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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来源:本网 作者:北方

    “来都来了,就让我去柜台上取些出来应急。娃娃一辈子就办这么一次事,也不能太节省了。”周大伟想着要是能进到银行的储蓄所里,他只要大喊救命,跟着的人肯定只有逃跑的可能,绝对不敢对他生拉硬扯。

    “爹,不行就让周叔去里面取现钱,多少也得给人家买几件衣服。再说,你看我身上的衣服,色都快晒没了。”熊娃一听周大伟替自己说话,也在旁边鼓动他父亲。

       犹疑再三,熊娃的父亲同意了。父子俩一边一个紧挨着周大伟向街里的储蓄所走去。周大伟尽管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四处看来看去,眼看着周大伟的手握住了储蓄所的门把手,熊娃的父亲突然伸手拦住了,并示意熊娃往回拉周大伟。周大伟正准备张口大喊,就觉得后腰处有一个尖利的东西顶上了。稍加思忖,周大伟只得转身跟着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

    “不取了?怎么了?”周大伟故意装出不明所以的神态,悄声问父子俩。

    “不用了。你的钱只能奉献给神,俺们不能用,有罪呢!”熊娃的父亲冷着脸,牵着周大伟胳膊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上了车让周大伟坐在里面,他和同来的人守在车门附近。

       乔百家在周大伟报平安的电话里,催促着让他赶快回家,说眼看天冷得不行,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在外找妹妹,并且告诉周大伟,他已经到县公安局把美娟的情况做了登记,若有相关的人员出现,人家公安会帮着找的。周大伟一再保证过年前回去,乔百家才放弃了出来找他的打算。

       高秀丰这个女人处事很有手段,没看她置办多少新东西,照样给儿子熊娃把媳妇娶进了门。

       那天下午,熊娃穿戴一新,教会里几个能说会道的女人陪着一起出了门。天擦黑时,车进了院子,几个女人把熊娃的媳妇带了进来。都是平时聚会常来的那些人,祷告、唱灵歌,然后坐下来简单吃了一顿饭,就算是把熊娃的婚礼办完了。大门口始终有人守着,周大伟找了几次机会想混出去,都被高秀丰的男人发现了。周大伟一心想着怎么能逃出去,根本没有心思参加他们的聚会,故意在厨房装作帮忙打杂。

    “周兄弟,你快过来呀,吃点饭。也见见俺的儿媳妇,要不是你帮俺,还真不知道拿啥给娃们买衣服呢,让他们谢谢你。”

       周大伟躲不过去,只好到熊娃的新房里。说是新房,并没有添置啥新东西,只有两卷铺盖是新的,柜子桌子还是那些老摆设。看到新媳妇的那张脸时,周大伟惊得差点叫出了声。那女子两条粗黑的眉毛,和乔百家简直如出一辙,再仔细一看,鼻子左边一颗小黑痣也很显眼。

       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乔美娟被领养时将近四岁,不知她对周大伟有没有记忆,看到周大伟时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就低头不语。熊娃笑嘻嘻地围着媳妇转,媳妇厌恶地往开躲。高秀丰看到了,却把自己脸上的不满遮挡得很严实。就自己儿子那憨劲,高秀丰暗地里很是犯愁,给熊娃娶这个媳妇很不易。

       高秀丰给儿子娶的媳妇,的确就是乔美娟。乔美娟的养父母在领养了她的第三年就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跟着又生了两个女儿,对乔美娟就没那么宝贝了。乔美娟可能多少对自己被领养的事有些模糊的记忆,从小就明白在这个家里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到了十六七岁反倒啥也不顾忌了。养父母只想把她早点嫁出去了事,哪管她嫁给啥样的人呢。

       见到了乔美娟,周大伟只好先稳下心来,等辨明情况再做打算。

 

                14、初次试探  惹出纷争

       周大伟听熊娃喊乔美娟叫沈小秋。

       结婚第二天,高秀丰就让小秋和她一起出去传福音,没想到小秋直接和她顶撞了起来。

     “俺今天不舒服!”

