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殇（下）
“……”
“爷爷奶奶也都是很坚强的人，他们也能理解我离开这个家的理由。反正剩下的财产也够他们三个人用的了。”
由于住宅和土地都是韩华的名义，因此变卖了这些不动产的资金在扣除所得税后应当是谷燕红和英杰每人二分之一。人寿保险当然全部支付给了英杰。
“这样的话，下周星期一就会搬家，他们三个人先住在公寓，我在办完这些手续之前打算先住在那里几天。”
“以后呢？”
师伟皱了皱眉，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谷燕红。
谷燕红避开了师伟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在谈谈的星空下，院子里的水车慢慢地转动着，水面反映着寒冷的白光。
“后来你那里怎么样了？”
谷燕红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你把秘密全说了，华小亚一定火了吧。”
“不。我从天津分局回来后，也把这些话对华小亚讲了；但意外的是她居然什么也没有说。第二天早上她说她回顺义娘家几天，带着小丹丹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你认为会怎么样呢？”
“嗨……她怎么也得冷静地想一想吧。估计不会马上提出离婚的吧。”
“公司方面呢？”
“公司没有什么变化，事情发生后我被部长叫去谈了一次话，问了一些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对工作有多大影响。”
“你还舍不得那个公司吗？”
师伟稍稍迟疑了一下，谷燕红在桌子上一把握住了师伟的手，
“师伟，我不想在天津呆下去了，警察和周围的人不信任我了。曹律师对我讲，因为警察抓不着任何我杀害我丈夫的证据，所以还不会逮捕我；但反过来讲，我也没有完完全全可以证明不是我杀死了我丈夫的证据。所以我将永远背着这个‘黑锅’，忍受着所有人的白眼生活下去的。”
“……”
“我想来北京，你也一起来吧？”
师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也觉得在这家公司干得没劲儿，想换一个环境吗？”
“是的。”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嗯……”
“反正干原子炉这一行的技术人员总是少数，应当不愁工作的吧？”
“是啊，只要不过多地计较工资收入等待遇，工作是不难找的，因为还是有一些专门从事核动力设计的专业公司。”
“去改行当记者怎么样……”
“也行啊，因为记者和商业公司里懂这个专业的人还是很吃香的。”
“那就一块儿在北京吧？”
“这个……”
“就这样定了吧！”
谷燕红一把把桌子推开，靠在了师伟的腿上。师伟用双手把谷燕红搂在了怀里。
“求求你了师伟，我们一块儿在北京生活吧。和华小亚离婚，和我结婚吧。也许需要时间，但是我能等！你不能再从我的身边走开了。我希望你永远伴在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
“当韩华向我说明了他要自杀的时候，我嘴里讲得十分明白，但内心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种恐怖的感觉。当时我只是认为这是一种利已的意识在起作用，但今天我才明白是因为我心中的你才使我难以下决心和他一块儿去死，当然了，那个人是在我19岁时把我从那个歌厅娶回来的，而且是把我当妻子明媒正娶的，我从内心也是爱着我丈夫的。我也打算一辈子好好服待他。因为我们也毕竟在一起过了15年。但当我一个人感到了寂寞时，我非常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想这也是自然的人情吧。”
“或者说……”
“但是这个历史应当是你和我的。我们从孩子时代起就姐弟相称，一起长大。我结了婚，你上了大学，但这些感情依然没有改变。大概已经超越了姐弟之情了。比起来，我们的感情时间远远超过了我和韩华的时间。”
两个人的历史──这句话对师伟来说自然让他回忆起了某种欠债的感觉。师伟在上大学二年级的春天时，因为母亲一下子病倒没有了收入，他决定中途缀学，但那时谷燕红决定向他们家提供一笔钱。她每个月都来怀柔送钱，其中大部份用在了在上海大学的师伟的学费上，谷燕红当然知道的。后来师伟顺利地从大学毕业了。直到今天他也得承认这是靠了谷燕红的帮助他才有了今天。因此他应当像谷燕红报答当年韩华相遇之恩一样听从谷燕红的请求的。
“但是我不能和你一块儿去死。我们要在一起生活下去。开始一个从没有过的人生，一个你我的新的历史！就这样说定了！”
谷燕红把头深深地埋入师伟的胸前；师伟也像回应一样用力地搂紧了谷燕红，他们就这样无言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师伟一直看看昏暗的庭院。
“谷燕红，你变了。”
9
谷燕红坐上了22点41分由北京开往天津的特快列车。
天空中的星星从云隙中露了出来，列车像划破夜空一般在夜色中疾驰。
谷燕红心中的热浪般地燃烧着，但她不知为什么又有一种奇异的冷嗖嗖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在这安静的车厢里似乎越发严重了。也许是来自冥冥之中的暗示？
“你变了。”
临别时师伟那喃喃私语又在她的脑海里复苏了。
分手时他同意了谷燕红的请求。在他和华小亚离婚、到北京重新找一份工作期间，谷燕红只能暂时还留在天津。但是谷燕红敏锐地感到师伟的“同意”是被迫的，他有一段时间是不堪忍受的痛苦表情。而且看上去他是因为什么不得不同意了谷燕红的请求的。仿佛和自己当时同意和韩华殉情时的情景十分相似──
“你变了。”
这句话肯定表达了师伟心中复杂的情感。“只是你一点儿都没有变。”谷燕红想起来以前她曾对师伟讲过的这句话。当然那时也许什么都没有变吧。
