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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予解惑

来源:作者 作者:杨武凤

肖潇很快就破译了这个少女的电脑开机和网络QQ密码。

“伤痛的心”是晨曦的网络呢称,这个呢称就让肖潇头皮一紧。近期她所浏览的网页很奇怪,除了一些青春期的生理知识外,竟然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引产流产的医院及相关知识,而QQ聊天的记录则全部空白,如果保留一些也正常,竟然全部删除,她果然是作好了自杀的准备了,但是疏忽的是好友目录却未删。而这个目录中除了三个同学外,只有一个叫“摧花辣手”的人还未查清。

辛欣说那就赶快挂上吧,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肖潇把“摧花辣手”设置成唯一可见好友后,就守在机子前。呆了好长时间,没发现什么动静,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拿起今天的报纸浏览,习惯性地一摸口袋,发现火机没了,就踱出办公室到外面买了个火机。回到桌前,他吓了一跳,“摧花辣手”的图像竟闪得飞快。原来晨曦把所有的提示音全取消了,当然是防止母亲发现她网聊,可是这台式电脑的键盘声还是让晨曦的母亲发现了她的聊天,所以才发生了争执。

肖潇忙点开对话框,果然就出现了大片的字迹,看来对方比我们还着急。

摧花辣手:亲,你终于上来了?

          怎么不说话?

          喂喂,你还在生气么?

          你要是还不愿说话,那我可就闪人的啊。

          算了,不跟你记较,你还好吗?

          我可真闪的啊?

肖潇飞快地打字:我不好。

心想得亏没走远,否则又得挨批了。立即电话向辛欣报告。

摧花辣手:前晚你话说到一半就突然下线,我知道你是生我气了,我当时也是急不择言,你不要生气,我正在想办法。

肖潇忍着没动

摧花辣手:;我从家里拿了300元钱,只能这多了,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肖潇在表情栏里找了个流泪的图片发过去。这样既免得文字可能造成的差错,也有多种解读法可圆说。

摧花辣手: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断我腿的。我……

对话终止在这里。他们动作真快啊。肖潇暗自佩服。

  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惊醒时晓阳看了看闹钟,已是晚上十点钟了,母亲轻声地在门外问他是否哪里不舒服了,晓阳懒懒地回声:没有。母亲说:那你出来吃点东西。他被母样的执着催着上了餐桌。以为自已会吃不下东西,没想到那鸡尾虾的艳红和姜汁葱花香醋麻油的浓香一下子就刺激得他味口大开,这才觉得晚餐没吃果然饥肠咕咕叫了。

一顿狼吞虎咽后才说:妈,我班有个女生跳楼自杀了。

母亲吓了一跳:今天吗?为什么啊?

不知道,也许认为活着没意思吧。

小孩子家不要乱说,什么活着没意思,你们才多大?

晓阳无语。

刘老师说是为拆迁的事堵门,刘老师说了谎啊?

是的,刘老师他们不会说真话的,他还找我们去个别谈话的。

晓阳突然不想再说下去,起身回到了房间。母亲则追在后面叮嘱:你不要在外面乱说啊,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啊。晓阳已经关上了房门。

肯定是没有心情看书的,可是不看书又能干什么,又有什么可干?他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脑,下意识地点开一些窗口……。

那个有着明眸皓齿性感卡通女孩带着欢欣的笑容跳了出来,晶莹的大眼睛向他抛了一个媚态十足的眼神。原来晨曦并没有跳楼,她是带着她的灵光与娇媚飞向了太空,飞向了神奇的灵芝国,化作了这神奇的性感女郎。晓阳不觉全身为之一震,伤心、孤独与哀痛都消散了,血液也慢慢在全身流动,象冰冻的河流开始消融,一点点,一片片,直至周遭春回大地,万物萌动,潮水汹涌……

那个有着明眸皓齿性感卡通女孩已经和晨曦的身影合二为一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晓阳踩在踏板上的腿脚不断加劲,可是明显地感觉人有点恍惚,笼头稍一歪,差点撞上行道树。昨晚太疲劳了,搞不好又会迟到,想着迟到挨批的情形,不禁再次加快脚踏速度。

还好,远远地望向教室,没有哨兵样站在门口对迟到者吹胡子瞪眼的刘老师。晓阳脚步匆匆,正要从正面进入教学大楼,却又触电般从“万箭穿心”处拐向了东边一侧,那中间地带带给他的是锥心的疼痛。进入门洞,却发现,前面还有好几个人,原来大家都一致避开了从正门进入教学楼。