       高秀丰站在门口给熊娃使眼色,熊娃看着他妈就是不动声色,一脸茫然。高秀丰看得出儿子给她装傻呢,气得扭身进了周大伟住的屋里。

     “娶了媳妇忘了娘!媳妇刚进门就不听老娘的话了,周兄弟你看见了吧。养儿子养儿子,明明就是给儿媳妇养的!有了媳妇把神都忘了,更别说他娘了。”

     “熊娃刚结婚,新鲜劲还没过去呢,等过段日子肯定就好了。”

     “周兄弟,俺们教里的好多规矩你还不知道,小秋必须出去为神作工,俺们不拦阻,她还不愿意。这可是大罪呢!她要是不出去作工,俺们家就会遭神诅咒有大灾难的!早就听说这个女子拗得很,咋这么不知好歹么?”

       高秀丰又气又急。等着和她一起出去传福音的几个女人,背着她又在嘀嘀咕咕。高秀丰气冲冲地喊出熊娃,让他赶快去开车,也不看跟在她身后的周大伟,径直带着那几个女人坐车走了。高秀丰的男人把大门落了锁,蹲在院里的太阳地里只顾抽烟。

       快晌午了,听公公喊着让她做饭,小秋从屋里出来进了厨房。周大伟跟过去帮忙,剥了葱蒜,站在一边看小秋削土豆。小秋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忧,一下一下削着土豆皮。周大伟见高秀丰的男人收拾墙角的那堆玉米,试探性地悄声问小秋:

     “你今年快20了吧?”

     “你咋知道?他们告诉你的?”

     “我不仅知道你多大了,还知道你是从外面领养来的!”

     “你胡说啥呢,俺和你不认识,你想干啥呢?你再不出去,俺可要喊人了!”

     “小秋,怎么了?”

        周大伟一看小秋变了脸,人还没有出去,高秀丰的男人听到小秋高声说话,拎着锹就跑了进来,瞪着周大伟问小秋咋回事?弄得周大伟不知该怎么解释。小秋看到周大伟不知所措的神情,也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敏感了,就低下声音说:

    “没啥,是俺心情不好。他是谁么?”

    “谁?”高秀丰的男人没法给小秋说明周大伟的身份,有意打岔。

       小秋也没紧着追问,就像没事人一样,不言不语地放下案板切起了土豆丝。

       周大伟一时搞不清小秋如此过激的反应,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给小秋说清她就是乔美娟。要是能把小秋一块带出去,让他们兄妹到医院做个鉴定,啥话不用说问题就解决了。可事情哪有想的这么简单呢?小秋对他根本就不信任。从家里出门时,周大伟带着一张乔美娟小时候的照片,和银行卡、身份证放在一个小包里。小包被他们拿走后,再没有看到过。

       晚上,高秀丰听她男人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并没有问周大伟到底咋回事,洗把脸就到小秋屋里去了,没多久两个人大吵起来。高秀丰被熊娃连搡带推地从屋里弄了出来,返身就把屋门关了。

       小秋听着高秀丰在外面骂熊娃,并没有想还嘴的意思。熊娃见他妈快要气疯的样子,悄悄窝在屋里不敢吭声。

    “你的本事呢?就知道冲我使,把个野男人当宝地留在家里,到底想咋样么?”高秀丰的男人在一旁拱火。

    “谁留野男人了?你不敬俺也不敬神么?俺没本事,你拿出你的本事来给俺看看?”

       说着,高秀丰就扑到男人的跟前,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男人毫无防备地被高秀丰撞倒了,两口子在地上撕扯了起来。熊娃听到院里的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几下就把他父母分开了。也不说话,就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听他们吵吵。周大伟坐在屋里没敢出来,心里却希望他们打闹得越厉害越好,这样他才有希望带着美娟跑出去。

 

                15、相片出现  突发状况

       十多天过去了,小秋从未主动接近过周大伟。为了稳妥起见,周大伟不再主动找小秋说话。

       多次给乔百家报平安,还是听出了乔百家对他的行踪充满了怀疑和不安。周大伟原本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赶快脱身,乔美娟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只好继续留下来等待机会。

    “这个照片是你的?”

       看到小秋手里的照片,周大伟惊喜异常,正是乔美娟小时候的那张照片。看样子,小秋对照片上的人起疑心了。

    “怎么在你手里,从哪找到的?”

       周大伟心想不能直接进入主题,得慢慢来。

    “从熊娃放在柜子里的一个小包里找到的,你认识照片里的女娃?”

    “认识,我就是出门来找她的。十几年前,这个快四岁的孩子被人领养走了,我们现在想把她找回去,她哥哥想她呢。”

    “她有哥哥?”

    “有。”

       小秋突然捏住手里的照片,转身进屋去了。周大伟没有回头,感觉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看地上的影子,不用猜就是高秀丰的男人。

    “小秋和你说啥呢?谁有哥哥?”

