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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精选中篇小说卷——风住尘香(五)

来源: 作者:彭祖贻

范小泉说:“我话是那样说,意思是让你大胆反映情况。”

范菊尔看着田田和郑琼,问:“你们真是市里来的?”

郑琼指着田田说:“他是武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田支队长,我是大案队的侦查员。”

范菊尔盯着郑琼看了一眼:“你挺好看的,不像警察,像演员,你要是穿警察服更好看。”

简单地对了这么几句话,郑琼就觉得眼前这姑娘值得琢磨,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还有心思说这些闲话,便想着要把闲话说下去:“你要是把书念好了,将来也可以当警察,你穿制服肯定好看。”

范菊尔说:“我就算是学法律,也不当警察,要当就当律师,挣钱容易。警察太辛苦,经常还吃力不讨好,就像你们这回来,破了案是应该的,因为你们吃的就是这碗饭,破不了案,乡亲们就会说你们是吃干饭的,你也得听着。”

一旁的范小泉奇怪地说:“菊尔,你这伢怪哈,还有心思在这儿瞎聊,说正事儿,市里领导挺忙的,没工夫跟你瞎聊。”

范菊尔说:“说正事儿你就到一边去,我只跟市里来的同志说。”

郭义兴笑了笑,说:“赵所,范主任,去找副扑克牌来,我们到隔壁斗两把地主。”

范菊尔说:“我可没赶你们哈,我只是不喜欢范主任用教训人的口气跟我说话。”

郭义兴带着赵晓他们几个人到隔壁房间去了,只留下田田和郑琼二人跟范菊尔对话。田田起身把门关上,说:“小范,我看你是不愿意他们在场,为什么?”

范菊尔说:“上次派出所的人来调查的时候,范小泉就在一旁,跳进跳出的,像他是警察似的。又听说赵所长跟他关系挺好,所以我什么都没说。这两天我正在寻思,是不是到市公安局反映情况,正好你们就来了。”

田田说:“我看过你前次谈话的材料,什么内容都没有,是有顾虑?”

范菊尔说:“顾虑倒谈不上,只是有些话得当着起作用的人说,当着不起作用的人说等于白说。我怀疑我们家的事与范小泉有关,你不觉得我们家出事后他表现得太过热心了吗?一连三天,跳进跳出的,像我们家的人似的。”

郑琼说:“他是村里的治保主任,这是他的责任,没什么不正常的呀?”

范菊尔说:“正不正常,我把情况说出来你们分析。我家出事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家,那天也就他一个外人到我家来过。”

田田说:“这个情况你上次没说,材料上没有记载。”

范菊尔说:“上次找我谈话的是赵所长,我不愿意说。”

田田问:“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吗?”

范菊尔说:“这一点还不重要吗?我们家的人总不可能自己毒自己的人吧?那天他范小泉是唯一一个有条件投毒的外人。”

田田说:“就算他有投毒的时间,总得有投毒的理由吧?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范菊尔低下头,牙齿咬着下嘴唇,好一阵子不说话。田田和郑琼交换了一下眼色,郑琼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或者是有顾虑?”

范菊尔这才抬起头来,说:“顾虑倒没有,我是在想话该怎么说。”

郑琼说:“照实说。”

范菊尔又犹豫了一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郑琼加紧做工作,“我和田支队与你们大屿县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范菊尔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是怕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会伤了人的。”

“伤谁?”

范菊尔习惯性地又咬了一下嘴唇:“我姐夫,诸建设,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郑琼说,“你要说的事与你姐有关,是吗?”

“你还确实是一个当警察的料,”范菊尔说,“话在肚子里你就猜着了。好吧,我索性就把话说了,你们一定要保密。这话也是多余,如果破案后的结果跟我猜的一样,就是想保密也保不了。”

“你大胆说吧,”田田鼓励她说,“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尽量保密。”

“我姐,就是杏尔,”她使劲地咽了一下唾沫,能感觉她下面将要说的话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杏尔只读了个初中毕业,她成绩不好,自己不想往下读了,又不想在家里干农活儿。范小泉,就是刚才那人,就把她带到城关去了。他兄弟俩不是在城关镇的北门市场有个卖花草苗木的小店子吗?我姐就在那儿当营业员,有好几年哪。”

“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田田问。

“杏尔在这过程中一直没交男朋友,”她又使劲地咽了一下,“但她去过县妇幼保健院两回,打胎,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你把让她怀孕的人说出来我们才明白。”田田说。

“这话说出来,羞!”

