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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锋

来源:本网 作者:徐国志

    “殷桃”老师跟着看,不住地赞叹:真好,就等着金凤凰了。

    冯小鹿进了康平安的房间,屋子洁净,床铺平平整整,像是没住过一样。康妈妈跟了进来,冯小鹿看着她夸奖:真干净呀!都是您老收拾的吧?

    康妈妈笑了:平安不在家住,还有一套楼房呢。

    “殷桃”老师嘴快:那我们去他的住处吧,看看他!

    康妈妈爽快地说:好!我领你们去。临出门,对康平安的舅舅说:长友,我带她俩去了啊,你呆着吧。叫长友的康平安的舅舅哼一声。

    在道上,冯小鹿问:康老师的舅舅不欢迎我俩吧,不高兴您出来呢。

    康妈妈摇摇头:他是在里面呆傻了,本来就不爱说,更闷了。

    冯小鹿追着问:在里面?什么里面呀?

    大狱呗,他和赵贵两口子都是同学,当年盖房子砸死人了。蹲了十多年,才回来。康妈妈神情黯然了,接着说。

    你们知道赵贵不?大老板了,那不是两个孩子,就在你们学校,平安的班里,前些天让人给谋害了。挨千刀的,多缺德啊!挺好的两个丫头,招谁惹谁了。康妈妈唉声叹气的,接着说:传传他的第一个媳妇也给害了?她看看冯小鹿俩人,直咂嘴:怎么了,这是,传得可厉害了,赵贵的爹妈、丈人一家都吓得不敢出屋了。说赵贵得罪黑社会了,啥是黑社会呀?

    “殷桃”老师紧走几步,说:谁知道,又关心起楼房来:你们家两处房子呀?

    哪有,这处是我弟弟王长友的,平安的舅舅,你们刚才见的那个。康妈妈解释着。这还是赵贵给留的,那两口子,可好了。

    还远吗?

    就前面了。

    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出来。康妈妈有些急了:这几天没见他啊,还以为在学校呢。以前也经常的这样,不会出啥事吧?她盯着“殷桃”老师,又看看冯小鹿。

    不会!没准借机会哪玩去了呢。他的车不也没在吗?“殷桃”老师给她吃定心丸。

    可不,没见着他的小汽车呢。康妈妈给自己宽心。

 

                16

    赵贵是下午一点不知去向的。邢所长急得脑门子爆起青筋,说话变成了连膛嘴,半天也表述不清楚。

    我们昨晚上在车里蹲了一宿,守在赵贵他们楼下。早晨轮班去外面吃一口。七点多,赵贵下的楼,他认识派出所那台车啊,看看,没言声,就开车走了。我们在后面跟着,也不敢离得太近,到了他的公司门口。停在对面,离开一段,就在车里盯着。

    一上午,赵贵也没有出去,他的奔驰车就在公司院里停着。到中午,那台破车热,蒸人。我们轮着到远处的荫凉地待会儿,顺便着吃一口。不到一点,我一看毁了,那台车不见了。我一着急,就去公司里问,白主任,就是白雪萍说,出去啦。我问去哪儿了,她说,没有义务向你们汇报吧。

    我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见人影,这才回来汇报。

    冯泽强好半天没言声,无力地摆摆手,轻声说:辛苦了,去休息吧。

    邢所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在场的人,只欠欠身子,又坐下了,没有动。

    冯泽强好像非常疲倦,身体埋在椅子里,肩膀塌着,脑袋无力地倒向一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细细地喘气,怕惊住什么似的。

    许久,他抬起头,扫视着每一个人,目光在邢所长的脸上停住了。邢所长站起身,检讨起来:我工作没有做好,我做检查。

    冯泽强嘴角动动,伸手摩挲把脸,又捏捏鼻子,摇摇头,说:你做得挺好。我就是让赵贵知道,我们在保护他。我们达到了目的。“保护”两个字咬得很重。

    每个人都认真的听着,何伟显得激动:哦,我明白了。又左右看看。谢函两只手又合扣在一起,身子坐得很直。

    冯泽强转向何伟:康平安有消息吗?

    我让小鹿扮成教师,和那个“殷桃”老师去了康平安的家里,他一直没有回去,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何伟汇报着,噢,原来康平安的舅舅是王长友,和赵贵两口子都是同学。

    冯泽强的目光像是点着了,倏地亮了不少:就是那个刚刚刑满释放的?