    “没说啥,小秋说要出去传福音,问我去不去呢。”

       高秀丰的男人狐疑地看了看周大伟,掏出手机进了屋。

       高秀丰嘴里埋怨小秋不跟她们出去传福音,可每次出门时,并没有特意进去劝小秋。尤其在小秋进了她家门,常常把自己的男人留下来,有意无意地看着周大伟和小秋。周大伟留心观察后发现高秀丰有意把熊娃和小秋分开,走着能去的村子,也要让熊娃开车送她们去。熊娃每次听见高秀丰喊他开车,拉着脸很不情愿,摔摔打打地弄得车门震天响,高秀丰就像没看到一样。

       令周大伟想不通的是,这个小秋看着对信神的事不太上心,但每天严格按照规定吃生命粮,绝不多吃一口。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脸色应该是粉扑扑的,小秋脸色一看明显营养不良,头发也毛刺刺的。

       从看到照片起,小秋总在试探周大伟,问照片上这个女孩子的家里情况。周大伟一点一点给小秋讲她小时候的事,帮小秋还原那些记忆模糊的童年往事。高秀丰的男人如同一个影子,只要看到周大伟和小秋走得近了,就给周大伟找点事干。

       高秀丰一日从外面回来后,脸色有些不对劲。听了男人的话,屋里屋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对周大伟也不冷不热。

    “快点、快点起来,周兄弟,张老汉被恶鬼附身了,俺们要赶快过去救他呢,你和俺们一搭去。”

       周大伟被催得衣服都来不及穿好,高秀丰和小秋就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了。这黑天半夜的,周大伟还没摸清啥状况,高秀丰拉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走出了大门。外面的狗叫声连成了一片,好像不知有多少人进了村子,零散的村舍却看不到一家亮着的灯光。高秀丰始终拽着周大伟的胳膊,小秋紧跟在他们后面,离村子越来越远了,好像是朝一条山沟里走去。高秀丰气喘如牛,小秋手里还抱着一件棉袄。周大伟觉得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回头啥也看不见。

       也不知走了多远,才看到山脚下隐约有几间房子,不知谁家的狗听到了动静,开始大叫起来,引得其他几家的狗一块狂吠不止。

       眼看就要到了那几家的附近,高秀丰突然站住,蹲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站起来说:

    “不用去了,张老汉已经被神救过来了。俺们信神的人有神保护,就是死了也能再次复活的。喘口气俺们回去。”

       高秀丰说着就跪下开始祷告。小秋突然扯起周大伟的胳膊就跑,等高秀丰醒过神来,周大伟和小秋跑出去一大截路了。听到高秀丰在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小秋拉着周大伟直接上了山上的小道,看样子小秋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美娟,你慢些跑。高秀丰肯定追不上我们了。老天有眼呢,我们赶紧到火车站去,联系上你哥我们就能回去了!”周大伟深感庆幸,以为他马上就可以带着美娟回去了,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可不论他说啥,美娟只顾往前跑。

       跟着美娟紧跑了好久,周大伟实在迈不开腿时,才发现他们又转回到高秀丰家的门口了。美娟跑得也没了力气,指指大门让周大伟进去。高秀丰和她男人站在门口,唯独没看到熊娃。周大伟以为美娟是带他往出逃呢,绕来绕去,美娟又把他带了回来。

       后来,周大伟才明白是他们一块被带到这里的人,有人逃了出去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突击行动。结果村里有人看到了警察黑夜进村,立刻就给高秀丰打了电话。熊娃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第二天上午就放了回来,说警察问他有没有在村里看到外面来的人,他死咬着说没有。村里没有找到一个外面来的人,周大伟不清楚和他一起被弄来的那几个人,为啥就不在村里呢?

       回来后,美娟见到周大伟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情,就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让周大伟捉摸不透。

 

                16、美娟助力  得以逃脱

       周大伟没有趁机逃走,高秀丰似乎放松了对他的看管。美娟奇怪的举动令周大伟很是不解:那晚美娟到底是真要带他往出逃,还是在试探他呢?

