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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 叫

来源:网投 作者:杨红

全班只有张佳璐一个人没参加补课。“灭绝师太”给不想参加假期补习的几位学生家长打电话,力陈利害关系。别的家长实在是扛不住“师太”的凌厉攻势,纷纷倒戈。电话是“二妈”接的。自打上次去过学校以后,张佳璐有什么情况“灭绝师太”都找她。

“二妈”问她对补习有什么想法。她说钱贵。确实是贵,比初中补课贵多了。一共十天课,数、理、化、语文、英语,一共需要四千多,近五千块钱。

“二妈”听了这话,没回应,转身回她卧室,很快取来一叠钱。“这是五千块。”

“你非得让我补课?”

“我哪有那个权力?”“二妈”漫不经心地说。“但我会把补课的钱给你。补不补在你。要我说,高中的课程也不是补十天课就能解决的,有这时间还不如看点自己喜欢的书,多阅读比多补课强多了。先休息一阵,愿意出去旅游就去,开学前提前看看书就够了。”

“你真这么想?”

“我是这么想,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不管你怎么想,这钱都是你的了。”

张佳璐吹了声口哨,拿着钱乐呵呵地走了。

“她是想用糖衣炮弹把你腐蚀掉。让你长成个一事无成的家伙。”杨雯雯听了张佳璐关于“二妈”对于补课的理论后说。

本来夜里张佳璐是有这种想法来着。可现在杨雯雯一说,坚定了她的决心。她再也不想坐在凳子上听课了。她要逃,逃得远远的,逃到有阳光的地方去。就那么懒懒地在阳光下发呆。就是在烈日下顶着太阳站着也比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闷得发呆好。

她考上重点高中了。杨雯雯和李航都考上这所重点高中。刘子强考上了另一所更好一点的实验高中。

5

爸爸没让她在烈日下发呆,带着她和“二妈”走了趟江南。张佳璐为了中考,已经两年多没出来旅游了。初二那年,国庆长假只到城郊的采摘园玩了一天,摘点苹果、葡萄,吃点大铁锅贴的玉米饼子,烀地瓜、土豆,茄子。

一切都是新鲜的。山、水、树木、园林、游船,美食。江南园林的妙处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细节讲究,布局精妙,南方人细腻的心思,缜密的个性,骨子里的高傲毫不张扬地体现在细节之中。这种气场很熟悉,张佳璐看见站在父亲身后那个袅袅婷婷的女人,从不高声说话,穿着也不夸张,张佳璐知道那个女人穿的都是品牌服装,很是衬托她的身材,好东西就是能扬长避短。

如果女人有属性,那“二妈”就是江南的,柔和媚沁入骨子里。这种不动声色的柔和媚有着无比的力量,大若无形,能包容一切。任何硬性的、倔强的遇到这种无边无际的柔都会软下来。老妈则是北方的,干练而大条。别看老妈在工作中精细,在生活中大条得很。厨房里,微波炉和电饭煲并排放在一起,共用一个电插头。一次,妈妈用电饭煲煮米饭,家里人都觉得饿得不得了,米饭还没熟。爸爸忍不住饿掀开电饭煲一看,米是米,水是水,清亮亮地界限分明。原来妈妈把微波炉的插头插到插座上。还有妈妈一次下班买了几袋鲜牛奶,跟她在市场买的菜放一个大塑料袋里。塑料袋里有妈妈买的刺刀般锋利的地瓜宽粉,到家,就成了牛奶泡粉。

西湖边,走过花港观鱼,东岳庙,长桥、断桥,听着许仙和白娘子、梁山伯和祝英台等等的传说,老爸感慨地说西湖和这些传说互相成就了彼此,就像好男人和好女人,是需要互相成就的。配错了,就大煞风景。说完又用张佳璐看来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着“二妈”。

苏小小墓。游人们读着那首“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都叹息。“看来最靠不住的是男人的誓言。”张佳璐顺口说出这句。爸爸听了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倒没有丝毫愧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就像爸爸、妈妈的婚姻一样,看起来光滑无比,没有疤瘌却一下子就分崩离析。那个女人幽幽地说:“女人总以为自己的爱情超乎寻常,其实,人人都一样。苏小小找的也不过是个男人。”

“你和我爸的爱情也一样,平平常常呗?”

爸爸终于忍不住,怨怼地看了她一眼。

“我和你爸,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和一个平凡的女人,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彼此,发现了自己喜欢的人。幸运的是我们走到了一起。”

“你为什么喜欢上我老爸,他是那么木讷的一个人,一点都不会浪漫?”

