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的履云
11、
榛榛实习结束后被分配到昌盛地区公安段。紧张无序的生活使他增长了见识，白天在火车站值勤，晚上在所里帮班看电视，从闲谈中，他从老民警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协助办案使书本知识形象化，交流思想使书生气逐渐消减。蓓蓓分到贵阳铁路公安局干秘书，大家都为她叫好，珊珊在电话中感叹说：我们姐妹六个，就数她一次到位，我们五个还在打游击。珊珊被金城铁路公安局安排到各处收集资料，准备全局“八五”公安成果大巡展，这增加了她和桦桦的交往。桦桦是刑侦队技术员，他掌握的一手资料为珊珊提供了很大方便，珊珊感激万分，感谢的话还未说去，桦桦就以戏谑的口吻说：我们本就是落地的一双。珊珊红着脸扑上去就捶：打死你这张贫嘴。桦桦乐了：看看看，已上来为老公服务了，再说，我要死了你咋办。逗得屋里的人全笑了。
榛榛边写信边回想，觉得真是有趣。发完信赶到段上食堂，晚饭已吃完，炊事员老李正等着他，见他进来，笑着说：就等你了，饭菜都给你留了一份，在炉边温着。他感激地说：难为你老为我操心了。他端菜回房，拿上一个菠萝给老李：同学捎来的，给你的小孙子尝尝吧。老李高兴地接了过去。后来榛榛常听到老李在别人那里夸他，反而觉得象欠他什么一样。
昌盛地区团代会后，全国铁路声势浩大的“建线”活动开始了，榛榛辅助地区团委书记陈敏负责团的工作。他认识到青年工作的重心应放在组织和发动团员和青年为建线做贡献上，同时做好青年的日常生活、婚姻家庭、青年能开发等工作。地区团委很快下发了“开发你的青年能，为建线做贡献”的倡议书，并宣布成立了地区青年娱乐部。他们首先以地区机关报《祁连路报》为阵地，发动青年和职工出主意想办法。青年们有了诉说心里话的地方，有了热情的同龄朋友，青年沙龙逐步扩大，使许多下班后没事干、沉迷于喝酒打牌的青年也参加到里面。强烈的青春气息使《祁连路报》的版面和发行量猛增，由周报改为半月刊，成为昌盛地区“建线”青年突击队的旗帜，成了分局技术革新和安全生产的一个窗口。《祁连路刊》结合铁路行业的特色，将“青年沙龙”栏目办成了青年能开发的拳头栏目，将“建线之窗”办成了保安全促稳定的尝试栏目，设置了“文艺广角”，培养和扶植广大青年的业余爱好。昌盛铁路地区青年文化生活活跃起来，青年娱乐部和《祁连路刊》受到了路局和分局领导的重视，被定为分局青年文化的机关刊物，由分局宣传部和昌盛地区团工委合办。
陈敏和榛榛受到了鼓舞，配合分局全年的三个“百日安全竞赛”和年终争先创优工作，组织了模范职工旅游、休养、联谊活动，并给每个到外局外企外省的先进经验，引入分局改革规划建议。昌盛铁路地区一派昌盛的势头，连每列车到达、开行，肃立的工作人员和有序的站台秩序成为蔚然有风景，“立足岗位，自学成才，奉献建线，进取提高”成为本区的共同呼声。许多青年在沙龙中建立了友谊，有些男女通过沙龙成双成对最终成了一家人，但大龄青年的问题突破不大，他们中有的是文化层次较高的知识分子，因忙于工作和学习错过了最佳时机，或标准太高曲高和寡；有的是不善交际没有碰到中意的人；有的是工作在沿线，没有住房和与异性接触的机会；有的是因工种差异难以达成共识；有的是家庭条件较差达不到对方要求；还有的是心灵受过创伤的……榛榛苦思无策，就到地区办事处找老站长。
老站长是个热心人，原是昌盛车站站长，人们因习惯仍然尊称他为老站长。他在当站长时就多次到分局要求为职工多盖几栋楼，解决职工生活问题，几年来工作已有实质突破。榛榛的话题激发了这位老月佬的热情，他说地区打算组织管内各站领导开个青年问题研讨会，提出些问题和困难，争取在分局立项，并向他们化点缘，先解决一下大龄青年的后顾之忧。榛榛赞叹道：多大的问题到老领导面前都成了小问题了。他拿出一年来摸清的管内大龄青年的资料和本分局青年人才信息资料，他说他们团工委准备向地区领导推荐一批经过考核后合格人才，老站长露出较为满意的神色，他表扬他们团工委在开展“把调查研究贯穿到建线职工生活中”的活动很有成效，应拿出经验材料推广一下。榛榛及时地递上材料，大略看了看，不断地叫好，说你们后生可畏啊！