       熊娃对美娟言听计从,哪怕被美娟从屋里赶出来,也乖乖地抱着被子到他父母屋里去睡。高秀丰只能悄声骂儿子窝囊废,对美娟还是撑着一张婆婆的脸面。周大伟没有听到美娟喊他们爸妈,美娟也不主动和他们说话,想说了说一句,不想说就当没听见。不过,即便如此,美娟始终不去碰触高秀丰的底线,教会里的人来家里聚会,高秀丰支派她干活从来不顶撞,祷告唱歌一样不落地跟着做。

       村里李木匠的老婆病了,高秀丰带着村里村外那些信神的人,整天围着给病人祷告治病。周大伟跟着去了一次,正好碰到李木匠的外甥送来几包药。刚进门就被李木匠劈手夺了过去: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想让俺们违背神的意志,吃药对抗神,你想让神惩罚俺们全家吗?”

    “什么神!眼看俺姑都不行了,还不赶快送医院!”

       李木匠带人把外甥推出了门。高秀丰在李木匠家祷告还没结束,李木匠的老婆就咽了气。

    “她现在只是让恶鬼附了身,只要诚心祷告,神一定会把恶鬼赶走的。”

       高秀丰指挥那些参加祷告的人把门关好,说要开始为祷告复活做些准备。他们把李木匠老婆的尸体抬放到墙上有十字架的炕上,用棉被将死者捂得严严实实。几名信徒拿出几本书,跪在死者周围开始念念有词,并不时用手里的书击打棉被里的死者,用来驱赶恶鬼。他们不吃不喝也不休息,相互打气,说着各自见证的经验。

       第二天,李木匠的外甥听说后,带着家里一大群人赶过来。高秀丰看到那二十多人的阵势,嘴里说着硬话,身子却做好了开溜的准备,趁人家抬尸设灵,趁机溜了出去。听说李木匠的外甥报了警,高秀丰和男人招呼都没给美娟打,坐着熊娃的车就跑了。跑时,还没忘把周大伟带着。

       他们在一个村子里藏了几天,美娟也过来了。没人问,美娟也没言语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藏身的这个村子离县城很近,要是能逃到县城,事情就好办了。周大伟白天晚上都在寻找逃跑的机会,他不想再等下去了。高秀丰把美娟和周大伟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先回去看看情况,要是没啥异常再来接他俩。高秀丰单独把美娟叫出去安顿了半天。周大伟心里一阵狂喜。摸不清美娟的状况,周大伟决定自己先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再和乔百家商量怎么救美娟出去。可他担心要是美娟信神到了高秀丰这种程度,带回去也指不定会惹出啥事端来呢。

       美娟叫周大伟去里屋祷告赎罪,周大伟暗自琢磨怎么才能把美娟甩开。藏身的这家人倒不是很上心看管他,屋里院子随他自由出入。院门上的锁子只是挂在上面,看到这种情形周大伟更加增添了逃出去的信心。他刚上炕跪好,美娟也跟着上了炕,从怀里掏出东西塞进他的兜里。他摸了一下就猜出来是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些钱。

       周大伟故意大声说要上厕所,美娟说她陪他出去,那家人也没说啥。厕所在房后靠近羊圈的左边,转过墙角美娟再没往前走。周大伟直接翻过羊圈墙就到了院外,天冷了,村子外面没几个人,他低着头急匆匆向县城走去。

       到县城,周大伟一下没停就打车到了咸阳火车站。天黑了,正好有一趟中途转车可以抵达沙丘县的火车。坐到火车里时,火车正点开动了起来,他的心才跳得不那么快了。

       要是高秀丰发现自己跑了,美娟怎么办?至少自己已经知道了美娟的下落,周大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17、小双失踪  美娟归来

 

    “百家!百家!”

       乔百家在店铺门口看到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周大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到周大伟张口喊出他的名字时,乔百家才跑过去紧紧抱住周大伟。

    “周叔,出啥事了?怎么瘦成这样,病了吗?”

       眼看快到年底了,乔百家快把心等焦了,这四五个月的时间,他觉得比几年还要长。他给几个店员放假,关了店铺正准备出去找周大伟。姜爱莉不再阻拦,她心里也觉得不安稳,大半个月接到一个报平安的电话,始终就那几句话,听来听去怎么都让人心里生疑。打进卡里的钱,很快就取走了,一个老头子吃喝住店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钱?担心周大伟出门在外舍不得花钱受罪,乔百家总埋怨她钱给打少了,姜爱莉啥话也不敢多说。

       年底,店里的生意还不错,乔百家非要关门去找周大伟,姜爱莉没反对,说自己可以管好店里的事。乔百家不放心,坚决要关门,这样他出去也不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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