消息早已长了翅膀样飞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刘老师们却还在自欺欺人般围追堵截,使得晴天炸响一个霹雳后,电闪雷鸣只能在翻滚的乌云后面若隐若现,沉寂,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寂。晓阳恍惚觉得晨曦就走在前面,在一步步地拾级而上。在与同学们勾肩搭背地嘻笑打闹。

突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晓阳,回头一看,是涛子,涛子说:反正刘老师没来,迟到了他也看不到……哎呀,你脖子怎么啦?涛子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晓阳一跳,他反弹式地把被涛子拉歪扭的衣服迅速扯正护住颈部,毫不理会他,径直往教室走去。涛子很奇怪地跟着他往教室走,还不识相地一连声问:你不痛吗都伤成那样了?突然涛子象是悟到什么样闭了嘴。

晓阳心烦意乱地入了座,偷眼看涛子,涛子疑虑的眼光竟一直盯在自已身上,晓阳想,坏了,这家伙要坏我的事!他还会来问的,不管怎么样,不能告诉他。

果然,早自习后,大家在食堂吃早餐,晓阳在一个偏僻的桌上刚刚坐下,涛子就端着稀饭包子过来了,两个人无声地各自吃着,最后还是涛子忍不住了,问:你脖子上的伤和晨曦有关吗?晓阳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你想哪去了?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自已不小心弄的。怎么弄的?不用你管。晓阳说完起身。涛子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告诉我,否则……

与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已不小心弄的。

怎么弄的?

不用你管。晓阳甩手走开了。

晓阳既心烦意乱又愤愤不平,凭什么管这多闲事呢?要是再这样,别想再来问我作业题了,更不可能让你抄了。可是突然他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涛子刚才怎么说的?“你脖子上的伤与晨曦有关吗”,当然有关!可是我当然不可能承认,可是涛子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涛子的意思是……晓阳的心更是砰砰砰地乱慌乱跳起来。

“摧花辣手”被带到刑警队,辛欣才看清这是个17、8岁的小青年,有一种沉郁从他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他从网吧被带出来时一直沉默不语,肖潇想,这个孩子对晨曦的死起了什么作用呢?

“摧花辣手”被带进刑警队后,有了抵触情绪,开始不停的嘀咕着:干嘛带我来这里啊,我又没做犯法的事。肖潇说:你不是摧花辣手吗?没做犯法的事,把你做的坏事说说也行。摧花辣手说:我也没有做坏事。

那就说说你做的“好事”吧。“摧花辣手”显然听懂了意思,仍是咕噜着说:我没有做什么事。

没有做什么事,我们会这样兴师动众地把你找来吗?肖潇和颜悦色地说,淡蓝的烟雾象轻柔的绸带从他手上袅袅升起,他好象有的是时间,而“摧花辣手”却急着什么时候能让他回家。

七拐八弯,连问带查,辛欣和肖潇总算把事情还原了。

高中没毕业,“摧花辣手”就辍学了,父母亲忙着上班,他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后来就在聊天室,加了“伤痛的心”为好友,他觉得两个人的名字好象天然是一对。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开心?他最初是这样跟她打招呼的。

“伤痛的心”说:果真摧花辣手?

“摧花辣手”就发了个笑脸过去说:让我帮你开开心。打掉了两字,别误会。

我失恋了。

没想到“伤痛的心”真的跟他聊了起来。“摧花辣手”想反正没事干,在网上,谁也不知谁说的话是真是假,没事就先聊着呗,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耗着。哪知“伤痛的心”越说话越多,那一天,他们足足聊了三个小时,说的全是她失恋的心情,她爱着的是一个同年级的男生,名字她是死也不愿说的,只说那个男生如何的优秀,如何的帅气,甚至每一个与他交往的细节都说得如数家珍。可是“摧花辣手”的感觉却是,她与他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恋爱,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少女的单相思而已。但因为是第一次聊,他没有拆穿她而已,特别是发觉她沉浸在对往夕交往的美好回忆时,他真的是不忍心告诉她,那个男孩对她根本就没有动过心。一直到深夜一点多钟,两个人打开了视频,彼此认识了,让双方都感到欣喜的是,原来“伤痛的心”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而“摧花辣手”不仅长得不“摧残”,反而有几分憨厚,与他的名字一点也不搭。

