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的履云
3、
生命是一种机缘，人的道路是一条曲线，而追求和信念是人生的底蕴，爱是其动人的音流。仰之愈高，求之愈急，成功的机缘也就越多，达到的境界也就会随之提高。榛榛自诩此为榛子定理。桦桦笑问：是不是源于蓓蓓。逗哏的次数多了，倒真把思路的源头模糊了，而心中潜伏的很小成份却在扩大，以至成为“诚哉斯言”——灌输的力量不可小瞧。
而在与桦桦、磊磊看照片时，他更是确信无疑。他从桦桦的照片中挑出两张说：这两张照片暗示着桦桦的一种机缘。两张照片摄于中原黄河大桥。桦桦手扶栏干、足立桥面，身著橄榄绿警服，严肃中有着和谐。平直的黄河大桥桥面的中分线边，有一对情侣正走近桦桦。另一张姿态略异，但画面更为清晰，情侣在即。
“如果说前一张是梦，后一张则是现实。”榛榛说：“随意拍照透出了天意，影射着桦桦的机缘。”画面逐渐清晰，这无异说人生的脉络渐已清晰。情侣象征爱情——爱正走向你——你心中已朦胧着爱意，你应正确认识它，然后大胆去追她。”
桦桦和磊磊大笑，榛榛又说：手扶大桥，身依桥栏，不正是现在独立性不强的写照——需要依靠，也有所寄托，象你说的依靠家庭、友谊、书籍、训练、学习、爱情、枕头。再说 ，这几天桦桦鼻血流个不停，这是逢红见喜的兆头，桦桦你还不如实招来！
桦桦在他们的煽动下很不自在，半晌，他讨饶道：“别逼，吓着我了，不然我也要向李明那样叫喊：我要打架，我要报仇，我要爱姑娘。”桦桦走动着比划着，把自己也引得大笑起来，他通过窗口发现珊珊正在对面楼上向这边凝望，大喜地叫了一声：快来看，503又有好戏了。
榛榛捣了他一拳：“真鬼得可以。”磊磊一脸玩破地叹息道：“看上一个姑娘，想接近却扭扭捏捏的，想得上火了，外表却如冰冷漠，不能妄动，敏感而多愁，好姑娘结果却都成他人之尤物。走，我们帮你去追。”一把拉起他要下楼。桦桦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出来：“天晴再说吧。正如毛爷爷所说：须清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三人大笑。
全队一百多人，只有七个女生，都住在503室。七个女生七颗星，构成北斗，调节着男生的情绪。蓓蓓一觉醒来，就再也不能安睡。对面的教学楼上，半窗明亮的灯光说明榛榛还在苦读。“雪天的故事”发生后，他们已不再见面，似乎正如雪中之诗——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中原的大雪沸沸扬扬地下了一周，她也静养了一周，没有去上课和外出活动，连吃饭也由姐妹们打上来，她享受着独自静处雪天的动人思绪，心中感叹着：这样的雪季，最适合看书、观雪、想心事了。
起床号还未响，503室已开始折腾，403的骂声传上来：“这帮小娘们，赶什么早，害得我们连个懒觉也睡不成。”蓓蓓懒洋洋地爬在被窝看珊珊起床，珊珊问：“傻妹子，起什么？”她沉吟良久：“这大冷天出什么操？”
“只怕答非所想吧，”珊珊作了个鬼脸。蓓蓓出神地说：“我是想，北方的小伙子到了南方去为什么最易上当受骗？”“是吗？榛榛可不会。”珊珊随口说了一句。
“你干吗把他和北方的小伙子拉到一起？”
你怎么不说我干吗老把我和榛榛拉到一起呢？我们都是西北老乡，自然一起了，吃醋了？
“打死你这个贫嘴小捣蛋。”
“好好好，我告诉你，那是他们的脑子喂了狗了；再不，就是辣妹子天生太招人爱吧。”
“哟，珊二姐，桦桦怎么那么招你爱呢？”
珊珊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点，别的姐妹洗漱快回来了，楼下403室的男生听到新闻就大了。她无声地爬上床去，用梳子敲了一下暖气管说：“听，蓓蓓，暗号。”蓓蓓莫名其妙，她不知什么暗号，也没有反应过来这特别响声的意思，珊珊下床一看就舞着梳子大笑，蓓蓓顿时明白上当了。珊珊看着脸红耳赤的她：“就这样，人家能上你的当么？我说小姑娘，你可要小心一点啊。”