老站长问他：你这小伙子，一天为别人操心，但在个人问题上怎么不开窍，非要抓个遥远的姑娘不放手。忽近贵远，重人轻已，你不也成了大龄青年了。俗话说的好：五步之内，必有芳草，你这么拨尖的小伙子，怎么不理会身边的女孩子呢？
榛榛苦笑道：爱情这玩艺，把人的思想引得很不合时宜。我也常常想，我要的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于我的，远方的姑娘充当了这个最合适的角色，我真觉得爱情这玩艺本身就是一种高尚的病态，我患了这种病，没得治。
这凡调侃引得老站长哈哈大笑：这小子，一到个人问题上就给我耍滑头了。榛榛一下严肃了，他诚肯地说：我也时时这样想——爱情么，既然是爱情就重个情字，不见得非要结合为一体，组成一个家庭、把心爱的人装在房子里、生活在一片小天地里就是爱情了，彼此真要另外找到幸福，不辜负对方“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心意，也是爱情的一种高尚归宿。真的，如果她在那边能组合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会祝福他们的。但如今，什么事也刚刚开头，我真还没心思去再理这个乱麻，这就是古人所说“剪不断，理还乱”，怎一个女子了得。
老站长一听他把一个沉重的话题说得越来越轻松，就知道他心里想得很开。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在这边找一个，让她断了那份心呢？你是聪明人，生活和工作事业是可以齐头并进的，这统筹兼顾、合理安排的技巧你不比别人差。
先找一个随随便便成家，不适合我的人生观，起码也使我陷于不义。我常常想，人活着，总得有个高尚的追求做为自己的精神支柱，这个支柱要有了问题，那势必面临着一场牺牲式的灾难，牺牲了正确的观念、高层次的追求和志趣，换取身心麻木似的愉悦太不值得。基于这点，我的问题真无法齐头并进，我似乎陷入了二难境地，或者说是钻了牛角尖，回不了头的。
你们年轻人，一个简单的事情想得太神圣了，你也太把这件事寄予了过高的祈求，说得这么严重，你又不是救世主，你不觉得，如此的爱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么？不是一种负担么？你为什么不现实一点？就象我们那个年代，为了革命走到一起，没有爱不也过了一辈子。
你们不是没有爱，而恰恰是因为有了高层次的追求，使你们白头偕老，有爱但不见得是爱情。我想着我的个人问题真还需要时间。
老站长觉得这年轻人见解就不同一般，他觉得没有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的必要，他试探式地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文文和宁宁那两个丫头的爸爸是分局的实力派，她们因优越的环境一向都是干什么全凭兴趣，找对象条件挺高，要求是非科级不嫁，还扬言说她们要的男孩子应是“六亲不认认她家，七情不顺顺她心”，男人要上得庭堂下得厨房。够苛刻的吧。但这一年，她们的条件不翼而飞了，无人能使唤的她们却很听你的话，而对别的小伙子却仍不屑一顾，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个真是个难题。要让我想，一个是她们正在走向成熟，另一个是我给她们讲道理讲得比较透，她们不愿意我把她们看做是浅薄的人。
明确地说，这样的姑娘你爱不爱？
我不会伺候女子啊，你老可不要胡乱联系了，你们老革命的联想就是丰富，我不会自做多情。要是她们看中了别的小伙子，我倒乐意帮忙。
小伙子，你可真有共产主义风度。他无不讥讽地说。