“你大姐已经死了,”郑琼说,“羞不羞的已经与她无关了。现在关键是查清她的死因,还有你奶奶和外甥,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是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范菊尔说,“可这话说出来到底难听呢。范小泉兄弟跟我们姐妹说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妹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兄弟俩跟你姐——”

“我姐夫那人好可怜哪,从进我们家开始就拿自己当牛当马,还真是鲁迅说的那样,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范菊尔的思维很跳跃,一件事还没说清楚,脑子又跳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可他还没结婚就戴绿帽子了,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你先把前面的那件事说清楚,你是说范小泉兄弟俩还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郑琼多少有点儿急了,“你姐到底跟他们是怎么回事?”

“我说得还不清楚?怎么样才算说清楚?具体的过程我又没看见,”范菊尔说,“这件事我们家里就我知道,杏尔打小就跟我贴心,事情都是她跟我说悄悄话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姐那个人,你别看她是个乡下女人,骨子里头其实挺浪漫的,也放得开,初一就开始看爱情小说,她跟范小泉他们兄弟的事,那时候她还挺自得的,说世上只有一夫多妻,她却享受了一女二夫的待遇。话我干脆跟你们挑明了吧,杏尔在结婚之前,还不止跟范小泉兄弟好过,她这方面在城关北门那一带挺有知名度的。”

“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姐卖淫?”郑琼问。

“她不卖淫,她……怎么说呢?应该用风流这个词合适一些。”

“你认为这件事跟你家的案子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也不会说。”范菊尔说,“说白了,我姐要不是名声太……太大了,也不会招个外乡人做上门女婿回到乡下来。我姐结婚之后,有收心的意思了。诸建设那人,不错,别人都说他配我姐有余,她也觉得值得。但范小泉却始终放不下,瞅着机会就往我姐跟前凑,出事那天下午他去我家也是那意思。当时我关着门在房里做作业,我妈到地里去了,他以为就我姐在家,在堂屋里就动手动脚的。我听我姐说不行,说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范小泉说什么行不行的,你那东西我又不是没用过,再用一回你也不会有什么损耗。杏尔说过去能用不代表现在也能用,当心诸建设回来撞见了。这话把范小泉说火了,说他一外码子,跟我处好了,范家垸有他一碗饭吃,惹烦了老子,他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姐没办法,才说菊尔在房里做作业哪,别让她当三级片看了,想毒害青少年哪?范小泉这才老实了一些,后来他们又说了一些话,好像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内容我没听清楚。但有几句话我听得很清楚,是范小泉说的,他说菊尔你给我听好了,这是现在的政策坏了,搞什么一夫一妻,要是放在过去,我一定要收你做二房。我姐说过去你也收不了我,同宗同族不通婚。我们的事要是放在过去,垸里老人还不把我们沉塘了才怪,乱伦呢。范小泉让这话惹火了,说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我想用你的时候你就得给我用。我姐这时也上脾气了,说我要是不给呢?范小泉说那我要你一家人不得好活。我姐说借你两个胆子,看你敢不敢。”

“这番话是那天下午什么时候说的?”郑琼问。

“应该是四点多钟的时候吧,他走一会儿,我父亲就回来了。”

“后来呢?”

“后来他走了呀,反正那天下午就他一个外人到我们家来过。”范菊尔说。

“还有一个问题,”田田说,“范杏尔以前的那些事,你姐夫知不知道?照你说的情况,范小泉到现在还在纠缠她,诸建设难道一点儿都没有觉察?”

