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内 花 开 (上)
除 夕
楚雪松深深踩下油门儿,模糊的挡风窗被刮擦出清冷的玻璃扇面,大灯努力在漫天飞雪中冲出一束光柱,伴着间或炸响的礼花爆竹,车子驶向女子监狱。担任监区长以来,除夕夜查岗就设定在了生物钟上,楚雪松确定自己患有“夜查”强迫症。
监狱内外两重天。浑圆的宫灯、灵动的窗花儿、迎风飞舞的吊钱儿,还有溢彩流光的树挂,在高压网、水泥墙、和滚轴闸门的威压下,总是有些怪异的违和,而从防护窗内传出的阵阵嬉笑声,却又仿佛稀释掉了这略显压抑的凝重。
管教副监区长何璇当天带班,一拨儿一拨儿的罪犯涌到铁门前,轮流和当班警察相互拜年,花花绿绿的糖果在她们手中传来递去,虽然不符合严格意义上的监管要求,但这毕竟是中国人最暖心的除夕,它需要用欢乐来冲淡阴霾,而监管场所大年夜夸张的吉祥和乐会让人感受到心安,这心安无论是对警察还是对罪犯都尤为重要。多年以来,这个约定俗成的惯例从未有人试图打破。
楚雪松步入监区,身上的雪花旋即消融在一片祝福声中,看到人群正在有序的流动,她暗松一口气。。。。。。
犯人们得到特许,在看完春晚后才熄灯睡觉。
几个年轻警察骤然从紧张警觉的状态中放松下来,纷纷跌坐在椅子里,从早上八点上岗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七个小时了,这十多个小时里,要组织监区小联欢,要安排有意愿的罪犯给家人打电话,还要盯着她们亲手包饺子送到罪犯伙房煮好、分餐,更要让她们完整的看完春晚,总之,一切都为了让她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感受到家的温暖,当然,还要密切关注那些平时违纪率比较高或是情绪不太稳定或是近期家庭有变故抑或是身体健康出问题的罪犯,总之,一定要保证防患于未燃。警察们都把值年三十儿的班戏称为中大奖,个个精神百倍,高度紧张,只有等到午夜过后,她们才会定下心来,细细品味年的味道。
此刻,几颗小零食散躺在桌面上撩拨着食欲,水杯里飘漾出湿润的温暖,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各自感性兴趣的话题,看到欧阳彤抻起的裤脚下露出了一圈儿艳红色的袜边儿,楚雪松心念一动,暗自祝福这个小同事本命年快乐。
她没有催促大家轮流休息,毕竟这难得的惬意对狱警来说是那么的奢侈,她很怀疑这些年轻的女孩儿到底有没有过真正的轻松。
喧闹过后的走廊此时静得发空,偶尔从监舍中传出模糊不清的鼾声和梦呓,反而让人心感安宁。楚雪松和何璇步履轻稳的挨屋巡查,走进13组的时候,她们赫然发现一双被划伤的手臂正在缓缓淌落鲜红的血滴。
犯人薛凡割腕了!
虽然经常搞各种应急演练,但这样的危情还是让所有当班警察神经紧绷,13组的其他罪犯更是紧张惶恐的分站在自己的铺位下,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当担架把昏迷的薛凡从监区搭出来时,总值班调拨的警车警力早已就位,楚雪松带上欧阳彤随车押解,回身嘱咐何璇安抚住13组罪犯的情绪,连夜讯问相关人员,最大限度控制消息蔓延。
初 一
监狱医院的值班医护在农历新年第一天凌晨2点钟左右,留住了薛凡的性命,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她昏睡沉沉。楚雪松凝望着那张了无生机的脸,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真想让思绪就此短路,本能的拒绝接受这样的变故。一个鲜活的生命险些葬送在自己的监区,当真是有惊无险,此刻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安排好欧阳彤留在薛凡身边。楚雪松向医生申请去看看徐玉娟,那是她们监区的一个病入膏肓的住院罪犯。
徐玉娟住在走廊的尽头,恶性肿瘤已经广泛转移。医生说按照病情发展,应该活不过秋天,但她却坚持到了又一个新年。对这样病情的罪犯本应该执行暂予监外执行规定的,但徐玉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多少年来她都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户籍地和暂住地的司法所,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无人为她具保,她只能在监狱医院接受治疗,最终也还是要死在这里。
此刻,看到楚雪松如约而至。徐玉娟塌陷的眼窝里登时蓄满了泪水,硬撑着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她无助而又焦灼。
絮叨着:“监区长您怎么才来,我一直等您。”
“我不敢睡觉,一闭眼就做恶梦。”
“我不敢死!”