“什么叫浪漫?天天送花?还是会说不重样的甜言蜜语?那都是表面的浪漫,或者那只是浪漫的外衣。男人真正的浪漫是对生活的追求,是向上的能量,最高级浪漫就是忠诚。”说完,“二妈”还深情地望了爸爸一眼。

“忠诚”?张佳璐差点把嘴里正喝着的酸梅汤喷了出来。爸爸长的貌似忠诚,憨厚的样儿。因为这,老妈才说错看了这个人。为了眼前这个狐狸精般的女人,抛妻弃女。哦,只是抛妻,但没弃女和弃女有什么分别吗?在亲妈跟前用得着小心翼翼或是一肚子气总是别扭着?老妈再忙,再顾不上管自己,家里流动的也是自由的空气,想干嘛干嘛。这可好,只要在家,就猫在自己屋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忠诚不是对别的人忠诚,是对自己忠诚,对爱情忠诚。现在你父亲爱我,他就忠于爱情,一旦这爱情不在了,他离开我了,那也不妨碍他是一个忠诚的人。”

要是以这个角度说爸爸也真够忠诚的。忠于这份爱情,眼看到五十岁、从没拿过大主意的人,毅然抛弃以前舒适的生活。斩断那么多已经长在心里的藤藤蔓蔓,可真够有勇气的。

在学校里,一直关注着那个男孩子。奇怪,赏美景、吃美食,自己一点也没想起刘子强来。他考上另一所重点高中,如果张佳璐不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或同一城市的大学,以后就不容易见到了吧?

天热得很,想想杨雯雯们还在和物理、化学各种符号奋斗,心情好得更是不得了。

如果没有买丝绸那段经历江南行还是很完美的。女人不管年龄大小,爱好都是相通的,珠宝、衣服……有女人第二肌肤之称的丝绸当然也在此列。在丝绸专卖店里,张佳璐轻轻地抚摩着领口、袖口极其讲究的睡衣,滑滑的,凉凉的,像玉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丝绸的被罩、床单,用导购员的话说最好是什么都不穿,裸睡,人就像鱼那样滑进被里。想到这个场景,张佳璐觉得还是“二妈”这种女人,柔软的腰肢滑进被里比较耐看。她眼前出现一幅被翻红浪的图景。

也许天热的原因,张佳璐突然地胸闷、气躁。那个女人还在买个不停。丝巾,被罩,睡衣、文胸,短裤。肉色的,嫩绿色的,带刺绣的,纯色的……在爸爸的怀中拥挤着,摇曳着,新鲜着,怒放着……

张佳璐随手拿起货架上一款文胸,对那两个忙得不亦乐乎的人说自己也喜欢。爸爸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把求援的目光投向还在挑拣的女人。“二妈”笑了,当然不会捧腹大笑,是那种脸部肌肉向上一提就完事的笑,笑得极其暧昧。又去低头看那些泛着光芒的物件,但她的话还是像美国导弹精准地命中目标那样准确地射到了爷俩的耳朵里:“这可是女人的专利。”说完又买了一套桃红色的文胸和短裤。

“老黄瓜刷绿漆”纯粹是装嫩。也不看看自己啥年龄了,还买桃红色。

6

从江南回来,张佳璐还是忍不住给杨雯雯打了电话。那边有气无力地说刚从补习班回来,“谁让我有亲妈呢!”她就是那样,明明掉坑里,还不忘损一下比她掉进更深的坑里的人。

这次,张佳璐没怎么受伤,毕竟江南的美食、美景的滋润劲还没过去。而且“二妈”给的五千块补习钱还好好地在自己兜里,高兴得很。“出来吧,我给你带了南方好吃的。”不过是些龙须糖什么的,张佳璐没舍得花太多的钱买纪念品。

她的好心情在杨雯雯吃着她的龙须糖,满嘴边都是沫子的嘴说出的话后,突然没了。杨雯雯告诉她,李航也参加了补习班,两人又续上前缘,最近好得很呢!早上两人故意走到一起,一起去上补习班。

张佳璐突然觉得那五千元钱没那么重要,西湖一望无际的荷花在脑海中也变得面目模糊不清。补习班,成了他们两人的媒介,想想真的可能唉,毕业了,初中的老师管不到她们,还没轮到高中的老师管。且考完试,心情放松得很,压抑多年谁不想释放一下?