“摧花辣手”说:他那么伤你,我还以为你是只恐龙呢,没想到却是个真正的女神啊。

“伤痛的心”说:女神有什么用啊,人家又不欣赏。

     “摧花辣手”说:那是他有眼无珠嘛,也是他无福消受啊。呵呵。

     “伤痛的心”立即发了个欢呼的图来说:对呀,感觉你好有眼光呢。

“摧花辣手”对民警说:她把全部的爱倾注到那个男生的身上,无时无刻心心念念的是他,当她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感觉,特别是发现他对别的女同学也一样的有问必答有说有笑时,她觉得应该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他知道她才是独一无二的。于是,她把所有的能表达爱意的美好词藻全搜罗出来,倾注到笔端,堆砌在了那篇她人生的第一封情书里,怀着一颗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投入邮箱,充满期待不安地巴望着他的回复,想像着他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收到它,以怎么样的心情拆开它、阅读它,以怎么样的方式来回复她,会给她写一封情意绵绵的回信,述说情生已久只是担心被拒而不敢表白?会感激她的主动免却了他的犹疑之苦?会佩服她的勇敢真诚等等,或者就在某个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跟在她身后,趁人不注意时与她说上话,或者就直接请她到肯德基去喝杯可乐然后诉说相思之苦?她甚至憧憬着俩人携手漫步在大学校园的浪漫情景。

可是,预计他收到信件的那一天,他一点反映也没有,她便以为信还未到,第二天,仍是没有反应,她猜想邮差耽误了,第三天,第四天,她一天比一天焦虑,看着他仍象以往一样的平淡平静,甚至有一两次他明明应该是看到她了的,搁从前,他会对她笑脸相迎的,可是他却象没看见她一样,或者根本就是视而不见。那天在食堂打饭,她欣喜地看到他就在前面三个人的位置排着队,满以为他打完饭回身时可以看到自已,她就可以从他眼神里读到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回身时根本就没看她一眼,甚至,他竟然还被她眼睁睁地看到把一个女同学让到他的前面去插了队,而轮到她打饭菜时,正好最喜欢的腊肉西兰花没了,她很是郁闷。端着盘子随便找了个座位,鬼使神差地竟发现对面座的人盘中堆着腊肉西兰花,而正在美滋美味吃着的,就是那个插队的女生。她差点没有把盘中的饭菜扣到桌子上。

此后十天半月都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她的心一点点沉入冰湖,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男同学的意图,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做个一般的朋友也行啊,可是他竟然好象是故意气她一样,对其他的女同学更亲热了,她的心在冰湖中挣扎,心想,要是对我没有意思,何必从前对我那么好,有问必答,有难必帮的呢?作为女生,我这样的主动,已经够放低姿态了,没想到他还顺杆爬俏起皮了,好象故意要气我似的,那就拉倒吧。她开始在网上寻求安慰。

心里烦就上网呗,就这样就遇到了你。她说,我把从未对人说的话全对你说了,你得保密啊。明天又要迟到了,88。

两个人这一次聊得水深火热的,约好次日就见面。“摧花辣手”在肯德基的一个角落里点了两个套餐桶等着“伤痛的心”到来,她的出现让他眼睛前一亮,她比视频中的样子更漂亮,翠绿的连衣裙衬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真正是桃红柳绿的春天气息,让人莫名地兴奋。想不到昨夜聊得那么晚,今天她还能这样容光焕发。她却说:正是因为昨天说透了,才好好地睡了一觉嘛,人家为了今天的见面,下午又翘课了呢,不管那些了,心情舒畅是最重要的,心情不好坐在教室里也听不见老师讲啥,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呢。“摧花辣手”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可乐:来我们喝一大口,怎么你跟我的想法这么一致啊。

两个人在网上一拍即合,现在更是一见如故了。

“摧花辣手”说:昨天我们已经说了那么多的话,我们就象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从现在起不再说以前了,我们说以后,说未来好吗?