她一连叠声的说了这许多话,喘息声更急迫了。楚雪松并没有马上接茬儿,只是扶她重新躺下,替她盖好被子,随手拿起桌上的桔子边剥果皮,边聊起了天儿,徐玉娟慢慢平静了下来,而看似漫不经心的楚雪松却突然言辞清晰的说了一句话:“其实,很多事情说出来也许就心安了。”
徐玉娟刚刚平复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又迅速浓聚在一起,她猛烈的呛咳起来。
自从楚雪松第一次听徐玉娟说出“不敢死”三个字时,她就笃定,这个濒死的女犯,心中一定还装着更多的秘密。虽然楚雪松不愿利用徐玉娟求生的挣扎去击垮她脆弱的心理防线,但又不甘心放弃有可能排查到的未知的隐情,因为,这未知里是不是有坦检、是不是有余罪,这些都是楚雪松不允许自己遗失的犯情。
为此,她曾在休息日专程跑到城郊的农村,暗访徐玉娟的几家邻居,大家说起她的遭遇都很同情。
徐玉娟一家是租住在那里的外乡人,邻居们经常看到她丈夫下手很重的打她,有时还会在半夜被踹出屋子,衣不蔽体的她就躲在院子里的狗窝后,等到日上三竿,男人出去转悠才敢回屋,更严重的时候她会被打得下不了地,所以,当男人带着他们唯一的儿子下河捞鱼虾玩时,孩子溺水死了,失子之痛加上满腹怨愤,让她恶毒攻心,用石头砸死了男人,就这样她在一天里,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自己也锒铛入狱。
以楚雪松对犯人心理的分析,徐玉娟是不后悔砸死自己男人的,监区对她的悔罪教育收效不大,为此,主管警察也是伤透了脑筋。但当她得知自己病情后所表现出的欲言又止的惶恐,让楚雪松觉得事有蹊跷。
眼见着徐玉娟精神几乎塌崩,楚雪松就答应要陪她一起过年,这个承诺让徐玉娟安静了许多。如果不是出现薛凡割腕的意外,楚雪松的除夕夜应该能多留给徐玉娟一些时间。她没有再咄咄逼人的追问,安慰了徐玉娟一些话,静静的看着她吃完最后一瓣桔子,低声说了句:“心安路顺”。转身离开了病房。
晨曦投射在雪白的大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各监区都在组织扫雪,女犯们脸上洋溢着冻红的笑容,她们一边不停的挥动扫把,一边有节制的彼此逗笑,也有个别胆儿大的跑去请示要堆雪人儿,得到应允后的欢呼声,惊扰得树枝都扑落下身上的雪花儿。
大老远看见楚雪松,何璇赶忙迎上去,沿途还不忘和其他监区的警察心照不宣的拜年打招呼儿,这份强撑着的从容让楚雪松心里有些难过,她咽下了叹息,向搭档点头示意,听到薛凡性命无虞的消息,何璇几乎滴下泪来。
何璇告诉楚雪松,在薛凡枕头下发现了她的遗书,上面只有一句话“我藏了碎壶胆,不想活了,与别人无关”。13组的监控记录也否定了他杀的可能。何璇把夜审的一打儿厚厚的讯问笔录和事故的初步分析一并递给了楚雪松,何璇的业务能力在全狱首屈一指,楚雪松对此也非常叹服,但此刻,她不想早做定论,内心仍旧疑云重重。
拨通了监狱长办公室的电话,峰音只响了一声,就传来了领导低沉的声音,楚雪松仿佛看见了老头儿凝神肃穆的样子,心下忐忑,她简练明了的做了汇报,并解释说,还要留在监区进一步了解情况,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领责。监狱长沉吟片刻,说了句,别搞得人困马乏,就挂断了电话。
楚雪松深吸一口气,把耳边空悬着的责备关在了心里。
上午,生产副监区长李秋和几个管教骨干还有薛凡的主管警察任萧萧都自发从家里赶来了,大家紧张的等待监区长分派任务。楚雪松没有更多的客套,交代她们,按部就班组织各自分监区的节日活动,要求外松内紧,注意收集有用的线索信息,又派任萧萧赶往医院和欧阳彤换岗,继续贴身监控薛凡。
一切安排妥当,楚雪松、李秋和何璇坐了下来,她们把相关的文字材料又翻看了一遍,警察个别教育谈话记录的内容没反映出问题,薛凡自己的改造日记,都是些价值不高的流水账,罪犯计分考核成绩平平,没有家信往来登记,也没有亲情电话拨打记录,亲人探视情况显示,只有她年迈的外婆来探望过两次。
楚雪松刚要起身去取罪犯档案,突然看见案卷就在手边,于是知道,狱政内勤也赶来加班了。
薛凡,18岁,抢劫罪,刑期4年,罪犯登记表上社会关系一栏填报得非常简单,入监心理人格测试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有那份每个罪犯都必须如实撰写的“自传”,让楚雪松隐隐触摸到薛凡生命的温度,由此,她联想到了有关薛凡的一件小事儿。
