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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锋

来源:本网 作者:徐国志

    冯泽强沿着堤坝走会儿,不自主的又拐到滨河花园。绕过小区围着的铁栅栏,通过一圈铁制的环形门,是卖菜、水果摊铺。蒙着塑料布,凹陷处积层雨水。昨晚上下雨了,地面还有湿湿的印迹。

    空气潮乎乎的,有股泥土气息。他走出小区的巷道,来到外面的街道上。车辆多起来,向东面走是学校方向,西面通往八里庄。冯泽强往东走去,不到二百米是公交车站点,斜对面是相反方向的站点。

    学校在东面的丁字路口交汇处里面,往南五百米左右就到了。一圈垂柳围着,校门向北。滦南小学四个斗大的烫金楷体字,镶嵌在校门一侧。学生还没有来,校园里很安静。

    冯泽强围着校园转一圈,从东面绕出来。顺着道路向北,看见靠着山根的铁路桥了,凌空横在那儿。太阳出来了,桥栏杆在霞光影射下,时不时反射着一闪一闪的亮光。

    道路两面的店面,大多还没有开门。学生用品商店,这屋那吧的,都是针对学生的喜好开的。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兴趣还是同学相约?去了哪里?又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小鹿的话:“作案的人就是变态!”在冯泽强的心里重重的敲了一下。这丫头嘴直心快,嫉恶如仇,做一件事,认准了就不回头,从小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她给作案人画这样一个圈,什么样的变态会对孩子下手呢?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前面就要出城了。平房都拆掉了,新建的楼坯蜂房格子一样。往前是庄稼地,铁路桥近了,经过一段土坡,到了桥基下面。铁桥有四十多米高,黑乎乎的压着。桥基下,一个头发一尺多长的人,分不清男女,光着膀子,下身却嘟噜着看不清颜色的棉裤,好几处破了,露出了污黑的棉花。斜倚着水泥墩,两腿劈开,一只脚光着,另一只随便的套着没有鞋跟的鞋子,咧着嘴斜楞冯泽强。

    冯泽强快步爬上斜坡,竟有些喘。老了,他拍拍胸脯,深呼吸,空气凉丝丝的,还有些甜味。他贪婪地吸了好几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

    庄稼地平展展的,把滦南的一片楼房围在当中。太阳出来一丈多高了,金灿灿的,这是一个光芒四射的早晨。

    冯泽强在大片的庄稼地里,寻找那个机井房,还有西边的黄土坡。这两处现场,对应的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冯泽强的目光锁在那片被绿色围裹的楼群里,久久没有挪开。

 

    张强和小华早早地来到天成房地产公司。昨天接待他们的综合部白主任,正在和一个小伙子说着什么,见是他俩,忙让进屋,端茶递烟,将小伙子打发走了。张强提出见见赵贵,请白主任给联系一下。白主任一听,摊摊手:我们也在找赵总,这不,刚才司机说,家里没有,他还以为赵总来公司了呐。

    那个小伙子是赵总的司机呀?

    是啊,昨天下午,赵总在八里庄把他撵走了,手机一直就关着。今早上,他去赵总家里,才知道赵总晚上没回去。

    哦,那司机现在去哪了?我们和他聊聊。

    我让他去八里庄了,出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和他聊?行啊!白主任一边说着话,一边到门口喊司机回来。

    司机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长着青春痘,说话还脸红,不时吐下舌头。

    我昨个拉赵总找那个……谁来,又到八里庄,赵总……他就让我回了。司机说着半截话,总是看着白主任。

    张强回头对白主任说:我们和司机单独谈谈。白主任没言声,看看司机,脸立刻沉了下来:谈吧!我又没拦着。把门“啪”地关上出去了。

    司机看看张强,面有难色地说:我啥也不知道啊,你们别问我了。就要出去。

    张强盯他一眼,停停才说:你怕什么?司机脸通红:我不怕,真不知道啥。

    那好,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接赵总?

    去八里庄呗,赵总昨个没回来。

    好,带我们去。

    司机和张强他们一起出来,白主任在门外站着。司机立马说:他们也要去。

    白主任看他一眼,回屋里了。司机吐下舌头,钻进了车里。出公司不远,司机停下车,等小华车过来,摇下玻璃,冲张强笑笑:白主任人挺好的,就是不吃屈(委屈)。张强也笑了,没顺着他的话说:赵总常回八里庄住吗?司机摇头:很少住,昨个他着急,跟谁都急眼,把我也骂了。说让我滚蛋!

