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疑云(上)
“哪啊,我可不怎么会玩,自己的电脑都好些年前的破烂货了,跑不起现在这些游戏来。”
“那有空你来这儿玩呀!”小王兴奋地说道,“这儿的电脑可挺好的,加上玩的人少,保养很好,再新的游戏都跑起来很顺畅!”
“是吗?”
“骗人是小狗!”
“好,有空一定来!”
“要来哦!”
回去的路上,余成一边开车,一边幸灾乐祸地朝解影阳说:“怎样,那小网管和你聊游戏了吧?”
“嗯。”
“嘿嘿,上回我可被他折磨惨了,一个劲地说游戏,你说现在的年轻人……”
解影阳一本正经地打断道:“我也是年轻人。”
“呸。”
两人在布桥镇派出所里匆匆地吃了顿晚饭,便赶到了镇上的某处地方,那儿坐落着许多老旧的民房,大多出租给了外来人。他们在吃晚饭的时候接到何斌的来电,说找到了韩忠的一个盗窃同伙的住处,正在附近蹲守准备抓捕。
到了那儿时,何斌和另一个派出所的兄弟正蹲在一旁的路边抽烟,见余成和解影阳过来,丢了烟头,打了个眼色也没多说话,便上到了不远处的一辆小车里,留下另一个独自在那儿看着。
余成和解影阳也跟着上了那辆车,关上门余成便问:“什么情况?”
何斌很谨慎地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才沉声说道:“快过年了,其他几个估计都已经离开布桥镇了,只剩下这一个,好像是打算在镇上买点年货之类的再走……”
余成又问:“人在屋子里?”
“没在,晚上应该会回来。”
这里头的地形不方便停车,所以车子停的位置看不到要监控的位置,如果要蹲守,只能下了车在露天环境下,这大冬天的,解影阳是能躲在室内就躲在室内,于是便问:“怎么不进屋里去守?”
何斌无奈地摇头道:“地形太复杂,怕边上人注意,会惊动对方。”
“周围地形都查看到位了吗?”
“嗯,两个字,复杂。要都堵上,得有十多个人,肯定会打草惊蛇,还是在这外头盯着,等他到门口的时候,从后面缀上去抓最合适。”
余成点点头:“行,你和那个兄弟先歇会儿吧,我和影子去盯会。”
拉着解影阳下了车,两人便让另一个人回车上去休息,余成和解影阳点了烟,像是游手好闲的混子一般,在路旁无所事事地晃悠。
这一晃悠,就晃悠了三个多小时,中间还换了一回班,之后又换回了余、解两人,直到了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轻男子身影出现了。
“是吗?”解影阳轻声问了句。
余成掏出手机,翻出了何斌发给他的照片,高高举了起来,装作和解影阳合影自拍的样子,眼睛却越过手机观察着那个年轻男子,比对着照片上的相貌身形。
“哎呀,太黑了,打个闪光啦笨蛋!”解影阳大声地叫道。
“咔嚓”一声,那个年轻男子正从他们面前走过,被闪过闪了一下,转头见解影阳比着“二”的手势盯着手机屏幕,原来是两个无聊的人在玩自拍,也就不在意地走了过去。在余成的手机屏幕上却显示出了那个男子的照片,又转发给了何斌。
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转进了小巷子里,何斌和另一个兄弟小跑着到了他们面前,阴沉着脸神色匆匆地说道:“快跟上去,就是他。”
说完,便跑向小巷口,悄悄地转了进去,余成紧紧地跟在后面。解影阳很少参与这样的直接抓捕,不免有些紧张,慌慌忙忙地跑了两步,却不小心把鞋带踩散了,只得冲回头看自己的余成挥挥手,示意不用等自己,蹲下去绑鞋带。
那边何斌余成三人缀着那年轻男子进了小巷,快步走了没多远,一拐弯就是那人的住处门口,何斌打了个手势,让身后两人止步噤声,自己小心地往转角那儿探头张望,却不禁发出了“咦”的一声。
后面余成听见声音,也来不及责怪何斌,忙靠过去也探头张望,竟发现前面空无一人,房门紧闭着,门前却堆放了一地的年货,可这么点时间,那男轻男子肯定没进屋。
“什么情况?”在最后头的一人忍不住出声询问,直接转出了弯角,看着眼前一幕傻了眼。
8
解影阳笔记第41页黑字:比肺结核更可怕的事情是理所当然。
到得这一刻,几人都明白对方已经被惊动逃跑了,何斌怒喝道:“分头追!”说完就跑过那门口,朝着前面岔路奔去。
笔下千言,不过眼前一瞬。解影阳手忙脚乱地绑好了鞋带,快步靠向那小巷口,却听到一阵响动声,再听到何斌的声音,便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反倒放慢了步子,退回到大路上。
片刻功夫,另一条巷子里窜出来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不时回头张望,正是那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子,解影阳没有犹豫,朝那人跑过去一把扑倒。
那人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了,索性放弃了抵抗,任由解影阳死死地把他压在地上。
“老实点!”解影阳靠在那人耳边厉声喝道。
“轻点,我有病。”
“什么?”