蓓蓓转过身去，望着毛绒绒的熊猫和花蓝儿出神：“怎么天还不晴？”起床号响过了，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可以自由地想。熊猫是全队一百号男生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花蓝是蓓蓓自己用草编好，并涂了色，珊珊缝了两只麻雀，佳佳做了几朵的蓝色的小雪花，菲菲用绿塑料做成绿草和树叶，珍珍用橡皮泥捏成树木。小麻雀蹲在树枝上，小草长在树周围，雪花沾在树枝树叶、撒入蓝中。苑苑取名：冬天里的春天，并用一块黄色牙刷把小片刻成竖行字嵌在树干中，绛红的字儿跳跃着秀气。这梦的小园地是为纪念一周前那雪夜的故事。
佳佳出完操一进门就嚷：校长在冰天雪地里宣布对几个打架斗殴、酗酒闹事的警生进行记过处分，并不点名地通报了我队一警生到邻校谈恋爱，被邻校男生打的鼻青脸肿的笑话。蓓蓓想：正是春色满园关不住，红杏一枝出墙来。警校有规定：上学期间不许谈恋爱；可要禁止就难了。正想着，走廊里传来“立正”的口令，503室成员刚站好，队长和指导员进来了，问过蓓蓓的伤势后通知她按时去上课。
4、
寒假之后，春天早早地来了，柳丝儿在柔和的风中荡着，那种只有细细体味才觉到的温柔感化着人们，榛榛感到自己的春天也在柳枝上打颤。怎么才能不辜负这春的盛意呢？
正是四月二日的周日，去给母亲黄河唱一曲赞歌。天空中下着毛毛雨，天底下飞着几辆自行车。蓓蓓气喘嘘嘘地问：下雨了，还去么？
下雨好啊，雨是春的盛情，为我们洒水开道。春天这博大的诗人，将竖行诗挂满一路，诗上阳光照耀，诗外空气清新。
看这样子，过会儿天气定然转晴。晓剑教官深知中原春天的脾气。珊珊兴致勃勃接了过去：可不是么，天空没有几片云，但怎么似晴非晴呢？
这就是孟庭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意境和谁说的“道是无晴却有情”的真相。桦桦的话引来一路笑声。珊珊的脸红了一红，和蓓蓓、菲菲在前猛窜，心里觉得这多来劲。
要比赛么？磊磊的喊声加快了后面自行车的速度。他们硬是闯出了雨幕，太阳也笑咪咪地钻出雨云来，给雨后的大地和天空增添了清丽的光彩。
榛榛感到蓓蓓有一种怯怯的朝气和新奇的忧愁。其实蓓蓓想的是：去冬雪夜的神话后，榛榛为何跟她很少说话？寒假后虽然都不约而同地早来了，但他只是坐坐、笑笑、说说无关紧要的话而已。珊珊不明就里，一个劲地为她叫好，说要换了她，就是头脖子扭伤，能赢得一个真正甜蜜的男孩也值得。她多次盘问榛榛于次日早晨溜出课堂是不是跟你蓓蓓在一起。蓓蓓无论怎么解释她都说她不够朋友，连有了男朋友也不给好朋友说一声。蓓蓓苦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应付又认真地说：她可不象其它男孩，见了女子就傻傻地自作多情。话虽这样说，但珊珊的玩笑也使她对榛榛更留了一份心。榛榛却想：常在一起会引起别人猜疑，独立特行则可细细地品味、认真地用知识武装自己、不沉缅于儿女情长，不说是将来肚里有货，至少可为爱的小狗窝锦上添花。
晓剑独具慧眼，第一堂课就发现榛榛这人很特别。别的警生都正襟危坐，他却懒洋洋地往凳子上一靠，看他的书。晓剑趁下课看了一下他的笔记，要领齐全，言简意赅，并不时附有自我理解，那观点似正是他一直寻觅但未能明确表达出来的最恰当的表述。他看出了这个警生透着灵性。
这时警生榛榛也走了过来，他低声说：“教官，我的活动会不会干扰你的思路？”晓剑觉得他很有意思，反问道：“你看呢？”——“我希望不影响你。”
晚饭后，晓剑的宿舍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正是那个学生，他自我介绍说：“我叫榛榛，找你玩。”顿了顿又说，“当你踏进教室时，我似乎感到我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如同浮士德和他的导引人之间的那种关系。”晓剑被他逗笑了：“你是说我是那个魔鬼！”——“不，我是说我是魔鬼的弟子。”屋里的空气顿时活泛起来。