    何伟说得起劲了:对!康平安自己一个人住着,是王长友的房子。小鹿她们敲了半天,也没有敲开。楼下也没有那辆奇瑞轿车,我让小鹿撤回来了。

    谢函插话进来:小鹿是个好刑警,许多情况都是她摸出来的。

    冯泽强看看谢函、何伟,眼睛又眯缝起来。

 

    晚上八点,有了赵贵的消息。这个消息,犹如霹雳,在每一个人心里炸响了,从此改变了冯泽强的命运,也使侦破工作险些耽搁下来。

    赵贵卧轨自杀了!

    火车鸣响长笛,停在了城外的铁桥上,像是凌空一堵黑墙挡住了北面的山岗。天还没有黑透,西边的山梁上弥留着一抹残红。赵贵的尸体被碾碎了,脑袋仅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只有膝盖以下是完整的,一条腿上套着皮鞋,一只脚仅剩下袜子。

    辨认的人是靠落在一边的西服上衣确认的。衣服里有钱夹,装着身份证,一排银行卡,三千多块钱,还有一封遗书。

    冯泽强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在沙发里坐着,立不起来了。张强留下冯小鹿,带上所有的人上了铁路桥。

    滦南城区是两个小时以后沸腾的。赵贵的尸体没有搬进太平间,而是被八里庄的几个村民,停放在滦钢招待所的大厅里。一些亲属叫喊着,要杀害孩子的凶手!要逼死赵总的人偿命!不知道谁大叫一声,是警察逼死了赵总!有人向警车奔去,几下子,车玻璃呯、呯全碎了。群众越聚越多,黑压压地一片。街道堵严了,公交车连起长龙,一动也不能动。人们还在聚集,有人“趁火烧屁吃”,竟然喊起了口号,事态难以控制。

    张强和邢所长守在大厅楼梯上,后面是谢函、何伟、小丁、小华等,将楼梯堵得严严实实。大厅里只有乱哄哄的声音,六层高的楼房似乎颤动着。

    市委政法委领导、市公安局万局长等在几条街外的滦南区委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商定由市委政法委副书记、万局长、区委政法委书记亲临招待所现场,安抚家属,控制事态;由八里庄所在的东营镇委镇政府出面,选出家属代表,谈善后事宜;其余群众由镇村干部做工作,争取大部分带回;市局派员秘密取证,处理打砸等带头闹事者。

    最后,市委政法委书记将万局长叫住,传达了主要领导的意见:如果冯副局长确实有滥用职权的违法行为,要严肃处理。万局长有点急了:老冯是查案子,赵贵又是死者父亲,怎会滥用职权哪?

    书记拍拍他的肩膀:但愿没有,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

 

    到凌晨两点,聚在招待所前面的群众陆续散了。万局长没顾得上到专案组看看,就陪着书记等领导匆匆回到了市里,只给冯泽强打个电话,说两句问候的话,让他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冯泽强将谢函叫到房间,详细询问赵贵卧轨的情况。

    谢函说:我们到时,只有派出所的两位同志,火车司机说,这个人卧轨的地方,刚好是过了桥一处缓弯处,发现就晚了。这个人头冲着火车方向,卧在轨道上,脑袋一下就撞碎了。身体搅到了车轨下面,只有小腿和两只脚是完整的。我把两只鞋等都拍照了。后来就来了不少人,赵贵的叔叔、弟弟和村里的人,一大帮。

    冯泽强仔细的听着,半天,一句问话也没有。

    谢函想想又说:哦,那封遗书是派出所的人交给我的,我给拍照了,还没顾得上看呢。还有证件、卡什么的,派出所的人都看了,才知道是赵贵。

    最后,冯泽强问: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特征?要作DNA检测的准备,检样没有?

    谢函点点头:取了,村里人没去时,我就取了。尸体被撞碎了,两条完整的腿上都是血,当时顾不上检查别的,家属就闹腾起来了。

    冯泽强点点头,说声:告诉大家都休息吧。

    冯小鹿过来,看看他,低着头去了卫生间里,打盆热水,给他放在椅子跟前。

    冯泽强小声说:你也去睡吧!便进卫生间,出来时,冯小鹿已经走了。

    冯泽强拉灭灯,坐在椅子上,一幕幕地过“电影”。机井房、玉米地、黄土沟、赵贵家、橡胶坝、小学校、铁路桥、桥墩下晒太阳的乞丐……

    不知道冯泽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冯小鹿一夜没有睡安稳,天没亮就起来了,洗漱完去推冯泽强的门,虚掩着。被子还那样放着,像是一晚上都没有打开过。