    司机把张强他俩领到了赵贵的爹妈楼门口,悄声说:你俩等会儿,自己先上去了。刚进去却蹬蹬跑出来了,眉毛挑着:赵总没回来呀!

    张强想起谁说过,赵贵在八里庄有别墅,他看着司机没言声,等着司机说出再去哪儿找。司机挠挠脑袋,看着张强他俩,自言自语着:去哪了呢?他就回八里庄啦。

    还有别处去吗?张强提醒司机。

    司机想想,看着张强:有是有,赵总这有两层楼呢,可没住过人呀!

    张强说:去看看!

    司机说的两层楼在城区西南边,靠近西山根了,在一片凸起的高坡上,经过一片玉米地。一条一丈多宽的水泥路,正好车辆过去。两层白楼,红色尖顶,很别致。院子四周,是黑色的铁栅栏围着。大门向东,两根方形门柱,顶着两个球形装饰。中间的栅栏铁门被链子锁锁住。

    司机拥拥铁栅栏门,链子锁发出咵咵的碰撞声。他扭头看看张强他们,说:没人,赵总他们没在这儿住过。

    原路返回来,张强又去村委会找主任,司机自己开车回公司了。

    主任正要出去,看见张强,说:正好,要不我也要给你打电话呢。村里人看见那个后沟里,就是扔赵贵孩子的那块,又躺着一个人。

    张强没明白:什么?你说什么?

    主任连说带比划:就扔赵贵孩子的沟里,有个人在那躺着。

    张强返身向车跟前走,冲主任挥手:走!去看看。主任紧跑几步,喘气粗了:是老四他爹早起给奶羊割草,看见的,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他人呢?张强看着车外问。

    回了,用他吗?我也知道那地。主任气还没喘匀,显得气短。

    张强恨不得立马到那儿,催促小华:不用了,快点!

    田地边的泥土路,平时农用,只有三轮车走,勉强着一辆车通过,快不起来。小华手脚忙活,警车颠得厉害。主任身体晃来晃去,脑袋不时撞在车门上。张强在后座,低头向车前面望。主任手指着前面,不住地说:不远了,不远了。前面,前面。

    后沟的现场,阳光还没有照进来,土沟边的蒿草,罩一层露水。张强和小华没来过,主任在前面,弓着身子,气喘吁吁地指着一片平地:就这儿。没人呀!张强把主任拉住,自己过去了。平地上,还铺着蒿草,散扔着不少烟头。张强四周看看,见不到人影。他让小华把烟头收起来,找找,没别的痕迹。问主任:地上这些草,干啥用?主任眉头皱着:这有啥用呀,过去放牛的爱找阴凉地歇晌,这会儿没人来呀。

    张强又拉着主任去找老四他爹,老头听说是警察找,说话又有点结巴:我……我……起早割草,后沟的草……好,一抬头,就……就……有一个人,在……在那块躺……躺着,我就……就跑回来报……报信儿了。

    看清楚是谁吗,认识不?张强问。那哪认识,好家伙,在……在那儿一趟,死尸……尸一样。老头的嘴巴颤抖着,冲着主任说:没见过,不……不是咱这块儿的。

    从老头家出来,张强问主任:你见赵贵是啥时候?主任想也没想:前天呀,后半晌。

    昨天村里人见没见过赵贵回来?张强接着问。

    主任摇头:没听说,我扫听扫听。身后猛地有刹车声,却是赵贵的司机,他跑到张强跟前,急忙忙地说:赵总回公司了,要见您。

 

                8

    赵贵脸色不好看,眼圈黑黑的,眼里粘满血丝。见到张强,使劲盯一眼,近乎吼着说:你们找我是吗?我有仇人!

    张强没有搭话,等着他说下去。赵贵的眼睛直视着张强,脸一直拉着,一点表情也没有。嘴唇起了爆皮,白主任把一杯水倒去一半,添上热水,推给他。他像是没有看见,自顾说着:就是他们干的,你们去抓吧,错不了,就是他们。

    小华看一眼张强,张强的嘴角紧闭着,一点表情也没有,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贵。

    赵贵的手插进头发里,头微微垂下来,重复着:错不了,肯定是他们。白主任近前,把水递过去:赵总,喝点水。声音有些涩。赵贵插在头发里的手猛地抽出来,把水杯碰在了地上。大吼一声:去抓啊!