言归正传吧，老领导，现在大龄青年突出的单位和工种有：工务段的养路工、车务段的乘务员与沿线小站职工、机务段乘务员、公安段偏远地方的公安民警。性别以男性为主。机务段的随工资大涨问题已渐缓和……他打断他的话说：姑娘们不愿意望星空，问题解决不了了。榛榛笑了：这就需要有见识、有牺牲精神的姑娘了，总不能让男同胞们打光棍吧。老站长笑了：跟我较上劲了，没点牺牲精神的话，老呆在家里孵小鸡么？两人相视而笑。老站长感叹道：现在有那么些青年人啊，一在爱情面前，就忘了爱祖国、爱铁路，话说回来，沿线的可在人员分配性别搭配上调整，给他们以家是最好的办法，高工资解决不了安居乐业。家和小站联系起来，不扎根小站了么？事情总是相辅相成的。有些问题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组织上不能搞拉郎配。现在许多人啊老想攀高枝，爱呀情呀不断，但就是缺乏为工作、为铁路事业、为爱情的奉献精神，哪个姑娘愿嫁个自私鬼？哪个小伙会要个懒媳妇？
这时，外面有人忍不住笑起来，榛榛说：想不到老站长这里还有密探，我给你侦查侦查去。老站长笑哈哈地送走了榛榛，还未坐定，文文和宁宁就闯进来了：训起我们年轻了，怎不训训你们老家伙们？你们年轻时不玩不乐，老了又玩又乐，还板起面孔说我们的不是了。老站长老伯伯你真是老脸皮了，也不关心关心我们女儿们的事，和那个鬼精灵摆活什么？老站长哈哈大笑道：这么着急，敢情是看上他了？怎么不追呢？可也别想，那小伙子的爱情，可铁着呢，谁也别打他的主意。
看上又咋地。你老帮帮忙，请你喝茅台。
是不是你们家的茅台没处放了，允给我一箱。
12、
正月初八，榛榛和一群哥们儿喝酒，醉倒了一大片，榛榛正抽烟，文文和宁宁来了。她们一推门就大叫：呛死熏死人了；哈——团委副书记带领一帮光棍喝酒，不坚守岗位，看我们不告你一状。
他假装害怕地说：快别，传出去不把你们未来的老公毁了。
她们来劲了：那你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陪我们到老乡庄子上去看电影，特技片、过瘾。
这大冷天，文化宫的暖座不去，干吗非去农村受那份土罪？
她们不由分说，扒掉他的警服，给他披上大衣，拖着他出来。榛榛无法，只好说：好了好了，我陪你们去好不好，别这么拉拉扯扯的，帮忙维护一下我们人民警察的良好形象。
料不到下雪了，文文和宁宁的皮衣挡不了寒冷，她们不时地打着冷颤，榛榛打趣笑道：哆罗罗哆罗罗，今天冻死我，明天就搭窝，你们这两个寒号鸟，谁让你们不着家，冻死了冻死了。文文气得打哆嗦：看你多暖和，你们公安有党和人民给你们的温暖的皮大衣，也不保护我们两个可怜的人民。榛榛越发高兴地说：看你们多娇气，社会娇生惯养的你们这个阶层，真正是个无用的阶层。宁宁火了：你再得意，我就叫了，你再不保护我们人民，我就臭了你。榛榛只好分开大衣，让她两个哆嗦的人民处在他的保护之下。
他的心情无法平静，他思念校园观礼台上和蓓蓓相拥观天的夜晚，他们是那么纯真地相拥相依。文文头上的两个饰物拂着他的下巴，他几乎产生了错觉，不禁把大衣紧了紧。她们被榛榛这一细微的动作感动，把手插进榛榛的袖里取暖，他嗔怪地拍了一下。她们立即说榛榛不会怜香惜玉、封建、没有同情心、不象个男人，看人家的手都冻坏了，你也不管。他严肃地说：反正不许深入，不然我就恼了。文文笑嘻嘻地说男人喝了酒真象颗太阳。榛榛的手搭在她们肩上，如同搭在蓓蓓肩上，电影中出现了电视屏，电视屏幕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他大呼着“蓓蓓”，忘情地向前奔去，登时一个踉跄，把她俩吓了一大跳。
他迷迷糊糊地回来，直到宁宁给他灌汤时头脑才清醒。难为情地说：难为你们两个了，但今晚的事可不敢张扬，不然让某个促狭鬼一编，就成了桃色新闻，那我可狠死你们了。
宁宁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看电影里有你？他苦笑道：是我吧，又不像，我什么时候成了演员了？！
老站长看到他们三人玩到一起了，心想女孩子就是厉害，也暗暗地为榛榛叫好。
