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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度精选中篇小说卷——绑架(二)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洛风

她向往快速,追求高速,机会稍纵即逝,利益转眼成空,她要在大多数人还没醒悟的时候提前迈出那一步,成为人上人。她辞职下海,买货囤积,在风声骤起的前夜清空仓库,终于一夜暴富——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女强人:手机无时不在响,电话随时都在催,出入香车名骑,起居欧派奢华。她离开那个狭小的家,在国贸附近租了个豪华公寓,婆婆和丈夫都不愿意搬过来,她无所谓,女儿愿意缠着奶奶、黏着爸爸,她也无所谓。因为她更忙了,每天的活就是一场战斗,一场不问原因、不问条件,但求目的和结果的紧张战斗。她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被鞭策着去奔赴前程,被驱赶着去你争我夺,被催促着去挑选机会并被机会挑选,种种关于逆水行舟、弱肉强食、时不我待的戒条高悬如剑。在一次决断失误,整整两仓库的货物成为一堆没用的尘垢秕糠之后,她不得不停止奔跑的脚步,重新思索:她的失败,源于太轻信人,轻信了另一个貌似单纯、巧舌如簧的人。如果她要成功,何不也成为这样的人?她的年轻的美丽、她的优雅的谈吐、她的无辜的眼眸、她的圣洁的气质,还有她的女儿……这些都是她成为这种人的绝好包装。

当年的她貌似找到了一条“致富”的捷径,她也确实这么走下去了,大家奋斗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在这件事上,谁也没资格说谁是贱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当一回别人眼中的贱人,也未尝不可。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逸清贸易有限公司吸金数亿元,给她“投资”的,从亲戚、朋友到邻居、家政保姆、曾经的业务伙伴,到新结识的产业大佬,应有尽有。他们陶醉在她所形容的梦幻般的肥皂泡里,懒洋洋地等待利润翻番、存款数值无限飙高……直到有一天,她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她蒸发了,带着那些“无限飙高”的数值。他们当然饶不了她。在这些上当受骗的人里,好大一部分是她的熟人甚至亲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她的家,唯一值钱的就是通州那套房子,奶奶抱着才5岁大的孙女,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杜翰坐着门口的马扎上闷头抽烟,一支接一支,他以前是烟酒不沾的。

大群的债权人挤在一起吵闹得异常厉害:

“你们缺了大德呀……我的几十万元的存款呀,我的棺材本呀……”

“天杀的强盗……我十个指头挣出来的一百二十万元,丢在水里,连个响儿都没有啊……”

“你们要断子绝孙哪……”

一个尖利的童声响起:“你还我的爸爸妈妈!你还我的爸爸妈妈!你还我的爸爸妈妈——”男孩一边说一边发疯似的摇晃杜翰。

5岁的杜若菲认得他,“怀玉哥哥……”她蹒跚着想挣脱奶奶扑进哥哥怀里,因为他是自己的“保护人”。但是奶奶紧紧地抓着她不让她离开,她怕极了,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她想听三只小猪的故事,她想让怀玉哥哥抱她离开,离开这喧嚣嘈杂、歇斯底里的地方。

9岁的苏怀瑾根本不理不管她,一味地撕扯号啕:“我恨你们!我咒你们!我咒死你全家!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你还我的爸爸妈妈!你还我的爸爸妈妈!你还我的爸爸妈妈——”

……

一个老太婆扭着瘪嘴唇大哭大喊,颤颤巍巍地在人堆里挤,她额上的青筋就有小指肚儿那么粗;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看见妈哭,孩子也哭,两个人交互搂抱着哭得更伤心;一个老汉站在杜翰面前跳着脚骂;不知谁突然从背后蹿出,上去给了杜翰一个耳光,那耳光并没打在脸上,因杜翰蹲坐着,只扇在他的头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又有几个人冲上来拉扯杜翰。有人开了头,场面迅速混乱起来,团团挤在这个小屋子里,大家似乎都挨了打,一时间,怒喝声、号啕声此起彼伏。人们扭着挣着抓着扯着,有人跌倒了,有人在慌乱中掉了鞋子,有人被人群一冲,也跌在地上,年轻人连滚带爬躲过许多跳过的和踏上来的脚,很多人踩着高低不平又硬又软的“地面”往门外跑。等如潮的人散去,方能看清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四周有散乱的血迹。