记得几个月前的一天早上,当服刑人员队列绕过小花园儿时,带队的楚雪松发现,薛凡趁人不备向草坪里扔了个小饭团儿,待队伍走远,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站定,不大功夫,一只毛羽稀疏的小麻雀从冬青树杈里蹦了出来,急迫的哚啄米粒, 那是一只只有一条腿的残疾的小麻雀儿,楚雪松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微微疼了一下。推测到,肯定是薛凡在放风的时候发现了它,所以才冒着违纪的风险悄悄为它留食。
楚雪松没有追究此事,而薛凡那张表情落寞的脸,在楚雪松的心里也一下子生动了起来,本想要抽时间找她谈谈,没料到。。。。。。
懊恼!楚雪松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
初 二
楚雪松她们选择初二家访,不仅因为事情紧急,更是因为在这一天她们可以堵上回娘家的薛凡的母亲。薛凡母亲推三阻四的不想见面,楚雪松只能选择追堵。
屋里升腾的热气,怎么也化不开每个人脸上的霜冻,薛凡母亲的眉头结成了一个冰坨,绝决的神情更像一堵坚冷的石墙横亘在她和来客之间。 对于女儿的自杀,她显得极其烦躁却又故作平静,自顾自的说话。
“楚警官,如果薛凡真想自杀,那谁也拦不住”。
“我们无能为力,你们也不行。”
“你们根本不了解她”。
“她真是死在里面,我保证不会向你们要人,这一点请您放心。”
“别的事,我帮不了你们,人在监狱,您才是她的监管人。”
沉默着的楚雪松好像没有用心在听,她注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俊朗的男人抱着小女孩儿,孩子手上紧紧抓着本《安徒生童话集》,在照片破损的边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半截臂膀。
楚雪松心中感叹,现在的孩子恐怕很少有人那么醉心安徒生的故事了,薛凡的童年应该是有唐老鸭陪着的 。这么想着,看似无意的追问了一句:“您第一次离婚的时候薛凡好像不过五岁吧?”
对方立刻扬起了苍白的脸,敌意满满的反问:“有什么关系吗?”
楚雪松继续:“第二次离婚时,她好像也才只有八岁。”
对方的声调儿突然尖厉起来:“您的意思是说我没有照顾好女儿,是我的失败婚姻让她犯了罪吗?”
楚雪松直视对方:“我的意思就是我说的话而已,您怎么理解都有您的道理!”
薛凡母亲就此窝住,大家僵在了那里。
时钟的滴答声为屋里凭添了紧张的情绪。对有些人来说,深刻的沉默是件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此刻,楚雪松就拿起了这件武器。
好像过了很久,又恍惚只是一刻,薛凡母亲打破沉寂愤然冲进卧室,出来时手里抖落着件破损的短裙,走到楚雪松面前,声音因激动变得颤抖。
“薛凡十五岁就喜欢她的男老师,不好好读书,天天写日记,就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发现后以为是老师不检点,找到学校直接质问,事实是人家老师对这事儿毫不知情,这纯属她个人的单恋。”
“后来那老师调动工作走了。”
“薛凡从此恨上我,开始不上学,要不泡网吧,要不就捡回些流浪猫狗的养起来,换着样儿的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怎么管都不听。”
“我还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工作,我没时间精力管这么多。”
“有天晚上,她披头散发的回来,身上这条裙子全都撕烂了,她告诉我,自己让人强奸了。”
“当时,我又惊又气。马上要去报案,她拦着我说,是她自己引诱男人奸污自己,目的就是要报复我!”
“我第一次打了她,她居然说感谢我打她。”
“后来,她就隔三差五的穿上这件衣服,在我眼前晃。她说她就是要让我后悔难过。”
薛凡母亲的牙齿在咯咯打颤:“我知道,她自杀,是为了要报复我!她确定我会为她后悔难过!可是她想错了,我是决不会为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后悔难过的。”
虽然楚雪松料定薛凡的生活有可能遭遇过非常的变故,但这个故事,仍让她略感意外。她未露声色,继续稳稳的把握住话锋。
“依我看,她不是为了让您后悔难过,也许是渴望您能为她后悔难过。”
“实际上,您已经后悔难过了,只是您没让她感受到吧?”
