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疑云（上）

余成无奈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应该不至于被当做可疑人员，便垂头丧气地走到窗墙边，蹲了下去，还不忘抬头交代：“你悠着点……等等，脱鞋！”

“麻烦！”解影阳嘀咕着脱掉了鞋子，踩着余成趴到窗边向仓库里望去，仓库不大，堆放的东西也不多，显得空荡荡的。只角落里有几箱东西，远远地瞧着，似乎标着某种药物的名称。

“行了吧？快过去吧！”余成等解影阳下来，拍了拍身上，不满地嘟囔着。

刚才接到陈东升的来电，说是有点事情要向警方反映，于是余成和解影阳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陈东升的公司这儿，却没想到解影阳突发奇想，去查看人家的仓库。

进到陈东升办公室的时候，余成还在不住地拍打着自己身上，骂骂咧咧地说着“还是有一股臭味！”

陈东升迎进两人，笑道：“嘿，我们公司这卫生可能……让您见笑了。”

余成面色一囧，尴尬地道：“没，不是说你这儿。”

寒暄了几句，余成便想切入正题，问陈东升要反映的事情，解影阳抢先问了一句：“贵公司，主要是做哪方面的贸易？”

“医药品，有时也会做些医疗器械，反正基本上就是这个方面的。”

“哦……”解影阳沉吟了一下，“之前，听你说公司经营不大顺利，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看看贵公司的账册？”

刚来就要查人家的账册，未免有些过分了，陈东升有些犹豫：“这个……”

余成不知道解影阳在搞什么鬼，只能顺着他的话帮腔：“我们解警官是搞经侦的，见的账册多了，多少有点经验，说不定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来，你就给他看看吧！”

一听解影阳是搞经侦的，陈东升显得愈加警惕起来，倒是解影阳一脸无所谓地笑着：“放心了，我又不是税务局的，这年头，哪家企业都差不多，我懂的。”

听他这么说，陈东升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打电话让公司的会计把一大堆的账册送了过来。解影阳便旁若无人地当场翻阅起那些账册来，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趁着解影阳翻阅账册时间，陈东升向余成说起了自己要反映的事情，坦言自己认识周书韵，而且周书韵就是自己小学时候的老师。

陈东升解释说，自己小学没有毕业就出来闯社会了，之后一直没有再见过周书韵，所以自杀那晚也没有认出来对方曾是自己的老师，而自己长大之后估计相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周书韵也没能认出他来。

同样的原因，虽然他曾是水东村的人，但打从父母过世之后就没有再回水东村生活，小时候住过的房子也早不认得是哪幢了。尽管如此，水东村的房子建造格局大体类似，农村里的屋内布局也大同小异，所以他在进入周书韵家中之后，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也因此自然而然地就找到浴室所在的位置。

只是因为当时受到自杀心情的影响，又见到了凶案现场，整个人受了惊吓浑浑噩噩的，才会将这些细节都忽略了。直到今天忽然想到周书韵这个名字很熟悉，才终于记起他就是小学时候的语文老师。

“哦，原来如此。”余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却在寻思着要不要问一下关于他母亲和周书韵的事情，斟酌着怎样用词显得比较委婉。

一旁解影阳不失时机地出声转换了话题：“听说你父母是因为交通事故过世的？”

陈东升答了一句“是的”，看了看解影阳，见他问了这句话之后还是低着头翻阅账册，似乎只是随口问来却并无多少兴趣的样子，就又转头对余成说，“那个时候我还小，听说父亲是因为毒驾导致了事故的发生，和我母亲一起在事故中身亡的。”

这些信息余成和解影阳早已经掌握了，但此刻还是配合着说出“哦，那还真是……”之类的话语，显得有些遗憾。

陈东升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唉，都过去了，那时候我还小的，也不大明白，加上父亲在家的时间少，感情上也就差了些，长大以后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你母亲呢？”解影阳突然问道。

“母亲？”

“嗯，和你母亲关系如何？”尽管之前说了对方父母的事情，算是一个铺垫，但解影阳的提问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还行吧，怎么了？”

“哦，她生前有什么比较熟悉的朋友吗？”

“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陈东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解影阳像是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开口叹气道，“唉，这些事情本来都是陈年往事了，但既然你们问了，我就如实告诉你们吧……”

接着，陈东升向余成和解影阳讲述了那段他父母和周书韵之间的纠葛，大体上与边宝和李贺所说的差不多。末了，陈东升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听别人告诉我的，两位警官你们问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很显然，陈东升对两人起了戒备之心，如果仅仅将他作为一个案件的见证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对他的身世进行如此细致的调查。

不过解影阳倒是坦然自若，笑着说道：“也是听水东村里的人说起，才随口这么一问。对了，我看贵公司的账册，似乎你们经营的药品大多是处方类的感冒药？”

解影阳这样的提问，有着很明显的转移话题的意思，不过陈东升却没有顺着他的话，随口回答了一句便开始反问解影阳：“嗯，处方类感冒药比较常用，销量好。不知道警官你所说的听水东村人说起这事，究竟是指谁？”

余成闻言便说：“这个么，警方对于线索提供者的身份是要保密的，希望陈老板能够谅解……”

“边宝。”解影阳居然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惹得余成不住地朝他瞪眼，他却像没事人似得，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哼哼，边宝……难怪……”陈东升不怀好意地轻声嘀咕着。

余成连忙劝解：“你可别太在意，他也是为了给警方提供线索，知无不言……”

“没事！”陈东升打断余成的话，“我不会去找他麻烦，不过，既然他这么长舌说别人的是非，也就怪不得我把他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的事情？”余成好奇地问。