榛榛在屋里走了两步，看着布满蜘蛛网的墙边，一个用砖头和木板垒起来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他轻声说：“这是一个哲学家的居室。”——“怎不说是一个魔鬼的洞窟？！”晓剑调侃道。他笑他也笑：“实际上魔鬼和哲学家仅仅也是一个问题的两面，但不论是课堂还是宿舍，我感到你有一种深沉的压抑感，而这种压抑感阻碍了你创造性灵感的发挥。”晓剑以疑问的眼光盯着他，“含蓄是压抑的伴生者。敢问先生在这硕果初结的而立之年，你的路究竟卡在哪个关口？是不是往事不堪回首？”——“何以见得？”——“算我乱猜。但我从观察成人和儿童的面部区别时得出了一个猜想：人的眼角眉首、嘴角额头、面色头发都是岁月砺练的结果，那里是人生谜题的福矿。太阳穴边的眼角鱼尾纹是智慧的象征，眉头额首是人生是否顺畅的表记，嘴角是性格刚柔所在，头发是生命力是否旺盛的反映。”
晓剑的烟抽得很凶，他拿出半瓶酒来与榛榛对酌：“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我三岁的孩子从小失去了母亲。”
茫茫的黄河水如同千军万马奔向下游。
运动课上，河魂在动荡，警生们都在压腿。榛榛的手随着上身的起伏摆动着，他体味着泛舟黄河的情绪——舒婷的那首“我是你身边破旧的老水车”的情韵在他的心头荡漾。课是实在上不下去了，榛榛的心在黄河上荡漾，一阵风吹过，他走过去站立风头，敞开衣衫，让河风尽情地吹拂胸扉，那五千年的风雨沧桑、万家忧乐如上心头。他沉浸在黄河的思绪中，动作错了也没有察觉。他想：我为何不能如黄河般地尽情将自我铺展，这样简单的擒拿动作，是摇橹的曲解。
榛榛由书呆子猛变为河呆子，简直令蓓蓓诧异。七人面对黄河，一语不发，视线由近及远，寻向空蒙的大河对岸。初春的黄河正在涨水，这浩大的春汛巨流翻卷着泥沙，携带着浑黄文化特质，卷起一个又一个漩涡，掀起一堆又一堆浊浪，最终宏阔地奔向远方，把沉思留给观河者。
河魂缠绕着、动荡着、奔跑着，一刻不息，令人见了黄河心都不死，狠不得将其拥抱入怀。榛榛冲下大堤，踏着厚厚的淤沙奔向河流。他楞楞地立在水边，神情成河，他爬在河边，以耳贴河，全融于河，他对着空茫的大河呐喊，引来旷远的共鸣，如同河啸。他觉得自己真正如一孩童，奔跑于河床，直到精疲力竭躺在河床，如同婴儿沉睡于母亲胸怀。他想起故乡兰州黄河上游的急流，如同人们的梦想，在车窗边匆匆一瞥引发多少梦牵魂萦的向往。
他将衣衫缠于腰际，用袖子挥汗，椭圆形的跑道仍有黄河之畔的感动，他感到是河水载着他跑。跑完六圈的警生已在场外休息，可他还在跑，迎面似有长城飞入视野，他的思绪进入中学时代的长城之行……
汽车和长城结伴而行。北方的长城啊，孤零零地立在空旷中，岁月剥蚀后的烽火台只是个较起眼的土堆，风雨侵蚀的城墙如一排刀刃向上的钢刀。国道312线从城墙缺口延伸出去——现代文明无情地跨过保守的古代文明，超越历史加快了时代的步伐。破旧才能立新，这古人御敌的长城，这防止中原人口外流的屏障，在冷兵器时代保护文明的象征，如今成为阻挡文明的堡垒，文明这新生的力量，如这大河之水，奔腾向前，永不停息，冲破了阻隔，向外面扩展而去……
榛榛仍然在向前奔跑，擦着热泪和汗水。蓓蓓感到榛榛的异常，她寻求其根源，黄河之游的镜头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心说不好，这呆子不知会出什么古董。
操场的雨大起来了，榛榛在雨中执著地奔跑，她感到快要追上蓓蓓了。远远的前方，白色的雨帘后是观礼台，台上，蓓蓓张开双臂跑来了，长头发飘起来，奔放的热情流出来，榛榛迎了上去……他猛觉到自己撞在了什么之上。迷茫中，桦桦和磊磊抱住了他。教练的哨声吹响，榛榛才走出黄河情结，雨的天空和雨的思绪才转化为明媚的阳光，他心说：什么是淋漓尽致？这就是。
整体列队到训练馆时，榛榛不见了。他从三米高的训练场大门顶翻出，觉得自己象土匪又象诗人，还象一个正在追捕逃犯的公安民警，他有一种冲动，有一种新颖的感受必须写下来才觉痛快。他沿着花圃的小道行走，心潮澎湃，奇象幻生：