张佳璐闷在屋子里哪儿也不想去。连那些偶像剧也不想看了,那么热闹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自己就像一个弃儿,没人会想到自己。就连妈妈、爸爸忙起来也想不到自己。妈妈好多天都没打个电话过来了,爸爸吃完晚饭就猫进书房,很晚才出来,要不就在他们的卧室里,和二妈唧唧咕咕说什么,不时有笑声从门缝里欢快地挤出来。被门挤变了形的笑声异常刺耳,张佳璐的心脏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心在抖动中,大脑也晃动起来。两个桃红色的小山峰就那么立在她眼前,晃动着发出柔和的光亮。晃来晃去,山峰成了炸弹,在眼前爆开,一刹那,桃红满天,纷纷扬扬。

第二天,爸爸和二妈都出去上班了。张佳璐胡乱吃了口早饭,在沙发上歪着。直到手脚发麻,再换个姿势躺着。实在腻歪了,就在屋子里乱走。鬼使神差,她进了那个屋子。是那个女人住进来后她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她像电视剧中潜进敌人心脏找情报的特工,刚一进来有些摸不清头脑,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第一眼就看见床上那套光滑的被子,她摸摸同样光滑的床单,一屁股坐在上面。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对面靠墙是一排衣柜。打开,里面整齐地挂着颜色各异,多种款式的服装。多是女装,男装只有几件。衣柜下面平台上整齐地码放着两人的内衣。女式内衣上面放着两件文胸、内裤。张佳璐认识她们,都是从江南的丝绸店里买的。此刻,在张佳璐面前,她们就像江南美女一样,安静还有些羞答答地。掩饰不住骨子里的高傲。“这是女人的专利。”这句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击着张佳璐的耳膜。她恨不得撕烂眼前的物件,就像要撕烂那个女人一样,剥掉她的伪装,让她再也软不起来。无奈,看起来很柔软的东西还撕不烂。两件丝绸文胸被张佳璐愤怒的双手揉搓得变形了,松手,又恢复到了原状。“越柔软的东西越坚硬。”张佳璐今天非得要打破这句话。她找来了小剪子,仔细地选好位置,用剪刀磨了几下。她粗暴地在衣柜里翻着,没找到那抹桃红色。难道她穿在身上?心情刚好些的张佳璐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眼前又适时地开起三朵很艳的桃花,其华灼灼。

过了两天,“二妈”在饭桌上说起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可靠,怎么挑都没用。菜场里,没法看农药残留量,肉没法辨别是不是病死猪。连信誓旦旦说是中国最好的丝绸也是假的,没穿几次就坏了。张佳璐嘴里塞了一大口饭,把脸闷在饭碗上,第一次觉得米饭真香。

那个女人又接着说了:“还是什么东西都得去大商场买,贵是贵了点,但给开信誉卡,有保障。丝绸内衣穿起来蛮舒适的,今天我在大商又买了两套,价钱可是江南的三倍还多哦。还好是用你的钱买的。”张佳璐抬起脸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说最后一句话是冲着老爸甜甜的撒娇的状态且没忘了用余光看张佳璐一眼。愚蠢的老爸忙不迭地说:“什么我的钱你的钱,我的钱还不是给你花的……”忽然看到张佳璐对他怒目而视,闭上嘴,剩下一脸幸福地傻笑。

好不容易得来的喜悦还没等爬上高峰,就被一阵狂风吹下谷底。                    

7

立秋过后的秋老虎更热。他没有夏热的湿度,是那种无遮无拦干的呼啦的热。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像缺心少肺而热血奔腾的年轻人。

市高中的操场上光秃秃的,一块遮荫的地方都没有。张佳璐全身都是汗,在太阳的照耀下,脸上、头发上的汗珠发着亮光,反射着钻石才有的光芒。两天下来,十多天的江南行都没晒黑的她现在简直成了从非洲逃过来的难民一样。只有牙是白的。在这种天气里,卖力地伸展肢体时间长了倒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快乐。趁着休息的当儿,几个刚熟悉起来的同学开始凑到一堆议论哪个班的教官长得帅,幽默。教官们比学生大不了三、五岁,黝黑而健壮的身体流露出的是稳重和男子汉的味道。长得再高的男学生们跟教官比起来还是大男孩。

