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精选中篇小说卷——风住尘香(四)
目录:
每个西西弗斯都知道 / 漆雕醒
风住尘香 / 张军
麻辣烫 / 周建新
子丑寅卯 / 张国庆
无妄之灾 / 彭祖贻
囚禁 / 刘荣书
子丑寅卯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更不是擅长创作段子的写手,言谈文采极度缺乏天津人的诙谐和幽默,这可能与我的性格和工作环境有关。在市局警务督察处工作了近二十年,没有大的成绩,也没有明显的失误,中规中矩地工作和生活着:受理群众投诉,陪领导下基层调研,写不完的总结和调研。现职科长,职级副处,对一个常年坐机关的警察来讲,混到这个份儿上应该知足。
2007年,我被市局派到天津老城区一个叫鼓楼西街派出所的单位挂职锻炼了一年。这一年当中,我亲历的大事小情有很多,但有几件事,却是我这辈子做梦都碰不到的。
需要说明的是,下面我要讲述的这些,很多情节或细节并非我亲身经历,而是事后听当事人或旁观者为我讲述的。
一
新年第一天的鼓楼西街派出所,与市内其他派出所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天平均120个110出警记录,仍高坐全市派出所出警率的头把交椅;再就是从市局警务督察处下来一位挂职锻炼的教导员——那就是我。
鼓楼西街在市中心。辖区面积不大,但寸土寸金。各路商家云集,商场、医院、学校、酒店随便拽出一个来,都是血统高贵的行业头牌。热闹和繁华不必说,每天来这儿休闲购物的人流车辆,从早晨开始赶集似的往这儿扎。
那时,鼓楼西街派出所还没有搬迁。整套院落就是前后两座西式小洋楼。这原是民国十年,洋楼主人——天津大盐商杜善人给俩宝贝闺女盖的“绣楼”。
院子青砖铺地,院中一棵桑葚树,夏天枝叶铺天盖地。一楼会议室房顶距地面四五米,虽已近百年,却冬暖夏凉。满屋子的历史沧桑,踩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拾级而上,心里总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鼓楼西街派出所有四十二个民警和五个辅警。所长老庄,副所长老孟;教导员老王调分局督察队了,我接任挂职一年。按着分工,我分管所里政工并兼管第一警组。
第一警组有四个民警:警长老高,民警老谢,还有两个年轻的,一个叫小石,一个叫小乔。后面发生的事儿,听我慢慢道来。
惊蛰,到了该打雷的节气。那天傍晚,远方真的传来一声闷响,震得办公室宽大的窗户一阵哆嗦。我当时寻思,这不是打雷的动静儿,说不准是哪家高压锅炸了。
几分钟后,市局指挥中心给我们所转来110警情。报警者说,鼓楼西街红山里一停车场发生了爆炸。当时,老高和小乔正在附近110出警,我赶紧用电台招呼他们先去了现场。随后,我又喊上老谢和小石,驾车赶奔红山里。
正值晚高峰,马路上人来车往,买菜的、接孩子的、胡乱占道的,几条街黏糊成了一锅粥。本来七八分钟的路程,警车闪着警灯,十五分钟后才赶到。
停车场坐落在一条狭窄的半封闭街道上。临街有个院子,过去是街办事处保洁队存三轮、笤帚和土簸箕的地方。保洁队迁走后,房子基本拆干净了,甩下个百十平方米空院子,街里租给了一个外地人收废品。院子里废品堆积如山,两间简易的临建房前站着两个男人,民警小石端着硬皮本,一边问这两个人一边记着。
废品站与停车场仅一墙之隔,越过停车场是一片旧楼群。停车场里的两部私家车和一辆卖煎饼馃子的旧三轮被崩得遍体鳞伤;停车场值班室和附近几家住户的门窗玻璃被震碎了,现场满是碎玻璃、碎纸屑,还有一群围观的人。
看车人老曹是个精瘦的小老头儿,六十开外,胡子拉碴的;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蓝色警用旧大衣,作训帽歪扣在脑袋上,满脸惊恐地絮叨着:“当时啊,我正坐在值班室喝茶,听马三立的相声,就瞅见废品站院里飞出个冒烟的家伙。先砸在车顶子上,接着就轰的一声,我这屋儿玻璃全碎了,还把我从椅子上掀过去了……”
