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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蛇(上)

来源:网投 作者:宋振宇

“我哥这些日子变了许多!他在给毛头家干活吗?”马玉明看着马玉天的背影对母亲说。

“谁说不是呀!现在近处根本就没有鱼,去远点咱家的小船又不禁风,你哥哥早先看不上那些弃渔上岸的人家,现在他也活动了心思!毛头他爹不是在镇上开个店吗,挺来钱,毛头他爹看上你哥和咱家里的这条船,就让你哥给他送点货什么的。”

“哥哥给他干活会甘心吗?”马玉明心里总有些不安,她似乎在问妈妈又像是问自己。玉明爸在世时是蛇洞村的村长,哥哥是民兵联防队长,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忙乎些年,毛头他爸就不同,他是个好吃懒做又有小偷小摸毛病的人,年龄比自己哥哥大几岁,前些年可没在村里少挨哥哥的骂。这是怎么啦?哥哥怎么会和那种人搞到一起呢?

妈妈看出女儿的心思,“唉!前些日子不知他怎么地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他说还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也是,现在你说什么地方不得用钱?”

马玉明点点头,妈妈看她没再说别的什么话,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吃饭的时候,马玉明给妈先夹过菜,然后自己慢慢吃她用手托着碗,在往嘴里扒拉饭粒的时候不时扫一眼吃得飞快的哥哥眼神交错时,她能感到哥哥的神情总有些不自在,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哥!咱家的船还好吧?”马玉明终于开口了,渔家的儿女都是从风浪里滚出来的直性格,她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前些天在关公庙附近听到的响动。

“船?你说是咱家的船?”哥哥猝不及防地应承道,“怎么啦?有谁要用船吗?现在上岸挣钱容易,有船的人家不多喽!”

“没有人要用船!我就是随便问问,那天我从山上回来,在路边听到几声撸响,恍乎间我还以为是咱爹带你在海上呢?”

“啪嚓”一声,马玉天手一抖,手中的木碗摔到地上。虽然只是瞬间变化,马玉明还是清楚哥哥碗落地上跟自己说这些话有关系。

“怎么会呢?你一准是听差了!山上那么大,什么声音没有?你听错了!别没事疑神疑鬼的,山上有些地方不干净呀!”

“不干净?”这句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对!那天毛头他爸也这样说过。

“也许是我听错了!”马玉明没再说什么,只是闷头吃饭。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摇桨声的?”在厨房洗碗,哥哥走过来。

“就在山神庙附近那堆乱石不远,好像是半月前吧,头天下过一场雨。”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马玉天连声哈哈,但看得出他心里很紧张,“哈!真怪!山地怎会听到摇橹声呢?不可能的事情!我的好妹子,准是你学习太累了,没睡好觉,才有这种感觉的!要是这样,今天晚上就不要看书了,早些睡觉吧!还有,妈的腰痛好多了,你不用再去山上弄什么草药,山背面阴气重,那种事不是你们女孩子做的,你不要逞强好胜!懂吗!这些事有我呢!”

哥哥这几句话马玉明心里一热,她感激地点点头,看到三十出头的哥哥额前几丝白发,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这是干什么呀哥哥这样操劳不都是为自己上学和有病的妈妈吗哥哥说的对,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学习过力,神情恍惚才弄出这样的结果,就是,山路距离海岸那么远,最近处少说也得有半里多地,在那里怎会听到橹桨声呢?也许真是听差了!

这天晚上马玉明睡得很早,半夜时分她一觉醒来,喝口水,正要接着睡去,忽然听到对面房里有手机响。

“喂!是我!怎么?现在?好!我就去!”马玉明听到哥哥压低嗓音在跟什么人说话,然后就是穿衣下地的窸窣声,马玉明翻个身,这件事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就算了,给别人打工自然要听人家召唤,可让她起疑的是哥哥并没有马上就走出去,而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房前,把耳朵几乎贴到她的房门上听动静,过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轻微离开的窸窸窣窣声。

这是为啥?哥哥出去干活为什么要关心我怎样呢?马玉明想到这里意全无,她翻身下床,轻轻地拉开房门,院门虚掩,她闪身出来,街上漆黑,抿耳聆听,只有远处传来时缓时巨的波涛声。

马玉明隐在暗处快步往自家锚船的地方走过去,忽然间,她听到前两次在关公庙附近那熟悉的橹桨声,这个声音渐渐远去,很快就湮没在波涛之中!马玉明寻声辨别小船走去的方向,心猛然紧缩,船不是沿着海边走,而是向迎面的大海驶去,现在没有鱼汛哥哥驾船出海干什么呢?是谁的货物要在半夜三更运出去呢?她哥哥驾船的技术在爸爸的调教下是这地方最好的,驾着平底小舢板敢在深夜出海算得上是顶尖里手。早先几年马玉明也在夜里跟爸爸哥哥出过海,但是那是有鱼汛的时候呀?现在是为什么呢?

