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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疑云(上)

来源:网投 作者:杨英杰

“有吗?”

解影阳很肯定地点点头说:“有。”

老高有些莫名奇怪,但见解影阳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片刻之后才恍然笑道:“哦,是有,就这个啊?”

“嗯,就这个。”解影阳见老高想起来了,又点点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当时你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咳,其实也没什么了,”老高倒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你说一个打算自杀的人了,给他救起来,他还想去洗热水澡,这不是很奇怪吗?”

“可是,洗热水澡是周书韵提出来的,而且他还说自己家离得不远。”

“但是,都打算要死了,还在乎什么冷热远近,还在乎什么洗澡?”

“一个要自杀的人,在经历死亡临近的瞬间造成的恐惧之后,自杀的心思不再坚定,而想要好好活下去,这样的情况不是也很普遍吗?”

老高点点头,正色道:“你说的不错,那样的情况确实很普遍。确切地说,我也很难讲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直觉上感到有些怪异。”

解影阳试着解读老高的话:“一种怪异感,能够具体一点吗?比如举个类似的例子?”

“这么说吧,当时如果他不作回答,而是木然地任由我们带着走,我会觉得更正常一些。”

“嗯……”解影阳歪着头想了想,大致理解了老高的意思,“你是觉得陈东升的思想转变太快了?”

老高也想了想,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人和人都不同,你要说这有什么不对的,也算不上,只能说是我们之前没遇到过罢了。”

解影阳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便向老高告辞。

从老高这里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这原也在解影阳的预料之中。他去找老高,不过是为解开心中的些许困惑,至于陈东升,于这个案子而言,本来就是阴差阳错地趟进了浑水而已,对于一个要自杀的人,无论怎样的奇怪表现发生在他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

接下去该从哪着手呢?

解影阳暗自思量着。案发地附近所在水东村,早有消息传出来即将面临征地拆迁,村里的年轻人也大多离开到了镇上或是外地,只留下一些老人和本村的闲人,或是租房的外地人。考虑到即将拆迁,也没有投入资金大面积地安装监控,除了忆莲网吧里面和朝向网吧大门的探头,现场周边找不到一个有用的监控,总不能指望着凶手恰好走进网吧上网,脑袋上还贴着“我是凶手”的大字吧?

习惯了在有诸多监控条件下的破案,难得一回遇到这样的案子,顿时有种棘手的感觉。只能等法医那边针对尸体的消息了。一边想着,解影阳一边在水东村里漫步着。

尽管已是后半夜了,但发生了这样重大的案件,他自然是没有心思睡觉。分局的领导已经赶到了布桥镇派出所召集过所有人开会讨论案情,只是眼下有限的线索,实在是很难分析出什么东西来,草草地讨论了一阵,一众人又各自散去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寻蛛丝马迹。

咦,那里是什么情况?

一路沿着村子的主干道从西往东,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子的最东头,解影阳瞧见村子东面临近大桥的位置,有一间像是大仓库的平房中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些高昂兴奋的叫喊声从平房中传出来。

“我只是‘天高九’!哈哈,这牌都能赢!今天手气太疯了!哈哈哈!”

赌博?

虽然解影阳对赌博的各种门槛不甚了解,但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天高九”应该就是推牌九中的一种牌型,而玩牌九很少有不玩钱的,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估计这里是个赌场,不过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派出所一直没有察觉。

稍稍地犹豫了一下,解影阳就决定进去看看,当然也只是看看。刚发生了命案这当口,再去抓场赌博,简直就是在添乱了,而且他一个人要控制参赌的这么多人也不大现实。

刚向着平房的门口走了没几步,突然从门口窜出来一个人,警惕地打量着解影阳,问道:“朋友,干嘛呢?”

解影阳假装活动了一下身子,歪着嘴笑骂道:“妈的,吓我一跳!和老婆吵架,出来走走,顺便来玩玩解解气闷。”他知道来人估计是赌场望风的,也幸亏出来的时候换了便服,不然对方早通知里面的人逃跑了。

那人盯着解影阳看了片刻,狐疑道:“你是水东村的?怎么没见过你?”

