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孽
她整了整衣服就要离开。
张业来跳下床，一把拉住她。他们拉扯了好一阵子。
他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说：“秀玲，你酒还没醒，在这里再休息一会儿吧？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更不会强迫你。”
她不为他的好言好语所感动，站起来仍然坚持要走。
他没有再碰她，而是挡在门前，十分真诚地说：“秀玲，我事业有成，几年前已经离婚，现在是单身一人。只要你愿意，一个招呼，我就会来到你身旁。我永远等着你！”
她见他恢复了理性，态度又很诚恳，就说：“请你不要往这方面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如果真正珍惜我们的同学情谊，晚上的事请你千万不要对外说，今后也不要再打扰我。”
“你放心，今晚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今后怎么办，他没说。他拉开门让她走了。
那晚后没几天，张业来就打电话来请她去吃晚饭，她拒绝了，之后再来电话，她多不接；他经常给她发短信，有的短信中写了思念、思恋方面的话语，她开始回了二次，以后就没再理他。她心里很担心，也很害怕，怕此事被赵达知道。尽管赵达赌博后，他们经常吵架，但她从心里还是爱着他，希望他能戒赌，他们能恢复以往平静、幸福的生活。一段时间后，她觉得赵达可能知道了此事，因为有好友告诉她要注意赵达玩婚外情，而他对她在感情上，原本是十分忠诚的。
更让她害怕的是，张业来开始动员她投资他的公司，她没答应；后来开口向她借钱，她没借给他，他竟然以要对他人讲出那晚的事情相威胁，还说他有他们在一起的证据。那晚她醉了，她不清楚他对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借钱给他，还先后借了二大笔。
而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表弟告诉她，赵达今年以来多次与张业来一起赌博，有一次为讨赌债，赵达还动手打了张业来。
张业来中学时与人吵架就敢于动刀，他会因赌博结仇而去杀赵达吗？张业来个子中等瘦弱，赵达个子高大强壮，他敢对他行凶吗？赵达出事后，张业来没发过短信，更没打过电话给她，是他做贼心虚吗？她托表弟暗中打听，发现张业来这几天在照常上班，是他作案他敢这样吗？警察反复要求她把可疑情况都要讲清楚，她没有讲清，这样行吗？应付的过去吗？如果讲了，案件与张业来无关，冤枉他了怎么办？自己和他的事泄露出去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得不出结论，也不知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为好。
外面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雨点猛烈地击打着窗上的玻璃，犹如猛烈地击打在她的心坎上。
她一夜无眠。
七
询问耿秀玲后，马超找来崔军凯、韩帅等人，一起对赵达的赌博情况作了仔细分析。马超让他们对经常与赵达一起赌博的人员以及赵达的司机作重点、深入调查。
马超又找来杨秋露教导员，向她详细介绍了询问耿秀玲的情况,并交给她一份王英英所作的询问笔录复印件。他说，凭分析与直感，他觉得耿秀玲还没有把一些可能与案件有关的情况讲清楚。他请杨教带王英英再去接触她，适时再询问她。杨秋露自是满口答应，说马大你放心，我一定设法探明情况。
马超再对各级组的工作进展情况作了了解。
转天上午，马超再次来到现场。
案件不破，勘查不止，分析不停。应法医带领技术中队人员已连续在现场勘查、研究了几天。他们又获取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案件信息。
应法医先把马超带到客厅，拿着现场照片，边指点边介绍：“茶几旁边地面上散落着多张扑克牌，我们仔细观察、检验后，发现有二个迹象。
