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孽
张业来遗书表明，他在情感上很悲伤，很失落，请谢强华组织人员重点察看三岩村的视频，重点时段是前天下午以后，张业来有无去往三岩山。
马超最后说，这是我所想到的工作与要求，你们各自再拓展思路，实干巧干，抓紧开展调查。
散会后，韩帅跟在马超后面问：“马大，怎么没给我布置任务？”
“你的任务就是跟我走。”
“去哪里？”
“去三岩山‘夫妻岩’。”
十六
位于云山市城北的三岩山是一座很高很大的山。山上的夫妻岩，是一大风景区。夫妻岩有三块岩石，高的像男人，矮的像女子，五官、体型都很像真人。特别是在夜间月光下，可清晰看见二人双手互相紧紧地拉着，二双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对方。还有一块小岩石，像一个小孩好奇地仰视着父母。
此处夫妻岩有一个与国内一处著名风景区夫妻岩相类似的古老传说。相传很古以前，三岩村里有一个勤劳、英俊的小伙子，家里田地少，就经常上三岩山砍柴卖柴。上午一早上去，中午就在山上吃一个带来的玉米饼，喝几口山溪水。山里有个山魔王，他有个女儿，经常在山中游玩。她发现了这个小伙子并爱上了他。有一次，她看见小伙子砍好柴准备吃午饭，就变成一个十分美丽但穿着破烂的村姑，走到小伙子面前就要晕倒了。小伙子连忙扶起她，姑娘说自己又累又饿，小伙子连忙把仅有的一个玉米饼喂给她吃，又用竹筒接来山泉水给她喝。姑娘十分感动，说自己父母先后病死了，就去投靠姑姑，哪知姑姑也病死了，现在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哥哥能收留我吗？善良的小伙子答应了。小伙子父母见家里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姑娘，与儿子很合得来，自然待她十分珍爱。小伙子与姑娘在共同的劳动、生活中，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不久就结婚了，一年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山魔王知道女儿私自下凡嫁人后，十分生气，多次派手下干将，趁小伙子上山砍柴时，威逼她返回山王国，女儿就是宁死也不从。山魔王气不过，趁小伙子一家三口一起上山采蘑菇时，用魔法使三人成了山顶上的三块石头。
人们为他们二人忠贞的爱情所感动，为他们化为岩石所惋惜，后来就把这三块石头称为“夫妻岩”，经常有年轻的夫妻或恋人前来朝拜，也有些男女来祈求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前几年，市旅游部门在夫妻岩修了一个观景平台。平台周边建有围栏，一根根水泥柱之间，由又粗又密的钢筋连着，钢筋上了许多同心锁与红布条。平台北面有一间小店，内有各种形态的同心锁与红面条出售，还提供记号笔供游客在布条上写字。平台东、南二面下面是悬崖峭壁，高达近百米，再往下是大片茂密的树林与草丛。
马超读书放假时很喜欢旅游，工作了没时间外出玩，他有空就经常在网上看看名胜古迹、山水风光，作为紧张工作的一种调剂、放松。马超读书时到过夫妻岩，工作后就没有来过,但他仔细看过夫妻岩的传说。看了张业来的遗书后，他隐约有种感觉，就叫了韩帅，再叫了李小林，一起来到夫妻岩下。
马超仔细看了一些红布条上写的字，发现多数是写对爱情的忠贞，也有写想找到情侣的渴望，但有几条写得挺伤感，如有一条写的是“在地难为连理枝，在天定作比翼鸟”。
马超问：“你们知道夫妻岩的传说吗？”
韩帅说从书上看到过，李小林说听他人讲过。
马超又问：“张业来的遗书中最后讲到‘我要找我的真爱去了’，你们觉得是什么意思？”
“在云山，临死要找真爱，我想那意思就是讲要到这里来。”李小林抢着回答。
李小林又说：“观景平台建好以后，到这里来朝拜的人很多，有年轻男女，也有中老年的。我也来过几次。”
“与女朋友一起来的吧？你这小伙子工作不到一年就谈上恋爱啦？”马超心想但没说。办案中他大多很严肃，很少开玩笑。
