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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疑云(上)

来源:网投 作者:杨英杰

解影阳笔记本第39页黑字:1月14日21时47分,发现尸体。

临近年关,布桥镇上打工的外来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原本喧闹的小镇顿时就变得冷清起来。大街上冷风吹过,灰尘裹着树叶打转,颇有些寂寥之意。

解影阳在布桥镇派出所下派锻炼的日子也差不多快结束了,这是他最后一天值班。因为大量的外来人口回家过年,这段时间是派出所最清闲的时候。

几个年轻的民警都趁着领导不注意,偷偷地溜到了寝室,抽烟扯淡,若不是如今纪律越来越严,没人敢顶着高压“作案”,一众人巴不得拿出扑克打上几把。

姓高的老民警坐在派出所的大堂里,看着解影阳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便问他怎么不和其他几个小年轻一块去寝室。

解影阳有些无奈地想着,这不是把您老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大合适嘛!嘴上却笑着说:“值完这个班,我就该回大队了,那句话怎么说的,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嘛!”

老高人老成精,满脸不信地笑骂道:“说的好听!去玩会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家伙!”

“这不是想和您多聊聊,学习学习嘛!”解影阳这么说着,心里倒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说实话,老高虽然在侦破案件上算不得多么厉害,但终归是阅历丰富,常常能让解影阳学到一些东西。

“你小子越来越能拍马屁了,把这功夫花到领导身上,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这可不是拍马屁……”解影阳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个问题困惑我好几年了,正好请教您一下。”

“好几年?”老高愣了愣,没想到解影阳真的有问题问他。

“嗯,说是一个秃子去理发,理发师说了一句话,秃子不开心了,问这是为什么?”

老高先是认真地听着,琢磨了一下,忽然笑骂起来:“你个臭小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拿我这老骨头寻开心是吧?”

“额,我是真心求教……”解影阳无辜地耸耸肩。

“行了,去和那几个小年轻寻开心吧,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脑筋可转不过弯来!”

“算了,他们我都问过了……还是陪您吧,万一一会儿有什么事,还有个帮手的。”

解影阳这句话算是犯了值班的忌讳,老高脸色霎时严肃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地说道:“都快过年了,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这把老骨头还镇得住!”

话音未落,报警电话响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

接起电话,老高颇有些郁闷的神情,但听了没两句,眉头就皱了起来,沉声问:“在哪?”

等通完电话,解影阳还没问,老高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快快快,去开车,水东村,忆莲网吧边上的河里,有人要自杀!”

解影阳闻言哪敢怠慢,早冲到了外头发动车子,老高也小跑着过来,上车的时候还在打电话通知其他民警出来顶替他坐镇大堂。

尽管解影阳已经在布桥镇待了好几个月了,但关于这个水东村,他还真是不大熟悉,只是知道个大致的位置,好在有老高这个活地图在边上指路,再加上临近年关,镇上也没什么行人车辆,一路风驰电掣,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忆莲网吧旁的那条小河。

小河是镇上河道的一条支流,从西北流向东南,接着又拐了一个大弯,再折向东北。在这个大弯里面,便是水东村的所在,河西边是布桥镇的镇区,村子在河东面,因此才有了水东村的名字。

水东村北面是山林荒地,南面河水环绕,所以要进入水东村,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在村东头的大桥,联通着到邻省的道路;另一条就是村西头的小木桥,通不了车,只能过行人,也是水东村与布桥镇相连的唯一一条道路。而忆莲网吧,就在这座小木桥的西边不远的位置,南面是林场,网吧则依着小河从西北往东南的斜角上。(见图1)

也幸亏报警的地点是在这儿,若是在水东村的东头,那就真的麻烦了:小木桥过不了车,若是向南绕行,要多开20来分钟的车程。

当解影阳和老高火急火燎地从警车上下来时,早有人见着闪烁的警灯,在河边朝着他们大呼小叫地挥手:“警察快来,这边这边!”

