识。

    都输吗?

    赢得少,不过输赢没多少,就老黑陷进去了。

    这些人有职业吗?

    哪有,有正当营生就不玩了不是。

    何伟吐口气,盯着王大志,把王大志看毛冷了。您别这样看我,多吓人呀!

    何伟的目光确实吓人,像是要把人射穿一样。他看着王大志足足有十秒钟,才说话:来上网的,女的多不多?认识白雪萍吗?

    王大志摇摇头,说:不认识!女的有,叫不上名字,净是些学生啊。

    学生?多大学生?何伟的眉头又皱起来,你怎么知道是学生?

    一连串的问题,王大志有点怕了,说话不再油腔滑调。她们都穿着校服呢,好认。

    哪的校服?

    实验的,王大志强调一句,都是中学生。

    何伟想想,又问:那天晚上有学生吗?

    王大志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实在记不起来了,我不敢瞎蒙不是。

    何伟来回走了几步,摆摆手,说:去找那些人,电话找不来就去家里找,差一个自己查查,该罚多少。

    王大志吣瑟头出去了。

    何伟和小丁在游戏厅里转一圈,有的人在浏览,有的在打游戏。眼睛都埋在电脑里,对身边的人没有感觉。何伟对小丁耳语几句,自己出去了,来到外面。

    8月的阳光晃眼睛,何伟闭眼睛待会儿,才适应了明亮的阳光。他使劲吸了几口气,才觉出网吧里空气污浊。外面热闹起来,汽车的喧闹声扑面过来。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喧闹,只是刚才没有注意罢了。何伟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山水佳苑”门口。很近,也就十来米,何伟看到了门口对面的电线杆上,圆乎乎的监控探头,他心里轰的开了一扇门。忙快步走回去,急急地把小丁喊出来,小丁说还没有问完呢。何伟摆摆手:先不管这些了,你马上去派出所,调出前面的监控录像,把8月6日的录像固定,一会儿我带着王大志过去。

    何伟拍拍自己的脑袋,懊恼怎么把这个重要环节忘了。他脑袋里迅速过一遍影像,想想网吧里是否还有遗漏的。想了一会儿,他摇摇脑袋,确信没有了,心里才松驰下来。

 

                12

    白雪萍回到公司,赵贵还把自己锁在屋里,一直没有出来。白雪萍敲敲门,没有声音,打他的手机,一直关着。白雪萍喊来司机,问他赵总呐。司机挠挠脑袋,说在屋呐,就没见出来呀。

    白雪萍心里扑腾了,让司机找改锥撬门锁。司机跑着从车里拿来了一袋子工具,正拧巴着,屋门卡啦地开了。赵总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白雪萍眼睛早已蓄满了眼泪,扑在赵总怀里:你干啥呀!吓唬人。司机吐吐舌头,低着头把门关上,离开了。

    赵贵中午饭还没有吃,白雪萍打电话让司机去订餐,买些饭菜回来。她劝说赵贵:急,谁不急呀!可急坏了有啥用,我们得往前看,还得活下去不是。你也得为……为嫂子想想啊。

    赵贵听不进去,手支在脑门上,好一会儿,才拿开手,看了白雪萍一眼,眼睛红红的。嗓子沙哑着说:你知道我喜欢孩子,可那个该死的胡桂丽,不要,天天吃药,等后来想要了,又不会了,好些年也没有。你现在的嫂子,我们是同学,上学时我就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直到我在省城里又遇见她,才跟了我。为我生了两个宝贝……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白雪萍站起来,把赵贵的脑袋抱在了怀里,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我再给你生……

    赵贵终于压抑不住,嚎啕着哭起来,隔着屋门,传到院子里。司机从外面提着饭菜进来,听到哭声,停下了脚步。

 

    顾不得吃午饭,冯泽强又召集了第二次碰头会。冯泽强开门见山:何伟在社区监控录像上,又找到了重要线索,何伟你把情况说说。何伟直截了当,说:“伊妹儿”网吧的老板叫王大志,是滦阳钢厂的职工,白天他爹给看着,晚上下班后,他去替换。案发那天,王大志去的早,五点多就去了。不过他对去网吧的人,没有登记,只记住了经常在网吧玩游戏的十来个人,其他的人没有印象了。我们又找了玩游戏的十来个人,这些人玩起游戏来,那就是外面打雷也惊动不了,根本不知道边上还有谁。我问王大志认识白雪萍吗,他说不认识。案发那天晚上想不起来有几个女的来过。按说,白雪萍人长得漂亮扎眼,如果去了,应该有印象。我发现网吧外面十来米远,是小区的大门,对面有摄像头,应该能照到网吧门口。于是,我让小丁去派出所固定进出网吧的人员录像,对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的出入人员定时定位,还真有发现。

    何伟喝口水,扫一眼参会的人。冯小鹿眼睛瞪得溜园,冯泽强还眯着眼,张强两手支着下巴,面无表情。何伟清清嗓子,继续说:在七点四十二分,网吧里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带着旅行帽,帽舌压得很低,出网吧往河边方向走了。

    张强冷不丁插话,说:等等,你说这个人往哪去了,是不是河边方向?

    何伟点头:是啊!

    网吧边上是不是“山水佳苑”?

    是!

    张强一挥手:继续,继续!