    张强和小华出来,白主任撵到外面送,张强回头问她:赵总说有仇人,是谁呀?屋里传出赵贵的吼声:王才!胡桂丽!胡小宝!康富贵!听到司机大声地喊:赵总!白主任慌忙跑了回去。

    小华要随着进去,张强拽住了他。过会儿,司机出来了,对着张强说:赵总摔倒了,他太悲痛了。

    张强又返回去,赵贵坐在地上,双臂合着,两只手攥在一起,支着低垂的脑袋。白主任在一侧,单腿跪地,扶着他肩膀,轻声问着什么。张强看看她,退了出来。

    问在一旁的司机:康富贵是谁?司机没有回话,却看着张强身后,是白主任跟了出来。

    八里庄的一个钉子户,回迁房时,赵总和他有过节,得罪过他。白主任一脸阴云。

 

    李小燕咬牙切齿地说:跑不了这两个人,白雪萍和胡桂丽。白雪萍是新仇,胡桂丽是旧恨。

    李小燕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旁边的女人把她生拉硬拽地拖到餐桌旁,摁在椅子上:一会儿说!你再不吃,瞧你的脸儿,盖张纸该让人哭了。

    一句话又说到了她的痛处,李小燕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下来。女人一边盛着小米粥,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

    何伟和小丁敲开门,女人的眼泪还没有干。李小燕从餐厅出来,不等何伟他们落座,就说:抓到了吗?我两个孩子……女人把她扶到沙发上,随着她抹眼泪。何伟看看两个哭红了眼睛的女人,过一会儿,才问:

    你们怀疑谁?

    李小燕坐直身子,嘶哑着说:白雪萍,胡桂丽。肯定是她们!恨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小燕浑身颤栗,眼睛射出的光又尖又凶,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何伟摸摸脸颊,像是脸颊粘了什么东西似的,摩挲着,等着她往下说。

    李小燕说不下去了,身体颤个不停,女人把她搀进卧室里。出来坐在何伟他们对面,说:她都要疯了,搁谁也受不了。挨千刀的,咋下的去手。

    何伟点头,见她不说了,才问:她说的白雪萍和胡桂丽,你知道这两个人吗?女人接过话:知道。胡桂丽是赵贵第一个媳妇,劁豚子(方言,被阉割的母猪,骂不能生育的女人。)!白雪萍是赵贵公司的,小狐狸精!就会勾搭人家男人。

    何伟接不上话,想想,问:怎么怀疑是她们,有什么疑点吗?女人白白眼睛:怎么不是她们!那两个孩子,人见人爱!就这俩儿个骚娘们,看见孩子才不顺眼。胡桂丽不生育,赵贵不要她,能不恨小燕娘几个吗!那个小狐狸精,也怀了赵贵的崽儿,啧啧,还是个姑娘,恨不得把别窝的都掐死。

 

    冯小鹿到学校,找赵燕、赵双燕的班主任。教务处主任是个风风火火的中年女人,见到冯小鹿眼睛放光:哎哟!女刑警,我就喜欢女警察。为我们女人争光出气,抓住凶手没有?可得为这两个孩子报仇!拉到我们学校里来,让学生们都看看凶手长什么样,以后见到这样的坏人躲远远的,再在操场上崩了他!

    冯小鹿说找老师和学生聊聊,教务主任说:没问题,你等着!人已出屋了。不大工夫,便领着两个女子回来了。领到冯小鹿跟前:瞧瞧!这是女刑警,来调查案子,问你们啥别瞒着掖着。又介绍带来的人:这俩是赵燕的英语和体育老师,班主任请假了。你们说吧,学生来了几个,问完了我再去找。

    不等冯小鹿说完谢,人转身走了。冯小鹿对两个老师客气:主任真能干。体育老师咧咧嘴:老大妈,我们学校保姆。英语老师冲冯小鹿一抿嘴。

    冯小鹿觉得英语老师眼熟,薄嘴唇,下嘴唇有个痦子,很像演员殷桃,有意套近乎:你们是赵燕的老师,孩子出事,真是让人难过!“殷桃”老师点点头:这姐俩没来,我上课就觉得少点啥,没意思。她们是我们班的姊妹花,挑不出毛病的美丽,却早早地谢了。“殷桃”老师眼圈红了。

    体育老师接过话:俩孩子体育也挺好,健美操刚在市里头拿的冠军。唉,要不出事,年底就去省里参加比赛啦。这下完了,哪儿也别指望去了!

    冯小鹿看看两人,往案件上引:你们看赵燕姐俩个出这事,有啥怀疑的么?两个人相互瞅瞅,“殷桃”老师轻轻摇头,体育老师摇摇头,看着“殷桃”老师说:她们家有钱,不是让坏人盯上了吧?