    冯小鹿去敲张强的门,张强黑着脸,也没有睡好。听完后,便去了冯泽强的房间。转一圈,说:不用担心,师傅啥事没经历过。

    冯泽强天不亮就从招待所出来了,沿着去滦南小学那条街道,很快就走到去城外的丁字街,他要去赵贵卧轨的铁桥边看看。

    东山上白了,接着慢慢地变橙变黄、浅绿、蛋清,一点点地向西边延伸过去。西山上的天幕还是深蓝的颜色,几颗星星闪着光芒。路灯亮着,影子一会儿在前边,一会儿又退到了后边。街道上汽车很少,好半天过去一辆。揽客的出租车司机鸣几下喇叭提示一声,又一溜烟跑了。

    冯泽强平时很少注意这些,今天是咋了?他晃晃脑袋,却想起了老伴。那天老伴生日,冯泽强早晨许了愿:别有案子,让老伴过一个消停的生日。冯泽强苦笑着,摇摇头,长叹一声。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起来了。为爷俩个准备早餐,早上总有可口的咸鸭蛋、花生米,小鹿爱吃的杏瓣茴香、花卷、豆包、豆浆、小米粥,样样数数,把爷俩都吃馋了。小鹿嫌招待所的馒头碱性味大,吃饭时不由得撅着嘴头子。

    女儿是父亲的弱点,容不得受委屈。小鹿撅嘴,冯泽强心里也一动。嘴上不说,眼睛却围着小鹿转。

    天亮了,西天下面的山峰,染上了霞光。铁路桥就在前面了,手机在兜里颤抖。

    是小鹿,闺女惦记他。冯泽强心里明白,赵贵是市里建筑行业的知名人士,多年在商界打拼,有一定的关系。他的自杀,会有负面效应的,闹不好相关部门要追究责任。自己是案件侦办的负责人,该扛的时候,不会把弟兄们推到前面。要紧的是几件事需马上做。

    到了铁桥底下,冯泽强不自觉地看看桥墩下面,那个太阳底下晒阳阳的乞丐没有了。只有一堆破烂衣服,一只鞋子还在。也许黑天挪换了地方,也许又有了新的去处,也许……

    冯泽强的眼前电光一闪,他不由得一个激灵……这也太疯狂了!他快步走向路基上面,碎石枕木边上,依稀可辨斑斑血迹。和油污混在一起,烟盒、烟头和碎纸屑白晃晃的,无疑这就是昨天的现场。冯泽强目测一下,到铁桥下面,不足二百米的距离。

    赵贵选的这个现场,正好是一个死角。铁轨在劈开的一截黄土坡中间,恰好又是一个慢坡缓弯,火车司机发现有卧轨的却来不及刹住。坡下面的人又发现不了,这是一个死角,只有土坡上站着的人才能看见。而晚上七点多,不特意来,谁也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无论时间地点,这个选择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冯泽强向铁桥走去,阳光照过来,这又是一个灿烂的早晨。

 

                17

    碰头会开到一半,中途打断了。

    张强介绍富丽小区调查监控的情况,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南北门共有二十八辆车出入,十五辆是小区的自家车,五辆出租车,其它八辆车是外面来办事的。这些车辆都找到车主了,只有一辆有嫌疑。十五分多一点,一辆前后牌照都被红纸遮盖住的轿车,从北门出去的,是一辆奔驰轿车。这个时间段出入小区的人员,都查了,目前没有什么像样的(有疑点的)。

    张强还要说什么,会议室的门开了。万局长和办公室的主任走了进来。

    噢,开会啊!我来看看大家,这段辛苦啦!万局长和大伙打招呼。

    冯泽强起来和万局长握手,万局长和他开玩笑:没想老嫂子吧!

    冯泽强苦笑着:还真想了。老伴老伴,千金不换啊!说得大伙都笑了。

    冯小鹿给万局长送上一杯水,又转身为主任去倒,万局长喊住她:小鹿,回家没有?一会儿,和万叔叔回去,你爸肯定没让你们回家看看。

    冯小鹿笑笑:您要是在这儿指挥就好了。

    万局长点着冯泽强:瞧瞧!这可是闺女说的啊。把大家都逗笑了。

    嬉笑了几句,万局长对着张强他们说:你们过十分钟进来,我们说点事。

    屋里只剩下冯泽强、主任,万局长看看冯泽强,干咳了几声,才说:赵贵自杀的事,有人告到了市委领导那里,很麻烦。万局长吱咋地咗起牙花子,停会儿才说:领导有指示,要追究责任!我找政法委领导汇报了,看来也要顶不住。老冯,你得有个准备。

    冯泽强还是老样子,埋在椅子里,过会儿才抬头,眼睛半眯着:我想到了,让你们费心了。这里你准备怎么办?