马玉明悄悄回到房里,她听到对面房里也有动静,不用说妈妈也醒着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到哥哥为挣钱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吗?马玉明带着这个疑问躺在床上,她用被子的一角盖在咚咚直跳的胸脯上,睁着大眼想像着哥哥和风浪搏斗的情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哥哥的船翻了,她被吓醒过来,满身都是冷汗,她想喊,可是嘴不知为什么张不开,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半睡半醒地一直躺到天亮才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糟糕!这孩子在发烧哩!”马玉明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她费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床头,哥和妈都焦虑地站在那里。

马玉明喝过哥哥给她做的姜糖水,热辣辣的汤汁顺着喉管一直辣到心里,马玉明登时就赶出一身的热汗,顿时觉得身上轻松许多,脑袋也不像刚才那样昏沉了。

“哎呀!女孩子身体就是金贵!这病说来就来!”哥哥笑着摇头道。

看到哥哥那真挚的笑脸,马玉明怎么好意思追问昨天夜里的事情,她深叹一声,把谜团深埋心里。

马玉明看哥哥走出去,“妈!您坐!”马玉明挣起身,她让出块地方叫妈妈坐下。

“你好点吗?可把我吓坏了!你刚才身上好热呀!妈没有啥本事,就怕你有个病啥的。”玉明妈妈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伸手在玉明的脸上爱怜地抚摸着。

“妈!我想问您个事?”马玉明和妈妈靠近些,可还没等妈妈开口,在外屋的哥哥就一步走进来。他满脸紧张狐疑地看了妈妈一眼,眉心憷起一个圪瘩。马玉明看到刚要开口的妈妈嘴紧闭

“妈!让玉明好好睡会儿吧,咱们还是出去到南屋待吧!”马玉天没等他妈妈说什么就伸出满是强肌的胳膊,把他妈妈搀出房间。马玉明差点被哥哥这近似粗鲁的举动气得哭出声,哥哥这是怎么啦?连妈妈想跟女儿说句话都拦着,他怎么这么不懂人情呢?马玉明看到妈妈和哥哥的脸上的神色,感觉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妈和哥肯定有隔阂,要不怎会变成紧张兮兮的样子呢?

转天马玉明觉得身上有些劲了,就骑上单车到学校把老师留的暑假做业都拿回来。今年的暑假期比往年要短些,这样她在家的时间就要短,帮家里干活的时间也就少了。

马玉明在回家的这十几里路上歇了好多歇,因为身子虚,一动就出汗走在半路的时候,也就是在离山神庙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一辆带棚罩的小三轮货车从那座小庙开过来,开车的是毛头爸,不用说他刚拜完他的神灵。

毛头爸看到在路边马玉明,冲她呲呲牙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加足马力把车开走了。一阵山风吹来,把那辆小车的后棚罩掀起来,马玉明看到车里装了几块大石头,真奇怪,那车斗压着这么多石头,可那车的三个轮胎都没受压变瘪,还是鼓鼓的朝玉峰镇猛跑。看那辆远去的三轮车,马玉明心里一沉,神经病!毛头爸运这些石头干啥呢?

