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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精选中篇小说卷——风住尘香(五)

来源: 作者:彭祖贻

“我总得先洗一洗吧,人家还是个姑娘呢,”郑琼回眸一笑,“不可能这样灰头土脸地找领导汇报工作吧?”

郑琼这一天跑得够辛苦的。

从陆畈镇到平谷县有六十来公里的路,再从平谷县到下面的商埠镇又有三十多公里,诸建设的老家在离商埠镇还有十多里路的刘家咀村。“那儿是湖区,”她告诉田田说,“经济条件好像比范家垸还要好一些。诸家的人都聪明能干,诸建设的哥哥和三弟都是搞水产养殖的,小弟弟也是搞水产品运输的,日子都过得不错。除了小弟弟还没结婚,跟他爹妈住在一起之外,其他两个都盖了楼房,他爹妈家也是楼房。”

田田说:“让你去平谷好像不是了解人家的经济情况的吧?”

“经济决定意识,物质决定存在,”郑琼驳斥自己的领导说,“好像哲学上就是这么说的吧?你不能听完汇报再评价我的工作吗?”

“行行行,是我不对,你继续。”田田说。

“诸建设的情况跟我们已经掌握的大体上差不多,”郑琼说,“从小过继给他二叔,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他这一生好像一直在跟他父母和他的兄弟们赌着气,听说他回去见他的家人连话都不说,在外面打工时还说过狠话,不混出个人样儿来决不回去。”

“他来这儿当上门女婿可能与这有关吧?”

“不知道,这你得去问他本人,”郑琼好像故意跟领导对着来,“也巧得很,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帮我找到了一个刚刚从南边打工回来的人,叫刘继民,现在在深圳那边开了个手机店,高低算是个老板了,算是混得不错的。刘继民说如果当年诸建设不回老家,肯定比他混得好,他到现在对诸建设离开南方回老家还不理解。”

“为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刘继民说,当年他在一个酒店做保安的时候,诸建设已经在一个公司搞采购了,都混到给人发名片的份儿上了,名片上还有业务经理的头衔。一个月收入乱七八糟地加起来上万,这是明的,在外跑业务多少还能拿些回扣。听说还找了个女朋友,挺漂亮的,刘继民只见过一次面。一天晚上,两个人喝酒喝多了,拿女人说事儿,诸建设一个电话就把女朋友叫过去了。”

“他知道诸建设女朋友的情况吗?”

“不清楚,他当时已经是醉眼蒙眬了,看人都重影,只有个大致印象,说话声音嗲嗲的,穿着露肚脐眼儿的吊带装。据他说,皮肤白得耀眼。可能确实喝多了,中国人没这样的皮肤,有点儿夸张的成分,但可以想象得出来,小模样肯定可以。”

“还有什么情况?”

“去了一趟平谷,回头想诸建设这个人有点儿怪怪的。无论是刘继民还是当地其他人,说起诸建设给人的印象基本上是聪明、有男人味,很有些刚性,跟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诸建设判若两人。人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大?哦,对了,刘继民说他那次跟他喝酒后个把多月的时间,诸建设就回老家来了。听当地人说,还有个女的曾经到商埠镇上打听过诸建设,是不是刘继民说的那个女朋友就不清楚了。”

“商埠镇上有人认识这个女人吗?”

“都不认识。”

“诸建设当年供职的公司是什么公司?”

“刘继民也想不起来,他答应帮忙打听,当地派出所也答应帮忙了解,”郑琼说,“好像是从事什么绿色食品开发技术服务方面的,是高科技一类的,地点不在深圳,在广州这边,听说业务做得很大。”

“刘继民会给你回话吧?”

“田支队,你应该知道我很善于搞群众关系的,”郑琼似乎嫌那一问多余,“我留名片了,我估计最迟明后天。”

“辛苦了,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平谷那边的工作你就负责到底了,说不定明天还得跑路。”田田说。

“你好像把范小泉的话当真了?”