然而这些她都不会知道了。那时的她正在休斯顿一间租来的房子里,对着眼前整箱整箱的现金钞票欣喜若狂。丈夫和自己的感情早就格格不入,婆婆每次见自己从没个好脸色,展望前途,这种丈夫和婆婆,就是失掉了,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孩子,正是自己的累赘,假如没有这个孩子,早就和杜翰分开了。自己还是去顾自己的前途吧,做自己的事,寻自己的快乐。这么想着,心里就充实得多了。她开始盘算自己的下一步去向,是墨西哥、牙买加、巴拿马,还是玻利维亚、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这些钱能使她在洛杉矶比弗利山庄购买一所奢侈的农家风格的房屋,能使她在迈阿密棕榈滩买一座海滨别墅,能使她同时购买一辆最新的劳斯莱斯幻影小跑和一辆保时捷Mac豪华SUV;这些钱能使她青春永驻、姿色倾城,能使她珠光宝气、价值连城,能使她经常调换情人、始终被众星捧月般呵护……

生活就是消费。消费才有快感,尤其看到那些紧攥钱包却不得不眼睁睁继续花钱的人,这种快感才来得轰轰烈烈、嚣张跋扈,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向来的座右铭是:生活,就应该追求烧钱的快感。杀手的生活是刀头舔血,她的生活就是整天舔食金钱的味道。

一瓶法式红酒,那个年份她还没出生,喝不懂那就喝享受,神情就像是抽了大麻,浑然忘我:“这才是品位,整整一瓶钱的味道。”

一顿饭吃个万儿八千的,走出餐厅的她舔舔嘴唇:“这顿美刀味道真不错。”

买一件价值几万元的名家设计小外套,她穿在身上满意得不得了:“这设计师真有才华,设计的都是别人钱包里的钱。”

去趟珠宝城四处瞎溜达,看上一块儿阳绿色的翡翠:“不错,这块儿比刚才那块儿绿了一丢儿,尾数就多了一个零。”

现在的她只要愿意,就会到处逛、看、买、吃,出入的是最高级的餐厅,消费的是最高级的服务,结交的是最高级的绅士名流,无限满足。她身上的珠宝都是最贵的,有品位,但是不贵不行,因为不够摆阔;她的裘皮一定是最拉风最烧包的,低调,但是昂贵得不行,因为不够扎眼。可是,除了售货员凝视她的目光充满期待外,周围人望着她的眼神尽是鄙夷,尤其那些古老门阀的贵族们,优雅里带着不屑、矜持中混着讥讽,为什么?

你们也不过是把家常的土豆放在米其林厨师手里转一圈,装进价值几千元的盘子里,端进豪华酒店的顶楼餐桌上,同样是土豆,你们吃的不就是人上人的优越感吗?凭什么觉得我不够上流不够贵族?

这反倒激发了她的斗志,她拿出在国内融资吸金的劲头,到处结交试探,很快认识了一个热情的华裔女子,李慧澜,山西人,英文名Doris·Lee。初来美国时的李慧澜,既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更没有美国身份,但她很聪明,来了以后找当地教会寻求帮助;而教会的人也对她帮助很多,帮她做吃的,帮她买保险,帮她找工作。而今,39岁的李慧澜小有积蓄,也跻身于美国中产阶级之列,正在申请绿卡。她工作之余筹建了一个“慧澜基金”,帮助初到休斯敦的华裔女子迅速融入主流社会。听李慧澜兴致勃勃地谈论她的家庭、工作,听李慧澜雄心壮志地规划自己的前景和未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股隐隐的怒火在噼里啪啦地爆裂,越炸越大、越燃越凶。

