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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锋

来源:本网 作者:徐国志

    我的门房建的早啊,这谁都知道。几乎是和大房子脚前脚后盖的,当时也没想回迁的事啊。那会儿是镇里做工作,赵贵他爹还是村长。我们乡里乡亲的,还有点偏亲,我管他爹叫姑舅哥。当时赵贵搞开发,还有几个外面的开发公司都争。赵贵回来,有天晚上到家里找我。我寻思,赵贵也来做工作,让我别争竞。咱这人不掉歪不是,还和赵贵拍胸脯,甭说咱们沾亲带故,就是两旁世人,也不能说胡的。我就这人,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

    赵贵怎么说,你都想不到。他说,你傻呀,凭啥啊!该给的就得要,不要白不要!这都啥年头了,当官的能搂就搂,咱们平头百姓,到嘴的肥肉,凭啥不要。把我都给闹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赵贵走后,我犯寻思了,想想是啊!都啥年头了,凭啥别人后建的都给房呀!我是没证,可是建了十好几年了。在自家院里,房院有土地证啊。我便坚持不拆,谁说也不行,不好使!那些后建没证的,也给我助威,上百口人,就把镇里和拆迁办的给轰走了。拆迁的事就停了下来。

    后来,拆迁办的人再没有来。政府也怕出事呗,我当时在气头上,扬言解决不好,就上访,去省里去北京。谁都知道,老百姓怕啥,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不闹不解决!

    嗨,当时咱是蒙在鼓里,后来才纳过闷,是中了赵贵的计谋了。等明白过来,事都过去了。赵贵是通过我们一闹呀,镇里觉得我们这块工作不好做,就把我们这儿的拆迁,给了赵贵了。别的开发公司甭想插进来了。嘿嘿,蝎子屎——独(毒)一份(粪)!没人争抢,他就好办了。

    等赵贵再来找我,口风就变了。整个一个180度大转弯,还给我戴高帽呐。爷们长爷们短的,让我给带个好头。我这人,架不住别人三句好话。心早就软了,当面就放话了,说咱们家还说啥呀,有谁闹也没有我闹的。

    赵贵这小子,也会灌我迷魂汤。背地里答应我,说明面上,一平米房也不补,给别人做做样子。事后不但不少补,还多给些。他还拿我兄弟媳妇说事。当年我兄弟媳妇的娘家弟弟,你们听说过吧,就是王长友,他们是同学,不就是为他扛事儿,蹲了十多年大牢。那会儿,赵贵还是人揍的,给他们家不少钱。我没多想,就啥都答应了。

    过后,可不是他了,我为他做足了样子。这小子,可真黑,一平方米也没给我呀。起初,我也没找,寻思他还不主动给呀。过一段没动静,我以为不忙呢,说好的事,还有假。我也别坐不住,等着吧。嘿!过一段,可真是没我这份。我去找他,你猜,这小子咋说?他是真没拿我当回事,他说,你拿证来,有证一平米也不会少我的。我朝身后看看,还以为,后边有人,给别人做样子呢。可就我们俩人呀,这小子是耍无赖呀。可他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有谁耍的也没有我耍的呀。你说,我这个大窝脖,真是窝囊死了。

    我气得吃了好几盒疏肝健胃丸,差点没作病。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呀。有一天,我和兄弟媳妇说起了赵贵。兄弟媳妇不爱听了,说赵贵可不像我说的,那是有情有意的人。说这次补房子,还给她娘家兄弟一套房呐。还说,人家说给我补不少钱,是怕给我补了房子,有人攀比。这不是说瞎话吗,我多时见到一分钱来。我去找这小子对证,问他多时给我钱来。这小子说,没给呀,谁说给你来,凭啥给你呀。你要是再无理取闹,就不念乡里乡亲了,让派出所处理我。你说说,这是人话吗!这会儿连姑舅叔也不认了。后来,还对别人讲,说我学会演戏了。就像是我得到钱,还到处做戏一样。闹得我儿子媳妇也认为我得到钱,偷偷密起来一样。

    我侄子,就是王长友的外甥,打小在我家长大,就和我亲。知道我受了委屈,回家里问他妈实情,让我再去找赵贵理论。我也不能把兄弟媳妇的话,抬出来和赵贵对质呀。最后闹得我是家里家外不是人,都没法在村里混了。

    也算老天长眼,城中村改造还有二期三期,赵贵再用原先的招儿不灵了。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走到哪儿说到哪儿,到处臭摆赵贵坑人的事儿,村里人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说出真格的,谁说也白扯。再后来,人家宏达开发公司,进来竞争,条件比他们优厚。让宏达抢走了不少地块。

    我算是出口恶气,可也把赵贵得罪了。可巧我们老太太的房子,在他的开发地盘上。我是逮着机会了,说出天花也甭想轻松拆了。赵贵花钱买通了当官的,把我给拘留了十多天。你说他缺八辈子德不?