说完,老曹心脏开始难受,脑瓜子还被电暖气磕了个大疙瘩——我们叫来了120,赶紧送老曹去了医院。
爆炸案相当敏感。分局副局长老皮带着治安科和刑侦支队的人马蜂拥而至。警车很快塞满了这条狭窄的街道。距现场十几米外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技术员分散开,蹲在地上,忙着拍照,搜集提取痕迹物证。
从停车场转回来,我走进废品站的院子,见小石还在与两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说着话。
那年小石二十七岁,红山里的社区民警,一米八的身量,体重二百斤,圆脸细长眼,说话做事总是慢半拍,走路喜欢倒背着手,自信满满的样子。老谢说,小石的派头儿绝对是副局级,可遇上事儿眼睛就发凝,让人捉摸不透。
所长老庄概括道:说话慢、动作慢、脑子慢,就蔫主意正。
老庄的评价是有依据的。那年小石在警校读书时,寒假来分局刑侦大队实习。当时的老庄是这个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晚上,老庄他们抓来一个涉嫌敲诈的嫌疑人。老庄让小石跟着刑警一起审讯取证,之后,就把嫌疑人交给他和一个辅警临时看管。刑警们继续外出查证。
小石让嫌疑人伸出一只手,将手和椅子扶手铐在一块儿,接着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在灯下反复翻着一本过期的公安杂志。
后半夜,睡意袭来,小石靠在椅子背儿上,慢慢仰着头打起了呼噜;辅警那天早上帮老婆出摊儿卖大饼鸡蛋,睡眠严重不足,最后也扛不住了,和衣而卧,酣然入梦。
扒手出身的嫌疑人可始终醒着。这小子睁开眼,慢慢起身,从小石大衣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手铐,溜出办公室,接着从刑警队一楼浴池的窗户钻了出去……
在警界,跑差儿(天津行话叫跑差儿)可是天大的事啊!老庄电话里正被支队长劈头盖脸地骂着,楼下一刑警飞报,实习生小石上午也失踪了。不仅失踪还关掉手机,留了张纸条说:大队长,抓不到人,我死也不回来见你!
人们彻底慌了,害怕小石再出什么事儿。立刻上报分局和市局,甚至动用了技侦手段布控查找小石和那个嫌疑人。
有人甚至怀疑,这事不排除这个实习生与嫌疑人存在某些猫儿腻。两天后,老庄带人把嫌疑人从情妇的床上揪下来,押解回来的路上,嫌疑人在车上对老庄说:“队长,我嘛都交代,就是求您了一件事,别难为那胖小子。那天晚上我肚子饿了,他还给了我半包饼干呢。”
接下来,大家满世界找小石。第三天,在嫌疑人家附近的菜市场上,一个便衣刑警发现了蓬头垢面的小石。他拿着一套煎饼馃子和一瓶水蹲在路边,眼神儿凝着盯着来往路人。
实习期间的这个错误并没有给实习生小石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回警校说明了情况,受到班主任的严厉批评,在全班作了深刻检查。可作为负主要责任的老庄,差点儿背了一个警告处分。
此后,老庄从刑侦大队调到鼓楼西街派出所任所长。两年后,小石毕业也分到这儿。
新警报到那天,来见所领导,老庄一见是小石,握着他的手笑道:“还是咱俩有缘啊!宝贝儿,那事您了让我差点儿弹弦子(天津方言,指半身不遂)。”
分到鼓楼西街派出所后,除了下社区户查,小石在班的大部分空闲时间主要是躲在宿舍研究福尔摩斯和松本清张。侦探与推理逻辑知识、年龄和工作经验在逐步增长。好吃且不爱运动的他,体重也在一路突飞猛进。
一周前,全局民警进行体能测试,小石参加青年组八百米跑,全所只有他没过关。分局政治处发来体测不合格者名单,要一个多月后补测。我问老庄该怎么办?