薛凡母亲紧紧攥着短裙,浑身紧绷,泪水穿过恼怒的目光淌过脸颊,洒满衣襟。
她没有正面回答楚雪松的问题。
“薛凡说我冷漠,不配结婚,更不配当母亲。”
“她说我是世界上最冷血的人。”
“她指责我生下她就是为了要伤害她。”
“告诉您警官,在这个世上只有别人伤害我,我没有伤害别人的嗜好。”
她突然指着墙上的照片:“看吧,她把我从照片上撕去,留下她和她父亲。结果呢,她父亲又何曾要她。”
“就让这照片挂着吧,它能时刻提醒我,这就是我残破的人生。”
“还有这裙子,我没有扔掉。就让它提醒我,我有一个多么变态的女儿”。
说完拉开屋门,直愣愣的对楚雪松说:“警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满足您的好奇心了吧。”
楚雪松走出门前的一瞬,扭过头来,冷冷的回了一句:“我们是警察不是八婆,既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更没有八卦闲事的精力,了解掌握罪犯相关情况,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配合我们工作也是您作为公民的义务。打扰您实属情非得已。我就不向您道歉了。”
遭遇这样的母亲,让楚雪松为薛凡的命运感到不平。在楚雪松看来,无论成年人的世界多么不堪,也不应该让孩子分担不该分担的不幸。
。。。。。。
但此行也不能算是无功而返,抛开薛凡母亲的无理,最起码,楚雪松她们算是了解到一些薛凡的家庭状况,也掌握了薛凡犯罪前的一些生活经历,这对疏导她的心结还是有帮助的。更何况楚雪松还观察到薛凡外婆复杂伤痛的眼神儿,老太太在给楚雪松她们倒过一盏茶后,退回卧室,再也没有出来,楚雪松的直觉告诉她,老太太也许能提供给她更有效的帮助 。
看到街道上的积雪已经变得肮脏泥泞,楚雪松有些不开心,她感觉自己就像街道上的撒盐车,而盐却是洒在了别人的伤口上。
家,温馨而冷清,楚雪松一个人靠在硕大的沙发里,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寥落,她闭上眼睛努力让精神涣散开去,近来,她常常迷恋这样倦怠的慵懒,飘忽安逸。
何璇的电话搅扰了楚雪松,她汇报说,薛凡已经醒了,只是不愿开口讲话,更不吃不喝,无论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楚雪松仿佛舍不得把思绪拉回到现实,淡淡的回了句:“料到了,让她静静,先别刺激她。人在医院不会出安全问题。”
她还告诉何璇:“抓空儿多陪陪家人吧,这个假期肯定不得消停。”
电话那头儿,何璇的眼泪刷的撒落下来,嘴角边咸咸的感觉让她更加不能自已,她只哽咽着“嗯”了一声。
何璇的眼泪是为楚雪松而流,楚雪松,她最敬佩的领导、最关爱的姐姐,一个人的春节会怎样落寞。。。。。。她也曾想约上她一起到自己家过年,但深刻的了解让她选择了沉默。
楚雪松的家在遥远的西北,父母都曾是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当年母亲生下她和双胞胎妹妹后一筹莫展,小夫妻商议着要把其中一个孩子送回老家抚养,据说当时,睡着的妹妹雪梅突然醒了,哭闹起来,怎么哄也不停。爸爸妈妈开着玩笑说,雪松那么安静,肯定是个乖乖女,就送她回去吧。年轻的父母也许从未曾想过,这个伴着玩笑的决定,塑造了楚雪松一生的性情。整个童年,雪松是在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家轮流长大的,婶婶、舅母的客气,表兄弟的调皮,堂姊妹的挑剔,甚至姨妈夸张的宠爱都让她变得敏感、多疑,她把自己藏在学习中、书本里,她的谨慎少语和优异成绩经常让大人不知所措,而父母探亲时不得要领的紧张叮咛,不仅没有改变现状,反而加深了彼此间的生疏,父母眼里的这个女儿就像是身边另一个女儿的蜡像,熟悉却不可亲近。。。。。。
所以在楚雪松的择校、择业、择偶的“三择”问题上,父母没敢发表半点儿意见。就这样,她上了公安大学,就这样她当上一名职业警察,就这样她选择和自己的刑警师兄---夏彩阳结了婚,就这样楚雪松变得日渐开朗,直到夏彩阳在追逃时英勇牺牲,仿佛夏彩阳带走了楚雪松生命中最暖心的温情,楚雪松的性情又回到了往日的清冷。
初 三
凌晨5点钟左右,楚雪松赶到了医院,因为监区来电话说徐玉娟深度昏迷,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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