“唉,平时都在外面呗!快过年了才回来住几天。这不,老婆和老娘就吵上了,闹得我心烦。”

那人见解影阳说得坦然,也就消了疑心,反倒招呼起来:“哈,女人都这样,哪家都一样!来玩玩吧,说不定赢几把大的回去,婆娘就安耽了!”

进了门,里头摆了五六桌的赌局,每桌都围了不少人,热火朝天,破旧简陋的平房里倒像是开了暖气一般。那人带着解影阳进门之后,也不跟着,独自走到了门边靠窗的一个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点了烟,摸出手机看起来,时不时地又望几眼窗外。

解影阳在屋子里绕了几圈,发现屋子最里头有一扇小小的后门,开在那个位置显得格格不入,大概是特意留了这道门便于警方查赌时用来逃跑的。暗自记下了,便又看了各桌的情况,大多是在玩牌九,也有一桌扑克和一桌麻将,都赌得挺大,一把下来总在几万块钱左右,要是手气背的人,一晚上输上个百把万恐怕也是有可能的。

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钱,解影阳自嘲地笑了笑,想要找个人聊上几句,却发现一个个赌客都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根本没人搭理自己,不由得腹谤这群人要把这劲头放到科学研究上,祖国早就赶英超美了。

想着刚来就走怕会引人怀疑,解影阳耐着性子又待了十来分钟,这才回转到了门口,见那个望风的还在看手机,便打算和他攀谈一二,递了根烟过去。随口编了个谢阳的假名,又问了对方姓名,却只说是叫小海。

小海笑问道:“阳哥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解影阳一脸郁闷地说道:“手气太臭。开头还小赢了几把,后来不知怎么的,连输三把大的,赢来的连同身上万把块钱就都……妈的!”

“嘿,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要是阳哥手上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找个老板先借一些,”说是借,实际上就是高利贷,这也是赌场的一大财源,一般都会让借钱的人抵押些什么东西,当然价值是远远超过借款的金额的,小海估计从这里头也分到了不少好处,所以很是积极,“就是不知道阳哥你家在哪?带我进屋看上一眼就行。”

解影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假装是周书韵的家人呢?这样的话,过去的路上还可以从小海嘴里问些关于周书韵的事情,最后大不了亮明身份就是了。不过小海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改变了主意。

“我看你好像有什么顾虑,其实没事的啦,你们村上在这里玩的人挺多的,借钱的也不少,日子不都过得挺滋润的嘛!你看,‘老鞭炮’你认识吧,他也是你们村上的……”

正说着,小海指着的的那个中年大肚汉就叫嚷起来,似乎是赢了钱了,听这声音,应该就是此前解影阳在屋外听到的那个声音,短促而响亮,真的如同鞭炮炸响一样。

于是解影阳打定主意,不妨先含糊过去,多套问些关于村上人的情况,也算是就案件的外围做一个调查。毕竟,如果用警察的身份去问,许多人说话会有顾忌,很难听到一些人与人之间的龃龉细节。

“嗯啊,原来‘老鞭炮’也在这,刚才都没注意……”

“嘿,是吧。他可是好这一口,每天都来玩的。还有那个……”

小海一连说了好几个人名,解影阳都暗暗记下了,末了见小海似乎又要问他家住哪里,便先发制人提问道:“说起来,我是不常在村里,所以也不清楚,不过这么大的场子,派出所不管吗?”

小海得意地笑起来:“嘿嘿,我们大老板是隔壁省的,把场子设在这里,本来是为了让他那儿的朋友来玩的,后来你们村上的人也过来玩。这地方虽然偏了点,房子也破,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派出所管不了!”

“这怎么说?”

“你看啊,这地界,属于布桥镇的范围,隔壁省管不到;而布桥镇呢,派出所过来到了村西头,那小桥过不了车,除非他们绕个大圈,多开将近半小时的路穿省过来,那不可能啊!等警察从西面过来,我这儿早瞧见了,还抓个屁啊!”

“那倒是,果然有套路!”

“嘿嘿,那是,一到晚上这村子里的老头老太们都在家里不出来,从西面望过来,这村子静的鬼都没一个,派出所的哪能想的到啊,哈哈哈!”

“厉害厉害!”解影阳伸出大拇指,倒是由衷地感叹这些为了赌钱煞费苦心的人,想着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便抛出了最后的终极问题,“对了,周书韵来玩过吗?就村西头开网吧那个!”