我是一个诗人，冲破诗的囚笼，去寻觅芳草的迷踪。露珠似地颤抖在草尖的那颗心是否也在寻觅？我是一个逃犯，从故纸的樊笼里逃出，追寻生命的亮迹。是什么使我如此酸蜜蜜的？是什么让骏马追风的风格曝光于空白的相纸？是什么让我把春天的信息拥抱入怀？设想辉煌生命，让那索伦河谷的枪炮声为我们的青春开道，让二次世界大战的热烈给我们以成长的战场，让黄土地和巴东三峡共同朗诵太阳的颂歌！让那一对永不停息的黄河摇橹，载着我们一代人虔诚的信念远航，彼岸在望，梦幻成真……
榛榛享受着内心的这份情致，他借着栅栏呼唤自我的激情，长跑中展示的潜力将春天信息拥抱入怀——若拥有蓓蓓，那他们可如天使般地飞翔。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他却错过这浓浓的诗意，如果不拥有蓓蓓，将会失去一个美好的向往，有罪犯攫取了蓓蓓，那她聚着的美学会被凭空代替。想着想着，他听到有人声低低地传来：“他是个疯子、痴子，不是有毛病就是脑袋出了问题。”“不，他是个充满激情的诗人！”后一句是蓓蓓的声音，他一阵激动，“噢噢”大叫两声，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梧桐树影中。
5、
桐花开了，在四月为她的凤凰开放。桐花是爱之花，每个枝头都是成对成对的。榛榛想：不知谁是葬花女。有一个黄昏，榛榛独自出来散步，碰上了蓓蓓，他们讨论了这个问题。蓓蓓说：林黛玉好一个葬花女，她埋葬的不仅是花，还有自己那做为女孩子的花魂蕊质。
榛榛默默地走，静静地想，蓓蓓不能做我的葬花女，她应是我枝头的金凤凰。于是她说：我的桐树等凤来仪，只有一个人不能做我的葬花女。我的圣女是我的拯救者，而不是埋葬者。至于我的花么——她在果心里，待到来年芳菲尽，秋日硕果满枝头。蓓蓓脸胀得通红，好奇地问：这个圣女孩是谁呢？她应该感到幸福。
“古人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恐怕是感情的误解，花增流水香，水带心花流，分明是相辅相成的，一旦进入大江大河，那也是澎湃人生所共拥的。”
“花是含情着，水是柔情水。”蓓蓓叹道：“怎奈花自飘零水自流，断肠人依楼。歌日：月夜明月今何在，不把桂影投，关关睢睢恨悠悠。”
“情与理生诗成歌，梦与求成真成美。许多事不能简单地用一个情字衡量，不要辜负则难生恨。”蓓蓓认真地听，微微地点头：“眼看就要步入生活轨道，生活的远近观都给人太多感慨，许多人在感慨中丧失了自己的青春，推动了爱情，抛却了信念，以至沉沦了一生。我想我们这一代要正视自己，正视现实。做为人民警察，更要珍视肩头的责任。在黄河之畔，面对空荡人生况味，我想我们首先应当培养起一种高尚的呆气来——爱国主义！如果一个人所作所为是以爱国主义为出发点，那他的一切都带有高尚的因素。漂洋过海，学成回国是报效祖国的方式，是崇高的爱国主义。在各个领域中默默耕耘、埋头苦干、创造业绩，何尝不是爱国？爱国，大而言之是为国为民族，小而言之是为己为集体。我常常责问自己，现在的我们——这预备警官，究竟和常人有什么区别？爱国主义在我们行业飘扬的旗帜是警察意识，这意识又是什么？”
蓓蓓凝重地点着头，榛榛庄重地说：“人们还没有国歌所提示的民族紧迫感，除了庄严于中华民族的历史和文化遗产外，再无所庄严。在新的开放格局下，过去的无知保守、自高自大是愚昧的产物，那点可怜的自豪感也丧失殆尽。中国人要树立起自豪感来，培养起自信心来，绝不是树起几个偶像所能解决的。得靠科学技术的发展，得靠教育质量的提高，得靠从小事做起，干一行爱一行成就一行。过去的庄严已被打碎，新的庄严必须培养起来，我们应该摒弃传统的宣传教育方式，多培养科研尖子，多解决尖端技术专家的后顾之忧，有了新成果，我们就可庄严，就可自爱，有了超世界的尖端科技力量，我们就可安心，建设我们的家园，防止中国近代史的悲剧重演。”
心灵之光在折射，蓓蓓感动于思维的力量，她无不激动地讲了一件她认为最动人的爱国事迹：“在一次乡村的游历中，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给卖东西的老外找了一分纸币，忽然一阵风把纸币吹到路边的水沟。小女孩要下去捡起纸币，老外说：算了，不就是一分钱，小女孩小心地把纸币上的水擦干，庄重地说：不，这上面有我们的国徽！老外半张着嘴一下子楞在那里，而小女孩充满稚气的脸却神情凝重，双手高举着那一分纸币。他们回来神来，用相机摄下了一张《中国的影子》，之后双物虔诚地接过纸币，赞叹道：中国一定能强大。我用心摄了张民族的女儿”！蓓蓓自己把自己感动得泪光点点，榛榛也无语地向前走去，浑圆的操场上，他们说着走着。