鸳鸯楼终于动工了。榛榛正在编辑《祁连路刊》，段长进来递给他一封信：小伙子，该请客了，看，里面吻了你多少次。榛榛楞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齐齐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说：时下有首歌叫《我爱你一万倍》，你说多少次。众大笑，段长乐了：就数你厉害了，把老站长那个老滑头都说动了，刚才他还在我那里夸奖你哩。榛榛顺势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通过领导和大家的塑造，我这个顽石都成了和氏璧了。
哈，给你点春光你就灿烂，和氏璧乃帝王之器，当了皇帝不要忘了我们啊。说来说去功劳又成了我们的了，无功不受禄，既然有功，我们都受一次禄吧——今天大家都去。
榛榛一看段长这么高兴，说：走，我请客，到哪个饭馆，大伙一定要酒足饭饱，反正有老板去的。室内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榛榛回到宿舍打开这封快件，跃入眼帘的醒目的开头：“亲爱的榛榛，好想好想你。”她说她哥介绍她和一个叫刘瑜的大学生谈恋爱，她不答应，但因受刘瑜的干扰，她吃饭不香、睡卧不宁，上班无精打采，体重掉了好几斤。她呆在家养病，但等不到榛榛的信她就伤心，无心思出去玩、无心思理会别人、无心思吃饭，她哥急了才把扣压的信给她，整整十封信让她感动得不可名状，她一页一页地看他，一行一行地流泪，信已成为她生命的支柱。他寄去的诗被刘瑜截留，复印后帖在她们公安处的宣传栏里。她气极又高兴，气刘瑜拙劣，高兴同事们说他的诗太有诗味。她说他一定要努力，不管多难她一定会待他等他。他痛苦地看完她的信，为蓓蓓的痴迷而痛苦，他郁郁寡欢，苦苦沉思，权衡利弊后决心为了她的幸福而向她告别。
为加速鸳鸯工程进程，保证工程质量，区团工委组织了一个“为生活线添砖加瓦”的系列活动，发动青年为未来的家居开展义务劳动，老站长和陈敏、分局房建生活处的工程师为质量监督员，他们每天逡巡在工地上。这时候，铁道部开始筹备全路春季运动会和建线经验交流及现场会，公安局率先行动，组织了公安系统大比武。榛榛被公安处调去协助筹备具体事宜，四月份的金城比武后，金城铁路局投标举办运动会中标，在紧张的二次备战中，榛榛兴奋地想：快要见到蓓蓓了。
列车驶进金城站，榛榛和桦桦远远地看见珊珊、磊磊、菲菲、苑苑、李明、晓剑、刘正及许多老校友在站台上，而蓓蓓远远地舞着红纱巾向他们奔来。蓓蓓瘦了，榛榛黑了。他说她瘦得惹人爱怜、瘦得楚楚动人别有韵致，她说他黑得成熟黑得健美、黑得如蓝天翱翔的苍鹰、黑得可爱可亲，总之是黑得风度翩翩。他细细地用眼光抚遍她全身，他们四目相对，热泪盈眶，他们很紧很紧地拥抱，很亲很亲地亲昵。蓓蓓感到榛榛确实对她如此认真起来了，榛榛感到蓓蓓如此深刻地镶在他生命之蓝天，为他指路励他奋进。她说她心中充满了歌无法歌唱，她说那让黄河的涛声和运动的旋律为我们伴奏。汽艇之上，西北的春风高扬他们青春的风采，黄河的洪流挺起他们激越的人生，青春之歌流淌，生命之祷无声响起。
文文和宁宁找不见榛榛，心说见了情人就疯去了，他们迈步在黄河大桥，看见一对对情侣乘汽艇远去，才发现他们就在其中。文文气恼地说：真恨不得跳进黄河。宁宁苦笑着说：那你就洗不清了；我想着，是不是我们过份的大胆会吓跑男孩；也许他就会想，谁知道她在其他男孩前会怎样？他说他的爱情是从处子凝碧的一瞬发芽的，他要在茫茫人海中去寻找那样的一双眼睛。文文说：这倒不是，关键问题是我们和他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谁知道他留的这张请柬是谁的，让我们到金城美乐城参加谁的婚礼。