“玉明,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呢?荒山野岭的你不怕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马玉明侧后传来。

马玉明回头看去,有两个人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是学校的白校长,旁边是个陌生年轻人。马玉明吃一惊,自己刚才光顾看毛头爸那辆破车,就没看到白校长和他的朋友过来。

“她叫马玉明!是咱们学校初一班的学生班长,玉明,这位是调到咱们学校的刘老师!”白校长介绍。

马玉明朝那人点头招呼她觉白校长介绍新来的老师时,说话的声音有些牵强。

“你们聊吧,刘老师,我学校还有点事情!”白校长小声地对那个刘老师低语几句,转身走开了。

马玉明仔细打量着对方,这个小伙子年纪二十出头,人还精神,只是身板弱,看上去有些单薄。眼睛不大,高鼻梁,招风耳,浓密头发有几撮自来卷,身上穿一件白衬衫,一条深蓝色布料裤,脚上是一双黑皮凉鞋,白衬衫左侧的口袋里插着一只笔,裤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是有一部手机。

“你肯定不认识我刘老师看着马玉明说道,“我叫刘全有!前天报的到,是来担任你们体育课老师的。”

“您来教我们体育课?”马玉明差点笑弯腰,这个相貌文气的人呢要是教别的科目还差不多,像他这身板能教体育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刘老师咱们学校就在那边!”马玉明指一下东面的来路。

“是呀!咱这个学校地点真是太好了,我喜欢这里的风景!我和白校长是顺道走过来,转到这里才发觉有座山神庙。这庙盖了有几年了吧?”

“不到一年吧!”马玉明回道。

“修庙是好事,不过这庙建在这里有些煞风景!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刘老师很诚恳。

马玉明觉得刘老师的评判很精准,确实,这座少烟火的庙建在这的确有点惨,哎!真不知当初盖这座庙选址时怎么想的!马玉明打量新来的老师,自己所在的中学一共才有三百多个学生,要是调来个新老师学生们早就会嚷,可是这件事竟没人知道再说那个原先教体育的赵老师也没听说要调走哇,刚才还看到他在操场上和高年级的学生们打篮球呢?

老师走到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看马玉明的自行车,笑笑说:“这可真是个老古董级的自行车呀,车架子都是用铅皮铁管焊的,跑山路还是它结实。”他紧盯住马玉明,就把话锋一转,“小同学,你的家是蛇洞村的吧?”

马玉明听了不由“噗嗤”一笑,“小同学!我还是小同学吗?初中毕业我就十六呢!”

“不想再读下去吗?”对方紧盯住她问。

“我上中学就很勉强了,家里就我哥哥一个人讨生活,很苦的,三十多岁还没说媳妇呢!我妈身体又不好。我想上完初中就不念了!

刘老师点点头,“可是你学习这么好不念下去不是太可惜了?”

“我学习好?这事你怎么知道?”马玉明审视着对方,觉得对面这个年轻的老师不简单,学校这多学生,他刚来怎么会知道我呢,是白校长告诉他的?

 “奇怪吧?老师么,自然应该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有两个很要好的同学,一个叫二胖一个叫毛头,他俩都是男孩子!他俩是你的跟屁虫,我说的对不对?”

“哈哈!”马玉明被刘老师的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跟屁虫”!不错,毛头和二胖就是自己的“跟屁虫”,她只要说什么,这俩人都争着去办。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呀!”马玉明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重新上上下下扫视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

“这算什么?我还知道刚才从这里开车过去的那个人就是毛头爸爸,对不对?”刘老师又说到。

“是呀?这你也知道!”马玉明收起笑容,她有些狐疑。

“你说说,毛头他爸往家里带那么多的大石头做什么呢?”

马玉明被问住了,她也想不出身为几处杂货店老板的毛头爸运那些石头干什么?

“刘老师,我该回去了!回晚了妈妈要担心的!”马玉明一提到毛头他爸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让毛头参加学校里活动是他,半夜三更叫哥哥去运货的也是他,早先在村里偷鸡摸狗的也是他!马玉明对毛头爸没一点好印象。

“慢点骑!”刘老师对她挥挥手。

“这个新来的老师还不错。”马玉明想。

前面的小路曲曲折折,马玉明小心地蹬着单车,在一个小岔路口,她无意中回头看一眼,那个新来的体育老师正低着头在山路上好像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向前走十几步又折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十几步,似乎在用步子丈量地面上某些物体的距离,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他在干什么呢?马玉明奇怪地站在一棵树后看着这个新老师的举动这对马玉明来说又是一个谜!