老庄说:“不能让这小子扯咱们所季度考评成绩的后腿。让小乔抽时间陪着他跑,一天跑一千米。”
小乔与小石同龄,毕业于刑警学院侦查专业,是当时鼓楼西街派出所学历最高的民警。小伙子一脸阳光帅气,做事干练,弹得一手好吉他,街上出警的回头率很高。
于是,我让小乔帮小石制订每天的体能训练计划。可是训练没启动,小石就又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小石显然是认识废品收购站的这两个男人。他沉着大脸,皱着眉,问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案情基本明了。
小石汇报说,发生爆炸时,废品站里共有三个人:废品站老板老潘、伙计老二,还有个叫玉莲的山西女人——也就是老潘的相好。老潘承认,那冒烟儿的东西是他扔到院墙外的。
根据老潘、老二、玉莲在派出所的笔录,停车场爆炸案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年前,安徽同乡叶老二进城找老潘,想赚点儿钱回家娶媳妇。老二快四十了,还是光棍儿一条。过去在村儿里,老二一直喊老潘三哥。两家从上辈儿就有交情。老潘想帮兄弟早成个家,就把他留下来,让他在废品站干废品分类的活儿,包吃住每月给两千。
几天前,郊区一家老厂房要扩拆,重点是清理一处废弃多年的旧仓库。说是仓库,其实已破败不堪,门窗都拆走了,库房和垃圾场差不多。老潘看出了其中的商机,托人低价买断了整个仓库里的东西,带老二雇了搬家公司的车,跑了两个来回,把能卖钱的东西都拉回了废品站,准备分类再出手。
这笔买卖利润非常可观,老潘带着老二劲头十足地忙活着。各种废弃机器零件、散架的办公设备、铁箱子、木盒子,战利品似的堆满了多半个院子。
傍晚时分,老潘有点儿累了,蹲在屋门口一边逗狗,一边看玉莲在院儿里做晚饭。老二从麻袋里掏出一个油渍的破木箱子,掂着说:“三哥,说不定这箱子里有金条嘞。”
老潘摸着狗头笑道:“操!要是金条,全他妈归你。”说完继续低头逗那条叫大黄的狗。
这空当儿,老二用螺丝刀麻利地撬开密封木箱的盖儿,揭开上面的一层黄油纸,下面是一排茶杯口粗细的牛皮纸筒,上面还印着些模糊的黑色汉字和阿拉伯数字。老二没见过这怪东西,拿起一个掂掂有些分量,估计里面藏什么东西了。看顶部有根细绳儿系个铁环,粘在纸壁上,就用手把铁环儿抠下来,朝外一拽,纸筒底部突然喷出一股白烟。老二忙站起来问:“三哥,这咋回事?”
老潘年轻时在边境当过兵。一眼认出老二手里拿的是一枚军用教练弹。他“噌”地蹿了起来:“操你妈,那是手榴弹!”
随后几步蹿过来,抢过来扬手扔出了墙外。停车场随后传来一声轰响……
幸好废品站墙外那条街,早已改为封闭的停车场,爆炸才没有伤人。
教练弹声响很大,但没什么杀伤力,否则后果会更严重。一墙之隔的老潘和老二没伤着,扎麻袋里半天没起来,满耳朵都是刺耳的哨儿声;炒菜的玉莲当场吓尿了裤子,大黄吓得“嗷”的一声不知了去向。
仓库里怎么会有军用教练弹呢?我们马上请来区里武装部的军事干部,对剩余的十一枚教练弹进行鉴定。
鉴定后确认,那箱子教练弹是20世纪70年代备战时候的产物,应该是这个国营企业民兵训练时遗留的。企业倒闭快三十年,厂长和职工都下岗回家了。国有资产变更为私人所有,且被转手卖了几次,唯有这仓库作为固定资产闲置着。这箱教练弹是如何流存到库房里就无从查找了。
第二天,市刑侦局又派来人,牵着两条防爆犬,把旧仓库和废品站的犄角旮旯仔细闻了一遍;我们又协助他们,把院里废品和屋里翻了个个儿,确认没有其他爆炸物后,人马才全部撤回。
当天晚上,老潘因涉嫌过失爆炸犯罪被刑拘了。一听老潘要进去,老二和玉莲蹲在派出所院儿里开始闹起来。
老二扑腾跪在地上,抱着老潘的双腿哭喊:“三哥,我对不起你啊!”玉莲哭着拉着老潘说:“你蹲号儿去了,俺咋办啊……”
小乔和老高使劲掰开了老二的手,给老潘戴上手铐,往看守所送。走到警车前,老潘突然扭身对老二说:“老二,看好家,把狗给我看好了!”