凡参加运动会的老校友都来参加晓剑教官的婚礼舞会。厅内《人民警察之歌》响起，全体肃穆，大家跟着唱起来，接着是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一对新人挽手穿过人廊。典礼之后，榛榛和蓓蓓双手擎着他们的纪念礼物说：老师、师母，这是一艘翠竹梅香筑造的帆船，让它载着世上最美好的祝愿和幸福的生活，在宏大的基调中平安远航。《命运交响曲》中，帆船鼓帆起航。桦桦和珊珊擎着一对亲吻的磁娃娃，桦桦还未开口，珊珊就笑了：这玩艺儿真逗，摆置时，不要分开。她一分那两个孩儿，磁力就拉长了它们的脖子。大厅里充满了欢快的空气，那对孩儿走上了帆船。磊磊和菲菲提着学校时小花篮的模制品说：这是警院爱的历史重塑，盛着装不下的温馨和梦想，盛着我们的希望和母校的期待，篮中之花盛开，青春之美常在。菲菲一按蓝边的按钮，那棵彩树放出光芒，树的顶部，象征生命之树美好的红灯如晶石般地光彩四射。大厅里响起“奉献欢乐和美好，奉献平安和幸福”的声音，晓剑和刘正涌出了激动的泪光，掌声响起来，舞曲起来，一对对舞伴应声起舞。金城的夜空，河魂与和乐升腾，壮丽与畅想相约，相约在温暖的春风里，相约在西北春天的希望中。今宵多迷人。
13、
迷人是别离的笙箫，在春夜里吹出一曲哀婉的艳歌。
榛榛说：参加工作是虎归群山，尽管挫折不少，但比起学校就轻松多了，实干毕竟令人振奋。蓓蓓说：你有散漫的严谨，困境下仍可潇洒地活着，可我时时感到六神无主。
主在这里。榛榛以手示心，蓓蓓叫着他的名字扑了上去，她攀住他厚实的胸脯，紧紧地紧紧地把脸帖在西北汉子的紫肤上，如同贴在西北的风格上。他默默地拥着她，沉吟半晌才说：我也渴望和你长厢厮守，但没有进取的男人不是真男人，那时，你对我的爱也会贬值，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辜负。
蓓蓓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他仰着泪脸痴痴地看他。他轻轻地抚着她，滑过她柔柔的发丝，他幽幽地说：蓓蓓，我是说，我若毫无成就，你爱我就爱得太不值得了。
仍然值得，这种高尚的精神永远闪烁着耀眼光芒。我要你，我要你全方位的爱。
这是你天使一样的话啊。我们生活在两种不同的地域，这种阻隔会使生命倍受折磨。我们要么永远相爱永不见面，要么力争同在费尽青春时光奔波调动，要么两地相思等待相聚。第三种不可能，第二种无意义，只有第一种选择可能永葆你我之爱，使爱情之花永远灿烂，照亮我们的人生。我热切地爱你，但不能和你结婚，这种爱情是美好的，但婚姻却是不幸的。我希望你拥有幸福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我不愿我深爱的你跟我蒙受磨难，我想牺牲自己的爱情换来你的幸福，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蓓蓓的泪无声地流下来，她痛苦地说她要去找晓剑和桦桦他们去，榛榛说：我觉得没有必要，这种事只能我们自己拿主意，再好的朋友也帮不上忙，他们无论说什么都对我们不利；但若有必要，我上一趟贵阳，向你父母说明情况，你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你的青春啊。蓓蓓哽咽道：在蓉城闷热的夏季，或是凉爽的秋季，我常常一个人望着户外昏黄的路灯，想着你，想着你和我在一起，陪我到外面转转、坐坐，说几句话，拉一丝清风给我。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你的信，你的诗，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汗水。现在，等待发芽了，我想可能长出茂盛的长青树，谁知等来的却是末日的判决。我热爱我们的公安事业，我更爱你我的榛榛，如果你真要这么做，我宁愿放弃工作到西北来陪伴你。我不能没有你，如同我不能没有心。没有你，生命之树将会枯萎，生命之灯将会熄灭。榛榛又激动又沮丧，他轻轻地呼着蓓蓓的名字，他深情地说：你想的也是我想的，但不必为了一种神圣而打破另一种神圣。我痛感我们的神圣职业被内部的一小撮人所曲化，被社会上许多人歪曲，改进公安工作中不合理的方面，深化公安体制改革，建立具有自我免疫的治安打防控机制，是我们不容推卸的责任。如果你奔着这个大方向，那我们的爱情就更加神圣。