    冯小鹿又问:学生有什么议论吗?“殷桃”老师说:学生都吓坏了。停停又说:QQ的说说里,有不少议论,有的还当侦探在分析呢!

    冯小鹿疑惑地问:“说说”?“殷桃”老师点头:学生有QQ群。我是群主,常进去看看。

    冯小鹿要了“殷桃”老师的QQ号,又和几个学生见面。一个小胖子没说话,脸却红了,他说自己和赵双燕最好,课间经常给她送吃的。冯小鹿好奇,问他为啥送吃的,小胖子抿嘴,红着脸说送吃的才好呗。冯小鹿又问,都送啥,小胖子弯起手指,数着:苹果、巧克力、矿泉水、口香糖……说了一串。冯小鹿问课外呢,你们搞什么活动吗?小胖子想想,摇摇头。其他学生说,补课算不算?冯小鹿点头说,算,聚会啦,一起玩游戏啦,郊游什么的都算,鼓励着他们继续说。学生说话活跃了,像群花喜鹊。谁过生日,谁星期天去了郊外,谁爱在游戏厅打游戏,叽喳喳说了一堆。

    冯小鹿把话题往赵燕姐俩身上引,问赵燕她们俩个活动多不多,晚上都干什么。都说做作业呗,晚上哪敢出去,大人也不让啊。有的问,阿姨,你们小时候大人管不管,肯定随意玩吧!

    “殷桃”老师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招人喜欢。冯小鹿想自己是女人都喜欢她,男人见她,更喜欢了。她说赵燕姐俩个不来,上课都没意思。看来姐俩个是特招人喜欢了。杀她们的人也许是又爱又恨,不得已的原因把她们杀了,又不忍心随便扔了,便选了机井房和黄土沟,还垫些蒿草。运尸体还要冒一定风险,得忙乎一晚上。

    学生们说完都出去了,“殷桃”老师说去喊别的学生,临出门,背过手递给她一页纸。冯小鹿把手机号留给了“殷桃”老师,让如有什么情况可随时打自己手机。

    在车上,冯晓鹿看“殷桃”老师递给她的那页纸,密密麻麻地写着名字,QQ号,对应着的网名。不知道她是什么时间写的,难道她知道什么,让我在QQ群里有所发现。

    冯小鹿马上回到宾馆,找到房间的网线,很快进入了“殷桃”老师的QQ聊天室。赵燕的网名是“太阳雨”,赵双燕网名是“月亮牙”。在这两个网名后面,还分别注着六个数字。难道是密码?冯小鹿试着进入,还真是!“太阳雨”的聊天记录8月6日19时35分,是和一个网名“四面云山”的网友聊的。

    太阳雨:太晚了,我妈不让我们出去。

    四面云山:没劲,活的high点,好不好?

    太阳雨:好吧,不能太晚。在哪儿?

    四面云山:月上柳梢头,青青河边草。

    太阳雨:不见不散!

    四面云山:……

    冯小鹿顾不得再往下看,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网监支队好友的电话,让她马上查清白雪萍的IP地址。无疑,8月6日晚,赵燕姐妹是出去和“四面云山”约会了。“四面云山”是白雪萍的网名,约会地点是“青青河边草”,该是她们都知道的地方。

 

                9

    冯泽强将情况通报给张强、何伟,指示张强迅速查白雪萍,让何伟围绕“伊妹儿”网吧查。事发当天,和赵燕聊天的“四面云山”,就是在“伊妹儿”网吧里,和赵燕约定好见面地点的。要搞清楚8月6日18时以后,在网吧上网人员,一个不漏的给我兜上来。冯小鹿继续围绕学校这条线,尤其是“殷桃”老师,还要挖!冯小鹿撅嘴:干嘛不让我查白雪萍?冯泽强斜愣眼睛:谁查不一样!冯小鹿埋下头,偷着嘟囔一句。

    张强正在路上,他和小华刚刚去找康富贵。康富贵下夜班,恰好在家。提起赵贵,康富贵脸色阴了,嘴唇哆嗦着,说赵贵那是为富不仁,活该断子绝孙!控诉一样,滔滔不绝。

    那年,我们这片城中村改造。我家有处大院子,一亩八分多地。可正房就三间,盖了溜门房。门房没手续不是,也怪咱家老实,没那么多心眼。心里活出的,给村干部送点礼,打点打点,就哑不悄地早把证都办了。唉,老实人吃亏呀!啥时候都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人听说要拆迁,早就行动了。在院子空地,搭小棚,建平房。村里开会,大喇叭也天天叫嚷。都说建也白建,没证的一律不给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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