“我渴望我们的人民能有这种具体的自发的爱国行动，这自然也会符合上升为宏大的民族精神，这种基于古老文化上的新精神是一种战无不胜的力量，有了这种力量，科技才能发达，民族才可振兴。可是我无力改变许许多多人的混沌状态，我太为悲哀。从现实的犯罪率升高的现象，我看到身着警装的重大责任。一个人来到世上，就是为做一份工作，发一份光热的。做为卫士，谁不感到一种神圣的召唤？而奉献必须肚里有货，为了这一点，我一个人呆在教室图书馆，研究适合中国特色的人民警察之路。这中间的悖论是：不是我爱，而是我应；是我爱，才我应。”
蓓蓓赞许地点了点头，榛榛会心地笑着，这沉重的笑使他不吐不快：懂事以来，从大起大落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状态，我感到我们民族的性格不够沉稳，要发展必然应当改革，要改革必然需要稳定。谁能挽回历史的狂流，要靠我们这一代；谁能保卫胜利果实，要靠我们公安机关和军队。分析毛泽东战无不胜的激情，我想到他老人家忽略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一个人处于狂热状态则不能持久，一个民族处于狂热状态则不利于长治久安。热情是我们事业需要的，狂热却不是建设者的派头，狂热造成的动荡，是迫切性有余而实力不足的表现。我们这代人是高楼的基础，下一代才是宏图的载体。
榛榛的激昂陈词令蓓蓓感动，也令她不安。她慢悠悠地说：人的一生要能容纳许许多多的东西，包括丑恶。一个纯粹的人在社会生活中往往会失败，改造世界首先应当适应世界，否则世界会将其毁灭，实际上，许许多多优秀人才在其未成功时就胎死腹中。游于社会与游于名山大川一样，需要宽广的胸怀，自然能涤净人的功利之心和丑恶思想，社会也具有这层功能，关键是人怎么看待。但我们往往对许多事不能容忍，也无法冷静，因冲动而坏事的例证不胜枚举。榛榛，只求现在就是把握未来，我们毕竟还是学生，不能改变社会的什么，但是将要有机会的。眼光要长远，起点在现在，少一点浮躁，多一些务实，往前走，不回头，前路是广阔的，道路是曲折的，也是上升的。
蓓蓓说完后，一脸顽皮地盯着他。榛榛沉吟良久，自言自语道：是啊，还有什么不能容纳的？！——难道你看不到？——看不到，——看着我。——蓓蓓慎怪道，心说榛榛心底真纯。
榛榛登时回过味来，蓓蓓的眼如星星，在夜空中闪着亮光，脸上一片桃花，在在灯光中分外引人。“你这个小坏蛋。”他又惊又喜，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幸福猛然降临，他追上去，她跑远了。
他们一同坐在训练场的观礼台上，共同体味着夜的静穆。不知不觉中，三星已上来，榛榛说：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蓓蓓，这样会凉的。
“不，我想和你静静地坐一坐，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趣了。”俄顷，她望着漫天的星星，幽幽地说：“你瞧那颗三星，多亲密。我冷，你不会再想个办法？榛榛，你的心好冷！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我好难过。”她不觉把头依在他身上。
他看着蓓蓓头上那两颗打颤的小珠子，心中顿时柔情百端，他指着三星说：“三星，又叫商星、心宿，是情人的星，它象征着爱情象心一样贞固。”半天没有回应，蓓蓓已安静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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