“扑克牌上沾有血迹，主要粘附在朝下一面，有一张上面检出了赵达的血指纹。这说明是赵达受伤并被松绑后用手去拿扑克牌所形成的。
“经过对扑克牌的DNA检验，上面的血都是赵达的；通过对扑克牌空白部位的检验，只检出了赵达一人的DNA。由此可以分析，这副牌是赵达平时自己用来练习的。”
马超仔细听了、看了，说：“老应，你们这个发现对案件分析很有价值。”又转向问许乐新，“你们对血脚印的分析情况如何？”
许乐新也拿出脚印照片，边指点边汇报：“我们已对血脚印及其他房间的灰尘脚印作了反复的分析研究，并从网上发到支队、总队，请专家作了会诊。大家一致的意见是案犯为二人，一人身高1.74米左右,年龄40岁左右，体态较瘦；另一人身高1.64米左右，年龄30岁左右，体态偏胖。”
马超问：“这些分析意见你们通报各组了吗？”
许乐新答：“我昨天已经告知了视频和信息组了。”
马超说：“好！”再面向应法医，“老应，还有什么新发现？”
应法医连说有、有，我们上二楼去看。
他们一行来到二楼的主卧。
应法医打开北侧的衣柜，指着左下角的一个保险柜说：“这个保险柜呈开启状，没发现有撬动痕迹，应该是用密码和钥匙打开的。经与耿秀玲核实，里面放有他们结婚以来所购买的金银、珠宝饰品，价值在600万元以上；另外赵达经常在里面放有大笔现金，案中全部被劫走。”
他又指着衣柜的右下角说：“马大你看，这部位放的是赵达的衣服，有明显的翻动迹象，而柜中其它部位的衣物没有明显的翻动。案犯可能是有目的地翻动这些衣服，从中拿走了某件物品。”
马超说老应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又问其他房间还有什么发现吗？应法医说主要的就是这些，案犯另外还进入过多个房间，但只是作了简单翻动，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应法医接着汇报，经与耿秀玲核实，家中刀具没有失少；家里应该没有一公分左右粗的绳子。分析案犯是自带工具，作案后又带离了现场。
许乐新也再汇报，周边的别墅已作了全面仔细的勘查，没有发现因踩点以及其他作案动作留下的可疑痕迹。别墅区北面是三岩山西部较矮的山脉，有一条小路从山北通到山南，小路及二旁已经作了仔细勘查，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马超听完他们的汇报介绍后，老习惯，又开始连续发问。
他问应法医：“现场血迹可以确定都是赵达的吗？”
应法医答道：“现场的血迹我们已经取了几十个点位，都做了DNA检验，都是赵达的血，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血。”
“案犯其他的生物检材有无发现？”
“我们在案犯活动过的部位提取了不少可疑斑迹，检验后没有发现。”
“别墅里有可以形成赵达身上创口的刀具吗？”
“厨房里有二把，我们已作了全面、仔细的检查、检验，没有发现被用作凶器的痕迹。”
马超又问许乐新：“这个别墅区以前有无发生过盗抢案件？”
许乐新回答：“我们已作了案件信息的全面查询，整个别墅区近年来也没有发生过盗抢案件。”
“别墅区朝向三岩山小路的围墙上有无攀爬痕迹？”
“有几处，但不明显，也不能确定是否为本次作案所留。”
“小路二边的山坡，你们有无作过大面积搜索？”
“由于时间、警力所限，我们还没有开展这项工作。”
听完、问完，马超说：“你们勘查工作很认真、很辛苦，这几天的发现对案情的进一步分析很有价值。”
一番表扬后，马超接着要求：“你们接下去立即开展二项工作。老应负责组织技术人员对现场勘查情况作一次综合性分析研究；许乐新负责对三岩山小路二边的山坡再作一次搜索，搜索的面积尽可能大一些，力量我来安排，另外请市局刑侦支队警犬大队支援，派犬参加搜索。重点是搜索凶器，我知道有二头警犬的血迹搜索、追踪能力很强。”
马超最后说：“你们抓紧工作，晚上，我们各组汇总全面研究一次。”
八
晚上的案件分析会，刑大合成作战室里坐满了参加“5•12案件”的侦查人员，有三十多人。
左局长也参加了会议。
左局长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戴着黑色合金半框镜架、方形镜片眼镜，上身穿着挺刮的白衬衫，显得颇有领导气质。他觉得专案分析会议，要靠专业侦查知识与侦查经验，领导不应有过多的权威表现。他让马超主持会议，让大家畅所欲言。