“伤痛的心”说:好呀,我也觉得老说从前怪腻味的,那就说以后。说着也举起了手中的可乐与“摧花辣手”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两根手指拈起了桶中的一个鸡腿就咬了一口:我就喜欢这个香味,我小姨老不让我吃,说什么是垃圾食品。我看他们是舍不得钱,现在哪有不是垃圾的食品嘛,只要还是食品就行呗,反正不吃吧饿死,吃了吧毒死,做饱鬼总比做饿鬼强吧。“摧花辣手”哈哈大笑。两个人出门时很自然地就手牵着手了。

“摧花辣手”把“伤痛的心”牵到了街头拐角处,夜深人静,车辆稀少,就在浓荫的香樟树下,他吻了她,也抚摸了她全身。想有进一步动作时,她推开了他。他以为她生气了,可是,第二天,他打电话她,说家里大人都上班去了,请她来家中玩,她爽快地答应了。就在他的家中他的床上,两个人发生了关系。看着床单上的一片红云,他有点害怕,没想到她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没事,是他不珍惜,活该,我愿意。当时还沉浸在新奇的感觉中,没有多想什么,等她走后,他才咂摸出这话的含意来,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感觉自已是那个人的替代品,他要彻底改变这种地位,于是开始疯狂地与她约会。

直到有一天她惊惶地告诉他平常准时的例假已经迟到了十六天了。他也惊惶地说:你怎么没采取措施啊?什么措施?她一脸的茫然。他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生理卫生课应该有如何避孕啊,老师没讲吗?他说这些时其实也是诈唬,他虽然上到了高中一年级,但也是混过来的,何况他那时上的是文科班,根本就没有开这门课。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惊奇地看着他:生物课有讲这个吗?没有啊,好象有一节是讲生理卫生的,但是老师没怎么讲啊,说是让我们自已回家看书的,可是回家作业都做不完,没记得去看这不大可能考试的章节啊。“如果要考,老师肯定会讲的,不讲的东西多半不会考”,她特地强调,在750的总分中只占30分的生物课常常总是被其他的主课挤掉的,而且所谓的自习课也往往被主课老师们用小测验或者补课的名义占用,没有空闲来自习这门“副课”。“伤痛的心”说她很羡慕不考试的人,说大城市的学生考分要求就低得多,他们还有时间能上体育音乐美术呢。说到这里时“伤痛的心”夸张地讲述着自已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大有滔滔不绝之势,“摧花辣手”只得打断她深沉地说:那羡慕不了的,我们只能生活在现实中。“伤痛的心”立即象从天上跌落到地上,幽幽地说:是啊,现实是你说怎么办啊?“摧花辣手”装作很镇定的说:先确定看是不是怀上了啊。

两个人打开电脑上网查询,果然就是那样的,症状好象全都对上了。“摧花辣手”还不相信,怎么就那么容易的怀上了呢?他一个表哥结婚好多年,想生孩子都没成呢,到处求医不知花了多少钱都还没治好,他时常听到父母亲当他的面来说这事。“伤痛的心”就气哭了说:他们那是有病啊,你以为人人都有病吗?他说:你怪我有什么用,你自已怎么不小心?她说:我怎么小心?不是你总是要,事先也没问问我的就……。他也有点着急了,就让“伤痛的心”去药店买试纸“伤痛的心”说:我不敢去,那里的人会问这问那的,我怎么答呀,说你不是“摧花辣手”吗?这是你们男人该做的事啊,你去买吧。“摧花辣手”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但这会儿在他家里,他不能拖到父母都回来。他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假装镇定地去药店买拭子。

柜台后面那个满脸折子的阿姨,眼睛象刀子一样刺着他的脸,从脸上一直刺到心里。他被刺疼的神经反弹着在心里说:又不是给你女儿买的,你操的什么心!这样一抵抗,倒真的有点理直气壮了。他强装老道地从她手里接过那片四厘米长的纸片,逃离了那个药店。

这样,“摧花辣手”把试纸递给“伤痛的心”时,他的心里就起了嫌恶。

两个人对着说明书仔细研究后发现,还得等到早上醒来的第一次尿,于是,他得到了赦免令般让她马上回家去等明天一个人再试,“伤痛的心”只得把东西拿回家去偷偷地试。结果果真就是不幸的。

这一天她都魂不守舍,好容易等到晚上在网上把不幸告诉了“摧花辣手”,“摧花辣手”也傻了,过了半天才给出一行字说:我会想办法的。然后就下了线。

晨曦天天魂不守舍,打他的手机,手机关机,而座机是断不敢冒然拨打的。就只有守着网络。

好容易挨到有一天晚上在QQ上看到“摧花辣手”图像灯亮了,她就急忙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已。“摧花辣手”说不是躲,是跟着一个哥们到北方去跑了几天运输。“伤痛的心”就发了张默默流泪的图片过去,然后问他我该怎么办?而他只说了句:我也不知怎么办。