眼前的李慧澜单身、潇洒、率性,却不美丽。而美丽的她却已远远避开了这些形容词。娇嫩如荷的巴掌脸,摇曳生姿的好身材,以及手里可以无限使用的金钱,为什么她不能像李慧澜一样融入主流社会,跟他们一起喝咖啡、看电影、开Party、参加常春藤的开学典礼……她很是失落,甚至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可她是谁?她是宋巧珍,曾经的逸清贸易有限公司的掌舵人,手握数亿资金的女强人,她才不会让眼前的挫败感持续下去。她重新拿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战斗精神,弯起那双长而魅的小狐狸眼,仔细调查了李慧澜的日常生活轨迹、公益活动路线、存放护照位置、住房结构、工作单位及那辆二手的福特轿车。

她在等待。

一只优秀的狐狸从不缺乏智慧,也绝不缺少耐心。

五、千里走单骑

接到苏怀瑾传来的讯息,刘玉琦立即比对了那21个Doris·Lee的姓名和年龄,叫李慧澜的有3个。苏怀瑾回来后,仔细分析了那3张证件照片上的脸型结构,尤其眼睛和嘴唇的特点,先锁定一个目标:“我去看看。”

苏怀瑾坐动车到太原,再倒三次汽车来到均昭镇。终于,在山谷中,露出一片平展的土地,上面点缀着蜂箱一样的小屋,再走近了,发现这里也有六七层高楼,有商品房,有大型超市,有中心广场。汽车慢慢地从均昭镇新一小学校前驶过。20分钟后,苏怀瑾端坐在均昭镇新一小学的校长室里。李智渊校长正给客人冲茶,他说话鼻音浓重,一个字一个字的,有些发狠的味道:“我姐在美国吗?在西雅图……太久了,我们差不多十年都没怎么联系了……她还惦记这个家吗……”

“李叔,很冒昧打扰您的生活,但我觉得这很重要。我认为,李慧澜阿姨不会无缘无故抛弃你们的。”

因为苏怀瑾的诚恳,李智渊点点头,怒气沉静收敛,端起茶杯悲凉地说:“你问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苏怀瑾的语气中有了压抑的沉重,逼视着他问:“请问您一直在这里吗,在均昭镇?”

李智渊使劲嘬口烟,用力呼出,烟雾像支箭一样从嘴里发射出来:“那时候我才25岁……我姐曾经每年都寄生活费,还说会把我们都接去美国……后来她突然失去音信,发邮件不回,打手机关机,打家庭电话说她搬走了,打单位电话说她辞职了。我刚大学毕业,不得不重新规划我的工作和生活……爸妈老了,我必须回来,回来照顾他们。”

苏怀瑾点头表示理解。一个比他大14岁的姐姐,可见前25年的生活,弟弟都是依赖这个姐姐的,所以对姐姐的突然失踪,愤恨情绪占了主导,没有过多质疑,也许有疑问,但长期的依赖心理导致他不知该如何查起,就以“愤恨”为由拒绝查询。他的眉峰轻轻蹙起,“请问您家里还有谁?哦,我是说,您父亲家里?”

“我爸妈。”

“他们还在吗?”

“在。都70多岁了。”

“请问,能跟他们聊聊吗?”

李智渊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爸身体很不好,耳朵有点儿背。他一直视我姐为此生最大的骄傲,当我姐跟我们断绝往来,我爸气坏了。打那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垮了。”说着,他伸手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大概是他母亲接的电话,李智渊简单说来了客人,从美国来的,想跟他们聊聊。他放下电话,说:“走吧。这镇子不大,走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走了大概20分钟,来到一条小巷子口,煤渣铺地,第三个院子就是老李家的院子。李老先生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刚到门口,就听见狗叫,李老太太掀开棉布帘子走出来,大声招呼他们进去:“别怕,别怕,那东西不咬人……你不要叫,回去,回去。”狗果然不叫了,瞪着眼睛目送他们从门口进入屋子里。李老先生也拄着拐棍儿进来,因为这是从美国来的客人。