军训结束好多天,她们还谈起教官。            

杨雯雯和张佳璐又成了同班同学,理科B班。杨雯雯很高兴,张佳璐没杨雯雯那么高兴。

高一理科二十个班,根据入学主科成绩分为两个A班,六个B班,剩下的就是C班了。师资配备当然可A班来。最好的、最有经验的老师教A班。学生家长怎么反对也没用。校方说有能耐让孩子考上A班、B班,我们不能让打铁的好手去锤不成形的牛粪。话当然没这么明说,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重点高中就是牛,好多年就是这么走下来的,也没人敢挑衅这个权威。而且局部还是公平的。学校有月考、期中和期末考试,在A班、B班不是一劳永逸,成绩不好,是要向下流动的。全年级排大榜,几次月考成绩不佳,就有可能从A班降到B班,B班降到C班的。当然有从C班升到B班甚至直升A班的。

开学不久的第一次周考,就给张佳璐当头一棒。物理像听天书一样怎么也听不懂、学不会,尤其是什么加速度。周考才答了四十多分。杨雯雯当然比她还差,三十多分。两人头一次课间没在一起,也没到操场上或是走廊里溜达去。张佳璐在B班算是中上游,成绩稳定,保住B班没问题。杨雯雯在班级可是后几名,要是下去就到C班了。

给学生减负喊了好多年,张佳璐觉得越减书包越沉外,就是有时候越来越像与敌人捉迷藏的游击队。教委三令五申不准补课,那就在校外偷摸补。教委到校外补习班去偷袭,补习班就换成家长看守。从初中就这样。高中也如此,就是班主任嫌麻烦,不补晚自习,家长也会联合起来到外面找自习室去上晚自习。张佳璐的班级就是这样,学校六点放学后,学生们再到校外自习室学到晚十点。有了周考的当头一棒,张佳璐也不敢托大,只好老老实实地去学习。老爸去接她,回到家,简单吃点水果、点心,再复习一阵就睡觉了。

一天、两天还可以,半个月后张佳璐就是觉得困,睡不足觉。每天早上不愿意起床,甚至连闹钟响都听不到。每天昏昏沉沉地冲进教室。

一天早晨,闹钟响张佳璐都没听见。下意识地惊醒,一看时间,又吃了一惊。跳起,三十秒穿好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胡乱地喝了口牛奶,拿了块蛋糕背上书包就跑了出去。赶车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上一趟车刚刚开走,下一趟遥遥无期。张佳璐下楼,出了小区,看见马路对面二环公交车刚刚开走,下一辆车在理论上要九分钟以后才能来。那样的话自己就该迟到了,在张佳璐班级里,迟到是要被罚做一个星期值日的。那样的话意味着要连续一个星期比平常早起好多。正纠结着,从车站后面小区里窜出一个和她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高个男孩子来,只见他焦急地对着来往的出租车挥舞着他长长的手臂,可车上都有客人。终于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张佳璐着急了,要是能坐上这趟车自己就不会迟到。她冲那位男生大喊一声:大哥哥,把我捎着可以吗?

那位男生看了她一眼,冲车一甩下巴。

她赶紧冲过去。坐在车后座上,男生坐到副驾驶位子上。车子开动,张佳璐才有心思从后面打量这个高高个子、手脚都长长的男生。只能看见他的侧影,就够帅。像自己在暑假中追的韩剧中的一个大男孩。微长的鬓角,干净、棱角初现的面颊和下颌。不知怎么,张佳璐此时竟想起在杭州西湖边吃的莲子。从青青的花洒一样的莲蓬里挖出一颗颗白嫩的莲子,放进嘴里欢快地咀嚼,清香、稍微苦涩的滋味荡漾在其中。

下车,两人往校园里走的时候才说上话。原来帅哥是高二理科B班的学生。看着足足比李航高上一头的他,没来由地张佳璐一阵骄傲。她知道,杨雯雯和李航没断,而且走得更近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佳璐摸清了他的上学规律。她心里管他叫“蟋蟀”。不自觉的,只要早上她站在站牌下等车,就会往里面小区瞄一眼。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她就转回了头。见面,两人还会点头致意。接着,她上她的环路车,他上停在身边的出租车。偶尔,环路车没来,出租车先拦下了,“蟋蟀”用头和眼神招呼她同行。

昨天,高二刚结束完月考。在走廊里,有A班降到B班的学生,也有B班降到C班的学生,哭丧着脸甚至有人含着泪水搬着自己的桌椅板凳到新班级去。这个学校还有个好政策:哪个班都没多余的桌椅板凳,桌椅板凳随着学生走。你到哪个班,不管是升到A班还是降到C班,都得扛着自己的桌子、椅子。张佳璐和杨雯雯在走廊里看到都被吓到了,赶紧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就那么低着头,默默地发呆。以现在的成绩,杨雯雯危险,就是张佳璐也没保险到哪里。真的像人说的那样,到了高中,男生的智力和他们的个头一样猛长。理科班成绩升上来的多是男生。

