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制动(上)
刑警李情坤在劫难逃。
钟盈声泪俱下地向警方讲述了全过程。她说,我是把他当作我最好的朋友看待的啊,谁知道他的心竟毒如蝎子。都怪我瞎了眼睛,怎么会找上这个朋友。我把自己的一切全交给他了,他却把炎炎给淹死了——天啊天,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可以确认炎炎死于水淹。看样子死前他曾竭力挣扎过,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伤痕,身上留有李情坤的指纹,这是经过痕迹技术检验的初步结论。但李情坤坚决否认是他杀了炎炎,他一再陈述他没有这方面的念头,他想杀炎炎,早就可以下手,不用等到钟盈不在身边的时候,那不是画蛇添足吗?再说他是一名警察,一名破过无数命案的刑警,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别的方式解决炎炎,他何必要露出天大的破绽来?
他的弟兄们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是呀,他们平时总是以李情坤为榜样,身经百战、百战百胜,因为和他在一起工作而自豪。但这个学习的榜样现在却是一个杀他人孩子的凶手。
李情坤蜷缩在看守所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回忆......
1
下午下班时,李情坤试开刑警大队刚配发的新车,车还没喷涂警车标志,牌照也还未上。他对新车很满意,舒适的驾驶座,现代感的仪表盘,特别是一键启动功能让人觉得时尚而高端,想起队里的那台老捷达,用钥匙打火时发出“哧哧”磨牙声,半天都打不着,冬天时还得掀开引擎盖将火花塞拔来插去,反复折腾好几遍才能打着火。一键启动,太惬意了,李情坤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他惦记着母亲的嘱托,特意将车拐弯到了朋友小董的店里,替母亲买蜂王浆。
哎哟,李队长光临小店,哎哟李队长换新车了,好漂亮的车型,这款有一键启动功能。小董指着车说道,你们刑警早就该换装备了,不然怎么追坏人啊?
看来小董对车很内行,看一眼就知道这款车带有一键启动功能。李情坤呵呵一笑,买了蜂糖就想走,小董却不依,非要他坐坐不可,说是茶都泡好了,你总不至于因为有“十佳警官”称号,连茶也不喝了吧?来来,坐坐,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嘛,警民一家亲嘛!李情坤只好呵呵一笑,坐下了。这时,有一位女子朝他点了点头。他瞅瞅她,觉得很陌生。小董说,你不认识她了?钟盈说你和她还是同学呢!李情坤看了看,还是没有印象。
那女子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笑说:我们是小学同学,那时候我家住在水流弯,而你是凉风街。她这么一说,李情坤终于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位同学,他们恐怕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他问她现在在哪里高就?钟盈说,还能在哪里,在家里呗,下岗了,找不到合适的事干。哪像你春风得意哟! 钟盈的笑很短暂,眼神有幽幽的空洞。
李情坤有些讪讪然,他识人无数,擅长从眼神分析人的内心。钟盈的境遇不好他已经明白了五六分。便又问钟盈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她儿子?
钟盈点点头。
几岁了?他问。
七岁。钟盈答。
七岁了,他今天应该上学啊,是不是赖学?李情坤调侃着把脸偏向那长得挺秀气的男孩。
钟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他不能上学,他生下来就是脑瘫。
李情坤微微一惊,将信将疑地说,不可能吧。
钟盈默然不语。
李情坤马上又说,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像是非常迷惑地紧盯着钟盈的嘴巴。钟盈叹了一口气,生了就生了呗。有什么办法,这是命!
李情坤还想问些什么,他的职业驱使他不由自主地想了解事实的真相。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女儿李灿灿打来的,李灿灿说,我在奶奶家了,等你吃饭呢!
哦,就来了就来了。李情坤连忙说。随后他站起来,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要走了。走出几步,他想到什么,从袋里掏出一张警民联系卡,递给钟盈:老同学,以后多联系。
李情坤上车后摁下一键启动,车子立即点火启动。他微微笑了笑,从后视镜中看到钟盈在望着他的车缓缓离去,她的笑有种哀怨。李情坤在琢磨,这个钟盈也够可怜的,仔细想想,她小时候好像非常健美,每次运动会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命运真的有定数吗?脑瘫?想到这个词,谁都会不寒而栗。
此后几天里,钟盈哀怨的笑和她的脑瘫儿时不时出现在脑海,李情坤会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他有心想去问问朋友小董,可拎起电话又放下了,平白无故地打听这个干什么?别人会怎么想?随即接踵而来的案件,马上就让他想不了那么多了。
2
大约三个月后的一天,李情坤接到了钟盈的电话。钟盈说,我在你办公楼下面的值班室里。你在不在办公室?
