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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朋友”(上)

来源:微信公众号(菜园子plus) 作者:王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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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中的,初战告捷。

本来,肖剑将案件移交给派出所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可是,徐敬礼所长说什么也不让肖剑和支瑛走。理由有两点:其一,犯罪嫌疑人究竟作了几起案件还没有证实,案件岂能移交;其二,你肖剑探长神勇,上手即破疑案,希望能留下来审讯,也让我们派出所民警见识审讯技巧。

肖剑以年底队里活儿忙,坚辞回队。不料,徐敬礼所长抬出了与郭队长生死之交的关系。当郭队长得知肖剑他们只用两天就生擒犯罪嫌疑人,高兴地答应了徐敬礼的请求。于是肖剑和支瑛只得留在所里继续审案。其实,从内心来讲,肖剑也想亲自审讯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在强大的查缉声势中,他为什么还要顶风作案?这是何种心理驱使下形成的?正在参加政法学院研修班学习的他,最近又迷上了犯罪心理的研究。

新改建的派出所审讯室规范敞亮。录音、录像同步开启。肖剑和国清警长同坐审讯桌前,侧后那张案桌坐着的是担任记录的支瑛和民警钱昕。

正襟危坐的国清干咳了一声,两个民警将戴着手铐的黑衣人押上。

“请坐。”国清指了指审讯桌前的椅子。

这个刚刚落网的犯罪嫌疑人倒也不怵,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张有盖板的特殊椅子上。刚落座,这小子就跷起了二郎腿。从进门到跷腿这一连串动作,眯缝着眼悄悄观察对方的肖剑便判定:这家伙对审讯环境特别熟悉,甚至熟悉到有点像回到姥姥家的感觉。肯定是个有前科的家伙。

落座后的嫌疑犯,一甩湿鬈的长发,抬头正遇肖剑逼视的目光,见肖剑这身打扮,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肖剑依然披着那件米色的风衣,而刚才那个孤身进弄堂的女子则换了一身警服,只是那双白色高跟皮鞋没换掉。

这两个警察是个狠角儿,黑衣人那条跷起的二郎腿悄悄放下了。

“姓名?”国清问。

“戴斌。”嫌犯低头答。

“出生年月?”

“大约是64、65年的吧。”

“什么大约,说准了。”

    “反正我是属龙的。”

“跨年龙那就是春节前出生的。”

“我是大年三十晚上生的。”

“对了,过了年你就是属小龙了。”

“什么是小龙?”

“就是属蛇。”

“哦,蛇叫小龙。有意思。”

“65年头上生的,那今年是23岁。”

嫌犯点了点头,“虚岁24啦。”

这段对话像是茶馆里聊天,颇为有趣。国清用余光悄悄瞟了肖剑一眼,肖剑闭眼静默,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只手在玩着那支没有开帽的水笔。

见此状,国清警长“啊哼”一声,只得继续发问:“文化程度?”

“初中毕业,高中没读几天。”这小子总是阴阳怪气的。

“家庭住址?”

“岳州路‘祥安里’4号。”

“为什么要持械抢劫?”

“肚子饿了,想弄钱。”

“难道你没有家人吗?”

“没有。我父亲生癌死了。”

“那你母亲呢?”

“早死了!”

肖剑注意到,当国清问到嫌犯母亲时,他的态度陡然由随性转变为怨恨。

肖剑侧脸使了个眼色,支瑛马上离桌出门。她明白肖剑的意思,根据嫌犯交代的姓名、年龄、住址立即与当地派出所联系,核查户籍资料、了解嫌犯表现及家庭成员情况。这是审案必须要搞清楚的。

常规的话问完了,国清又看了看肖剑,肖剑向国清跷了跷大拇指,国清警长只得继续审下去。

“戴斌,你将昨晚作案的经过老实交代。”

戴斌斜了审讯者一眼,说:“警官,这还用交代吗?诱饵不就是那个刚刚出去的穿白高跟鞋的女警察,抓我的就是眼前这位身手不凡的大侠吗?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还用得着费那劲交代吗?”戴斌头一歪,对着临时担任记录的小钱说:“警官,麻烦你将昨晚的事写一遍,我签字就是了。”