张佳璐和杨雯雯从那以后有一阵子没在一起了。都沉默了,在一起也不知说什么话题。暗地里,都在拼命地做题。除了学校发的每科两本练习册,张佳璐又在书社买了好多辅导材料和练习册。题海战术是笨点,可也有效果。张佳璐觉得会做点题了,最起码不是看到题就懵。

张佳璐松一口气的时候,才有心情看看周围。嗨,杨雯雯最近神采飞扬,连带着那颗榆木脑袋都有些开窍了,那么高深的物理题竟然做对了好多。张佳璐根据那丫头的蛛丝马迹稍一分析,肯定是李航的功劳。李航分到了理科A班。聪明就是聪明,到了高中,这家伙更显出出类拔萃、游刃有余。杨雯雯这个丫头在和李航的亲密接触中还没忘从那颗聪明的大脑中转移出点能量来。相比之下,张佳璐还是有些吃力,虽然经老师多次讲解也能听明白,领悟的还是慢。她要靠自己理解的基础上多做题才能彻底弄懂一些知识点。

连着两次周考杨雯雯都在数学和物理两科以小比分优势领先张佳璐。这是开天辟地的事,尽管这领先并不明显,也没有最终意义。但也足够她高兴好久了。她哏哏地笑着对同学们说:“你们不知道,张佳璐还是个小丫头,还没开窍呢!”张佳璐脸腾地一红。

张佳璐觉得自己病了,一点力气都没有。看什么都心烦。尤其是看见杨雯雯那张泛着光的阳光灿烂的脸。在家,她躲在卫生间偷偷地照镜子。两头不见天日的生活使得她脸色萎黄、暗淡,眼睛呆滞无神,一头像茅草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是不是自己的思维也像自己这个人一样混乱?连自己的精神、身体、头发都不能打理好还能梳理清自己的思路?想学习好?

早晨,她比平时早起十分钟。仔细地梳头、洗脸,让自己看起来舒适,人也清醒了很多。不像每天没睡醒那么痛苦。

张佳璐能听懂物理课了。因为底子本就比杨雯雯好,很快成绩就又超过了杨雯雯。两次周考后,在回家的路上,杨雯雯问她是不是请了家教,进步如此神速。“物理有什么难的,掌握了自然规律就行了,这点小事还用请家教?”张佳璐都不知自己为什么也会坦然地吹牛了。其实,这也不是吹牛,这是那只“蟋蟀”这么对她说的。杨雯雯那张嘴张的像喇叭花似的,眼睛带着不屑和不相信的目光。

爱信不信,张佳璐才不想对她坦白一切。她就觉得杨雯雯这个闺蜜有时候就是天敌,如果杨雯雯知道她和“蟋蟀”的秘密,会有危害的,尽管这危害是什么目前还不知道。何况,那只“蟋蟀”是那么帅,杨雯雯这个花痴要是知道不犯痴才怪。上个星期一,轮到高三的一个班级升旗。升旗手是个帅哥,阳光、挺拔,杨雯雯下课就念叨个没完没了。终于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没忍住,偷偷拿出手机,跑到高三班的教室外,把正在学习的帅哥升旗手拍了很多张照片,差点让人家老师抓住。回来,一边看手机的照片一边得意地嘿嘿笑。张佳璐吓唬她:老师来了。她飞快地藏起手机。后来发现是虚惊一场,她嘿嘿笑着说她不是怕手机被没收,而是舍不得手机里这些照片啊。

杨雯雯不愧是杨雯雯,她到底寻着蛛丝马迹抓到正向“蟋蟀”请教物理题的张佳璐。“好啊张丫,真能啊,什么时候变得怎厉害了?”杨雯雯大喊。

张佳璐腼腆而又得意地笑着,不吱声。

“哎,你不是忘了刘子强吧?”