月光之下,远远地瞧见两个身影,朝他们挥手的那个身影正在向另一个身影劝说着什么。解影阳急忙朝那儿跑去,老高则嘀咕着“不要刺激对方”,然后关了警灯。

正当解影阳和老高向河边跑去,猛然听见一声“不要!”接着,靠近河边的那个身影纵身跳入河中。

解影阳水性不好,见状立刻回头去警车上拿救生圈,老高却径直冲到了河边,甩下了外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水中救人,对于救人者的水性要求很高,一个不小心,人没就成,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这样的新闻也常见诸报道。何况此时已经是严冬季节,一阵风吹过都能让人缩着脖子打哆嗦,更不必说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了。

解影阳知道老高的岁数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唯恐他有什么不慎,此刻担心老高更多于那个自杀者,抓了救生圈飞跑过去,才到河边,却已见到老高拽着那落水者,嘴里“哈吃哈赤”地上了岸,不由松了一口气。

见老高面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解影阳担心地问道:“老高,没事吧?”

“没……没事……”老高哆哆嗦嗦地说着,“先把……人……送医院……”

解影阳看了眼落水者,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相貌颇为清秀,此时神情痴呆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什么打击想要跳河,或者是河水太冷,这会儿被冻懵了。

一旁那个之前挥手招呼他们的中年人突然提议道:“医院有点远,不如先到我家去,洗个热水澡再说吧……我看这位警官也冻坏了……”

老高断然拒绝道:“不……不行,这是程序……程序规定……”

解影阳却是大为意动,想着老高这幅样子,还是赶紧去冲个热水澡才好,便问:“你家在哪?”

“就这边上,过桥就是。”那人指了指通向水东村的小木桥,又补充了一句,“我叫周书韵,是我报的警。”

老高又想拒绝,这个时候那个被救上来的自杀者开口了:“那也好,先去他家吧。”

老高“咦”了一声,却没再说话,解影阳便称热打铁,不由分说地拽着老高和那落水者,说道:“赶紧赶紧,先过去再说,人家当事人都同意了,老高你就别纠结了……”

周书韵的家确实不远,过了小木桥走了三五分钟便到了。然而这个热水澡,却终究没有洗成。

路上不长的时间里,老高还不忘开导那个跳水者,说着诸如“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之类的话,那跳水者也说出了自己跳河自杀的原因。

他叫陈东升,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但因为经营不善,公司面临倒闭,心灰意冷之下才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大致地说了这么几句,一行四人便已在周书韵家门口。主人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到屋子里,客厅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便再无其他。恐怕连杯热茶都喝不上了,解影阳暗自腹谤着。

见两位警察有些疑惑的表情,周书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开了个网吧,平时基本上都住在网吧里,不大住这儿,见笑了。”一边说,一边拍打着沙发上的灰尘,又朝着里屋指了指,示意老高先去冲澡。

老高拍了拍陈东升的后背,笑道:“小伙子先去吧!”

陈东升犹豫了一下,便走向里屋。

解影阳稍稍地打量了一下周书韵,四五十岁的年纪,斯斯文文的,看着像是那一代上山下乡知青的样子,又随意地问了句:“你开了个网吧,是那个忆莲网吧吗?”

“嗯,是的。”周书韵点点头,又补充道,“今天晚上我在网吧里坐着,本来生意清淡,也没什么事情,便打扫了一下卫生,走到窗边的时候,无意中瞧见那个年轻人一直站在河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说起来,或许也是天意。”

“嗯,天意……”解影阳正想要敷衍两句,在这空落落的客厅里傻坐着,未免太过尴尬,总要接着话茬说点什么。

突然一声惊呼从里屋传来:“啊!”

解影阳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时和老高一起冲向里屋,但没跑两步,便停住了,里屋的走廊拐了弯,过去有好几扇门。解影阳看了看地面,从河里头捞出来的陈东升留下来的湿漉漉的脚印指向了弯角的尽头,便无视两边的其他房门,毫不犹豫地往里头走去,后头周书韵上来也指了指说:“最里面,转弯就是浴室!”

转过弯,浴室的门敞开着,陈东升惊恐地蹲在门边蜷缩成一团,日光灯那冷硬的光线照射在他身上,仿佛是惊悚片中受到了惊吓的剧情人物。老高还在问着“怎么了?”