蓓蓓渐渐安静下来，她问：榛榛，记得四年前的那个雪夜么？
怎不记得，母校第一年的十二月十五日。
那你记得你要告诉我的一句话么？就是谈论灵性之后你没说的那句话。
是你对西北风光的精彩的遐想后说的一句话么？是你叫我榛哥后，我一阵激动但没告诉你的那句话？就是说完自然和心灵碰撞结果后的那句话么？
对！对对！对极了！
哦，蓓蓓，我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那雪夜的神话！那天我想说：这就是高山流水！这就是两心相通！这就是知音的爱语！
可你为什么不说？还一直躲着我？
我能说么？当时，我们还不能从实际的角度考虑问题，我怕这样一句话会破坏你内心的平静，另外，我一直在想这样的爱是否现实。
啊——榛榛。蓓蓓热泪盈眶地说：我感到那时我就爱上了你，之后越来越来强烈、越来越深。但你却故意压抑自己，你受尽了爱的折磨，我受尽了爱的烦扰。对你我在乎天长地久，也在乎曾经拥有，可你……
蓓蓓，我推崇有古人的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能今天这样见面我不敢多做奢望。我原认为毕业即是我们的永诀，之后天各一方，永远祝福相互牵挂。可就是你在房中对珊珊的苦诉令我惭愧。我想我应该爱你，不图别的，就为真切地爱你。
榛榛，我等得住你。她吻着他说。
亲爱的，你的影子在我血液中徘徊，我狠不得对你大声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感到，在心灵的这种边缘地带，我都能保持对你的清灵的爱，那么在生命的底蕴中，我不会舍弃你，你一直是我心中火红的玫瑰、纯洁的美神！
哦，榛榛！哦，榛榛！
如今，我愿率先走出炼狱，向你话别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更现实地爱你！不要伤心，只应用心祈祷我们今生各自的幸福，我们彼此祝福，并逐渐在彼此视野中消失，情操中永存。
蓓蓓怔怔地注视着他，陌生的眼光消干泪水。榛榛继续说：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带来幸福，你还没有自由地在我们独有的天地中遨游，这是我一直抱恨的，也是我一直庆幸的，抱恨是因我给你带来了心灵痛苦，庆幸的是我们保持了爱情的清纯，不含杂质，这就够了。我喝酒，但不愿麻醉自己，是爱情必有痛苦，我要真切地感受痛苦，这心灵浩瀚历程中的清踪，是我人生动人的一点，愿我们今生仅仅是精神之恋，而各自认真生活、工作、奉献公安事业。其实，你更多地想的是我的优点，如果你认为我是一个有才华的人，那往往显著的才华和明显的缺点并存，实际上，我的缺点比优点还要多，我有我懦弱的一面，爱情是一种恩情，我们已在施恩—报恩—又施恩的循环中走了很久，这种循环如果和不现实的条件加在一起，是一种绞灭爱心的生活绞轮。爱情是心灵的碰撞和共鸣，我们相爱使我体会到了这一点。实质上，我志大疏、心雄口拙，好学而学无专长，怕平庸却时时流于平庸。你对我期望值太高，真要一起生活以后的失望比希望还多。我没有门子，无法改变我们的现状，我痛苦万分……
金城之夜，有歌有咽，东去的列车鸣笛启程，这瞬间，蓓蓓忽然扒着窗子，吻了榛榛一下说：你等着我，我会想办法的，请你记住，我爱你。榛榛的泪流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14、
列车穿山越岭，行在巴山蜀水间，榛榛感到，只怕自己的所想所做都是白费心思，蓓蓓是个倔强的女孩，她或许会如熏风北上。