陈东升压低了声音：“嗯，我见到过边宝和死者吵架。”

7

    解影阳笔记第40页红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重大的阴谋。

“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

陈东升的话让余成和解影阳两人大为震惊。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看到过他和人吵架，对方的样子，和死者很像。”

“你先说说当时的情况。”

根据陈东升的描述，大约是一个月之前，他到水东村东头的那家赌场去玩，正好见到边宝和人发生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两人一同在打麻将，一个上家一个下家，下家嫌上家打的牌针对自己害自己输钱，而在上家看来，下家打得牌明明就是诱导自己，害自己放了好几回炮，越是彼此埋怨，结果越是两人输的最多，到最后赌资输的一干二净，便吵了起来，还动了手。

陈东升认出来是边宝，就过去做了劝客，两人各自散去玩别的东西，只不过边宝走之前还放了话：“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要你好看！”而对方则不示弱地回击道：“也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弄死你！”

余成听完问道：“你确定和边宝发生争执的人就是死者韩忠吗？”

陈东升想了想，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不是很确定，后来见到死者的样子，我当时吓坏了，没怎么仔细看，也就是事后才觉得有点像。”

解影阳掏出了手机，翻出了一张韩忠生前的证件照递了过去。陈东升看了看，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依旧没有做出确认，但再次表示了韩忠和当日与边宝发生争执的人长得很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余成无奈地说道。毕竟陈东升只是在赌场偶然见到过一回，想要确认对方就是韩忠，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等下，你再看看这张。”解影阳把手机拿了回来，又翻了翻，直接找出了一张韩忠死后的近照，先给余成看了眼，示意了一下，余成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陈东升接过手机，看着那照片，稍稍流露出一些惊恐的神色，最后终于坚定地点头，确认了就是这个人。

临走的时候，解影阳问了陈东升的手机号码，表示如果有需要可能还会和他联系，存了号码，拨打了一下，陈东升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着的手机，示意收到了，然后也存了解影阳的号码。

解影阳看着陈东升，指着他手机边角的破损处打趣道：“陈老板该换个手机了，都有点破了，不合老板的身份啊！”

陈东升尴尬地笑了笑：“公司都快倒闭了，哪还顾得上这个。”

离开陈东升的公司，余成和解影阳本打算去找边宝问话，确认他和死者韩忠发生过争执的事情，但是边宝并没在家中。解影阳不由得懊恼自己之前没有留下边宝的联系方式，而余成则在担心，边宝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埋怨解影阳上午时候不该贸贸然地去找边宝，当然，这也只是随口说说，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边宝和韩忠有过交集。

左右无事，两人又去了忆莲网吧找周书韵，将李贺那里得来的信息询问了周书韵，一一地验证了，说到关于陈东升的时候，解影阳抢过了话茬，没有直接说穿陈东升的身份，而是小心地试探了一下，不过从周书韵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陈东升就是汤莲的儿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也就没有再提及这一茬。

说完正事，余成便有些无趣地在网吧里四处打量起来，而解影阳则顺便聊了其他的话题：“对了，听说周老板你在化学研究方面很有成就，还研制出了一种新药？”

周书韵的表情像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料到警察会对这些科学研究的东西也感兴趣：“啊，呵呵，算不上，民科嘛，瞎胡闹。”

“您客气了，听说是叫什么X8是吗？”

“啊……”周书韵楞了一下，“大概是这个名字吧。有些年头了，那时候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搞点研究发现一鸣惊人，见笑了。”

“哪里，后来怎样了？”

“能怎样啊，不靠谱呗，往上头报，被否了，哈哈！”

周书韵的话有些自嘲，解影阳只当做没有听到，接着又问：“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周书韵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反正那会儿药监局给了个批复，之后就没下文了。”

“哦，可惜了。”

正说着话，余成那边叫了周书韵一声，大概是要确认一下当时他发现陈东升自杀时，在网吧里站着的位置，周书韵向解影阳表示了一下歉意，便走了过去。解影阳示意他自便，又和网管小王聊了起来。

“周老板给你多少工资？”

小王有些腼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含糊地说着“周老板对我挺好的，给的不少。”

“哦，我看网吧似乎生意有些清淡啊！”解影阳随口感叹了一句。

小王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是啊，我也有些担心，网吧的生意一直不好，听说之前的几个网管，就是因为网吧生意不好，所以老板才暂时辞退了他们，万一老板把我也辞退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解影阳说道：“去别的网吧找个网管的工作应该不难吧？”

小王撇撇嘴，叹气道：“再找个网管的工作是不难，可是别处的网吧给的工资都很低，哪能和这里比？而且又忙，你说这里生意不好吧，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忙，我平时除了搞搞卫生，电脑什么的玩的人少，很少需要我维护的，我也可以有比较多的时间自己玩玩游戏……”

“平时卫生都是你搞的？”

“嗯啊，我又没什么事情，闲下来就多搞搞卫生了，有时候一天打扫好几回呢！”

听着小王夸耀自己的勤快，解影阳若有所思，接着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这个网吧‘闹鬼’？”

小王一听，神色有些怪异，大概是又想到解影阳警察的身份，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有些郁闷地回答：“您可别听人家乱说，这都没影的事儿！是有人这么传，那肯定是别的网吧想要弄坏我们网吧名声，抢生意呢！就说我值班的时候吧，从没见到过什么闹鬼的事情，肯定是谣传！”

“哦……”解影阳点点头，见对方反应挺大，也就转移了话题，“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

一听解影阳说到游戏，小王就来了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