马玉明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妈妈在生气地说着“不!我不要这些钱!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知道这种钱咱是不能挣的!你爸爸临死时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妈!您别胡涂啦,现在怎么不是挣钱呀,有些事您不明白,总之您儿子我是不会出大格的,再说我就不过是帮人家运点东西,违法吗?家里要是没点钱,您和我都好说,可怎么供玉明上学呢,咱家苦穷几辈子,好不容易出了玉明这个学生,咱玉明在学校成绩是拔尖的,就是和县城那些学生比她也在头几名,我那回给她开家长会,看到玉明这么棒,我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妈!您老放宽心,违法的事我绝不干,我不就是帮着毛头家运点东西吗?”

马玉明站在院门口,不知该怎么才好,她一不小心,自行车出点声响,屋里的说话声立刻停下,哥哥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哟!是玉明回来啦,累坏了吧!快进房里歇歇!”

“没事!我不累!哥!你又惹妈生气?”马玉明有些不高兴。

“没的话!我和妈说笑话呢?”马玉天的脸一红,转身走开。

“妈!我回来了!”马玉明进到屋里和她妈妈打个招呼,她看到妈妈脸上的笑容是装出来的,“妈!究竟为什么您和哥哥吵呀?”马玉明上前拉住妈妈的手。

“嗨!还不是为着你哥给毛头他爸帮工的事,毛头他爸鬼精灵,我是怕你哥叫他给骗了!”

“那毛头他爸叫我哥帮他运什么呢?”马玉明不解地问。

“嗨!能有什么呢?不就是他那几个小店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咱妈就是胆子小!好了,妈!您也甭担心了,到月底还有几天,一进八月我就跟他辞工好了,省得您老挂念,这总行了吧!”马玉天从外面探头说道。

马玉明觉得这件事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关键的人物都在毛头爸身上,还有他运家的那些石头做什么呢?哪天一定要到毛头家的小卖店探个究竟。

吃过午饭,哥哥拿上一些修船的家什到村东头人家帮工去了。马玉明走进南屋,本想问妈妈些事情,但是看到妈妈正在睡觉,就又轻手轻脚走出来她忽然极想看看家里的那条小小的平底船,她的孩提时光就消磨在这只船上她走出小院,拉上院门,朝泊小船处走去。太阳很热,海面反射出白色光芒,马玉明来到海边,她在水面上那些船里面很快找到她儿时的好伙伴。那条小舢板在那些比它高大不知多少倍的船旁边,随波起伏,缆绳时松时紧,时而露出水面时而隐匿水下,很像一条顽皮小蛇马玉明站在小码头上,用怜惜的目光打量这条老旧的小船,暗红漆皮斑驳,远看像被涂黑,眼到之处已经能明显看到细隐的缝隙,船上很干净,看来不久前被擦洗过。马玉明走下码头,拽住缆绳,叫小船靠近些,她熟练跳上小船,小船看到小主人到来像喝醉酒般地摇晃身体迎接她马玉明心爱地用手抚摸着船上每一处地方,过一会儿,她上好桨,就那么地前后打着水,她每打一下两只手就换个方向,小船在她指挥下左右摆动,栓船的那根缆绳像拽着一匹就要奔腾而去的烈马。马玉明玩耍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这条小船比她年岁还要大,看到船帮上那些裂隙她的心禁不住有些痛静静地坐在船上待了好一会,啊!多可爱的小船,它现在也像妈妈一样的变老了。马玉明的目光忽然发现船头右上侧上一处明显擦痕,看得出这处擦痕不是被别家的船刮蹭的,是和什么硬物冲撞造成的她凑到近前,没错,这样的擦痕只有和石头烈碰撞才会出现,那船头上面一处整整被搓下去有明显的半寸多,是凹瘪,哥哥这是怎么使的船呐?怎会把船的上面擦下这么一块?要知道船浮在水上是极其柔顺的,它会自然化解各个方向的压力,船头上面被搓下去这么一大片木质,真叫人不可思议,只有斜上方来的作用力才会造成这样的擦痕。