鸳鸯楼竣工了。一批新人搬进了新居，上上下下忙忙碌碌，里里外外喜气洋洋。陈敏紧握着榛榛的手，他们为精诚的合作深感自豪，他们深信，只要大家都抱着友好的合作态度，就可建设好我们的家园。昌盛公安段领导乐呵呵地从新居走出，看着两位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大声说：我们的先锋官，今晚给你们庆功。他们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什么成绩都是领导的关怀下取得的；真要算个功，领导是头功，其次才是我们——孔子就说过：当仁让于领导；欢乐要共享，成果更要共享。
晚上，陈敏过来转。闲聊逐渐转入正规，陈敏说他工作多年来一直都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别人，他说他没有榛榛的那种魄力，干多了不好，别人会说有所企图，干少了更不好，领导会找你的麻烦。这科班出身，老的看不起，年轻的嫉妒，活个好人真不容易，倒头来出力不讨好的事就多了，别人眼中的含义都丰富多彩。他说他钦佩榛榛的不懈活力和为众排忧解难的热心与能力，也钦佩他的韧性与爱心。他预感榛榛在昌盛已不可能久留，工作和生活都垂青不懈努力的人们，此所谓天道酬勤，又所谓功成而自身进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还是他的爱情长远，别人非议会产生反向动力。榛榛取出酒来:借你的吉言，我们借酒话别，杨子荣唱词说——来日方长现身手，敢把热血写春秋。陈敏深切地说：做为老友，我向你进一言，你应当洞察上情、下情，不要太散漫了；你真应该走了，历史从来不给开拓者以停歇的机会，这层悲壮同时又是古来的开拓者们自身性格所决定的。年轻应当进取，但也要把锐气收敛。榛榛猛然想起晓剑老师的话：打鼓，是木棍直接敲起来响，还是在木棍上包块布敲起来更响？这个时代是伟大的造物主时代，是创造者开拓者和诗人的时代，做为建设者，要以诗人的热情参与生活、发展自我而绝不能流于狂热。狂热不是建设者的风度，稳定才是建设的外部环境。时代需要动力，若民不幸，诗人和开拓者也不能象常人一样坠入不幸，而应奋起，应承受生命中不能沉受之重，以自身为标尺，将鼓手的牺牲贯注于奋发，唤醒沉睡，带领人们走向经济腾飞的大潮之中。
榛榛到公安处报到，办公室主任和他谈话时就说：秘书这工作，要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连领导的习惯也要了解；要博学多才，思路高于领导又服务于领导，想领导所未想，知领导所未知，提出方略，以利决策；要抓好信息，抓住舆论、行为、典型导向，把领导和民警联系在一起。秘书应具备婆婆心、陈涉志、诸葛才。他感到责任和压力。
蓓蓓没想到他爸爸给她们以暗暗的支持。夏季，铁道部公安局在北京召开公安局处长会议，他说他亲自和金城铁路公安局长谈了他们的问题，力争把你们调到一起。蓓蓓高兴得跳了起来：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我就说爸爸不会不管我吧。他说主要是你们的爱情令他感动，他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没有父母的支持，许多美好的爱情都被扼杀了。他嘱咐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让那个西北小伙子吃一惊算了。
榛榛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列车到站后，他永诀的准备被蓓蓓的喜讯吹得无影无踪。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幸福，他们忘情地在站台上拥抱、旋转、喊叫，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出车站，兴冲冲地说：走，去看看他老人家。一路上，蓓蓓兴奋得又蹦又跳又唱，仿佛一下子又到了小姑娘的时代：珊珊来信问我们的事办得咋样，她和桦桦、菲菲和磊磊已相约到敦煌去度假，就等我们了。
15、
尾声：诗的基调，舞的合唱。
