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度中篇小说卷——隐姓埋名（六）

第九章  意想不到

于太秀来到百合花夜总会前厅，脱下外套交给男侍应生。“小姐，您的手提包要不要存一下。”男侍应生问。于太秀想到手提包里有手枪，存在寄存处不安全。“我带着。”于太秀拎着手提包，走进舞厅。舞厅里灯光昏暗，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跳舞。于太秀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观察角度好，从二楼下来的人，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有点儿紧张，一只手始终握住手提包，手心微微出汗。于太秀不敢大意，眼光不住在四处扫描，生怕漏过目标。

有人从二楼下来，因为舞厅里灯光昏暗，看不清人的面目。那人走到舞池边，向旁边转向走廊，那里通向酒吧。这时，正好舞曲结束，灯光忽然大亮。灯光一亮，从楼上下来的那个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于太秀清楚地看清了他的面容，下巴上长着黑痣，是高桥！于太秀的心突突乱蹦，没多想，拎着手提包站起来，跟着高桥向酒吧走去。

走进酒吧，高桥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要了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与酒吧侍应生说着什么。于太秀悄悄找到一个座位，走来一个侍应生问她要点什么，于太秀要了一杯鸡尾酒，心里想，怎么才能确定高桥住在哪里呢？“太秀！”冷不丁有人拍她的肩膀，吓得于太秀一激灵差点叫出来。回头看，叫自己的人竟是申福。有点意外，赶紧说：“申局长，您怎么也在这里啊？”“别叫局长了，被罢官了。”申福一语带过，于太秀没多想，眼睛还在瞄着高桥，生怕他离开。“你好像不喜欢喝酒啊，怎么开禁了？”申福看到于太秀手里的酒杯说。“啊，随便尝尝。”于太秀敷衍着，眼睛的余光没有离开高桥，心里想，怎么才能把申福支开呢，他在这里会坏了自己的事。“我去要杯啤酒，陪你喝一杯。你爸爸最近还好吧？”申福朝吧台走去。于太秀看着申福的背影，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脱离他。看到申福在吧台前和侍应生说着什么，侍应生拿给他一大杯啤酒。端着啤酒，转身走回来。

坐到于太秀身边，申福喝了几口啤酒，夸奖着：“这里请德国制酒师专门制作啤酒，绝对正宗。”于太秀点头应付，忽然看到高桥把酒杯放到吧台上转身离开。“申局长，我还有事，不多陪了！”她急忙拿起手提包离开。申福不慌不忙地喝着啤酒，看到于太秀跟在高桥后面走了，他把啤酒杯放下起身跟着也走了。

高桥不紧不慢地往厕所走去，于太秀悄悄跟在后面。高桥走进厕所，于太秀有点犹豫，不能在这里站着啊，太扎眼了，一转头看到厕所对面有个杂物间，门半开着。快步走进了杂物间，留下一条门缝，眼睛贴着门缝往外看，正好能看到男厕所的门。几分钟之后，高桥从厕所里出来，往酒吧方向走去。于太秀定定神，准备开门出去继续跟踪。

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刹那间发生！

杂物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门重重地撞到于太秀，这让她有点发晕。杂物间里没有灯，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是什么人。黑暗中，于太秀被重重地击了一拳，眼前直冒金星。还有一点清醒意识，想到手提包里的手枪。手提包是打开的，手伸进去就能摸到手枪。于太秀在黑暗中拼命把右手伸进手提包，来不及把手枪拿出来了，手在提包里下意识地对着眼前的黑影开枪，黑影“哎呀”一声，扑通倒下。于太秀爬起来，踹开杂物间的门。外面的灯光一下照进来，她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竟是申福！此时，外面一片混乱，有人喊：“哪里打枪，哪里打枪？”于太秀看到有两个保安朝自己跑来，她慌了，竟然呆住了。一个保安把她扑倒在地，另一个保安上来踢了她一脚。保安的身后突然出现路公剑，一个扫堂腿撂倒前面的两个保安，拉起于太秀就跑……