    万局长的声音也低下来:说说你的意见。

    冯泽强考虑一下,说:案子基本上有了眉目,我看张强撑起摊子没问题。

    万局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你安排一下,小鹿也回去吧。

    冯泽强长长的舒口气,身体坐直了:轻松啦。

    万局长笑了:先别美!不过是个月期程的。到时候,小夹板还得给我套上。

    万局长刚刚宣布这个决定,谢函“噌”地站起来:谁他妈瞎放屁!赵贵……

    谢函!冯泽强大喝一声,将谢函下面的话压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强也嚷嚷起来:不行!这里离不开冯局长。要追究就追究我,是我安排对赵贵监视的。

    屋子里乱呛呛起来,冯小鹿的眼里,早已被泪水蓄满了。

    冯泽强站起来,两手向下压压,大家才静下来。他看了看每一个人,才说:你们是警察,服从命令懂不懂?要相信组织,相信法律。我们是执法者,这点自信都没有?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不要再说什么了。

    冯泽强看着万局长:我交代一下。万局长点点头,和主任出屋了。

    冯泽强把张强、何伟、谢函留下,其他人出去了。冯小鹿磨蹭着,回头看一眼,出去了。

    案子有你们,我就放心了。何伟,康平安那里快露头了,要果断,控制住他后,就搜查住处和车辆,要找到物证。冯泽强看着张强,继续说。你要全盘把握,胡桂丽的案子,那辆奔驰车要仔细查,一共有几辆这样车?我们的思路是对的。你们两个要支持他!

    最后,把谢函留下了。看他几眼,严肃地说:你怎么还那么爱激动!要沉得住气。冯泽强在屋里转了几圈,盯着谢函,目光依然那么犀利。

    我们是遇上对手了!冯泽强低沉的语调,让谢函心里沉沉的。你说的重要物证,有结果了吗?

    谢函点头:就这两天。

    好!你马上回局里,做出那个卧轨的和赵燕姐俩个的DNA比对。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只限于我们两个人知道。如果判断的准确,那么赵贵这招金蝉脱壳,将隐藏着更大的报复阴谋。冯泽强的话,让谢函无比沉重。

    我可能会被限制自由,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会想法和你联系。你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冲动。你再去查一下王才黑龙江家里的户籍信息,一会儿交给我。

    你认为赵贵会去那里?谢函惊异地问。

    冯泽强使劲点点头,接着说:你一旦有了DNA比对结果,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发一个“正确”两个字的信息就行了。我会失踪一段。一旦有结果,我会电话通知你。

    说到最后,冯泽强的声音小了,几乎要听不见:反之,就发“不正确”的。

    谢函不明白:DNA比对结果出来,就可以洗去对您的指控嫌疑,为什么还保密?

    冯泽强摇摇头:这点指控,和破案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抓到赵贵,就会减少无谓的流血。如果,我被抓起来,赵贵会更加无所顾忌。对我们抓捕他有利。

    您单枪匹马,我不放心!谢函固执起来。

    不会有事,天下警察是一家。冯泽强微微笑了。

    冯小鹿没有随万局长回去,她把自己锁在屋里,静静地坐了一中午。

 

                18

    冯泽强随万局长回到局里。下午纪委向他宣布,停止执行职务。第二天上午,他接到了谢函发来的短信,便失踪了。局里乱套了,翻天摸地的找,也不见踪影。万局长下令:不许任何人到老冯家里去找!领导去慰问可以,不要说别的。否则,谁把冯嫂子急病了,我就开除他!

    检察院渎职局的干警是下午到的,拿着刑事拘留手续。听说冯泽强找不见了,拍起桌子。万局长听后呵呵笑了:允许,搁谁也拍桌子。

    冯泽强失踪的消息,汇报到市委,政法委的领导把万局长传去了。据说万局长挨了一顿批,还说要将冯泽强网上通缉。不过只是传言,谁也没有和万局长核实。万局长带着办公室主任去冯泽强家里几次,那天,还吃了冯嫂子包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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