    康富贵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张强插不上话。听到后来也觉得没有再问什么的必要了。他恨是恨赵贵,可让他做出太出格的事儿,还不至于。

    又返回天成公司,找到白主任,赵贵听说要和白主任单独谈谈,眉毛立起来:谈什么?你们会不会破案子?该找的人不去找,瞎他妈忽悠啥!

    张强忍住了,说话很和蔼:找谁调查,我们是依法根据案情需要,希望你理解。

    赵贵疯了一样:你妈那个球!依法?依法就该把那几个人都抓起来!杀的不是你闺女,你他妈甭在这儿给我说法律。老子学过法,不是法盲!

    白主任把赵贵推了回去,忙给张强赔礼找台阶:你和人家公安局的同志嚷啥,找我就找呗,咱们知道啥就说啥,只要是为孩子的事,咋都行!赵贵气呼呼的,“哐”地把门摔上了。

    白主任将张强他俩让到另一间屋子,摊摊手,给张强赔不是:他着急,您可别生他的气!张强摇摇头:没事,习惯了。白主任喊过来司机:拿两瓶水来,再去看看赵总。

    张强找话:你真是体贴的主任。

    白主任抿嘴,微微一笑:有啥办法,干的就是这差事。

    张强不再绕圈子:你和赵贵家里人接触多么?

    白主任眼睛转转,脸素淡下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强也严肃起来:了解了解,希望你实话实说。

    白主任反问:我说假话了吗?

    张强心想,还真难缠:目前没有。追问刚才的话题:你和赵贵的家人认识吗?

    白主任翻一下眼睛:认识!

    经常接触吗?

    不经常。

    和她妻子李小燕有过接触吗?

    有!

    最近有吗?

    最近多近?

    这几天。

    没有!

    和他两个闺女呢?

    也没有!

    白主任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们怀疑我是咋的?像审犯人似的。

    张强依然严肃:我们是了解情况,希望你配合。

    白主任语调高了:我不配合了吗?

    张强不温不火:你和赵燕姐俩个有过什么接触?

    白主任又将语调放低了:那多了。

    这几天有过什么接触?

    没有。

    你们在网络上联系吗?

    联系呀。

    怎么联系?

    QQ聊天,打游戏,发邮件。怎么了?

    最后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

    那可记不住了,我得查查。

    8月6日,也就是两个孩子出事当天,你们联系过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是咋的?白主任声调一下子高了八度。

    张强看着她: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

    张强语调依旧:你上网自己看看,8月6日晚上你和太阳雨聊过什么。四面云山是你吧?

    白主任起身去了办公室,小华起来要跟过去,张强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大工夫,白主任嘎达嘎达地过来了,进屋就嚷嚷:这是怎么回事儿?我那晚根本就没和她们联系呀!

    这要你来解释。张强依然平静。

    我解释什么,是你们查案子。白主任声音尖细。

    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就换个地方说。

    去哪儿咋的!我又不是吓大的。

 

                10

    何伟到“伊妹儿”网吧调查。看网吧的是位退休老师,六十多岁。网吧是老师儿子开的,在“山水佳苑”小区外面,一溜平房,有百八十平方米,三十台电脑。

    老师听说是公安局的,脸色就变了,嘴角抽动着:你们一天三遍的查,究竟是干什么?这还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不!说的何伟接不上茬。何伟解释我们不是检查,是了解点情况。老师疑惑:了解点情况?啥事?

    何伟左右看看,电脑后面支楞起不少脑袋,滴溜溜的一双双眼睛在何伟身前身后转。何伟看看老师,征求他意见:您有别的屋子吗?老师还有气:别的屋子?那就外面吧。

    小丁看不惯了,从后面上来,被何伟一把拽了回去。老师从里面挤着他俩肩膀到了外面。何伟跟了出去,老师还气哼哼地:闹这么摊子破事儿,整天怄气。白愣一眼何伟:说吧!