流水来信说，蓝天在我们的清踪里欢笑。
白云来信说，诗情在我的洁白上荡漾。
海鸥来信说，大海在我的翅膀下涌潮。
长城遥祝说，我蜿蜒出新的希望。
沙漠嘶鸣说，我接纳青春的爱心。
黄河澎湃说，拥有你丰富的生命吧。
背景：长城之原。配舞：双人舞。配乐：《镜中的安娜》，佐声：不同层次的画外音。
我登上长城好汉坡，呼叫我是中华男子汉。
山的回音：你早就是好汉了，为铁路平安你担起了道义，为人间真情你走过了痛苦！
云的回响：你的芳躅留在我的幽谷，你的娇怯留在我的青麓，你的智慧征服我的固执，你的笑语波起我的心潮。
人的赞叹：风飕飕，柳飘飘，霞飞诗转，青枝带彩，我怎能和清风的你媲美？！
长城的回音：你的涧水云游于我的空间，你的醇酿燃起我们的热血。是童心的故事，在我的烽火台亮起你的眼睛，看落霞与双鹜起飞，观激情共青春一色。欢迎你来，这古老的琴弦奏响青春之歌，鼓动生命的波涛走进长城。
配乐：古曲《喜洋洋》，有人吟李白《将进酒》。配舞：群舞。背景：黄河浪起潮涌，长歌远来，长城叠月出现；空茫沙漠与原野无垠展开，悠长的城墙如同历史闪现。
话外音：我听到飞天袖间挥舞的妙音，我品赏月牙湖旋起的飒飒雨露，我看到黄昏时莫高窟佛顶的灵光。
我听到寂寞宇宙中清脆的铮音，我听到真诚呼唤中每一丝颤音，我感受你跋涉途中所受的煎熬。我驰骋于爱的想象，静听你历史的呼唤。
山谷传响：我感动于蓓蕾乍放时迸发的香光，我呼唤你悠然而归的清晨，我渴望生命的岩浆注入心河。以心唤心，呼唤我们生命和青春的博大精深。
对话：你迷了我的眼，浸润我的心，还是用傣族的泼水向你祝福吧！（女捧水洒向天空）。
还是让我用炎黄子孙最庄重的礼仪向你祝福吧！（男用双手捧起长城土，庄重地洒向蓝天）。
让我们共同为未来祝福，奠祭沧海桑田。（男于长城脚下撮起两小堆墙土），就这样告别过去！（女于树上摘下两对双叶枝插于土堆顶部），就这样创造未来！
让爱之风惠之风吹来，让美的风真的吹来，吹来真诚友爱，吹来善良美丽，吹来风和日丽，吹来创新发展。
接纳你的葡萄流水夜光杯，灌注我生命不息长流水。
举起我的梦想举起太阳，举起我的心中的姑娘。
一串响亮的笑声流荡于沙漠夜空。榛榛、桦桦、磊磊把蓓蓓、珊珊、菲菲埋于温暖的沙子中。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我们不能从激情中走出，那让我们和沙漠共育未来。另一种生命使我们与母体同在，和大漠共唱、月夜共歌。
沙漠的回声：你的理解让我不甘自弃，我要将美好如月牙湖一样深藏在我的心中，在苍野中长绿共青。是你的馨风鼓起我的心波，是你的臂膀筑起我的长城，是你的深沉激发我的思考，是你的勤劳带来丰收硕果。你是我绿色的惊鸿，你是我生机的蛙潮，你是我辉煌的生命，你是我命运的春光，你是我蓝天的履云！献给我们的春天，培植栖风的梧桐；献给爱情的凤凰，永远的桐花开满枝头。我在清晨为春天放歌，我在盛夏舒展清爽的梦境，我在秋昏描绘青春美图，我在雪原挥洒乘风破浪。啊，我们的世纪！
夜，美好的夜，清曲是碧浩的一色，是跋涉者的灯火，照亮人生的航程……
作者简介：马树德，笔名漠子、樵夫，甘肃永昌人，现居西安。中国诗歌、法学会、铁路作协、全国公安、铁路公安作协会员。全国铁路公安作协、中诗网、《中国诗人》签约作家，文学小溪顾问，《中国乡村》甘肃基地主编。先后有三百余万字的各种文学作品见诸于各级传媒。诗歌获过世界华人文学奖、全国奖，散文多次获得全国奖。著有个人诗集《沙漠的吟唱》、散文集《乐园》、报告文学集《为了高原的高铁梦》，待版文集两本。文学观点：讴歌真善美爱,追求光明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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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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