李情坤说,在,你上来吧。
这一次,钟盈没有带她的脑瘫儿一起来,她好像看出了李情坤的心思。我儿子由我妈带着。李情坤同办公室的人看突然来了一位据说是李情坤同学的女人,都识趣地走出去了。偌大的一间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问她有什么事?钟盈露出小白牙,努力笑了笑,眼神的忧郁更加浓重,迟疑了很久才说,我想和你借笔钱。
李情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钟盈显得慌乱,捋了捋垂下的耳发。我只是和你说说而已,要是你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其实,我不应该跑你这儿来的。我们只不过是在小董那儿碰到过一次——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显然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这番话的。
你——你借钱干什么?李情坤不解地问。
钟盈削瘦的脸在这一刻有些光泽了,她抬起头望着李情坤说,我想给我的炎炎去看病,听说西藏的藏医医术很高明。我是从杂志上看到的。炎炎那病,我什么药都用过了,就是不见效果。刚开始的时候,炎炎的情况更糟糕。你可能根本猜想不出那情况有多危险!我大概是在炎炎十三个月的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别的小孩早就会叫爸爸妈妈了,可炎炎只会哇哇乱叫。大人唤他的名字,他从来不回头,只顾自己玩。起先我以为他开口迟,走路也迟。
我天生很自信,孩子么,平安落地了,当然不会差到哪里。直到别人都觉得炎炎情况不对时,我才陪他去上海检查。当那个戴眼镜的老医生告诉我儿子得的是脑瘫时,我晕晕乎乎的,还傻乎乎地问脑瘫是怎么回事。老医生充满同情地对我说,脑瘫是一种顽症,得了这种病,只能一辈子养着他了。我一下子瘫倒在地。
李情坤明白了,他轻轻地问:要多少?钟盈怯怯地说,我自己有一万,想跟你借一万。她的眼神由忧郁转为明亮。本来我不应该开这个口的。可这几年为治炎炎的病,把家弄得都不像家了。
李情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钟盈是他同学不错,可这个同学重新见面才几个月,他对她的情况虽有同情,但也是云里雾里。看她的模样,却像情真切意要给儿子看病。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李大队,开会了。
钟盈忙立起身:你忙你忙。这事改天再说吧。
看着钟盈明亮的眼神就要黯淡下去,李情坤微微一笑,说改天我再和你联系。怎么找到你?
钟盈多少有些欣喜,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一个手机号码。
开完案情分析会后,李情坤一直在想,一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别说他一下子拿不出,就是拿得出,他想自己也不会随便借给她的。于是他打电话给小董。
小董一听李情坤说到钟盈,他就嘎嘎嘎地笑起来:是不是钟盈和你借钱了?向你借多少?李情坤一怔,小董,你怎么知道?她和我借过,所以我知道。
你借了没有?李情坤急切地问。那天她在我店里就是和我说借钱的事。我们以前毕竟是邻居,当然一点不借也是不可能的,借了她二千元。小董说。
你给我说说钟盈家的情况!李情坤说。
小董说你还不清楚呀,我以为像你这样当警察的,早就知道了。钟盈的老公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钱倒是会寄回来一些——这种渣男!
电话在李情坤的耳边嗡嗡嗡地响着,电话那头的小董在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眼前浮现出钟盈忧郁的笑脸,浮现出运动会上那个健美的小姑娘。
3
对于李情坤来讲,回家的路总是那样短,有时候,他不得不绕圈走上一阵,才十分不情愿地跨进自己的家门。缘由只有一个:他怕看到妻子江水瑶的脸。只要那张脸一晃动,他就会下意识地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当然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只要一下班,便会情不自禁地往家跑。所有的应酬都是可有可无的。当时整个公安局的小伙,谁不羡慕李情坤的艳福,一个平时不太惹人注目的民警,居然娶到了一个这座城市都找不出几个可以媲美的标致女人。
江水瑶是一家证券公司的打字员。李情坤与她认识就是在电脑培训班上。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拥有家庭电脑的人并不多,上电脑培训班的大多是公费。班里近五十位同学中,只有李情坤和一位女同学是自费,那位女同学打算开电脑工作室。
老师问李情坤怎么想到学电脑了?他站起来,目光炯炯地说:多会一样活儿总归是好事情。你说!是不是现在用不着,将来就有可能用得着了?说!是不是还会在工作中起帮手作用?李情坤说话的声音很洪亮,又带有那么一点急迫,好像不是在回答提问,而是在提审犯人。全班人轰地一下笑了。老师也忍俊不禁地说,李警官,你当我是犯罪嫌疑人啊!