    何伟笑笑,缓和气氛:谁气住您老啦?老师一摆手:没你事!你说,就这么个破摊子,派出所、你们公安局、还有文化局、工商局,几家了?没十八遍的,没事收钱时谁都管,有点事找谁谁都不管。还三天两头的打架造仗,我说关门卖了得了,那孩子死活不干,真气死我了!

    气大伤身,孩子愿意干就干呗,业余有摊营生。何伟劝和着。把老师说得“扑哧”笑了:咋像我家的老婆子说的。何伟也笑了,小丁忍不住,笑出声来。

    何伟顺势问:老师,这摊子一天到晚都您盯着?老师摆摆手:那还不把我累死,晚上我儿子看。

    今天是九号,您老想想,六号晚上七点开始,是谁看的?何伟进入正题,

    老师摸摸下巴,眼珠子转转:六号……哦,就是大前天,嗯,是我儿子。问这干嘛,有事啊?

    何伟点点头:大事儿!您老要协助我们。老师看出何伟不是开玩笑,拿出手机,又戴上眼镜,摁拨几下:哎,你快过来!有事儿!

    说完了,对着何伟说:等着吧,这就过来。有人在屋里喊,他猫着腰又回屋里去了。

    小丁看他进去,在一旁嘟囔:你还真能忍得住。何伟立睖眼:忍不住咋的?这么大岁数,还熊他呀。一会儿他儿子来了,再细致儿的抠扯他们。小丁不言声了。

    老师的儿子很快到了。三十来岁,脸上挂层油烟一样,黑津津的。见到何伟他俩就点头,一听说是公安局的,油浸脸褪色一些,眼睛眨个不停。

    何伟盯着他,脸色沉下来,问声:就在这说啊?油浸脸像是醒来一样:噢,里面,里面!身子侧弓着,手臂伸出老长。何伟他俩进了里面,紧里边还有一间屋子,一张床站了半边,放张黑乎乎的桌子,桌面上有啤酒瓶子,一个瓶子立着,一个卧倒了。

    老师跟了进来,看看办公桌,眉头就皱了:我说不给我钥匙呢,猪窝一样!

    油浸脸塞张十块钱的票子,把老师推了出去:快去买两瓶水,看他父亲走远了,补句:添乱!又看着何伟他们:没说啥额外的吧?说了,您两位可别生气,他是老……老顽固。

    何伟摇摇头:挺好!老人家挺实在。你怎么称呼?油浸脸拍下脑门:我叫王大志,瞧我,没脑子。

    我们是市局刑警的,找你是因为案子的事,你要清清楚楚地,想清楚,说清楚!有一点差错,这摊子就别开了。

    王大志点头:那是那是。

    那好,我要8月6号,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六点以后,在你这上网的人员名单,一个也不能漏。何伟虎着脸正色道。

    王大志眉头子纵在了一起,磨叨着:大前天,六号,晚上六点……

    老师把水买回来了,王大志接过水,返身把门关上了。身体转了一圈,看着何伟问:一个不落,那不认识的咋办呀?

    何伟盯着他:不是有身份证嘛。

    没全登啊!王大志声音小了。

    何伟喉结动几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全登!登多少?

    王大志吭吭哧哧的:没……没登……登啊。

    何伟忽地一转身,抬起手悬在半空,最后点着王大志鼻子:给我想!把认识的写下来。

    王大志弓着身子,半趴在桌子上,吭腰瘪肚地寻思、划拉,在纸上写了划,划了写。何伟推门出去,网吧里“嘿”“哈”地,响起游戏里的声音。

 

    冯小鹿进入“殷桃”老师的QQ群,把聊天室里的对话,又看一遍。赵双燕的网名叫“月亮牙”,与“四面云山”的聊天记录总共十来条。聊天多的是赵燕——“太阳雨”,几乎每周都有。聊天内容宽泛,多是赵燕这个年龄热衷的话题。“四面云山”有意迎合她,像知心姐姐。看得出,赵燕离不开她了。

    白雪萍为什么这样迎合赵燕呢?她在赵贵的开发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对老板的两个闺女如此上心,图什么?如果真是她,她为什么这么做?