两个人从侧门出来，窜进一条胡同，拼命地跑。直到于太秀一点力气都没有，瘫坐在地上，路公剑才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半天，于太秀捂着胸口，问：“你怎么来了，多危险啊！”“我不来你更危险了！”路公剑咧着嘴说，刚才用力过猛，大腿上的伤口剧烈疼痛，血从包扎伤口的布条里渗出来。“你受伤了！”于太秀惊慌地说。“还好，能坚持住。”路公剑说，“都是申福搞的鬼！”“你怎么会想到是他？”于太秀不敢相信，爸爸的朋友怎么会是坏蛋。路公剑解释：“刚才你走的时候，我问是谁的房子，你说是申福远房亲戚的。我还没特别在意。你刚走，杀手伪装成电工就到了。突然停电显然是早预谋好的，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隐蔽，并做好了刺杀计划。给你提供隐蔽住处的是申福，只有他能把情报告诉别人。这样，你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我必须赶来救你！”听到这里，于太秀觉得透心凉，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怀疑弟弟是不是被申福出卖的，她把自己的怀疑对路公剑说了。路公剑据此分析，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是申福出卖了于太林。于太林好多天不到警察局上班，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和于太林家里人说呢，是要故意隐瞒。当于太林调查到重要线索后，找不到别人商量时，找到申福给自己出主意。申福怂恿于太林继续调查，暗地把情报告诉给同伙王立恒。后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于太秀责备自己没有跟踪经验，把高桥这个重要目标跟丢了。路公剑安慰她说：“你没出事就谢天谢地了。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把案情向市公安局黄副局长报告，增加人手破案。”“他们已经信不着你了，你才要东躲西藏，现在去报告等于送上门被抓啊！”于太秀忧虑地说，路公剑同意她的说法：“我不能出面，只能你去！案情前后怎么发生的，你能说明白。就算市局领导信任我，现在也不能露面。要给敌人一种错觉，以为我还在被追捕之中，自顾不暇。这样才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对破案有利。”于太秀被说服了，答应到市局去找黄副局长说明情况。但有一件事她很担心：“剩下你自己怎么办？到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我得想想，去医院是不是合适。”路公剑说。“不去医院，先找一家旅馆休息一下吧，老不休息顶不住啊！”于太秀心疼地说。

“旅馆”两个字像划着的火柴，一下把路公剑的心点亮了。“太秀，‘羚羊’会不会指的是旅馆呢？旅馆人来人往，搬运东西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方便他们搬运炮弹。”于太秀被路公剑的想法吸引了，觉得很有道理，应该从旅馆开始查。路公剑设想的旅馆条件是：要有院子，或者旅馆的屋顶是平的，好用来放迫击炮。

在一家大旅馆接待前台，于太秀看到有一本北平市电话号码簿，就向侍应生借用一下电话簿。侍应生把电话簿递给于太秀，嘱咐不可以带到房间，只能在这里查。接待前台对面是客人休息区，路公剑和于太秀坐到沙发上，开始翻看电话簿。快速翻阅，终于找到一家羚羊旅馆，于太秀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叫羚羊旅馆的啊！”路公剑和于太秀急忙走出旅馆大门，叫来黄包车向羚羊旅馆奔去。

按照电话簿上登记的地址，羚羊旅馆在地安门东边的一条街上，到地方一看，两人傻眼了：这是座小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羚羊五金杂货行”，旅馆已经改行了。

垂头丧气的路公剑感到大腿上的伤口剧烈疼痛，浑身上下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到路边的石头墩子上。于太秀关切地问：“你的腿还行吗？”路公剑咬着牙，说：“能坚持！靠我们个人力量很难把发射炮弹的地点找到，必须要向上级报告。你马上去市局找黄副局长报告情况。如果在浙江会馆和百合花夜总会把炮弹和迫击炮一锅端了，他们的计划也执行不了。有一个环节遭受破坏，敌人的计划都没法完成！你快走吧！”“我走了，你怎么办？”于太秀看着路公剑很不放心。“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路公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于太秀心疼地看看他：“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么挺着不行！”“你走吧，我知道怎么办。”路公剑招呼一辆黄包车。于太秀刚要走，又想到一件事，从口袋拿出钱包交给路公剑，叮嘱着：“千万小心啊！”看着于太秀坐上黄包车走了，路公剑心里多少有些稳定了。他现在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什么地方既保险又保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