也真怪,在初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她的心。可分开了,竟然就不想他了。自己难道是个无情的人?虽说刘子强没回应自己,可高中开学刚刚一个月,自己就忘了他……“你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向他请教问题而已。”

杨雯雯似笑非笑地斜着眼瞅张佳璐。弄得她一阵恼火。生气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干这个人什么事。

被人点破,再跟“蟋蟀”说话的时候,张佳璐就有些跑神。说完话,就想这句话是不是代表自己对这个大男孩有意思了呢?“蟋蟀”倒没觉得,还是很正常地跟她在一起。

“蟋蟀”是个很有女人缘的男孩,有时下课的时候,张佳璐故意从他班门前走过,假装不是故意寻找某人地往里一看,不止一次看到有好几个女生围在他跟前。

张佳璐心里不舒服。她找“蟋蟀”问题的频率越发加快了。当然瞒不了几乎形影不离的杨雯雯。“你不是来真的,真喜欢上那个帅哥了?”张佳璐想了一阵,没想明白,自己肯定有点喜欢他,只是喜欢他酷酷的外表和他说话的样子。至于别的,真的不了解。可看见别的女生围在他跟前就不自在,就觉得在他跟前听他低头含笑说话的只能是她张佳璐。

张佳璐对两人的交往很满意。尽管他对她跟对到他跟前的其他女同学一样,都是笑眯眯地应答着。这就够了,能有人听自己说话,肆无忌惮地说话就好。他们心照不宣地一起坐车,下车默契地走向校园。下学,也是互有灵犀地碰到一起,一路回家。他们倒从来没像其他恋爱的同学那样,出了校园就偷偷地拉手,做着别的亲昵动作。

唯一让张佳璐觉得芒刺在背的是杨雯雯瞪着她那双探照灯般的眼睛总是在她身上扫视个不停。即使是和“蟋蟀”走在路上,她都觉得背后那双带刺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在学校的时候,杨雯雯总是缠着自己,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她说去问“蟋蟀”题,杨雯雯也要跟着。说什么看看和李航是不是有不同的思路。让张佳璐无可奈何。

8

有一天,她借做别的事之机,拐了个大弯去找“蟋蟀”。一路上轻松极了。最近几天杨雯雯不使劲缠着自己了,可能又跑到李航那里去了吧。见到“蟋蟀”那一刻,张佳璐血液都停滞了。就像一汩沸腾的水突然遇到冰山一样。不,是感觉到血液都倒流了。热受到冰冷的阻挡,顺来路溃败下来。

他竟然和杨雯雯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张佳璐的心骤然一紧,接着就是疼。那两张笑脸在阳光下就是两把闪亮、锋利的刀子,唰的一下,就割掉了她心头上某些东西。她愣住那里,没说也没动。事后她想所谓世界末日也就这感觉吧,甚至都没这么痛。世界末日毕竟是全体地球人的灾难,他和杨雯雯这样只是她一个人的灾难。个人的灾难永远大于集体的灾难。以前看见别的女生围着他和他说话她也不高兴,但从来没痛过。看见杨雯雯神采飞扬、他低头含笑的样子她就受不了。

杨雯雯先看见了她:“嘿,张丫,‘蟋蟀’真的是不错的老师,我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他都给解释明白了。真的要谢谢你呦。”

那只“蟋蟀”还是一如既往地冲她笑笑,根本没有愧疚的意思。

由原来的一对一补课变成了三人行。杨雯雯的活泼很快领先了话题,惹得那只“蟋蟀”不由得跟她的思路走。张佳璐独享的那种静谧,两人间的默契冲得七零八落,荡然无存。渐渐地,张佳璐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谈话,通常是那两个人之间进行。偶尔,杨雯雯跟她说句话,或是“蟋蟀”跟她说句话,她觉得那是两人在敷衍她。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烦躁、不安起来。有时她想退出这种三人状态,可想想杨雯雯在他面前巧笑如兮的样儿就不安,也不能放过在场的机会。

在一次散了之后她问杨雯雯:“最近李航没给你辅导功课吗?”杨雯雯诧异地看了看她:“李航没‘蟋蟀’讲的明白。我说张丫,你不是真喜欢上‘蟋蟀’了吧?我跟你说,你俩好像不太合适。”

“你和李航就很合适。”张佳璐淡淡地说。

杨雯雯先是愣了下,然后就呵呵笑了。说:“人哪能知道以后的事呢?对了,‘蟋蟀’星期天邀请我去看他收藏的武器,你去不去?”

“武器?他敢私藏武器?”

“别那么山炮好不好,就是男孩子从小玩到大的玩具,不过‘蟋蟀’的可都是真品,都是他姨从国外带给他的。很多枪都是照着世界上有名的武器一比一的比例制的。还有很多宝剑、刀之类的冷兵器。‘蟋蟀’喜欢武术,跆拳道到了蓝带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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