“姐夫他是个老实人,厚道,就算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是自己受着,我和我二姐都拿他当亲哥——”范菊尔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她起身打开门,李玲拎着一瓶开水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茶叶盒子和几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城里的领导都爱喝茶,刚才我还把这件事忘了,这茶叶就是我们这山上长的,水就是太平溪的水烧开的,烧开了再泡茶就不会变色了,”李玲说,“太平溪的水泡关山茶,跟杭州虎跑泉的水泡龙井茶一个意思,二位领导尝尝。”

郑琼起身接过开水瓶:“李大姐,你懂得还真不少哈。”

“在外面跑了几年,长个耳朵总听些事,记下来就是知识了。”李玲说。

范菊尔的思路还在刚才的话题中:“玲姐,你说我姐夫算不算个老实人?”

李玲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样的问题,随口说:“诸建设要是不算老实人,这范家垸就没一个老实人了。”李玲泡好茶就出去了,随手又把门带上。范菊尔继续说:“我大姐的那些事,我姐夫知不知道我不敢肯定,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最好是问他本人。”

“等一会儿我就找他谈,”田田说,“我们的谈话暂就到这儿,说不定还要找你。你这两天就在家里帮帮忙,功课也别落下了,我随时有可能找你。”

“只要能帮助破案,大学考不考都无所谓了,”范菊尔起身说,“我去喊我姐夫过来?”

“他老家来人了?”田田问。

“是他二叔,”范菊尔说,“我姐夫的二叔实际上是他养父,他从小就过继给他二叔了。”

诸建设上楼的时候还有些喘气,看样子是得了信儿之后跑着过来的。这人个子高高的,羊毛衫外面套着一件很合身的西装。如果不是西装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油污,他的形象应该完全符合城里机关工作人员的身份。郑琼起身拉椅子请他坐,他讲了几句客气话才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状态很有些拘谨。刚一坐定,李玲也跟着进来了,手上拿了个装了一些茶叶的一次性杯子。“建设过来了,”说着,倒上一杯茶送到诸建设手上,“市里的领导都亲自来了,你们家的事肯定可以查清的。”又对郑琼说,“郑警官,正明叔家出事,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人张罗,比儿子还靠得住。你看,他眼睛都熬红了。”

“你忙去吧,”田田说,“我们这里不用管,赵所长他们那边还好吧?”

“赵所长今天的手气特别好,”李玲说,“一摸就是大小王,炸得县里来的那个郭队长直发脾气,赵所长也不知道让一让。”

“赵所才不会让呢,所长跟大队长是平级的。”郑琼说。

“你们忙,”李玲看了田田一眼,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便告辞了,“我就在隔壁看他们打牌,有事喊一声。”

李玲出门,田田起身将门关上,回头见诸建设仍坐得直绷绷的。“我们随便聊聊,”田田看他有些紧张,口气尽量平和,“你二叔那边有人陪吧?”

“岳父在那边陪着,”诸建设说,“我二叔知道是你们找我,公家的事比私人的事重要,我二叔他懂理。”

“你是平谷县人,怎么到大屿这边来做上门女婿呢?”田田问。

“别人介绍的,2001年的时候,我在大屿打工,一个老乡介绍我跟杏尔认识了,”诸建设说,“见面后双方都有好感,这事就算定了。后来我岳父说他家里没儿,意思是要我做上门女婿,只要我同意,婚事方面不要我管,条件只有一个,头胎生的伢,不管男女,要随范姓。我这人脑筋不封建,答应了,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在范家过得还好吗?夫妻,岳父岳母,还有姨妹们,对你都还好吧?”

“领导,你这话里面有话吧?”诸建设紧张起来,说话也有点儿急。

“也就随便问问情况,你紧张什么?”田田说。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诸建设说,“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这样大的领导说话。”

“说你没见过世面这话不对吧?”田田翻着手里的卷宗,“我这里有你上一次在派出所谈话的记录。从你的简历看,你今年有三十岁了,对吧?读过初中,十七岁就外出打工,在广东、福建搞了六七年,应该没少见世面吧?”