余成和何斌追过来的时候,只见解影阳死死地压在那年轻男子的身上,隔着不过十公分两人面对着面对视着,那年轻男子咳嗽着喘息道:“我有肺结核。”
解影阳第三回洗手洗脸的时候,余成没再过来调侃他,反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表示了一下安慰。不过解影阳根本没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很不放心。
尽管刚才电话里做医生的妻子薛茹还让他不必担心,等确定了嫌疑人的病是不是开放性病灶再说,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自己脸上还能感到那股凉意,之前那个名叫韩才的年轻人说话时一定有唾沫飞溅。解影阳只能靠洗手、洗脸,甚至把冰凉的自来水灌到鼻子里漱鼻,用这样的方法来让自己安心。
这天晚上对韩才的审讯解影阳也没有参加,从头到尾都是何斌和余成在操办,虽然多少有些歉意,可那种不安的感觉令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怀着这样惴惴的情绪,直到入睡。
第二天早上,解影阳被余成叫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余成一脸疲倦,许是一晚没睡了:“影子,恭喜你中奖了。”
“什么,难道?”解影阳一惊,心想莫非那韩才正好是开放性病灶,自己很可能被传染了?却没注意余成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嘿嘿,”余成裂开嘴笑起来,“瞧你那德行,还真怕死啊。肺结核也不是绝症嘛,这么害怕干嘛?”
“没心情和你扯淡,到底什么情况?”解影阳一脸严肃。
余成无趣地撇撇嘴:“兄弟们忙活了一晚上,你倒好,一个人睡得舒服……”
“咳,这个……”解影阳有些讪讪地笑起来,“知道你辛苦,回头你补补觉,我会卖力点的,快告诉我韩才的情况。”
“韩才啊?他可机灵着呢,知道自己肺结核,就算被判了也不用干重活,都没怎么问,就交代得清清楚楚了,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呢!”
“不是这个,他的病!”
“哦,这个啊?”余成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昨天刑拘手续批下来了之后,我们一晚上该问的也都问了,今天一早就送他去了看守所,当然,先照例带他去体检……”
“别废话,赶紧说重点!”
扯了一大圈,余成才终于说道:“嘿嘿,放心吧,确诊肺结核,但病灶不在活动期,没有传染性。”
解影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余成亲口说出来,他心里的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这时候又想起来韩忠的事情,便问道:“他也姓韩,和韩忠是什么关系?”
