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脚步(上)
九
转眼到了秋末,邢敏回家了,许道远一天到晚悬着的心也暂时落了地。东一榔头西一棒地忙碌了一年,突然静下来,另一种思念便悄上眉头,正念想着,洪娅的电话打了过来。
洪娅说:“怎么也放不下你,我想你了!要结束的话,给我个仪式好吗?”
星期日的下午两点,两人准时在市中心的“咖啡小屋”见面了。
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雪落地为泥。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不安分的灵魂在隔空碰撞,感受着彼此温暖的呼吸。许道远仿佛听到洪娅的灵魂在低吟,那魂流动着,犹如山涧一汪泉水,晶莹透彻。林中还有鸟鸣,瞬间把他带进一个空灵的境界。他们彼此深情地凝视,仿佛一个灵魂被劈成了两半,在寻找彼此的过程中,在午夜的十字路口重逢。洪娅扭过脸,把目光投向窗外,雪中的法国教堂,像一个一直昏睡的老人。
洪娅说,她跟冯志高过得特别扭,她讨厌他的娘娘腔、他的洁癖、他的精于女人的算计、他的一切。许道远冷然就想到了杨美丽,想起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女人就是要用有限的青春赌无限的未来。
许道远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高压线在将他们隔开,他低头仔细地品味着弥散在空气中的咖啡味道。
她说知青大返城时,为了回城,冯志高决绝地抛弃了尹春华。她说冯志高之所以捞到第一桶金,就是把厂里的设备廉价卖给老家哥哥冯志平的缘故。
“有一次,我一个人来到郊外的湖边,望着浩淼的湖水,心就回到了内蒙古大草原。我坐在堤岸上,看一位老人把一根根鱼竿抛向水里,又一根根地收起,几乎是十竿九空,却是乐哉悠哉。老伴在一旁耐心地把鱼钩挂上食,一脸满足。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简单幸福。”她说。
许道远的眼泪默默地掉下来,洪娅所要的仪式,就是要自己在她流血的心上戳上一刀。
分手时,雪停了。雪洗过的法国教堂,古朴肃穆。抬头远眺,极目处,天边是一片清澈的荒芜。
“忘了我吧!”在她挤上公交车的一瞬,他动了情。
她扭过脸,眼里噙满了泪花。
十
转瞬又一年的秋天临近了。一天,母亲突然对许道远说邢敏十一要结婚了。她说一个老姐妹的亲家是一家国企的老总,老姐妹把老总的儿子介绍给了邢敏,虽然男的离过婚,比邢敏大十岁,但人忠厚老实。婚后还能把邢敏调到电力局去,光抄个电表一年也能拿几万元。
许道远对母亲的先斩后奏无可奈何。他见了那男人,人挺老实,说话还齉齈着鼻子。许道远瞬间意识到,也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给邢敏带来安全感,这就是她的宿命。
邢敏结婚那天,可是风光,一顺的红色宝马,有二十几辆,羡慕得杨美丽口水都流出来了:“学流氓还学出能耐了,早知这样我天天泡舞厅,没准也能认识个大老板呢。”
母亲那天一直在抿嘴乐,似乎结婚的不是邢敏而是她自己。典礼结束的时候,突然就下了雨,望着满街的落叶,许道远真有了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
不知哪儿来的信,许道远居住的小区马上要拆迁了。为了多要点拆迁补偿费,神经六把车棚加高了一层。他放出话来:“我这上下几百平方米,不给我五百万甭打算了事!”并指着车棚前的一棵老槐树说,“看见了吗?少一个子,爷就吊死在这里!”
一年后,许道远家附近的平房拆了,但小区并没拆,小区像个海上孤岛一样屹立于新铺设的草坪中央。
日子像杯白开水,无声无息地穿肠而过。一天早上,张建松把许道远叫到办公室。“啪”地把一封信摔在他面前,许道远忙打开信。
道远:你好!
与你红馆小叙,已有两年。二十多年前你我坝上分手,红袂一别,竟成永远。给你写信时,窗外飘起了雪花,思君之情油然而生。多少次我在清月如霜的秋冬之夜,对月独酌,残灯点尽,让我梦里思君,抱枕而眠。二十多年啊!你让我魂无定处……我想见你!
安好!
洪娅
12月3日
张建松把桌子拍得山响,气得在屋里转圈,他有些气急败坏:“我算看错人了,花案啊,我要把你交给督察队,我要处分你!”
许道远等他冷静下来,向他解释了在乡下时和洪娅相恋到分手的经过。张建松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药盒,倒出几粒药片放进嘴里。许道远知道他的肝不好,于是说:“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事!”
张建松从心里是相信许道远的,他清楚自己到新街所后,不但不买韩二胖、冯志高等人的账,还抄了九华饭店,关停处罚盘条厂内一些不符合消防安全的小企业、小作坊。挡了人家发财的道。冯志高通过教导员把洪娅的信转给张建松,其中有很多意味,既是警告,也有给面子的意思,大家僧面佛面的朋友做不成,也别做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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