郑琼听田田话里有话,感觉有些奇怪,按道理不应该对被害人的家属这样。

“跑的地方多,不等于就见过世面。虽说深圳、厦门我都去过,待的地方不是建筑工地,就是车间,住的也是鸽子笼,”诸建设辩解说,“您有话就直说,莫吓我,我这人胆小。”

“我本来没那意思,是你自己要紧张。出事那天的过程,这个材料上已经有了,你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田田口气松缓了一些。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们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能没想法吗?”诸建设说,“我们家兄弟四个,我是老二,爹妈独独多余我一个,把我过继了。我心里打小就不舒服,到现在还不跟他们来往。二叔说来对我也还好,可他是个老单身,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别说是照顾我了。不是有个歌儿叫《世上只有妈妈好》,说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吗?我有妈也像根草。后来出去打工,到处流浪,好容易跟杏尔成了个家,岳父岳母待我也不错,这才有了个家的感觉,日子过得也算幸福,结果一个晚上的工夫情况全变了。”他说着,眼睛也红了,看得出是动了真感情,“我这会儿跟杏尔和儿子一起去死的念头都有,我二叔今天为什么赶到这儿来了?那天我给他打电话就说了这话,他怕我想不开,特意赶过来劝我。”

“假如,诸建设你听好了,我说的是假如,”田田怕他听岔了话,将意思又重复了一遍,“假如你们家的事是有人下毒的话,你认为会是谁?为什么?”

诸建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领导,你问的这话,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想吗?领导,我家这事不但惊动了乡里、县里,连您也从市里赶到了,说明这不是一般的事,对吧?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有人害我们家?”

“我们不是正在调查嘛,问你呢。”郑琼插话说。

“我不是想不出来吗?”诸建设说,“我岳父那人,树叶掉下怕打破了头,一生都不撩祸的一个人。我一个外乡人,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几年来没跟人红过脸,公粮归税一分钱不欠。我在外面卖肉,从不短人斤两,秤杆都是翘得高高的,宁可少赚点儿也不让人吃亏。我就想不通,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呢?”

“你老婆的生活作风怎么样?”田田突然问。

诸建设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就知道有这一问,上一回在派出所,你们的人没问这话我还感到奇怪。按理说,杏尔的人已经走了,人死如灯灭,有些不该说。”

“还是说明白的好,人死要死个明白,”郑琼说,“我们大老远地从市里赶来,就是为了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了,你是在跟我们说情况,我们不会往外传的。”

“我知道,我知道,”诸建设点头说,但又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石林牌香烟,抽出一支,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郑琼一眼,“这位女警官,可以吗?”

郑琼说:“抽吧抽吧,没关系。”

田田从口袋摸出一包玉溪牌香烟:“抽我的。”

“这怎么好意思。”诸建设嘴里是这样说,但还是站起来接过田田递过来的香烟,又礼性周到地先给田田点燃香烟,才坐下来给自己点烟,一连抽了几口才说,“杏尔在外头有些名声,我结婚前就知道。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在县影剧院建筑工地打工,建筑包工头是我们平谷的老乡,我替他跑跑材料,照看个场子,也算是个小负责的。杏尔在范小泉兄弟开的那个花店做事,我还没认识她就知道她爱交朋友,喜欢在外面玩。有一天我们那包工头请我在街上消夜,我开玩笑说光男人喝酒没味,男女搭配喝酒才有趣。包工头说那容易,一个电话就把杏尔叫来了,把我介绍给了杏尔。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不少酒,酒后她跟我一起到我住的地方,当晚我们就上床了。说实话我还当她是做那种买卖的,所以第二天起床我还拿了一百块钱给她。假话不说,在外面跑了不少年,这种事我以前也有过。没想到她打我一巴掌,还哭了,说她虽然不算守身如玉的女人,但绝对不是卖身的女人,她只有喜欢一个人才跟他上床。从那以后我们就算正式处朋友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提的条件我都答应。我对她只有一个条件,她以往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既然跟我结婚,就不能再跟过去的那些男朋友来往了。她满口答应了,婚后这几年,据我看,她还是守信誉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看,门是关着的,但他还是担心地问:“我们在这里说话,外面听不见吧?”