    冯小鹿拨“殷桃”老师的电话,没开机。“殷桃”老师有赵燕姐俩个的QQ密码,随时能够浏览姐俩个和别人的聊天内容,发现了8月6日赵燕与白雪萍约会的事,所以把写有QQ号的纸塞给了她。冯小鹿想,该和“殷桃”老师详细谈谈。

    不大工夫,“殷桃”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冯小鹿问:你知道我找你?“殷桃”老师笑了:我也想当侦探啊!冯小鹿也笑了:好啊!那就推理一下我为啥找你。

    QQ号的事。“殷桃”老师不等冯小鹿答话,又笑着问:对不对?

    好!和你谈话,不费事。那就安排一下,在哪儿接见接见我呗!冯小鹿高兴地说。

    “殷桃”老师选在一家“玉壶春”茶楼,提前到了。冯小鹿晚了十多分钟。服务小姐把她带到202雅间,“殷桃”老师已经将茶水摆好了。见她进来,弯着眼睛看她。

    冯小鹿在对面坐下,望望房间的装饰,赞叹一句:环境不错!“殷桃”老师捧过一盏秀气的茶盅:我自作主张——金骏眉,想你应该喜欢。冯小鹿双手接过来:喜欢,谢谢!

    “殷桃”老师眉眼垂下来:为我的两个学生,我该谢你。冯小鹿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空气静止了一会儿,还是“殷桃”老师打破了沉默:她们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学生,学习好,聪明漂亮。是内心洁净心底善良的两个孩子,虽然家里有钱,一点也没有沾染富家孩子的骄奢蛮横习性。我对她俩很偏心,可能哪个老师也都喜欢这样的好孩子。可我心里就过不去,这样暴力的事儿发生在她们身上,真受不了……“殷桃”老师说不下去了。

    冯小鹿不会劝人,心里跟着翻腾。想起那天在现场,虚脱站不起来的那个康老师,冯小鹿心里的感受不一样,当时是满腔怒火没地儿发出去。面对“殷桃”老师,她内心像是融化了一样,软软的。

    “殷桃”老师化了淡妆,长长的睫毛,挂着几滴泪水。冯小鹿递过去纸巾,“殷桃”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嗔道:不许笑我!冯小鹿轻轻摇摇头。

    这个“四面云山”,名字我写给你了。她和我是高中同学,都是滦南实验中学毕业的。高中时,我们学习成绩平平,都考的二本。她上的是旅游学院,我是师院。在学校时没啥来往,上大学就更见不着面了。我们兴趣不一样,不往一块凑合。就知道她的父母好像离婚了,她跟着她妈。白雪萍漂亮,跟前总有不少男孩子围着。高三那年,快毕业时,两个男孩子还为她打架了。当时挺轰动的,有个受伤的住院了,还惊动了派出所。后来就高考了,谁都忙着考试,等分,报志愿就彼此不关注了。

    毕业后,我分到学校教书,有一天她突然来找我。把我吓一跳,以为是哪来的影视明星呐。我说,你不是在北京吗?她在大学学的是英语导游,毕业后到北京一家旅行社了,听说混得挺好,经常带团出国。她挺神秘的,开玩笑说,有出息的都往乡下跑,我也想有出息呀!

    毕竟是同学,又分开那么长时间,我们见面还是挺高兴。我留她吃饭,饭桌上,才知道她回来工作了,而且是房地产开发公司。我特不理解,经常往国外跑的人,怎么瞧得上家里的差事。她也直率,说为钱啊!只有跑出去过,才知道有钱人是怎么个活法!

    她过去是挺虚荣的,现在这样倒显得可爱了。她说是开发公司高薪聘她,当办公室主任。工资一年顶她十年挣的。开发公司的老总就是你班学生的爸爸,我才知道是赵燕的老爸聘了她。

    当时我没有多想,老同学见面,喜悦把一切都遮蔽了。那顿饭还是她抢着结账的。后来觉得,她到学校找我,真实的目的是为赵燕姐俩个。

    我是赵燕她们的课任老师,不是班主任。我可以不管那么多,可这两个孩子太招人喜欢了,就有意多做了些。一次,我在她们班里统计,让上过网的同学举手,你猜,几乎是百分之百。上网这些事,太有诱惑力,尤其是小女孩,就要盯严点。赵燕家里有钱,都有电脑,在家里也能上网聊天。我就建了QQ群,当起群主,欢迎同学们加入。果然,都特感兴趣,许多孩子都加了好友,经常在聊天室里会面。我和孩子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赵燕姐俩个和我走的最近,她们的密码都是主动告送我的。当然,我的密码也告诉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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