“周书韵?”小海回忆了一下,疑惑着摇头,“没听过这个名字。村西头那闹鬼的家网吧老板叫周书韵?”

“闹鬼?”

4

    解影阳笔记本第40页红字:咖啡的每一种味道,源于咖啡师的心中。这案子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对于鬼神之说,解影阳一向的态度是不信不斥,眼见为实。问了小海几回,他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闹鬼法,毕竟他也不是水东村的人,只是听人这么说而已。

于是随口找了个托词,解影阳又去了水东村西头忆莲网吧,开了一台电脑。周书韵没在网吧里,大概是到了里面的小隔间正在睡觉,收银台上坐着的应该就是他提到的网管小王。看了看网吧里通宵上网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挑了一个一看就是常客样子的年轻人,坐到了他的边上,问了几句话,对方专注于游戏之中只是随便地敷衍了一下。

花了不少时间,解影阳才弄明白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大体上就是不知谁传出来的传言,说某天晚上某个时间网吧里会闹鬼,结果到了那个时间,网吧的灯忽明忽暗,网络也出现了问题,电脑还自动关了机。这样的事情连着发生了好几回,网吧的生意就变得越来越差冷清起来,若不是这儿网费相对便宜些,恐怕就真的门可罗雀了。

看了看时间,解影阳打算回派出所去睡觉了,不过实在疲惫难熬,就趴在桌子小睡片刻。直到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接了手机,是余成打来的:“王法过来了。”

解影阳应了一声,便挂断手机,去收银台付了网费。下楼走出网吧,转头看了一眼通向水东村的小木桥,阳光洒落,水声潺潺,一派平和的小村气息,不由得走了过去,站到桥上,又望见几个老人正在远处,搬了椅子板凳,彼此也不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晒太阳,任由所剩无几的生命时光如同河水一样流去。

周书韵家的屋子大门紧闭着,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解影阳知道,那里面有几个派出所的兄弟正看守着保护现场。

向一个坐着的老大爷打了招呼,后者大概是耳朵不大好使,解影阳连着说了好几遍,直到几乎是大声喊叫,他才明白过来,笑着点头应了。

“昨晚村上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解影阳靠近老人的耳朵边说。

“出事?不知道啊!我吃过晚饭就睡了!你们知道不?”老人问了身边的几个老伙伴,也都表示不知道村上出了什么大事。

“哦,我听说那网吧闹鬼,会不会是……”解影阳指着忆莲网吧的方向,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

“狗屁闹鬼!”老人呸了一声,又撇了撇嘴,“要我说,就是那个霉星带来的霉运。”

“霉星?”

“那姓周的可不就是霉星吗?”

“周书韵?”

“是啊!”老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他网吧闹鬼?要说闹鬼,自打他来了咱村上,整个村子都闹鬼!”

“周书韵不是这个村的人?他家不是就在这村上吗?”

老人突然警觉起来:“你是什么人,问这些干嘛?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解影阳想含糊过去,不过说了没几句,就发现这群老人家是人老成精,寻常的话语根本敷衍不了他们,无奈之下只得掏出了自己证件亮明身份。

“哦!是警察啊!”老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接着就开始说起别的事情来,“警官啊,我要向政府反映一个事情啊……”

“您说您说。”

“我家的老二离婚了,他老婆跟别人跑了,可这事不能怪他啊,按照政府的征地补偿政策,一个人100平米商品房……”

“据我所知,这个恐怕不行……”

“那我让他找个女人领个证,等补偿下来了再离婚总行了吧?”

解影阳十分艰难地应对着老人的问题,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再次提问,老人却装着耳朵不好听不清话,自顾自地说着自家的难处。

接着其他几个老人也开始插话:“我家老大上回买了包假烟……”

“这水电费贵得离谱……”

“我家老三赌钱输了十多万,我听说政府规定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解影阳哭笑不得。

到派出所会议室的时候,尸检情况说明会已经开始了,姓王的老法医正指着PPT上的照片在解说验尸时的情况,一众领导和刑侦民警聚精会神地听着,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见到解影阳推门进来,坐在靠门位置的余成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旁的一个空位上,小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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