“去年底，市电视台一年轻职员，因恋情受挫留下遗书后失踪了，有人反映他上了夫妻岩，但在山坡中并没有捜索到他的尸体。此事在云山影响很大，他家人至今还在信访。张业来可能是模仿他，到这里来自杀了。”韩帅补充分析道。
“从遗书看，是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带你们实地来察看一次。”马超以认同他俩看法的口气接着说，“察看后，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了。”
“那我和小林从峭壁旁边的山坡下去找找看。”韩帅勇敢地说。
“对，我们下去找。”李小林也很勇敢。
“那不行，二边山坡都很陡，下去很危险。”
马超又补充说道：“你们看，观景台边长100多米，峭壁下面的山坡还很高，草木茂盛，如不能确定在平台哪个位置跳下去，几个人是很难找到尸体的。晩上我们再汇总一次，如果张业来在这里跳崖的可能性大，我们明天即组织力量，并请支队警犬大队一起来开展搜索。”
十七
马超因为去向左局长汇报抓捕张业来的情况，晚上的案件研究会，他晚到了一点。进入合成作战室，只见队员们已经在那里很热闹地议论着。
张莺看到马大进来，站起来大声说道：“马大，这回你又神算了一把！”
“我哪有什么神算，思路还不是大家共同想出来的，工作更是靠大家做了。”马超很谦虚地说。他侦查水平高，但从不炫耀自己，居功为已。
马超接着说：“你们抓紧谈谈今天的工作情况。”
杨秋露汇报，她找了耿秀玲，她没有发现张业来到医院来打听过赵达的情况，但是她从耿秀玲提供的同学会通讯录中，发现他们有个同学在医院里当副主任医师，这段时间在ICU病房上班。那医师向我提供，他有一笔钱集资在张业来的公司，前几天他为了要回集资款，请张业来吃过一餐饭。餐间，张似乎无意中问起他赵达的病情如何，他告诉他已有明显好转。
应法医汇报，他已查明张业来前段时间就在市一医院作过检查，为他看病医生说B超发现肝脏有肿块，要他作进一步检查，但是张业来后来没有去查。应法医还看了B超图与报告，与医生一起分析，认为张患癌症的可能性很大。
崔军凯汇报，张业来长期在外经商，回云山时间不长，交往密切的人员不多，我们已经基本查明，经调档比对照片，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结合前期的大规模辨认，分析张业来从外地叫来行凶人员的可能性大。
张莺汇报，河川公安很配合，已经发现张业来在当地的一批接触密切人员，正组织警力开展调查核实。她还说，根据对交通类数据库的查询分析，发现张业来4 月底去过河川市，5月初返回云山。
谢强华汇报的情况让大家十分兴奋。他说，经过调查，赵达的奔驰车一周前已被债主开走了，他们重点查看出租车。在三岩村的一个监控视频中发现，前天晚上11:51，有一辆出租车开往三岩山方向，经过循踪倒查，在一高清视频中获取了该车牌照。傍晚已经找到该出租车司机，他承认前晚有一乘客搭坐他的车到三岩山，由于太晚了，他开到山脚下就不愿再往上开，客人应该是自己走上去了。他辨认照片后认为该乘客就是张业来。
马超听了汇报后连声说：“好、好、好！大家开动脑筋、拓展思路、快速调查，一天下来成效很大。张莺说我神算，我看是大家在神算着开展工作。”
马超接着说：“现在二点基本可以肯定，一是张业来自杀了，自杀地点很可能是在夫妻岩，明天我们就组织搜索；二是二名行凶者来自外地，很可能是张业来从河川叫来的，张莺你们要多与河川联系，崔军凯你们要作好去河川的准备。”
马超这次说话前没有抬手扣指，以今天获取的信息，推断出这二点是不用多思考的了。
刑侦破案到一定程度，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个重大消息，甚至是直接导向破案的消息。
马超刚讲完，DNA室的小吴冲进来，激动地说：“对上啦，对上啦！”
马超急问：“什么对上啦？案犯的DNA对上啦？”