就在这紧要关头,晨曦的母亲却进来关了她的电脑。母女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晨曦还没有想出怎么去见“摧花辣手”,更加不幸的事接着发生了。她绝对没有想到,林旭竟然把那封情书交到了老师手里,而且是事隔两个多月以后。更没有想到的是老师会当了全班同学的面来说起这事,而此时她其实已经快把他从心里挖除掉了。当老师在全班同学的面前不点名地说这事时,她还没意识到说的就是自已,她已刻意地把这事忘了,她一门心事都在如何处理掉身上的麻烦。直到老师叫她到办公室去训话,她才如梦初醒。早已封存的事,却突然被以这种方式重新提起。疮疤被揭,仍然鲜血淋漓,更痛的是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面对同学,面对那个得意而残忍的“负心人”林旭。

“摧花辣手”的叙述应证着肖潇在电脑上恢复的数据。“伤痛的心”正是晨曦那一段时间的状态,在他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时,正是晨曦生日的前一天,“摧花辣手”说因为晨曦的生日是4月1日,他还笑她怎么选了个愚人节来到这世上。

那么按法律规定,晨曦真正的14周岁应该从生日的这一天开始计算,也就是事发当天,她还没有满14周岁,那么“摧花辣手”很可能会以奸淫幼女罪来论罪。但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肖潇感觉到很是棘手。他把这个利害关系讲给“摧花辣手”听时,他就哭了起来说:我怎么知道她还不满14岁啊,那天是她说她明天就要过生日,我还问她多大生日,她说她十七岁了,我还说那我们同年啊。她说反正也没人陪,也不想要别人陪,说不如咱俩喝点酒吧,说古人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我就把我爸存在家里的酒拿出来跟她一起喝,还特意去旁边的小餐馆叫了两个菜。两个人都喝得很高兴,就,就那样了。哪里知道她还不满十四啊。“摧花辣手”听说可能会因此被判刑时哇哇地大哭起来。

肖潇说:你要是真的爱她怎么在她怀孕后不帮她一把呢?“摧花辣手”说:我是想着帮她的啊,我还从我家里偷了300元钱给她的啊,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啊。肖潇想说现在治个感冒就几百元,300元能坠胎?可是看看“摧花辣手”那稚嫩的脸,他忍住了没作声。“摧花辣手”还在嘀咕不休:再说,我又没有强迫她。

辛欣和肖潇一道向学校吴校长及其他领导宣布了晨曦的死因:符合高坠死亡特征,排除他杀及意外原因。也就是说,晨曦是跳楼自杀身亡。同时也把晨曦的小姨请来对她通报了警方的最终结论。然后请小姨与民警一道去向晨曦的父母宣告,希望这样能避免一些尴尬。

民警们嘴上都没说晨曦身怀有孕的话,只把法医检验的结果拿给了她看,小姨的惊异丝毫也不出人意料,她大放悲声:我可怜的孩子啊,这是谁把你害的啊。然后不听别人的阻拦就进到房间去告诉了晨曦的妈妈,姐妹二人就在房间内嚎淘起来。

悲痛过后,他们就猜测会不会是在哪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回家的路上被哪个歹徒玷污,却因为害羞不敢对家人说。毕尽遭遇性侵是令人同情的受害者,而早恋受孕则是令人不耻的行为不检点。驱利避害的习惯思维迫使一家人努力回忆晨曦哪些日子是有人接送的,哪些日子是她自已一个人晚回家的。姨父说:老师中也是有败类啊,现在误人子弟的无良老师不是没有,猥亵学生的违法犯罪也一样不少。

我可怜的孩子啊,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能选择了跳楼来解脱啊!是我害了她呀,是我呀!母亲再次痛得昏死过去。姨父对辛欣和肖潇说:你们现在要破的不仅仅是一起杀人案,还包含了一起强奸案。小姨补充说:你们不仅要破案,还得对学校、对社会严格保密,毕尽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小姨原来愤怒而强硬的语气明显有了些底气不足。