“总是一条可查的线索吧,”田田起身说,“他说范菊尔怀孕的事,叫我看八成是真的。”

“你也有这个特长?”郑琼嘻嘻一笑。

“笑什么笑?有这特长也不是坏事。”

郑琼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早晨她起床不久,就听到赵晓在外面喊。她走出客房一看,李玲站在派出所办公楼的后门。赵晓说:“郑警官,你真有人缘哈,才同床共枕一晚上,人家就惦着你了?”

“咄,你才同性恋呢。”郑琼呸了赵晓一口,朝李玲走过去,“李姐,你怎么来了?”

李玲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张汇款单一晃,说:“我老公寄钱来了,到镇上邮局取钱,顺便来看看你们,案子查得怎么样?”

“正在查,到后面坐吧,喝口水去。”郑琼引着李玲往后院走去,“你老公不错哈,月月给你寄钱。我要是能找这么个老公就不上班了,学你,当全职太太,寄多少哇?”说着,伸手想取李玲手上的汇款单。

“保密,”李玲手一收,躲过了郑琼伸过来的手,指着院中停泊的奔驰轿车说,“这车是前天到我家去的那个冯老板的吧?前天他开的好像是韩国的现代,不是奔驰。”

郑琼心里暗暗“噫”了一声,嘴上却说:“不是那个冯老板的,是另外一个老板的。”

“听范小泉说,那个冯老板身价上亿,看不出来哈,”李玲笑道,“跟我们村干部差不多,又黑又瘦,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富翁。”

正说着,冯益和陆畈镇的一个干部从另一间客房出来,看到李玲,他笑着点了个头。李玲也有些惶恐地回应了一个笑容,二人也没说什么,冯益就走过去了。“你们认识?”郑琼问。

“不是在我家见过一面吗?”李玲说,“好险,说他坏话差一点儿让他听见了。”

“我看他像认识你,前天在你家我就有那感觉。你们以前肯定在哪儿见过面,可能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而已。”郑琼说,“你再想想,我的感觉肯定错不了。”

“我怎么想不起来呢?”李玲说,“我记性挺好的呀,一般见过面的我都忘不了。”

“鬼话,在大街上走路,碰到人千千万万,你都记得?”

“那不算。”李玲说。两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进客房。李玲看客房的条件很简陋,头天晚上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放在脸盆里没来得及洗。“你们下基层怎么不住好一点儿的地方呀?”说着端起脸盆,要帮着郑琼洗衣服。郑琼将脸盆夺下来,说:“使不得,叫我那些同事看到了,要笑话我的。传出去了,更没人要我了,我本来就没人要。”

“不会吧,你长得这么好,工作条件又好,”李玲有些夸张地叫起来,“想你的男人怕不是要排队?”

“想我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又不见得能得到,我的事挺麻烦的,”郑琼笑道,“别光拿我开心了,你是过来人,有经验,别保守,给我传授一下。”

“我没你们知识分子想得那么多,我的经验很简单,看准了,就拿下,”李玲笑吟吟地说,“拿到手上就不要放了。”

“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呢?”

“只要你认为是自己的东西,就千方百计找回来。自家园里的菜,除非自己愿意送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白白给人家?”

“我没你这本事,”郑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失恋了?”

“我年龄也不小了,要说没点儿经历是假话。不说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找点儿开心话说。”郑琼岔开话题,又扯了几句闲话,李玲便起身告辞了,说是去邮政所取了钱后回垸里去,叫李玲再到垸里一定还住她家。

李玲走不多大会儿,昨晚陪着周至柔和王仁甫他们到城里住宾馆的李明晰回来了,一见郑琼就说:“郑琼,我还真佩服你,你的脑袋瓜子比一般的人就是好用一些。”

郑琼说:“什么意思嘛?”