“对！今天，河川市公安局DNA室把一组数据输入了部数据库，我在上网比对中，发现‘5•12案件’匕首柄上的DNA分型，对上了一名因打架被拘留河川人张锐。”小吴仍显得很激动，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小吴的DNA检验技术日见长进，案犯带手套作案，日常接触留在匕首柄上的脱落细胞应该是很微量的，但是她仍然把它检验了出来。
稍后，张莺突然站起来，也激动地说：“我上网在数据库里查到了！小吴说的张锐，今天还关在河川行政拘留所里。”
马超又连声说，好、好、好！让崔军凯带人连夜赶往河川市。
十八
抓捕与搜索都进展得很顺利。
崔军凯等人在驱车赶往河川的途中，接到了张莺打来的电话。
张莺说，通过网上多个数据库查询分析，已查明张锐今年29岁，身高1.65米，体型又壮又胖，符合现场一种脚印的分析。他是河川市郊区人，有多次打架斗殴、赌博嫖娼前科劣迹。经调取张锐照片，面貌特征与视频截图照片上的矮个子相符合。
张莺紧接着又说了一个重大发现。通过对云山旅店、交通等数据查询分析，发现张锐于5月9日坐火车到云山，5月12日返回河川，并发现了他的住宿宾馆。请谢强华等人一起调取、察看宾馆视频，发现与张锐一起进出宾馆的还有一人，身高1.76米左右，体型偏瘦, 符合现场另一种脚印的分析。通过再察看视频与访问宾馆服务人员，查明了二人分住的二个房间。查住宿登记数据，另外一人叫张君强, 39岁，与张锐是同村人，二人同一天来同一天走。经过调取照片辨认，张君强与视频截图照片上的高个子面貌特征相符合。
张莺说与河川公安联系协查后，河川已反馈情况，二张是堂兄弟，同在河川运动器材公司工作，二人关系密切。马大已请河川刑侦对张君强实施布控。
张锐有点激动、有点兴奋，一口气把调查到的情况向崔军凯作了汇报。
崔军凯听了自然也是十分兴奋。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10点。崔军凯心想，张莺他们肯定又是忙了一个通宵。
崔军凯等人上午11点多赶到河川市时，张锐仍押在拘留所。河川刑侦大队已经查明张君强的具体落脚点，并且实施了布控，只等云山公安到后再作核实，如是，他们即可予以抓获。
崔军凯听了河川刑警的介绍后，再仔细比较了河川提供的张君强近期照片，即说，不必再核实了，请帮助我们立即抓捕。
河川刑警的事先准备很充分，抓捕过程很顺利。
接着，他们又依法对二张住处作搜查，在张君强家中发现一些与耿秀玲提供的特征相吻合的金银珠宝饰品。
崔军凯等人办妥了相关的法律手续后，即将二张押回云山。
张业来的尸体在夫妻岩下面山坡的树丛中被搜索到。参加搜索的有云山公安局近百名民警，刑侦支队警犬大队6个民警6条警犬，还有一支云山的民间搜寻志愿队伍，他们竟然也有几头搜索犬。尸体是警犬发现的，警犬在“5•12案件”中又立了一功。搜索犬也在离尸体几十米外的草丛中搜到了一只张业来掉落的皮鞋。尸体自然经过亲友、同事辨认，之后还作了DNA检验，确定无疑是张业来的遗体。
审讯遇到了麻烦。
二张被押回云山后，审讯中都承认与张业来关系比较好，承认到过云山，但是坚持说是来与张业来商谈公司的业务事项，一口否认行凶作案。二张可能还不知道公安已经查到了张业来，更不知道张业来已经死亡。
主审的崔军凯、韩帅一起商议，认为二人串通了口供，分析是与张业来三人一起在作案前或后串通了。他们一起去向马大汇报。
马超听了审讯情况汇报后，认为结伙作案，案犯不交代，要选择好突破口。他当即叫来应法医。
马超问：“老应，二张在行凶过程中各自的作用如何？”
应法医对前期侦查工作情况很熟悉，也已知道审讯遇到了困难，他进来时已经把有关照片也带来了。
他先让马大、崔副、韩帅三人看了赵达身上威逼伤、胸部刺伤、颈部勒伤的照片，并指点着解释了损伤的特征。
应法医说：“我们先分析赵达身上的威逼伤。这些伤分布在腹部与大腿部，走向基本一致，每刀之间比较平行，应该是赵达被捆绑固定在沙发上时所形成。
“你们再看颈部的勒痕，上面一道，索沟从前面往二侧后上走，呈U形，索沟不深，损伤不重，分析应该是对赵达既是固定也是威逼的动作所形成。
“二个动作不可能一个人去做，张锐拿匕首，勒绳子的必然是张君强。”
马超等人都点头称是。