大家说过了笑过了,也就算了,但他的举动却引起了江水瑶的注意。
江水瑶的形象太过靓丽,吸引人便不在话下,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会有男人向她献殷勤,她也习惯了众星捧月,对人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斜着眼,抬着头,努力地装扮出高贵相来。李情坤有自知之明,他才不会盲目地追求江水瑶,这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安分守己。叫人琢磨不透的是,江水瑶却突然对他发生了兴趣,或许是看惯了油嘴滑舌的人,对一举一动有板有眼的人倒产生了一种新鲜感。发生兴趣的结果是在一年后的元旦,她把自己嫁给了李情坤。
李情坤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江水瑶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她是一个画中人似的,仿佛他所得到的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时间一到,她便会突然消失。他不丑,但绝对算不上帅,放在人群中没有任何特色。但在江水瑶给他生下女儿李灿灿以后,他才慢慢觉得这一切变得真实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升起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自豪,他知道能拥有像江水瑶这样的美女的确是上苍对他的厚爱,他必须对这份厚爱负责。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搞出点名堂来给她看看,他并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孬种。
李情坤本来就是一个要求上进的人,不要求上进,他才不会自掏腰包学这个学那个,这时候的他就更加积极了。可是要想在人才济济的公安局里冒尖,那是要靠时间、力气甚至鲜血去搏的,好在他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出色。他由一个普通的基层派出所责任区民警,被提到了分局刑警中队副中队长的位置上,继而又升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用他的好朋友边林的话说来就是:李情坤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李情坤笑笑,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不做拼命三郎,谁做拼命三郎?也有人笑话他,说他守着像江水瑶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有心思拼命工作,真是傻子,小心美人逃掉了。李情坤心里乐开了花,你们知道什么呀,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江水瑶更爱我。那时候的李情坤精神抖擞,对以后的生活和自己的前程都充满了信心,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一切进步,都离不开江水瑶,江水瑶用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他不断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让李情坤颇觉意外的是:江水瑶也进步了,她不再是打字员,她成了证券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看她不显山露水的,怎么就上去了?李情坤想不通,比起自己的含辛茹苦,江水瑶轻松多了。一旦他说出自己的疑惑,江水瑶在他脑门上点一下,你的意思也要让我像你一样去流血?李情坤不好意思地笑了。江水瑶得意地说,做得好不如做得巧,工作最重要的事做在点子上,你就缺少巧功!李情坤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佩服江水瑶的。一个家庭中能有这样两个不断比学赶帮超的人,他们的事业如日中天。别人想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如果不是那桩事,李情坤不只一次地想,自己是一只生活在蜜巢里的蚂蚁。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李情坤在技术室里对一桩凶杀案中留下的脚印进行鉴别,突然接到局长的紧急电话,他立即带上刚子跟随局长前往市内一家宾馆出现场,宾馆的某房间出现了一具女尸。被害女子窒息致死,从衣着看像按摩女,房间是被害女子的身份证开的,然而这个身份证是假的,为尽快找到被害人和凶手线索,李情坤嘱咐刚子带领他的技术中队反复查看宾馆的监控录像。几天过去了,案件没有进展。李情坤不满意了,他问刚子为什么排查不出线索,刚子对他说,凶手男扮女装,带着大波浪的卷发、低着头看不到面容。
李情坤不信找不出破绽,他过去亲自看录像回放。哪知他一凑过去,刚子和队员们都散开了。他望了他们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录像视频。当被害人走进房间后,约莫十多分钟,果然是一个长发女子进了房间,她有意避开摄影头,低头时将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面部,悄然进入了房间。刚子没看错,从体态和步态上分析,这个人是男扮女装。十几分钟后,从隔壁房间走出一个高挑女人,李情坤觉得有点眼熟,那女人袅袅娜娜地走近了,李情坤发现是妻子江水瑶,他摇了摇头、擦了擦眼睛,不错!是江水瑶。她到宾馆干什么?李情坤很是诧异,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约莫几分钟后,一个男人从同一个房间走出来,边走边整理西服,带着浅浅的微笑,那男人走近了摄像头,他是证券公司的副总林频。李情坤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他呆呆地望着屏幕。他猛地回过头来,刚子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又离开了。他们都看出来了,但是谁也没有挑破,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此事对于李情坤的打击是巨大的,有一刻,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梦中,那种不真实感又一次像雾一样飘过来、飘过来,悄悄地蒙住了眼睛。
李情坤有时候会偷偷地看着江水瑶的脸,每次看时,都会产生百感交集的滋味,这张脸看上去是多么精致啊,每一个部件都恰到好处,每一个比例都无比精确,在那儿,你是看不到一丝淫荡的东西的。
江水瑶却从来不会和他的眼睛对接,一旦发现他在看她,她习惯性地高抬着头,把眼睛越过他的头顶,装作没有发现他的目光。语气上也总是理直气壮的:我和林频并没有什么,那天,是林副总在宾馆房间发奖金,我当然去领。她还拿出一万元奖金给李情坤看。江水瑶又说:我是为了你好,你的升迁,林频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的舅舅是副市长,我希望你上去,我喜欢我们两个比翼双飞,你再努把力,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闯出一片灿烂的天地。流言?谁没有流言?没有流言的人肯定是一个平庸的人,我们应该用但丁说的一句话去激励我们自己: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
江水瑶说了很多,可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要听进去干什么呢?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家庭生活真是糟透了。只是一瞬间的事,世界变了样。后来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对江水瑶说:你别说了,我相信你还不成?!