李老太太满头银发,精神还好,比李老先生好。苏怀瑾简要介绍了他在美国西雅图与Doris·Lee的接触——其实没怎么接触,但他能够准确地叙述他所见到的Doris·Lee的样貌特征,生活习惯,以及行为举止的小细节。他毫不保留地向他们和盘托出,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李智渊沉默地听着,李老太太的嘴角慢慢向下倾斜,她不再笑了,眼角有了泪光。当苏怀瑾说完,李老太太用袖口擦着眼角进到里屋去了,只有李老先生木然地盯着老伴儿的背影,但没有发问。李智渊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水汪汪的雾气,他用力压制自己的不安,粗声道:“你想问什么呢,小伙子?”

“首先,能跟我讲讲你们最后一次联系的情况吗?”

李智渊想了想,“总有十年了吧?她来过一封邮件……我有没有保存下来?我想想看,也许保存了,可能在我办公室的电脑里。”

“李叔,您还记得上面说了什么吗?”

“大致记得。因为后来我给她回了一封邮件。我常常回忆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导致她从此跟我们断绝联系……她说,她已经买了房子,美国的房子比较便宜,可以随时买、随时卖……她说,周围的邻居还不错,她按照老家的风俗,乔迁新居给邻居们送了自己蒸的糖包……她说,新房子离单位比较远,但是有车,是辆二手福特车……她说过一段时间打算再换辆新车,开起来更安全……”

苏怀瑾默默地听着,“您知道她九年前出过车祸吗?”

“不知道。自从那封信后就再也没她的消息了。”

一刹那,苏怀瑾心中有温软的触动,似乎看见那个并不美丽却十分明媚的女子,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驻足瞭望,上面是淡蓝的天幕,眼前是遥远而明亮的地面,在艳阳的照耀下,那地面快乐地跳跃着、起伏着、蜿蜒着,绵延不绝,仿佛能坐上车一直开回家乡,路的尽头是微笑着等待自己的亲人。苏怀瑾平静下心情,换了个话题,“李叔,你们还留着她的照片吗?”

李智渊抬头看了看他的父亲,然后说:“不多了。当时我们太生气了,烧了好多。”他站起身,“你来,我拿给你看。”

苏怀瑾跟着李智渊来到里屋,老太太正捧着女儿的相册流泪。看见客人进来,连忙擦了眼泪,把它递给苏怀瑾,显然听到了苏怀瑾的请求。苏怀瑾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有李慧澜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全家福了:1978年强壮的父亲、朴实的母亲,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儿子,身边站着14岁的女儿,那女儿确实长得丑;1979年,李慧澜脖子上戴着大大的奖牌,高高举着一个大奖杯,上面写着“山西省少儿乒乓球赛业余组冠军”,身后站着情绪激动的老两口儿;1984年的老两口儿,母亲怀里抱着5岁的儿子,父亲身边站着女儿,一家子笑逐颜开,上面写着:“李慧澜收到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留念”;1985年唯一的两张单人照,一张是李慧澜手握乒乓球拍,正在奋力挥拍,另一张是李慧澜站在领奖台上,伸着脖子等人给她戴奖牌。苏怀瑾指着李慧澜挥拍的那张照片问:“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李智渊瞅了瞅母亲,后者正回望着他。苏怀瑾继续说,“我会把它还回来的。那时候可能需要您,李叔,”他望着李智渊说,“提供些帮助。”

“没问题。”李智渊说。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经过李老先生身边,苏怀瑾蹲下来,握着老人的手,虽然老人不一定听得见、听得懂,他仍然盯着老人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爷爷,李慧澜阿姨绝不是故意要跟你们断绝联系的。至少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的手心是温热的,试图透过肌肤一点点渗透到老人的心里。说完,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了,站起身,双手用力握着李智渊的右手,恳切地说,“李叔,您等我的电话好吗?我会给您打电话。”

在星巴克的临窗沙发上坐定后,刘玉琦急切地问:“怎么样,是她吗?”