哥哥帮人家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马玉明疑惑打开后船仓隔板,船仓里乱乱的,很随便地扔着几件旧衣服,在仓角还有两只空酒瓶,像长蛇般的一团乱绳子摊在那里,整个船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塑料气味。马玉明又打开前仓隔板,几平米见方的前仓里也是空空的,靠仓板处有一副比胳膊长不多的小扇面桨,还有一截折断的桨柄马玉明奇怪地拿起那副小桨看看,在她的记忆中,自家船上从没有过这样式的东西,这种桨面宽像扇子,而且把短,只适合在水浅道窄的地方使用,一般打鱼的船上很少用到它。船底有几条风干小鱼,手指大小,马玉明认得出这几条小鱼不是海鱼。仓底角落有几块被撕碎的纸屑,马玉明拿起其中最大的一片碎纸,上面有字,因为被海水洇过,字迹模糊,纸块第一行写的是七月一日500元,第二行写的是七月十五日500元。马玉明把这张碎纸块平铺在船板上,然后又弯腰把那几块碎纸都拿上来,她按照纸的边痕慢慢地把这些碎纸对成一张,惊奇发现,上面所有记录的日子都是在初一或是十五大潮的时间,五月一日 五月十五 四月一日 四月十五,日期的后面都写着500元的字样。纸条上的字迹虽然有些变形,马玉明还是认出是哥哥马玉天的笔迹。这很可能就是哥哥给毛头家运货的记录,我的天呐!哥哥到底是帮他们家运什么东西,一次就能给这么多钱。马玉明想不出理由,她把那些纸屑慢慢地一块一块叠好放进口袋。

马玉明走下小船来到岸上无意中一抬头,一个发现让她惊呆张口结舌。她看到在隔着几条船档子的一条大船上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船头,那个人面朝玉峰山的方向,拿着手机,正对着几里外玉峰山的黑蛇崖拍照,那个人没有留意到马玉明。

啊!这不是那个新来的体育老师吗?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他怎么会对黑蛇崖有兴趣呢?

马玉明从小就听老人们说过黑蛇崖的故事传说在远古时候,在这里有一条黑蛇修炼成精,由于它总爱兴风作浪,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不少灾难,于是玉皇大帝就派天仙把黑蛇精收服,关在玉峰山下面的一个洞里,上天有好生之德,每到初一十五就会让这条黑蛇精出到海面上透透风回家乡看看。所以每逢初一十五这两天,黑蛇崖汹涌海面会有短暂平静,她爹说过那地方内里有暗流,远近的渔船在这个日子都会远离免遭不测,但也有外来渔船都被那表面平静现象所迷惑,把船驶进这块海域遭不测。马玉明她爹每年总会有几天带着哥哥和她驶船到这里来打鱼,小时的她心里总惦念着那条黑蛇精在水里怎样讨生活,所以她每到这块海域都会目不转睛地盯住黑蛇崖下面看,但是许多年过去她从没看到过什么黑蛇精出现,在她眼里,黑蛇崖下只不过比别处的浪头大些而已。这片水域鱼类很杂,除海黏珖小黄鱼和海虾外,有时会在这里捕到在淡水河里才得见的小草鱼和泥鳅,当然这淡水鱼类没过多久就死在海里,成那些海鱼的口中肉食。难道那里真有一个洞么?那条黑蛇精真的被关在洞里么?那个洞真的是黑鱼精的家么?马玉明小时总被这件事情所困扰,她总想看看那个洞在什么地方,终于有一天她如愿以偿那天潮水退得好像比以往多些,她在父亲的船上终于看到那所谓的黑蛇洞,不过看上去那地方只不过是缩进海面山崖的一块凹处,平时被海水淹没罢了。就此关于黑蛇精的故事在马玉明心里早已成为一个无聊的传说,并且渐渐地淡去,再没有吸引她的地方。

但是今天,马玉明又关心起黑蛇崖来,这全是因为那个新来的瘦瘦弱弱的体育刘老师的缘故。她眼下很难弄明白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为什么会给黑蛇崖拍照,那里有什么好风景呢?

马玉明没有惊动旁边大船上的老师,她顺着海岸往家里走去。她的手猛然又触到那几张碎纸片,那几组500元的字样在她眼前不地变幻。

马玉明回到家,见妈妈还在睡觉就悄悄来到自己房里,从书包里掏透明塑料布包的去年哥哥给她买的那部“诺基亚”手机,对这部手机爱不释手,不但给手机包上一层塑料袋,还缝了一个带栓绳的花布手机套,在家时就把手机关上放到书包夹层里,外出时就把手机在自己内衣口袋里,因为家里穷,她什么都得爱惜,马玉明要通毛头的家,接电话的正是毛头。

“姐!有事么?”毛头比马玉明小四个月,早先又住邻居,所以毛头一直管她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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