马超说这几天技术中队现场勘查工作有重大进展，今天会议就先请应法医说说。
应法医习惯性地先做了梳理头发与擦拭眼镜二个动作，接着开启多媒体投影仪，边播放边介绍了几天来复勘现场的情况。
接着，应法医说：“我和许乐新等人按照马大的要求，对先后获取的现场勘查情况作了一次全面、综合的分析，现在提出三点意见供大家分析案情或在具体侦查工作中作参考。
“一是从赵达受伤后，伸手去拿扑克牌这一动作分析，赵达可能是想以此告诉我们侦查人员，他的被害与扑克牌有关，也即与赌博有关。
“二是从赵达身上有多处威逼伤、在主卧衣柜主要是翻动右下角赵达的衣服分析，案犯可能是在寻找特别重要的物品。由于金银珠宝是藏在保险柜中，案犯已经得手，因而可能是寻找文字材料，如借条、账单或情感方面的书信等。
“三是经过多级会诊，案犯的人数及身高、年龄、体态等个体特征基本可以确定。”
讲完三点分析意见，应法医又说从这三点分析，可以再分析出二点推断，即案件与赌博有关；案犯除杀人劫财外，还有寻找某种重要物品的作案动机。
应法医没再顺势作些社会背景分析，而是简要地说，社会上的赌博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大量社会问题，特别是引发刑事案件，大家都清楚，他就不多说了。
左局长听了很兴奋，说：“讲得很好！技术高明！应法医你的勘查情况介绍得详尽客观，分析意见简要明了。我看这些意见是‘人民日报’，不是‘参考消息’了吧？！”
应法医马上谦虚地说：“基本上是‘人民日报’，但这些工作是我们技术中队集体做的，分析意见也是我和许乐新等人共同研究的。许乐新还有重大发现要汇报呢！”
一听这话，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许乐新身上。
许乐新颇为兴奋地说：“我们按照马大的要求，下午组织力量对现场北面的三岩山作了全面的搜索，支队警犬大队派出6头最好的警犬也参加了搜索。警犬在北面半山坡的灌木丛中搜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我在旁边找到了一根一米多长、近一厘米粗的绳子，还找到一条较长较细的绳子。我们分析是案犯作案后抛弃的可能性很大，现已送DNA实验室作检验。”
大家听了，都很兴奋，应法医、许乐新介绍的情况，对一直困扰着大家的侦查方向、作案动机的分析太有用了。
马超虽已知道找到了匕首与绳子，也很兴奋，但是左局长在场，应法医、许乐新都说是按他的要求做的，觉得不妥，他历来很尊重领导。
他说：“这些重要发现确实很重要。左局长对现场勘查很重视，多次要求我要组织人员全面、反复勘查现场，左局长还专门给市局领导打了电话，所以支队很快派了很多很好的警犬参与搜索。”
左局长说这些就不说了，下面请大家抓紧再介绍侦查工作情况。
王英英先汇报了对耿秀玲的询问情况。
杨秋露补充介绍说：“马大认为耿秀玲还没有把有关情况全部讲清，要我再去询问。今天我和王英英在医院找到了她，赵达的病情出现了加重的变化，医生正在抢救。我们帮助她与医生作了一些联系沟通，再次请医院尽力抢救，她有所感动，但情绪低落，不愿与我们多谈。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崔军凯介绍了调查访问的情况，说有三个方面的重要发现。
经过对赵达云华制鞋公司财务状况的调查，发现原本收支情况正常，赢利可观；近几年来赵达经常从公司把大笔资金划到自己的银行卡上，通过查他卡上的资金流向，发现多数并非用于公司经营开支；但是近几个月来，赵达不但没有从公司划钱，而且有几大笔钱从他卡上划进公司。这些情况与耿秀玲的陈述基本相吻合。
通过询问赵达司机孙学强，他反映赵达去年曾携重金到云州市向一个出千高手拜师学艺。他还反映，今年以来，有几个老板与赵达赌博，可能输赢很大，还发生过激烈争吵。
崔军凯解释说，这些情况是韩帅对孙学强反复做思想工作、反复询问后而得知的。
通过对与赵达聚赌人员的调查，发现案发后，有云山万家家具公司老总陆志广、云鼎大酒店老总黄飞宏、云山五金器具厂销售部经理申高等几个人去了外地，有的似乎不是正常外出。
其他各组也都汇报了调查中发现的一些可疑情况。