嫌疑人老潘进去了,可事情并没有完。
市局领导批示:全市各基层派出所都要提高安全防范意识,吸取教训,举一反三,强化社区民警的责任意识。
分局领导批示:各单位都要自查自纠,全区立即开展危险品存放、使用的安全大检查,对管理疏漏的相关责任民警要追责。
小石是红山里的社区民警,无疑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儿。
正积极要求入党的小石,突遭这个打击,回家跟母亲一说就哭了。小石父母离异,母亲是返城知青,退休前一直在街里当干部。儿子回家一学舌,母亲转天跑来派出所找老庄,哭着央求老庄,千万不能处分她儿子。
所支部研究之后,我和老庄到了分局,找分管副局长老皮作了深刻检讨,捎带脚儿帮小石说情,列举了他的一系列长处优点。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小石负有对辖区日常安全检查疏漏的责任,全局通报批评,全所大会作检查,入党培训的事延迟。
那些日子,小石的爱情刚有点儿眉目。家境条件外加身材肥胖,亲戚朋友给他介绍了几个女孩儿都吹了。年前,老谢给他介绍了辖区一位小学的美术老师。老谢说那女孩儿也挺胖,但人很朴实,一瞅就是过日子的人。
两人见面后,胖姑娘说自己从小就有一个警察梦。小石说,我也是。于是开始约会,见了几次,两人谈得还挺投缘。
爱情的滋润,让小石的心情超爽无比,脸上不仅有了笑纹儿,走路还时常哼几句流行歌。大家正为小石的春天高兴着,一声巨响过后,眼前又是阴云密布。
全所大会作了检查以后,小石开始愁眉不展,面色憔悴,腰围明显缩水,话少了,眼神儿时刻凝着,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赶紧找小石谈话,开导说,这个事件谁都不愿意发生,以后基础工作一定扎实细心,振作起来,不要背思想包袱。
其实,小石纠结的还是入党问题。他和小乔是一起写的入党申请书,本来下半年两人一起去市局积极分子培训班学习,为进入预备党员做准备,这么一来,他和小乔明显就差了半步。
还是所长老庄给了他颗定心丸:“石儿啊,人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哪里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大家都在看着你,用成绩弥补过失,组织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要禁得住考验啊!”
小石激动了:“所长您放心,我在哪儿摔倒,一定从哪儿爬起来,绝不给您和党组织丢脸。”
可小石的脚下还没站利索,五一节前,事儿又来了。
二
那天,去分局开会的副所长老孟带回分局领导的一个批件,说:“麻烦事儿又来了,说咱们红山里狗患严重。”
据老孟介绍,狗患是一位区人大代表跟分局领导反映的,说红山里一带到处是流浪犬,还有疑似疯狗出没。
消息传到小石耳朵里,他的眼神儿又开始凝了。
传说是某天晚上,住鼓楼西街的这位人大代表下楼送客。客人刚要上车,车底下突然钻出一条黄狗。受到惊吓的客人顺势给了那狗一脚,那狗扭头冲他脚踝就是一口,客人后来打了狂犬疫苗仍不放心。此前,附近有位老太太也被一黄狗咬伤,担心肇事的黄狗是条疯狗。于是,情况反映到分局并附奏:红山里满世界都是狗,街上狗屎成堆,无证养狗的更多,群众出门没有安全保障。
皮副局长的批示是:鼓楼西街派出所马上组织警力追踪调查“疯狗”;必须严格市区犬类管理规定,尤其是对流浪犬、无证犬的查处力度。一个月之内,必须见到成效,给红山里的群众一个满意交代。