辛欣说:当然会的,对未成年的案事件,本来就是要保密的,现在孩子的死保密不了,但她怀孕这事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小姨把辛欣拉到一边小声说:你们肯定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告诉我。辛欣说:那也只是个孩子。可是他把晨曦害死了!小姨怒吼。辛欣说:是否追究他的责任,公安机关自会秉公执法,你们要好好安慰你姐姐姐夫,堵校门的事不可再做了。

晨曦父亲在伤心之余又多了一重钝痛,他蹲在门边头深深地低下去,一言不发。他们夫妻平常精力都集中在经营面馆上了,给女儿的关心太少,想不到女儿临死前居然承受着这么大的思想压力,她这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才想到了死啊。在他的老家,女孩子要是还没出嫁就怀孕了,那自然是整个家族都跟着蒙受奇耻大辱,可是他毕竟是进城多年,耳闻目睹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事,所以,虽然他心里责备着女儿不该误入歧途,但更怪罪她不该走这样的路,这个一向以自食其力勤劳致富为荣的进城创业农民,突然觉得自已的人生竟是一片灰暗,无论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就象是无底的深井,他们看得到头顶那片光亮的天,却永远不可能走出这深暗的井。眼见得晨曦初中毕业,老家的女孩能读书到这个程度的很少,实指望她能考上好的高中,他们家就可能出一个女大学生,他们夫妻把生意慢慢做大,再努把力,好好把儿子培养成人,一家人从此就能过上真正的城里人的日子,这下,全成了泡影。他蜷缩在屋子一角不能言语。

十一

晓阳截住林旭时,是在一个僻静的巷子口。林旭与同学们分手后要独自一人穿过这个巷子才能回家,晓阳只把胯下的单车一横,林旭就被堵在了那里。

你想干嘛?林旭问。

你害死了晨曦你还在这装什么纯洁?晓阳低吼。

怎么是我害的?我又没招惹她!林旭大吃一惊。

你不把她写给你的情书交到老师那里,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容林旭那边回应,晓阳一句赶一句地斥责着: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老师把她叫出去训话,你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是什么?

林旭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啊?神精病!让开,我回家。

晓阳的血液猛地直冲大脑,他把单车往前一推,林旭冷不防,胯下的单车被撞倒,腿脚钻心的疼,他弹跳两下才没被带倒,人还未站稳,晓阳又飞身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骂道:晨曦瞎了眼睛爱上你,她活该!看你还装酷,还招惹女生吧!别让我看到!说完就从地上推起自已的单车骑走了。

林旭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直到被一个路过的邻居发现。邻居扶起林旭,发现他脸色苍白,已经昏迷,此时已是半夜时分,邻居认得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立即叫来了林旭的父母,大家一起把林旭送到医院,各种检查后得知他脾脏破裂,要立即手术,医生说要是再来晚一点,可能就没救了。

林旭做的是脾脏切除手术,当医生告知林旭的妈妈时,林妈妈哭得死去活来:说林旭从小就想当将军,将来高中毕业后是要考军事院校的,当兵体检那么严,这没了脾脏还怎么上军校啊,我可怜的儿子,今后的生活都成问题了啊。医生安慰说,问题不大,只是要注意不能太劳累,林妈妈更是止不住地哭泣着。医生说手术后,还得住院二十天,看来,想考个好的高中的希望都不成了。林妈妈一痛一急自已也快病倒了。

林旭手术后人还十分虚弱,但脑子却非常清晰,陆陆续续地有同学来看他,也问起了那天的事,他只说是自已不小心摔倒的。他暗中观察这些来看他的同学,除了表示同情遗憾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那天晓阳嘴里说出的话让他十分吃惊,他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什么女生的求爱信,虽然他也知道班上或别的班有女生是对自已颇有好感的,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忙着中考,哪个有功夫去谈恋爱呢,再说,真的要是喜欢一个人,也不该现在就急于表白,那样自然是会耽误学习的呀。那个叫晨曦的女生,他当然印象深刻,她经常主动跟自已打招呼,问一些问题,问自已问题的女生也不止她一个,所不同的是她偶尔会问老师在两个班讲的内容是否一致,她真的会给自已写求爱信么?要不是这个三(二)班的男生,自已可能永远不知道。她不是刚刚从教学楼跳下身亡了么,难道真的与老师看到的求爱信有关么?真是太恐怖了,做梦也想不到这事会与自已有关。这个三(二)班的男生真是疯了,即便晨曦真的给自已写了求爱信,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可是看他那悲愤的样子却又不是凭空捏造空穴来风,可是他凭什么这样气愤难平呢?还有,如果老师真的在他们班上当同学面批评晨曦,会把我的名字也一同说出来吗?他班刘老师要真为这事批评她,那也一定会与我班何老师通气的啊,那怎么我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啊,甚至连来看望我的同学也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事呢,而且从他们的眼神中都看不出半点疑虑来,这就有点奇怪。