4
下了班,李情坤一个人在办公室闷着。刚子走了进来,问他怎么还不下班?李情坤说在等一个鉴定结论。刚子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走出门时,刚子说:李队,那天的视频你再看一遍不?其实嫂子…话音未落,李情坤摆了摆手,示意刚子不要再说。他知道,这种视频,看十遍、百遍都改变不了事实。
李情坤越来越喜欢单位,他的破案率也越来越高。层出不穷的荣誉开始像雨一样落到他的身上。他不断地被新闻媒体追逐着、被领导在大会小会上表扬着,局里提出了向先进李情坤学习的口号,继而市政法委也下发了政法系统学李情坤的红头文件。
江水瑶和女儿李灿灿都很自豪,他们笼罩在李情坤的光环里。江水瑶像只快乐的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不只一次地用得意的口吻对女儿说:多亏了我的一双慧眼,才将你爸爸从那么多的男人中挑出来。李灿灿是二年级学生了,连忙说:妈妈真伟大。妈妈的眼睛像雷达!!江水瑶兴奋得和女儿抱成一团。江水瑶越来越多地在人前表现出高姿态,那架式好像在告诉别人,李情坤的背后是我,没有我江水瑶,李情坤不可能有今日的辉煌。
李情坤却融入不到这个充满亲和力的圈子里,他的眼前总是会不自觉地跳出在办公室看视频监控的情景。那是他的亲眼目睹,并不是他人传递给他的。事件当初,局里偶尔有风言风语,李情坤一概不理会不解释反而帮了他的忙,随着一件件案件的成功侦破,人们淡忘了关于江水瑶和林频这件事。林频也调走了,从证券公司调到了保险公司任总经理。
青花瓷有了裂缝就是有了裂缝,哪怕再补也是无济于事的。李情坤的内心似乎总是有一条毛毛虫在轻轻地蠕动着,他非常怕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不胜枚举的荣誉,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抛到前台。他表面上兴高采烈,脸带微笑,但内心里却有着数不尽的苦涩,他最怕听别人这样调侃他:哦,他老婆是大名鼎鼎的美女江水瑶,就是证券公司的交际花江主任!那时候的他就会十分尴尬,仿佛当场让人揭了老底似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丧失了作为男人的功能,每每和江水瑶行夫妻义务时,他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勉强做成。江水瑶抱怨他,她的不满犹如弥天的浓雾,把整个房间罩得严严实实。
李情坤听着她的牢骚,心情糟透了。他很想骂她一顿,他妈的,这还不是你害的,都是你搞出来的。但他克制住了。他说我太累了。他想以此为借口,少和江水瑶接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江水瑶也清楚,像李情坤这样超负荷地工作,他的身体肯定会出现一些偏差。所以对于他在床上的疲软,她不满是不满,但只是抱怨而已,等从床上下来,她和李情坤又和好如初了。她把自己的宝压在他的身上,只有他有了更多的进步,他们的生活才会芝麻开花节节高。趁现在还年轻,要想方设法挤上一个新的层面。江水瑶把李情坤跃上新台阶看得很重很重。她认为李情坤迟早有一天会升上去。他的胜数要比她大多了。
但不管李情坤怎么不开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而且在别人眼里还得有滋有味。李情坤不是没想过离婚什么的,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他曾经流露过这样的念头,然而一个他平时关系相当不错的领导马上警告他,你别生什么花花肠子,弄不好你会身败名裂的,到时候的你,会比狗屎还臭!你以为你是谁?上面既然可以把你竖起来当标兵,当然也可以把你横过来当靶子。不信,你就试试!
李情坤考虑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他要求进步,他不想轻易放弃自己苦心积累起来的东西。于是便和江水瑶相安无事。江水瑶好像也忘掉了这不愉快的一幕。
在别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至少在女儿李灿灿看来,爸爸妈妈一直是相敬如宾的,从来不曾见到过他们脸红脖子粗。她为他们感到骄傲,她在作文本上这样写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是我的榜样,一个是警官,一个职员,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照例讲,他们工作太忙了,脾气会变得很不好,但他们不,他们总是笑嘻嘻的,遇到事情,总是互相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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