李明晰说:“郭大队这人能办事,昨晚你休息后,他不但安排人把范友全、赵小梅、范世福的病历和医院的档案能找到的都找了,还把当时的医生都给我们找来了。我和周教授、王教授连夜看了病历,还跟医生们都谈了谈。我们认为这三个人的死亡,都有符合毒蕈中毒死亡的特征,可惜现在能做检测的只有赵小梅的东西,其他的三个死者都火化了。回去我抓紧时间把赵小梅的遗骨毒化做了。如果确认的话,我想这案子定凶杀应该没问题。所以,不管那个毒南瓜是怎么长出来的,也只是投毒者投毒的一种方式。”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前面派出所办公楼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没等郑琼出客房,赵晓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了:“范小泉那狗日的还真行,抓双了!”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郑琼问,“什么抓双了?”

“范小泉一绳子把诸建设和范菊尔都捆来了,”赵晓说,“狗日的真不像话,死人白天刚刚入土,这两个人晚上就在野地里搞起来了,叫范小泉带人捉了双。”

“他怎么会干这种事?”

“我看也在情理之中,”赵晓说,“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最好的方式就是帮我们把案破了。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他不是跟杏尔有一腿吗?”

十一

诸建设和范菊尔被抓双的事,在陆畈镇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派出所的办公楼前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范家垸也有不少的人赶来了。范小泉在人群中手脚纷飞地说着,一时成了新闻热点的中心人物。范菊尔和诸建设被押在留置室中。郑琼进去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很沮丧,身上还有伤,看样子来的路上还挨了不少拳脚。范小泉捆他们来的绳子已经解开了,在地上散作一堆。正在休息的田田也起来了,进留置室看了一眼,转身把郭义兴和郑琼他们几个人招到所长办公室,意思是要组织两套审讯班子,分别对两个人进行讯问。郑琼说她现在还不想参加讯问,田田有些不高兴:“那你想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

郑琼嘻嘻一笑,说:“待会儿我单独跟你汇报,这会儿我想请赵所安排个民警跟我出去一趟,说不定我回来就有破案的办法了。”

赵晓说:“明摆着的重大嫌疑人你不审,脑子里又有什么花招子?”

田田盯着郑琼看了一眼,对赵晓说:“你给她派个人就是了,审范菊尔这一组让你们所的女内勤上。另外派人把门口看热闹的疏散一下,现在的人真是,见不得一点儿事。”

郑琼出门的时候,看到冯益和两个记者也在人群中,张燕还拿着个小录音机在录群众的议论,便走了过去,冲着冯益说:“冯老板,你一点儿大老板的素质也没有,这种热闹也赶?”

冯益说:“我考虑的是我自己的事,这个案子早点儿搞清楚,我好早点儿下决心。”

“怪事,投不投资竟然跟死人联系在一起了,”郑琼四下看了看说,“不就是让张记者他们按你的意思搞个新闻报道吗?这很容易,你要是肯配合我,回头我绝对给你一个独家的,而且还是内幕的。”

冯益高兴了:“那我一定听郑警官的吩咐。”

郑琼说:“那你不要离开陆畈,说不定我要你帮忙的事还挺刺激的,随时等我的电话,这会儿我要去办点儿事情。”

冯益说:“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是开的。”

“你等着好了。”郑琼冲他摆了一下手,与派出所配合她工作的民警一道走出了围观的人群。走出人群之后她又回头看了看,民警问她找什么人?“怪事,那人竟然没来?”她嘟哝了一句便走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天。

就在郑琼离开派出所的这段时间中,所内发生了两件很大的事情,一是诸建设开口承认人是他杀的,表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的,与任何人无关;二是正在接受讯问的范菊尔突然歇斯底里地发起疯来,乘讯问人员不备的时候,一头往墙上撞去。幸好被反应敏捷的赵晓及时拦了一下,头虽然没撞到墙上,但在她胡乱挣扎的过程中出现了流产的先兆,人还没送到镇上的卫生所,胚胎已经流出来了,卫生所的医生说她怀孕足有四个月了。

“诸建设为什么要杀人?他说动机了吗?”郑琼听了情况后问。

“他说杏尔不死他与菊尔就成不了夫妻。”赵晓说。

“他用什么办法杀人的?”