从那次长时间的睡眠中清醒过来后，谷燕红真得害怕自己发生了变化。
她又重新回忆了事件之后的事情。自己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是不是自己无理强迫了师伟？
例如过去的历史的某种原因，自己认为有了可以强迫师伟接受自己要求的资格？还是纯粹的爱？
谷燕红不觉浑身打了个冷战。她紧紧地盯着窗外的夜光。
她从天津西站下车，乘出租车到家时已经是凌晨1点了。这一带的建筑都被漆黑的树木包围着。从大道向右拐去，可以看到一栋与有路灯道路连接的建筑的大门门柱。那栋再熟悉不过的建筑的剪影在谷燕红看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拿就离开了这个家。
卖掉了家产和土地，自己和英杰每个人应当得到这些财产的二分之一。但谷燕红全都留给了他们三个人。由于丈夫的死，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仅仅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吧。
就这样什么都舍弃地义无反顾地去北京。不管师伟怎么样，反正自己的心完全属于他了──。
仿佛这是突然产生的意识似地，谷燕红一下子感到心身轻松起来。
汽车在大门前停了下来，她下了车。寒冷的夜风中她似乎闻到门口那棵香椿树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
她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不禁低声“啊”了一声：原来正房的灯亮着。门口外边和里面的灯都亮着，连起居室和厨房时里也亮着灯。今天出门时是下午4点多钟，那时不是开灯的时间，可为什么自己会忘了关灯呢……？
她又看了看厢房，门窗全都关着，也看不见有灯亮的房间。
她的心中猛然产生了一种不安，快步走向门口，然后用力拧了一下门把手。
在门开开的一刹那，她发现走廊里闪出了一个人影。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迎了过来似的。
是英杰。惊讶和放下了心的感觉差点儿让谷燕红晕过去。
英杰那双细小的单眼皮眼睛盯着谷燕红看子一下抢先说道：
“您回来了。”
“我回来了。”
“刚才我收拾房间来着……因为好几天没有收拾了。”
“啊……”
谷燕红这才明白了。英杰的书房和正屋是连着的，但他平时总是住在爷爷奶奶的厢房里不过这边来。后来韩华死后他才每天早晨起床后过来取一下上课必要的书本。如果要搬家了，当然要收拾整理一下这个房间了。
谷燕红换好了鞋，但英杰还站在那里不走。谷燕红抬起头，看到英杰手中拿着一封白色的信封。似乎要递给自己的样子。
“这是放在我抽屉里的，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是爸爸的遗书。”
“什么……？”
谷燕红接过信封，封皮上果然有两个用钢笔书写的粗大的字：遗书。这和那天夜里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样的，是谷燕红绝不会弄错的韩华的字体。
里面有两页信笺折成了四折。
〈英杰。请原谅爸爸离你而去。当由于我的死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打击时希望你能理解这一切。
今天夜里我将要和你的母亲一起服下安眠药死去，但是你的母亲不会死的。因为我给她的安眠药只有六片，其余的都是从外表看起来非常相似维生素药片。我不想把年轻的燕红带到死亡之路。但是如果有深爱自己，并决心和自己共赴黄泉的妻子我会宽慰地去死的。
所以，当只有你的母亲一个人活下来的时候一定不要去憎恨她！你的母亲已经决心舍命与我相伴。让她活下来是我的意愿。
我死后你要好好陪伴你的母亲，好好地照料你的爷爷奶奶，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忘记用你那幸福美满的人生来告慰九泉之下爸爸的灵魂！
父：韩华
十一月十二日
谷燕红愕然地看完了这封信。
英杰的目光正在紧紧地盯着谷燕红的视线。他的表情和韩华太相似了。正当谷燕红这样想时，英杰难为情地开口说道：
“妈妈，您还打算一个人离开家吗？”
“……”
“您还是和我们一块儿生活吧！”
谷燕红突然感到眼前英杰成了韩华，他的声音、他的身影、他的气质……。
谷燕红本能地意识到她不能拒绝英杰的愿望，不，这是韩华的愿望。这是直到今天她在潜意识中对韩华深深的爱。而且如果说有什么是不能勉强在一个人身上的感受，那就是爱──
（全文完）
作者简介：杨军，承德医学院毕业。业余创作小说，以情感、推理、悬念小说为主。曾经创作、出版了多部长短篇小说.2008年4月，长篇小说《林海孤魂》、短篇小说《妻子的证词》获得了由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举办的“首届中国通俗小说原创作品大赛”的“优秀作品奖”；2009年11月，短篇小说《幽灵》获得了由第一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的“三等奖”；2011年5月短篇小说《失手》获得了第二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的“二等奖”；《伪装》获得第三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优秀奖。现在是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中国法制文艺委员会、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会员、《御风秦楚》文学平台签约作家。
如转载请注明信息来源！
责任编辑：张国庆
热门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