陈东升战战兢兢地抬手指了浴室里面,那个方向从门外看不到情况。解影阳走到陈东升边上,往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年轻的男子仰面朝天倒在抽水马桶边上,脸上呈现出异于生人的苍白,面无表情,裤子的拉链打开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秋裤。

“他,他……”陈东升指着那年轻男子,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老高和周书韵也看清楚了浴室里的一幕,周书韵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老高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解影阳扫视了浴室一遍,没发现什么其他的异常,浴室窗子敞开着,窗外正挨着一棵大树,一阵冷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显得格外的诡异肃杀。他上前小心地用两根手指摸了那年轻男子的颈动脉,然后看了看老高,摇头道:“通知刑大吧。”

2

解影阳笔记本第39页红字:陈东升表现反常。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派出所的刑侦民警,不到四十岁已经满头斑驳白发的何斌带着两个小年轻,一见到解影阳就问“什么情况”。

解影阳让一个小年轻送老高回派出所,又安排人带陈东升去医院,然后向何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的经过。

听完解影阳的介绍,何斌阴沉着脸,不住地打量周书韵,后者大概是被那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颤声道:“我……我不认识那个人,我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

“嗯。”何斌用低沉的声音应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话。

解影阳安慰了周书韵几句,解释了一些“程序”之类的话语,然后要求周书韵到派出所配合调查,后者自然也只能点头答应,毕竟,在他家里死了人。等刑侦大队的人过来勘验现场时,就只剩下了解影阳和何斌两个人,以及一具尸体。

刑大带队的是副大队长余成,解影阳的老朋友。一见面,余成便嚷嚷起来:“哪有你哪就有事!快过年了都不安生!”

解影阳无奈地摊手耸肩翻白眼。

对周书韵家中的勘查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线索,余成等人便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死者身上,幸运的是,死者的口袋里放着他的身份证,于是确定了死者的身份:韩忠,男,23岁,老家在外省,目前无固定职业,无固定居所。

勘查人员在尸体的后脑部位发现淤块,怀疑系钝物击打所致,但是否致命伤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大约在24小时左右。此外,尸体所在的浴室应该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你怎么看?”余成问道。

“元芳不知道。”解影阳撇撇嘴,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进一步收集线索才是关键。

“要我看,那个周书韵逃不了干系,他和死者一准认识,不然的话,人好端端怎么会死在他家里?”

“或许吧。”

见解影阳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余成简直恨得牙痒痒:“整天装逼,累不累?走,陪我去审审周书韵!”

将现场丢给了其他同事,两人便赶回派出所去。

说是“审”其实有些过分了,那只是余成随口讲出来的话,毕竟现在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来看,并不能给周书韵打上“犯罪嫌疑人”的标签,因此实际上余成和解影阳也只是在一间办公室里以聊天的形式向他了解情况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周书韵总归是有着最大的嫌疑,如果说他和死者韩忠不认识,那么韩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中,然后好端端地死了呢?如果两人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那这联系又会是什么,一个是网吧老板,一个是外来的无业人员,即使有什么矛盾,也很难想象会到了要害人性命的地步。

余成反反复复地追问周书韵与死者的关系,但周书韵一口咬定两人素不相识,解影阳一直在旁边听着,只是在两人都口干舌燥有些上火的时候,才不失时机地缓和了一下气氛,问了问关于周书韵今晚发现有人要跳河自杀时的情况。

余成点了根烟,显得有些烦躁,跳河自杀的事情和这起命案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他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又问周书韵:“你确定你以前从没见过韩忠,也就是死者吗?”

看得出周书韵对于这些无休止的反复追问有些不满,但似乎是出于一种修养,仅仅是叹了口气,依旧礼貌地回答道:“是的,我确定。”

余成还是不死心:“会不会他来你的网吧上过网?”

“这个,倒确实不好说。”周书韵像是在回忆网吧的客人,“虽然生意不好,但多少还是有些客人的,不过他肯定不是熟客,不然我应该会有印象的。”

在余成的要求下,周书韵又回忆了许久,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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