“承认杀人后什么话都不说了,像头瘟猪。”赵晓骂道。

“如果是诸建设杀人的话,范家垸死的其他几个人怎么解释?”郑琼问,“我们李博士认为死的其他几个人都有可能是毒蕈中毒呢。”

“这不正在审吗?嘴巴还没完全撬开呢。”

“我可不可以去见一下诸建设?”郑琼请示田田。

“你是专案组成员,我没有限制你工作的权力。”田田说。

郑琼走进审讯室的时候,郭义兴正在苦口婆心地做诸建设的思想工作。“郭大队,这种人你还教育他干什么?”郑琼一进门就说,“干脆把他交给范家垸的老百姓,人家不一刀刀把他剐了才怪。”

“那也是我罪有应得。”长时间没说话的诸建设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刀是死,千刀万剐也是死,反正我该死。”

“想死没人拉你,”郑琼说,“死就死个明白嘛,装哑巴干什么?”

“我不是承认杀人了吗?”诸建设不耐烦地说。

“承认就说清楚嘛!哦,你说你杀人就杀人了?怎么杀的?”

“用毒药呀。”

“用什么毒药?”

“你们去化验呀,尸体不是已经开肠破肚了吗?你们化验出来是什么毒药就是什么毒药,”诸建设说,“刚才这位郭队长讲政策的时候已经说了,我不讲,你们用证据照样可以定我的罪,我等死就是了。”

“你真的想死?”

“我要说假话是你养的行不行?”

“说什么呢?我还是姑娘。”

“这王八蛋欠揍!”郭义兴生气了。

“算了,这人不是缺文化嘛,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是了。”郑琼说,“诸建设,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回答我几个问题敢不敢?”

“你问吧。”

“昨天我去过平谷县,还去了你们刘家咀,对你的情况应该说多少有所了解。”

“原来你们已经在怀疑我了?”

“有一件事情我闹不明白,”郑琼说,“听说你过去在广东那边干得好好的,在一家什么公司都干到业务经理的位置了,怎么突然离开了呢?”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诸建设有些紧张了。

“你当业务经理的那家公司好像是叫博圃绿色食品开发公司吧?公司的老板叫蒋非对不对?我听说那个蒋老板对你相当好!”

“我不想提过去的事,我有罪你让法院判我的刑好了,现在拉出去毙了也行。”

“听说你当时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郑琼却不依不饶,“为什么分手了?以后见过她吗?”

“我烦!不想跟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想说话了,你该怎样就怎样吧。”诸建设说完这话后果然又陷入沉默状态。但他的沉默跟先前的那种沉默完全不一样了。郭义兴从审讯室出来对田田说,他先前的沉默给人的感觉是豁出去了,与郑琼说了几句话后的沉默像是害怕什么。田田瞅着郑琼说:“鬼丫头,现在是不是该把你脑袋瓜儿里的东西系统地给领导汇报一下了?”

郑琼说:“这个案子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绝对可以写成书。”

田田说:“光靠想象不行,那是写小说,我们得把想象的东西整理出来,形成逻辑链,每一个关键的地方,都要找出相应的证据才行。”

十二

田田一行再次到范家垸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下午了。去了一个车队,除了一台警用面包车之外,还有两台桑塔纳警车,王仁甫的奔驰也跟着。车队开到李玲家门口时,冯益的现代车已经停在那儿了。郑琼先下车进院子,看到冯益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抽烟。那人穿着对襟唐装,头发花白,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李玲呢?”郑琼问。

“你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冯益看了一下表,冲屋里努了一下嘴,声音压得低低地说,“她刚刚进去,正在给我准备晚饭呢。事情好像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又指了一下院子中的那两棵桃树,桃树下的地面被人用锹浅浅地挖出了一个坑。“我们的风水先生刚挖了两下,她就要跟我拼命似的,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了,反而跟我讨价还价。你要是想错了,这事儿我还不好下台呢。”