“老家同一个村的。”余成便把昨夜审讯时的情况告诉了解影阳。
正如余成之前所说,韩才因为患有肺结核,干不了什么活,于是就走上了偷盗为生的道路,此前有过多次前科,但也因为肺结核的缘故,往往被取保候审或是保外就医,即使判了刑,也不必干什么重活,根据法律,反而要照顾他的病情,除了被限制自由,等于是找个地方疗养,他也因为变得有恃无恐,被抓了也没什么顾虑,直接就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韩忠是他同村的老乡,本来是到布桥镇来打工的,但是和偷盗相比,打工自然是来钱慢又辛苦,于是在韩才的诱使下,也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营生。与他们一道的,还有其他两个韩才的同伙,不过并不是他们的老乡。
平时的时候,韩忠与韩才两人的关系因为是老乡而更亲密一些,尤其是他们知道了韩才患有肺结核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灶之后,四个人的盗窃团伙更是形成了两个小团体。本来为了考虑到韩才的病,需要比较多的休养,四个人偷得的钱财分配上也会多照顾他一些,但后来,基本上就是韩忠一个人会拿出钱来分给韩才,其他的两个人则自行其是。
今年下半年的时候,韩忠有一回独自出去偷东西,回来的时候收获颇丰,自称找到了“偷的秘诀”,得来的钱财照例分了许多给韩才,引得那两个同伙很是眼红,追问了好几回,韩忠也没说出来详情,三个人都猜测他是找到了一头“肥羊”。在那之后,韩忠就不大参与几个人的共同行动了,大多时候是独自一个人下手,而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大量的现金。
临近年关的时候,四个人准备离开布桥镇回老家过年,韩忠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干一票大的”之后再走,让几个人等他一天,那是韩才最后一次见到韩忠。那天之后,韩忠没有回来,其他两人便先行离开了,而韩才则打算再等等。
对于韩忠没有如约回来,韩才心中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测,担心他可能被警察抓住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昨天抓捕的时候,才会让原本就疑虑重重的韩才有所察觉而企图逃跑。
“这么说,他对于韩忠的死毫不知情?”
“应该是不知道。”余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试探着问过,韩忠有没有和人发生过什么矛盾……”
“韩才怎么说?”
“他们的生活圈子很窄,没什么其他朋友,要说矛盾,也就是和其他两个同伙有过争执,嗯,一个叫林富,一个叫何平。”
“林富,何平。他们和韩忠发生过什么争执?”
“这两人一直认为韩忠是发现一头‘肥羊’,比如某个大富豪的房子,却长期空置无人居住,所以多次逼问韩忠,但韩忠始终不告诉他们。他们觉得韩忠一个人吃独食,对此愤愤不平,好几次放狠话威胁韩忠。”余成停了停,像是在回忆韩才交代的供词,“不过照韩才看,那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气话的成分,算不得真的。只是有一回,他们和韩忠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若不是韩才及时劝和,差点就动起手来。”
“是吗?具体的情况呢?”
“为的还是这件事情。韩才说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细节再次触发这次争吵,不过从他们争吵时的只言片语推测,应该是林富和何平跟踪了韩忠,但可能是韩忠有所察觉,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别的地方,导致林富跟何平险些挨了揍,还差点就被抓住,所以对韩忠这种阴同伴的举动很是恼火。”
“这么说的话,何平、林富与韩忠的矛盾,实际上还不浅啊……”
“嗯,确实,如果说因此对韩忠有了杀意……”
解影阳想了想,又问:“韩忠说‘干一票大的’是哪天?他离开之后,林富跟何平又在哪?和韩才在一起吗?”
“1月13日,正好就是韩忠死的那一天。”余成赞许着点头,“林富和何平的行踪我也问了,据说他们在韩忠走之后也离开了,说是去买年货了。嗯,到了晚饭时分,也确实买了年货回去,之后没再出门,直到第二天等不到韩忠回来,就直接回老家了。”
“买年货……时间上有点久,但晚饭时分就回来,没有出门的话,作案时间上……晚饭时分,不够精确啊……”
“是啊……”余成叹了口气,“韩才记不清具体的时间。”
稍稍地沉默了片刻,解影阳转而问道:“林富和何平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回到老家了吧?”
余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回答说:“何斌在抓这事,那两人的身份情况都搞清楚了,估计他下午就会带人出差去。”
“行吧。”解影阳不置可否地随口说了一句,“那你先补觉,我再去找找老鞭炮。”
余成听到这话,也不客气,直接往沙发上一趟,闭着眼睛说道:“快去,没事别找我,嗯,三个小时之后打电话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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