左局长、马超先后说，这些发现确实很重要、很有用。
发现了这么多的重要情况，接下来的讨论很热烈，对案情的分析达成了不少一致的意见。
讨论一个多小时后，大家见马大竖起双手，十指紧扣，就渐渐停了下来。
马超见状，就开始作分析总结与工作安排。
他说：“‘5•12案件’至今没有突破，但是这几天侦查工作进展很大，今晚的会议收获也很大。对于案情的分析，多数问题我们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可以以此来引导下一步的工作。”
马超以一锤定音的口气说：“最重要的分析结果是根据应法医他们的分析，结合崔军凯他们的重要发现，可以推断“5•12案件”是由赌博所引起，可以认定案犯就在赵达的赌友或相关人员之中。因赌而结仇，因仇而行凶，行凶中又附带有劫财，并劫取某件重要物品。这件物品，应该就是应法医分析的三种文字材料之一。
接下来，马超对下一步侦查提出了全面的工作意见。他特别要求要尽快查明外出的赵达几位赌友的下落，这些人案发前后的表现情况；视频侦查要加快进度。他又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尽管DNA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可以基本断定，山上发现的匕首与绳子，是案犯所抛弃的，谢强华你们要从三岩山北面的小路拓展出去，查找那一带的监控探头，并尽可能从中发现可疑人员。
马超讲完后，即请左局长作指示。
如同以往，研究案件，领导讲话，没有掌声，会场很安静。
左局长这次没有用手去挥拨烟雾，喝了一口水说：“今晚会议我看抽烟的人比较少，但是大家的思路照样很清晰，提出的分析意见都很精辟嘛！看来我上次的意见还管用呢。”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会心地笑了。
左局长接着说：“我代应法医作点案件背景分析。我到云山工作一年多来，发现云山的赌博问题比较严重，在本地赌的很多，有些人还到境外去赌，并由此引发了不少社会问题，比如损害云山形像、影响企业经营、产生家庭矛盾等等，甚至引发了不少违法犯罪案件。这个案件是由赌博所引起的分析意见，我完全赞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就按照马超的要求去做。有一点请大家注意，此案是结伙作案，要适当考虑雇人行凶情况。”
左局长又对身边的局办公室主任说，你明天与治安大队说一下，让他们尽快开展调研，尽快拿出一个赌博问题重点整治的工作方案。
专案研究会议放在晚上开，效率高效果好，但时间往往很长。会议结束时，已近凌晨二点了。
九
陆志广这几天在省城郊区的一地下赌场赌博。
这个地下赌场建在市郊一座大山的半山坡上。这里原来是一个采石场，进出只有一条简易公路。可能是采石期限到了或者是采石数量到了，已经关停了多年。一个“窑主”看中此地，利用原有的工棚，开办了一个赌场。进出采石场的公路上暗中潜伏着手持对讲机的多名放风人员，赌场中也有多名维持秩序的大个子保镖，还有香烟茶水、零食水果任由享用。万一被发现，抓赌警察从公路进来，赌徒们也可以四散逃往山野密林。
到外地赌博，陆志广还是很小心的。他察看了赌场内外及四周的情况，觉得这里确实是安全隐蔽，服务周到，再加上是朋友带来，朋友与这里的不少参赌人员又很熟，他就放心地在此参赌。他关掉了日常使用的手机，打开了仅仅用于与公司常务副总联系的手机。
陆志广与赵达是同村发小。二十多年前他们一起去南方打工，赚了一些钱后，又一起回云山做生意。赵达卖服装，他开饭店。他的经商意识、能力比赵达还要强一些。他发现，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家具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就用积蓄和贷款办起了万家家具公司。公司发展得很顺利，他赚到了很多钱，成了云山有名的大老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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