崔军凯问：“那胸部的刀伤与颈部的另一条索沟作何解释？”
应法医接着分析道：“胸部的刺创，左右各一刀，医生手术中发现都有近10公分深。左胸一刀离心脏仅差不到1公分，右胸一刀也没有刺到大血管。我上次说过，赵达真是命大，但案犯这个行刺动作，显然是想致赵达于死地。“
应法医再指着照片上赵达颈部的另一道勒痕说：“下面这条勒痕前后平行，呈环形状，应该也是一个致死性动作。”
崔军凯知道，马大是想通过应法医对损伤的分析来判断二张中哪一个是主要行凶者，听到有二个致死性动作，心里有点急。
他听后即问：“应法医，二张都有致死动作，那就难以从中选择突破口了。你还能从损伤分析中推断出哪个是主要行凶者吗？”
“可以。关键是颈部的二道勒伤，从照片上可以看出都不是很严重，赵达的睑球结膜、口唇粘膜都没有发现出血点，医生也反映在治疗过程中发现赵达颈部的损伤不重。由此可以推断，张君强没有实施很用劲的致死动作。”
“那张锐就是主要的行凶者？！”韩帅抢着说。
“对！”应法医胸有成竹地下了定论，“这应该对你们选择审讯的突破口有用。”
马超一直默默地、认真地听着应法医的分析，此时他说：“我也要说一句，老应高明！”
接着马超对崔军凯、韩帅说：“你们接下去就先重点审讯张君强。”
崔军凯的审讯能力比较强，但是他十分佩服马大的审讯能力，说：“马大，还是请你亲自出马审讯一次吧？”
“不必了，审讯有连续性比较好。我相信你们能够突破口供。”
张君强是崔军凯主审的。张君强家里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一对儿女，妻子生病多年，只有在家做点家务。上次审讯讲到他家里情况，希望他能主动坦白，争取从宽处理时，发现他眼圈发红，手脚颤抖。这次再审，崔军凯对他讲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先讲谁主动，特别讲了主凶从重、次凶从轻，你人到中年，更要顾及家里老少等道理，并说我们把你从外省抓回来，没证据会这么干吗？你不交代，证据照样可以定你罪，定你重罪。一番晓之以法、动之以情之后，张君强交代了“5•12案件”的作案过程。
十九
张业来在河川开办运动器材公司时，来自农村的张君强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之一。张业来见他才二十出头，头脑灵光、诚实勤劳，又是本家人，很是器重与重用他，几年后让他当上了公司人事部经理。六、七年前，堂弟张锐为工作找到张君强，他就把安排进公司工作。那时公司发展顺利，利润很高，张业来钱多却没有用于正道，而是迷上了赌博。张锐在农村时就经常参加赌博，尽管没多少钱赌得不大，但赌术很好，人又长得粗壮，又是张君强的堂弟，不久张业来就把他带在身边，既当军师，也作保镖。此时，张君强妻子因慢性肾炎导致肾功能衰竭，每周透析要花许多钱，他先后向张业来借了近百万元。张锐因赌博向张业来借了100多万元。那段时间公司生意好，他们与张业来的关系又很好，张业来钱借得爽快，也没有多向他们催讨。
张业来在河川的公司，平时交给一个常务副总打理。4月底，他来到河川处理公司的一些要紧事情。张君强、张锐知道后，就请他吃饭喝酒。席间，二人敬酒，张总都喝，大杯敬也一口闷，但是他俩见张总一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张君强讨好地问：“张总，什么事情使你这么不开心？你与我们兄弟二人说说，我们能帮的，一定为你尽力去办。”
“与你们说，说了也没用的。唉！看来这一难关我是过不去了。”张业来说后长叹一声。
“张总，什么事你说说吗？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兄弟俩这么好，我们又是本家，我俩没什么钱，只要不是钱的事，要我们怎么干都行。”张锐的表态比堂哥更坚定、更明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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