“你、你他妈的也太嚣张了。”国清嗖地站起,撸起袖子要走过去,被肖剑悄悄攥住了。

“戴斌,别看咱们隔着案桌都坐在椅子上,可是,我的椅子是审讯官座,你的椅子是有盖板封住的被审座。也就是说,我们代表国家依法审讯犯罪嫌疑人,而你现在的义务就是要如实交代犯罪事实。法律供词必须是犯罪嫌疑人本人供述,我们写算哪门子事?改天你到法庭翻供,说我们编造供词,知法犯法,那岂不是让爷们掉饭碗了吗?”肖剑坐直身子一通摆道论理,说得嫌犯无语。

“大侦探,你真是好口才。反正都是明面上的事,说就说。”嫌犯揶揄了肖剑一句,随后将昨晚作案经过交代了一遍。

这时,支瑛推门进来,递给肖剑一份电话记录。肖剑看了一眼,问:“戴斌,农场放了你几天假?”

“啊、啊……什么农场放假?哦,是的,我是请假出来的。” 嫌犯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理由?”

“家人生重病。”

“你不是没有家人吗?怎么3分钟不到,又蹦出家人来了。”

“我、我没有讲实话,我妈生重病躺在床上,所以农场特别放我半个月假。”

“你妈不是早死了吗?”

“生病的是我后妈。这个恶妇早就该入地狱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请假回家探望她?”

“我、我是借此机会出来透透气,领领行情,顺便潇洒几天。”

“哦,领领行情,潇洒几天。说,这次出来做了多少坏事?”国清问。

“哪有做多少坏事,不就是昨晚喝了一点酒,酒后乱性,就动起了歪脑筋。唉,这不都主动交代了吗?”

翻看着电话记录的肖剑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昨天晚上你要作最后一次案,原来今天是你回农场的日子。”

“是的。哎,不是的。我只作过这次案,不巧被你们抓了个现行。我认栽了。”

“别装了,我肖剑从来不冤枉人,之前那几起抢劫案也一定是你干的吧?”

“什么另外几起案件?我、我不知道。请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笑话,自己长了这个样,还问我要证据,有意思吗?那些个被害人对案犯体貌特征都有详细的描述。”肖剑拿起案桌上一叠材料,扬了扬说。“黑衣、鬈发,一副深凹的眼窝子,当然最突出的是你的鹰勾鼻子,哦,还有左脸颊上那道刀疤。还需要我出示证据吗?”

被肖剑这一猛击,戴斌懵懂了,愣怔了片刻,忽然他扬起脖子呵呵嗤笑起来,“尊敬的探长,难道在一个大雨滂沱漆黑的夜晚,你能看得清一张被长发遮盖的脸吗?笑话,天大的笑话!哈哈,我没有想到你的智商会这么低。”

支瑛紧张地看着肖剑。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尽管罪犯抢劫时与被害人近距离接触,但是,如果在漆黑深夜的大雨中,这种辨识度是极低的。那么,肖剑对案犯特征的描述就有“诈审”的嫌疑。这是非常危险的一种审讯方法。在犯罪预审学里,在没有证据链支撑的情况下,“诈审”方法是不允许的。连坐在一旁的国清警长的脸紧张得有点僵硬。可是肖剑却神定气闲地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脸。静默了一分钟,突然,肖剑收起风衣站起,嘿嘿冷笑一声,指着戴斌说:“小子,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前几起抢劫案发生在雨夜?”

“哦……”顿时,戴斌头冒冷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喂,朋友,刚才我根本没有说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环境下发生的案件,你怎么知道案发时是夜里、而且还下着滂沱大雨呢?答案只有一个:除非你就是作案人!”

“啊、啊-----”戴斌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嘿嘿,我当然知道风雨交加的漆黑夜根本看不清面貌特征,这是常识。小子,我只是略施小计让你上钩而已!因为我从你进门的那种神兜兜的样子就判定,你是一个既聪明又自负的家伙,所以故意露出破绽引你自爆。还不老实交代?“这时,肖剑两道剑眉竖起,怒目逼人,一改刚才慵懒的样子。

 “你、你是个诡计多端的魔鬼!”戴斌咬牙切齿,在牙根里磨出了这句狠话。

接下来,没多费口舌,戴斌倒也爽快,交代了另外两起抢劫案。

唯一遗憾的是,经对戴斌家里依法搜查,只搜到了第一起案件中被劫的那块女式雷蒙威金表。

审讯毕,嫌犯看了讯问笔录,无误,签字捺指印,民警送他进看守所收押。临踏进囚车门时,戴斌那双躲在乱发后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了肖剑一眼,突然冷冷地说:“这次算我倒霉,又栽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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