传达完分局领导的批示,老庄马上开会研究。
决定截至五一前,全所要掀起一个高潮:没收烈性犬,暂扣无证犬,收容流浪犬;每个警组要收缴上来一条流浪犬;每个民警必须完成一个狗证办理指标。超额完成的每条犬奖二百,完不成的年终考核要扣分扣钱,取消各类评先争优的资格。
硝烟未尽,疯狗又来。小石急得不思茶饭,扁桃体都肿起来,说话声都成云遮月了。小石的妈见儿子最近一直走背字,赶紧偷着跑到海河边的大悲院去烧香捐功德。
鼓楼西街属于市内重点地区,养狗的人很多,但让狗主们掏一千块钱办狗证,以后每年还要续交五百,大部分狗主儿不认头。过去对违规养犬,警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任务来了,那警察的另一只眼就得睁开了。
按照所长老庄的指示,全所民警立刻行动起来,发动所有社区的主任和楼长们,在每个楼门前都贴上宣传材料,在沿街主要路段都挂上横幅。副所长老孟还请市里各路媒体记者前来报道,一位女记者还在街上追着采访买菜遛弯儿的路人。受访者一致讨伐狗和狗主不文明养犬的斑斑劣迹。主题就是一个——养狗要文明,养狗要办证。
狗主们的嗅觉甚是灵敏,很快觉察出外面的风声不对,立刻紧闭门户,将狗锁在屋里或阳台上,有敲门的不管是谁,先扒着猫眼儿,确认来人不是警察后再开门。待夜深人静或早晨五六点再出来放风。憋得这片儿的狗儿们基本都抑郁了,被屎尿憋得瞪着眼睛吱吱乱转。
街上突然看不见狗了。一夜间,红山里养狗的秩序突然变得井然而有序了。
狗没了,狗证就难办了,查无证狗就难上加难。老高骂:“再这样宣传,连他妈狗毛都看不见了!”
老谢却不以为然,他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谢顶说:“警长啊,着嘛急?嘛事没有啊,挖地道嘛,各村儿有各村儿的高着儿。”
按照老谢的点子,第一警组的高着儿是,白天民警该干嘛就干嘛,早晨或晚饭后悄悄地出动,打枪的不要。
其实,老高和老谢着急的理由,是担心小石和小乔完不成任务,拖第一警组的考核成绩。两人都是鼓楼西街派出所的老警察,社区里谁家养狗,甚至公母心里都明镜似的。
老谢下社区转了两天,狗证就搞定了——辖区一位开麻将馆、烫着“爆炸头”的女老板,主动抱着吉娃娃来派出所交钱办证。
老高手里有一起难缠的纠纷,没时间下社区,歪着脑袋想了想,打了个电话。一家房屋中介老板,当天下午就牵着一条雪纳瑞上门,主动申办狗证。
不仅如此,老高还完成了组里一条无主犬的收缴任务。
听老高说,这条狗本是常年在菜市场定居的流浪犬,老得连道儿都看不见了。卖水产的老宋与老高有点儿交情。那年秋天,他卖螃蟹少了四两,被附近一个叫“老臭虫”的耍儿(天津方言:打架出名的无赖)扇了两个脖溜儿(天津方言:耳光),眼镜打飞了,鼻子还呼呼冒血。
老高接110前来处理,连说带吓唬,当场打包处理——一个脖溜儿赔三百。
“老臭虫”是红山里80年代的老耍儿,鼓楼西街一带打架的“名流”,但他最服派出所的老高。
1983年严打前半个月,“老臭虫”有天喝多了,带着几个兄弟路过西瓜摊儿。一个小兄弟说:“大哥我渴了。”“老臭虫”弯腰抱俩西瓜就走。摊主说:“大哥,您还没给钱呢。”“老臭虫”托着西瓜,扭过脸啐了瓜主儿一脸唾沫,还照着屁股踹了一脚。
几天后,全市刮起严打风暴。瓜主儿觉着心里窝囊,跟民警老谢举报了那天的抢瓜过程。当晚,老谢带几个民警用绳子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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