转念再想,林旭明白了:老师们没有说出他的名字。这是老师们一片苦心在保护自已,不愿让他在中考前临阵分心啊。林旭心里充满了感激。但仍疑惑着:要是老师没有提起我的名字,那这个男生就是自已猜想的,或者他是晨曦的好哥们,晨曦把这事对他说过?要不,他就是晨曦的暗恋者?林旭忽然茅塞顿开,他一定暗恋着晨曦!如此,他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对我拳脚相加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错怪了我。如果这事被学校或是自已爸妈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说不定还会惊动警察,那这个同学一辈子就完了,林旭决定把这次受伤的事扛下来,只要这个男生自已不说,我绝不对任何人说。

林旭手术后的第三天,民警肖潇走进了他的病房。林旭听明白了,警察是因为那天接到一个中年妇女的报警电话,

肖潇说他带人赶到现场时,发现那条幽深的巷子没有一个人,这里巷道纵横交错,肖潇认为要么报警人把地点说错了,要么就没啥大事。他们收了兵。但是他们后来又接到林旭的妈妈报警,肖潇就带人到医院来找林旭。

手术后的林旭还很虚弱,对肖潇的询问只是轻轻地摇头,最后吐出来一句话:我自已不小心摔的。在一旁的林妈妈急了,说:那天孙叔叔发现你时,一个阿姨过来对他说看到有人打你,把你打倒地后就骑自行车跑了,你怎么不说啊,是不是怕他以后还会报复你啊?你们到底结下了什么仇啊要把你打成这样?林旭只轻轻地闭了眼说声: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已摔的。然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肖潇只得去向医生求证,医生也说的确是人倒地后,腹部梗在自行车把手上导致了脾脏破裂,至于是怎么倒地的,那就无法断定。这样,民警就不好再往下追查了。

毕竟是最有希望能考进市重点高中的优秀学生,一下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二十多天都不能来上课,班主任何老师火急攻心,头两天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不敢找吴校长,就一直围着教导主任说今年的升学指标能不能降一降,毕竟是出了意外啊。到第四天她才想到该为林旭做点什么。她号召同学们组成帮助组,轮流去医院看望林旭,并帮他复习功课,带去新发的资料。

何老师有意无意地向刘老师发着感叹,说自已真是倒了邪霉,好不容易争取当了一班也就是尖子班的班主任,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事,这么优秀的学生受伤了,肯定影响中考,肯定会影响到她的重高升学率,她忽然疑神疑鬼起来,怎么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是不是风水不好啊。刘老师说:别瞎想了,亏你还是学外语的,应该很现代啊,怎么就迷信了呢。何老师说:还真不能不想啊,事情好象就是从那封情书开始的,我把它扣下来不就是为了让林旭专心学习吗?当时就准备着交给你的,哪知那段时间事情太多——她不可能把她忙着相亲的事都说给刘老师听——就搁抽屉里竟忘了,忘就忘了吧,这长时间也没啥事,偏是那天我的身份证找不着了,我翻箱倒柜地就把那封情书给翻出来了,不然也想不起来交给你,你也不会在班上批评人了,也不会把晨曦叫出来训话了,晨曦要是不死,说不定林旭就不会出事了,哎呀,真的啊,该不会是晨曦来找林旭算帐的吧。说着这话时,何老师脸就变了色,她惊骇地捂了嘴,仿佛那话从嘴巴冒出后立马就会变成事实。

刘老师说:林旭不说是自已摔伤的吗,跟晨曦有什么关系嘛,快别瞎想了。何老师却不听刘老师的话,调转身就离开了,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说到自已头上来了,这事儿整个说来还不都是因为自已扣那封信么?可是她当初的初衷既是为了这个班,也是为了林旭同学,当然客观上也是为了晨曦本人啊。一个谈恋爱的女孩如何能够考上重点高中呢?考不上重高,如何能考上好的大学呢?考不上好的大学,还能有什么好的前途呢。虽然很多人说过,学历不等于能力的话,但,考啥又不论学历呢?事实胜于雄辩啊。