“她承认她就是你认识的人了吗?”郑琼问。

“没承认,也不算否认,”冯益看了风水先生一眼,“我问她是不是美美小姐,她说她一个乡下女人,到了这把年纪,还谈什么美不美的?后来她就留我们吃饭。”

正说着,李玲拎着一个开水瓶和一个一次性塑料杯从屋里出来。“郑警官来了?案子破了?”说着,她将杯子放在冯益跟前,倒上矿泉水,端到冯益的手上,“刚才光顾着说话,水都没让你喝一口,尝尝这儿的泉水,这水还是我直接从大泉洞打来的。垸子里的人喝这水都是在太平溪取水,我不,我嫌溪中有人洗衣服、洗菜,把水都搞脏了,所以宁可路跑远点儿。”回头见田田、李明晰和赵晓几个人也进院子,“各位领导莫忙,我另外给你们烧开水去,我知道你们当干部的喜欢泡茶。”

“就喝这水也是一样的,”田田在冯益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端起她倒给冯益的那杯水,递给李明晰,“李法医,你把这水好好化验一下。这泉水神奇得很啊,茶叶水一见它就变黑了。我是个老胃病你知道吧?前天我在这儿喝了几杯水,这两天吃饭特别香,还容易饿,平时总肚子胀胀的。你看看究竟含什么矿物质成分?”

“这方便,正好王教授他们带着仪器,”李明晰接过那杯水,回身朝院子外面喊,“王教授,周教授,先到这院子坐坐吧。王教授,麻烦你把仪表拿进来——”

“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李玲突然失态地夺过李明晰手中的水杯往地上一泼,连杯子也丢到地上去了,“一杯泉水能有什么?化什么验呀!”

在场人都被她这意外的举动弄得发愣了。“李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没什么失礼的行为吧?”郑琼说。

李玲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我刚才不知是怎么啦,蒙。”

“不是蒙,是紧张,害怕,对吧?”田田面带微笑地将地上的塑料杯捡了起来,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杯中还残留了一些水,“做化验有这点儿就够了。”

“田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玲的脸色有些发白了。

“没什么意思,研究一下这泉水的化学物质成分嘛。冯老板,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田田换了一个话题。

冯益按事先已经布置好的口径说:“我不是准备在这儿搞开发吗?今天我请了这位风水大师来帮忙看了看,大师说美美小姐这院子是这一带风水的眼,奠基石就应该立在这儿。”他指了指桃树下挖的那个坑说,“那儿就是眼!”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美美小姐?谁是美美小姐?”郑琼问。

“我失言了,失言了,对不起。”冯益看了李玲一眼,她整个人好像都变形了。

“李姐,你这是怎么啦?”郑琼关切地问,一只手也搭在了李玲的身上。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是傻瓜!”李玲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拨开郑琼的手准备往屋里冲,却看到赵晓已经堵在门口,她进不去了,连院子门都叫郭义兴和王仁甫他们堵住了。李玲左顾右盼,发现自己实际上已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面了,周围的每个人都冷脸冷色地看着她。僵持了片刻,她突然扑向冯益,双手朝他胡乱抓打,嘴里胡叫乱骂:“你这个流氓,你这个坏蛋,你又不是警察,干吗跟他们一起叫我往笼子里钻!”

赵晓等人冲过去,好容易才将她拉扯开,冯益的头脸上已经添了好几道血痕。他掏出餐巾纸擦了一下,苦笑着说:“美美小姐,我记得你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郑琼在一旁笑道:“冯老板,今天我才发现你的智商不低,人家才陪了你一个晚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见面还能认出来。”

“郑警官,话要说清楚,什么叫陪一晚上呀?她只陪我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别的可什么事都没干。”冯益说,“这跟智商没关系,顶多只是记性还可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当时说的普通话有咱们这边的尾音,我听出来了,多聊了几句,她也承认我们是老乡,所以印象要特别深一些。其实我一开始也拿不准,是你说她在广东那边待过,在镇上派出所我看她也像认识我的样子,才基本上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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