“除非是贴在门上听。”郑琼起身走到门口,猛地一下将门拉开,站在门外的李玲给吓了一大跳,手中端的一盘糖果瓜子差一点儿摔地上了。“想给你们送点儿吃的,”李玲说,“又怕打扰了你们,正犹豫着敲不敲门。”

“你也太客气了,”郑琼接过她手中的果盘,“你不用惦记我们了,有事我会喊你的。”

“行行,你有事就喊我。”李玲应了一声,到隔壁看郭义兴他们打牌去了。

“你耳朵挺灵的哈,”回到房里,郑琼将果盘送到诸建设的面前,“吃点儿瓜子。”

“我是怕我说的话让范小泉听到了,”诸建设随手拣了一块糖,“他的事我小姨子是不是已经跟你们说了?”

“你是指范小泉跟你老婆的事?”郑琼问。

“他老缠着杏尔,”诸建设说,“事情杏尔都跟我说了。我们又不想跟他翻脸,也不敢明的得罪他。他在村里势力太大,书记跟他是郎舅伙的,乡里、县里也有不少关系。按我的想法,只要杏尔守得住自己就行了。也许正因为这样,他觉得我们好欺负。假话我不说,如果我们家死人的事是有人害的话,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除了怀疑范小泉,还有别的怀疑对象吗?”田田问。

诸建设摇摇头:“别的人我就想不出来了。”

田田说:“我们先谈到这里,有事我们会再找你,你先回去忙。”

诸建设起身,很客气地告辞了。

“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诸建设刚一走,郑琼就说,“他不应该是那种见到官儿就紧张的人。”

“此话怎讲?”田田问。

“他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人。”

“你凭什么这样说?”

“你没注意他抽第一支烟的时候,问了我一句:可以吗?他懂得尊重女士,”郑琼说,“真正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随便在哪儿抽烟都不会有顾忌。这人看起来憨厚吧,我看有装的成分。还有他抽烟的姿势,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夹烟,两个指头伸得直直的,抽这么多烟没一次将烟叼在嘴角上说话,都是指头夹着,怎么看都不像个乡下人。如果不是西装上有些油腻,我看连卖肉的都不像,就算与这个行当有关,也应该是肉联厂的厂长、副厂长之类的人物,最起码是个科长。”

郑琼的话把田田都说笑了。“女性看人凭直觉,”田田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男人的理性要准确得多。小郑,这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

“这么说你也觉得诸建设有名堂?”

“有没有名堂现在还不好说。”田田说,“是不是个刑事案件现在还都不能肯定。”

白天工作了一整天,把范正明家中的人都问了一遍,快吃晚饭的时候,范小泉突然对赵晓说冯老板想请客,问田支队肯不肯赏光。郑琼问范小泉说冯老板打算怎么安排?范小泉说大屿县飘香楼的飘香鸡是一绝,如果田支队肯去就到县城飘香楼用餐,如果腾不出时间,让飘香楼做好送到乡下来也行。郑琼说冯老板上午已经在田支队那儿碰了个软钉子,干吗还这么热心?范小泉说人家是做大生意的老板,他的心思我看不懂。

赵晓把范小泉的意思转告给田田,田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单独把范小泉喊进房里,板着脸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动向告诉冯益?”

范小泉倒很坦白,说:“冯老板关心这事,你们来了,我告诉他一声是正常的。”

田田冷笑一声:“你到底是治保主任还是冯益的卧底?”

范小泉有些反感:“这算不上泄密吧?我一天为你们跑前跑后,全部是尽义务的,不想落这么个结论。算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田田说:“你想不管也不行了,你已经脱不开身了。我问你,范正明家出事的那天下午你是不是去他家了?你跟范杏尔又是什么关系?我明白告诉你,那天你在与范杏尔调情的时候,菊尔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

范小泉的脸色一下子变难看了:“看来这事儿还真的扯到我头上了,我现在是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事)也是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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