“是她。”苏怀瑾说,“没有错了。”

“说说吧,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苏怀瑾开始从头叙述。

25岁的李慧澜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漂了一段时间,半工半读考取了休斯顿大学工商管理专业全额奖学金,毕业后在当地某家酒店当中层管理人员。她工作勤恳、办事认真,很快得到老板的赏识和提拔,迅速积累资金,买房、购车,雄心勃勃打算把父母弟弟都接到美国生活。不幸的是,在2004年夏季的某天,她驾驶那辆不太安全的二手车发生车祸,并身受重伤。她在半昏迷状态下被人扶出车门,同时她的身份证件被人换掉了,救护车把两个人送到赫尔曼医院,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亡,另一个幸存者被当作Doris·Lee,填写在赫尔曼医院的档案记录上。Doris·Lee经过抢救脱离危险,出院后移居西雅图,部分病历档案移交西雅图某私人诊所。对于Doris·Lee的突然辞职,她可以有很多解释,比如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比如伤重毁容需要去一个陌生城市静养,比如对这个城市死里逃生后的心理障碍……但我们知道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不是Doris·Lee,她必须抹掉曾经的Doris·Lee的一切痕迹,离开,成为一个全新的Doris·Lee。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一片静默,连咖啡杯里蒸腾的热气都带着潮湿的阴冷错觉。刘玉琦点头:“有道理,”他承认说,“但没有证据,怀瑾。我们不能证明西雅图那个Doris·Lee不是李慧澜,更甭说是Jessica·Song了。你有没有一点证据而不是怀疑的东西?”

苏怀瑾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放到面前的咖啡桌上:“这是一张照片,真正的李慧澜为数不多的单人照的一张。你看,她小时候是个很好的乒乓球运动员,你看她的挥拍姿势,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正在打的是直拍反手横拉弧圈球,你也可以看出,她是个左撇子。”

“我在西雅图花了几周时间研究Doris·Lee,用双筒望远镜仔细地观察她、研究她。她开车、吃饭、喝饮料、提东西,都是用右手。大琦琦,你可以把一个人从各个方面进行改变——改变头发、声调、脸型、举止,但你不能把一个左手弧圈球手改成一个右撇子。”

刘玉琦也打乒乓球,他盯着照片看:“这么说来,这个在西雅图的是什么人呢?”

“她是宋巧珍。十年前化名宋逸清非法融资,诈骗无数人的血汗钱后人间蒸发,在休斯顿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然后在西雅图安享晚年。”

刘玉琦手抓着桌沿,细密的刻文密密麻麻硌在肌肤上,让他在痛楚中生出冰寒般的清醒。他脸上绽出一丝冰冷如刀锋的笑容,“一定要带她回来。不止为了你。”

六、甚荒唐

机会来了。

李慧澜邀请宋巧珍去城市的另一端,拜访一对做餐饮业起家的夫妇,顺便听听他们对于“慧澜基金”的工作建议。前一天晚上,宋巧珍来李慧澜家里商量行车路线,因为把准备的红酒忘在车厢里,她委婉拒绝了主人的陪同,亲自回车上取了来。在车库里,她很轻易地在李慧澜二手福特车的刹车系统上做了一点点手脚。即使事后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主人的粗心大意造成的,女性司机事故频发的原因多在于此,她在修车时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万全?这就是。

第二天,休斯顿州际69号高速公路,在一个急转下坡路段,由于刹车失灵,李慧澜以130迈的时速冲出车道,车身翻了几番终于停下,冒出滚滚浓烟。宋巧珍冷静地追上去,在靠近福特车时猛打方向盘,她的保时捷同样翻了过来。但她很轻易地爬出车厢,跑近福特轿车,不管死活地拽出李慧澜,掏出她身上的护照,拖着她不断远离两辆轿车。“砰——”福特车率先爆炸,保时捷紧随其后,宋巧珍拖着李慧澜被气浪冲倒,终于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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