何老师急急地回了家,去找她母亲。她时常看见母亲为逝去的人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那些得了奇奇怪怪的病的人到处求医都治不好,经母亲这样一弄,还真的就奇迹般地好了。她要求助于母亲,看怎么样才能解开晨曦心中的结,让她不致怨恨到自已头上来。其实她还有藏在心里没有对刘老师说出来的心事:她离婚几年都没找到合适的再嫁对象,这次总算碰到个称心的人,她不想在结婚前再出什么岔子,所以也要求母亲为她做个了结,不管这些事是否与晨曦有关,总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礼多人都不怪,何况是……,何老师根本就没来得及听刘老师说什么,她想到就要立即做到,立马就往家中赶去。

十二

晓阳又起迟了,闹钟已叫过,他捂住了它,母亲也叫过,他在被子里哼了一声,心想:也不在乎这一分钟,就眯一分钟!可是再惊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六分钟。他紧赶慢赶在学校门口就听到了铃声。按规定,铃声停止时,一只脚踏进了教室门槛的,就不算迟到。听说有个同学的大伯就是那个按铃的师傅,那同学快迟到时,大伯会有意把铃声按得长一些,待他飞快地跑进教室后再松手,所以他总能化险为夷。

晓阳也想有这么个大伯。那么宽的操场,他现在要跑过它,还要爬几层楼梯,哪能挨过这短促的铃声啊。看着前面的同学个个飞奔着往教室去,他索性就慢了下来:反正是迟到了。改变不了的事,就随它去吧,就象晨曦再也回不到班上来上课一样,干嘛要那么执着,想不开呢?瞧你对我总是爱理不理的,我要是也象你一样的想不开,也活不成了?也去跳楼么?我才不那么傻呢,这世上,其实好玩的事儿多着呢。再说,那个林旭不就是帅一点,成绩好一点么,还有什么?经不住我只一拳,他就倒了地,就一连几天都没见来上课。他再优秀,不爱你也瞎掰,犯得着这样为他殉情么?当然我知道你不单单是为他殉情,他把信交给老师的行为不仅极大伤害了你的感情,还带给你无法承受的羞辱。所以,他该受到惩罚。

晓阳进教室时,瞥见刘老师看到了他迟到的身影,他想肯定是要挨批了,但是刘老师进来后根本就象没看见他迟到一样,晓阳的心渐渐放下,想,果真是晨曦的死让老师们害怕再瞎批评人了吗?心中再次悲哀起来。刘老师象传声筒一样说了学校领导宣布晨曦是跳楼自杀的结论,传达了领导的指示要求,又说离中考还只有28天时间了,大家这时的复习应该注意哪些事项,生活该如何安排等,然后就开始如常的例行巡视。

晓阳看着大家木然的进入到复习的状态,他久久不能平静,晨曦的死好象就这么过去了?学校肯定是想它快快的销声匿迹的。心里难受,没法看书。他拍了一下涛子的背,涛子回过头来,晓阳说:你觉得晨曦自杀学校有没有责任?

涛子摇了摇头说:学校不是说没有吗?这是她自已选择的路,学校能怎么样负责?你还在说这个?学校一直让不要瞎议论的,那天你不在,刘老师还在班上批评说有同学在警察调查时乱说,讲了一些无根据的话呢。我以为就是指你。

晓阳说:刘老师那天做得太绝了,既不明着点名,又让大家都明白了信是谁写的,而且还让晨曦听到全过程,他这不就是把晨曦往死路上逼吗?

涛子说:你别瞎说,刘老师是为我们好。早恋会影响学习。

晓阳说:什么为我们好?就是为了重高的升学率,为了他们的面子和奖金。

涛子说:那也不错啊,大家的目标利益一致,重高升学率高了,他们也该多拿奖金啊。哪个不想升入重高啊,你不想吗?

晓阳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他妈的太没人性了。

涛子说:你有人性你又能怎么办?

晓阳说:我昨天把那个男生修理了一下。

涛子吃了一惊:你知道是谁啊?狠吗?

晓阳说:你不管,反正我知道。不是太狠。

涛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听说那信是何老师扣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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