    何伟接着刚才的话:这个人,经过辨认,是滦南小学的康老师,康平安。

    空气里回荡着康平安三个字的声音,久久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个时间段,从网吧里走出来去河边的人,和案件有着怎样的联系。

    好像静止了许久,冯泽强讲话了,声音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似乎经历了遥远的路途。

    康平安!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要对康平安这个人定时定位,查清楚在那个时间段他的所作所为。

    又静了下来。冯小鹿左右看看,每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她咽口唾沫,咳一声,说:这个康老师我在现场见过一次,是在黄土沟那个现场,是他带着学生找到的第二个尸体,他是赵燕她们班主任。可去学校,主任说他请假了,没有见到。

    停了一下,继续说:这个人给人感觉挺文弱的,娘们嘻嘻,不招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现在的问题是,康平安与白雪萍是什么关系?白雪萍那天晚上没有去“伊妹儿”网吧,而是康平安去了。康平安是网络高手,如果嫌疑人是他,他为什么要使用白雪萍的QQ号把赵燕姐俩个邀出来?何伟接着说。

    又静了下来。冯小鹿看看张强,张强的两只手还支撑着下巴,眼睛半眯着。

    我问过王大志,康平安以往去过网吧吗,王大志说,肯定不常去,不然他不会没印象。何伟重复着话题。

    张强清清嗓子,看一眼冯泽强,咳一声,像是提示一样,说:康平安是赵燕的班主任老师,如果他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还要冒用白雪萍的名字,他的动机是什么?

    停了一会儿,这种平静让人压抑。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何伟的急促,内心翻腾着,大脑在激烈的思考;张强在深呼吸,吐气绵长;只有冯泽强平静,脸上总是那副风雨不侵的样子。

    他睁开眼,眼皮倏地睁开,目光扫视一圈,扫帚一样。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有如鳄鱼,睁合之间,看似平静,却暗含着杀机,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远的感觉。冯小鹿心里漫过一片苍凉,她心疼的看一眼爸爸,突然觉得,爸爸的额头,纵满皱纹,久经沧桑。

    张强、何伟你们俩各提出一个关键问题,白雪萍与康平安的关系,以及康平安的动机,这两个问题是案子的关键。第一个问题查清楚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明白了,案子也就明了啦。所以,我们下一步工作就要围绕白雪萍和康平安展开。张强继续查白雪萍,何伟和小鹿查学校,康平安请假了,就以此为借口,过问他的去向。这个人应该有私家车,会画油画,对白雪萍暗恋,或者白雪萍利用了他的暗恋。说到最后,冯泽强笑笑:这是我的判断,你们留心些,不要先入为主。

    大家都知道,看到冯泽强的笑脸,案子就八九不离十了。

 

                13

    冯小鹿给“殷桃”老师打手机,通了。“殷桃”老师声音很豁亮,听得出,她高兴接冯小鹿的电话。冯小鹿也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她的笑脸。

    你有时间吗?

    刚下课啊,我可以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让你出来?

    我就知道,你可以来学校见我呀。

    算你聪明!那就老地方见。嗯,拜拜!

    冯小鹿兴奋地给何伟指路,这面、那面!何伟纠正她:小姐,说左、右。冯小鹿拍他一巴掌:叫谁小姐,你是不是叫惯了?何伟腾出一只手回头敬礼:噢,失礼,失礼!鄙人有眼不识金香玉。见谅,见谅!冯小鹿挥一下胳臂,像是要打他:好好开车,啥时变得酸文假醋的!

    到了“玉壶春”下面,何伟又开起玩笑:我听着咋像是位男老师,还用我进去吗?冯小鹿笑笑:错!是位美女,你看车呗,我和小丁就行了。小丁跟着起哄:得了,小鹿姐,你就擎好吧!

    两个人下了车,何伟忙着泊车,锁好车门,他们早已没影了。

    “殷桃”老师听说问起康平安,眉头挑挑:他这两天没来,说是感冒了。他这个人挺好的,忒老实,学生都管不住。一天不言不语的,老蔫儿。

    和白雪萍?认识,她号称我们班的课外辅导员,还和学生一起郊游过呐。

    他俩之间?没听说过,不可能!白雪萍怎会瞧上他,不会,可不会。

    说到这儿,“殷桃”老师笑嘻嘻的:他还给我写过情书呐,画了满篇子的心和箭头,笑死人啦!

    他会画画?冯小鹿插一句。

    是啊,他是师院学美术的。

    他不是学电脑的吗?

    不是,不过他电脑很好,还编游戏软件呢。

    我也喜欢游戏,那可得认识认识。冯小鹿问得很聪明。何伟在一边偷偷伸拇指。

    哎,净顾聊了。没介绍呐,这是我们何队长,这位是小丁,又拍拍“殷桃”老师肩膀,美女——“殷桃”老师。冯小鹿兴奋的做着介绍。

    “殷桃”老师脸红红的,更像一枚鲜艳的樱桃了。

    哎,你怎么知道康老师和白雪萍不可能呐?搞对象可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呀!冯小鹿的话题又往康平安身上引。

    不可能,白雪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回滦南就是为了钱回来的,康平安有什么?根本瞧不上他。“殷桃”老师肯定的说。

    哎,我听说康老师有私家车呐。小丁插上一句。

    什么呀,一辆奇瑞。人家赵燕她爸公司,给白雪萍配的车可是宝马,没法比。“殷桃”老师撇撇嘴。

    是嘛!瞧瞧,我都想去他们公司应聘了。冯小鹿羡慕着。

    我看行,没准几年下来,你就是款姐了。何伟在一旁敲箩边。

    我妹妹可比白雪萍漂亮,宝马算什么呀,是吧?“殷桃”老师歪头看着冯小鹿,为冯小鹿助阵。

    就是,得给我小鹿姐配辆香车!小丁又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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