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度中篇小说卷——隐姓埋名(四)
十四
寻物启事在电视台的广告时段轮番播出,县里的报纸也一连登了好几天。县报社的记者还采访了刑警队,写了篇报道,鼓励受害人或者知情人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可即使这样,这些包还是始终没人来认领。
刑警队派去河南的两名警察也回来了,在河南警方的全力配合下,对河南籍在逃人员进行了全面摸排,可以确定,张顺并不在其中。张顺的真实身份还是没搞清楚。也许他压根儿就是一个“黑人”,没上过户口,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其他的犯罪事实无凭无据,无处可查,但只要他不是逃犯就好。刑警队决定将案子结了,移交检察院,对张顺提起公诉。老王却跑过来阻止,一来,张顺这个人到底是谁都没搞清楚,怎么能结案?二来,他有了重大发现。
老王苦口婆心地劝说慧英,如果她被抢劫了,应该在第一时间报警,为什么不相信警察呢?现在警察来问,还要替犯罪分子遮遮掩掩打埋伏,难道就让坏人逍遥法外?如果他们受不到应得的法律制裁,不但他们会危害其他人,还会助长这种风气,说不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坏人。
慧英终于开了口,说她并不是不信任警察,实在是怕丢人,如果报了案,这事怎么能瞒得住人,找工作怕也是很难。再要是让家里头知道了,以后连寻个婆家都很难!反正身上也没带几个钱,抢了就抢了。
原来,那天傍晚,慧英下了火车,电话联系不上她的同乡姐妹。天已经黑了,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她想着得寻个住处,可住店得花不少钱,她心疼着呢。她想着走到村子里去,好在老乡家借住一宿。就这样,她背着包走走歇歇,走出几里地,碰上一辆电动三轮车,一个中年男子问她去哪儿,她便说她是从山西来的,来投亲的。没承想,那男子竟是山西老乡。老乡见了老乡,自然没了太多的防备,她就实话实说了自己的遭遇。那男子说看她恓惶(可怜),要帮她寻个住处,明天再介绍她到县里去打工。就这样,慧英上了那辆电动三轮车,被拉到一个桥洞下边……
老王对刑警队的警察说:“我让慧英认过张顺的照片了,没错,就是这个张顺。包的照片她也看了,是那个六号棕色小包,也就是找出字条的那个。作案手法如出一辙,也是骑电动三轮车,也是晚上九点多钟,也是戴着安全套不留任何证据,也是在荒郊野外。”
刑警队的警察却说:“可你刚刚还说,这个张顺是山西人?”
老王说:“这应该没错,我反反复复问过了,慧英是地地道道的山西人,她一口咬定,乡音是听不错的。你们不是到河南也没查到什么吗?说不定,是原来那个小雅听岔了,她毕竟不是河南人。”
刑警队的警察又说:“小雅能听错,可我们不会听错吧?这个张顺,满口的河南话,地道的河南人一个,再说,我们也请河南人听过了。”
老王拍了拍脑袋,说:“这就怪了,那咱们县里又多出来个案件。可那包怎么解释?那包可是从张顺家里搜出来的!你说,有的人会门外语不是什么奇怪事吧?说不定张顺就是个山西人,只不过河南话是他的外语也说不定。”
刑警队的警察说:“那我们就再跑趟山西。”
老王说:“那其他的包呢?看来,一个包就是一个案子。”
刑警队的警察说:“包并不重要,做下两起案子,和做下七八起案子差不多。我们会继续讯问他的。”
老王继续说:“反正张顺也不认得我,要不,你们把我关进看守所当卧底,和他关在一块儿,趁机摸清他的情况?”
刑警队的同志笑了。他们本不想答应,现在证据又多出来了,继续讯问张顺,他们有信心。可转念一想,既然老王想被关进去,说不定他还真能像杨子荣那样深入虎穴智擒座山雕。
十五
张顺本以为认下桃园的案子,就可以躲过一劫,可没想到,警察并没有放过自己,讯问突然又加大了密度,而且,显然他们手上已经有了新的证据。张顺担心警察会这样无休止地查下去,与其那样,倒不如争取个主动。他问警察,如果现在把什么都说出来,还能不能宽大处理?警察当然满口答应。
张顺其实也就是这么说说,他坦白、交代,那都是有限度的,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但既然不知道警察还掌握着他的哪些证据,而他又必须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那就只好这么办了!张顺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把包括山西女子在内的几桩抢劫强奸案一一都供了出来。当然他没有忘了说自己为什么要抢钱。
入冬的时候,张顺在县城里被一个女子骗了,或者说,被一条狗骗了。三千块钱,对别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心疼上几天,也就忘了。可张顺忘不了,也没法儿忘。老婆又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了,要是身上有这三千块钱,没准儿老婆死不了。两个闺女也怪自己没本事,咋就那么轻易上当了呢?可张顺是个老实人,他只知道现在诈骗电话、诈骗短信多的是,可那些骗不到他,他没有手机,躲得了这个清静,却被一条活生生的狗给骗了。没钱,老婆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可两个闺女还得好好活着,二闺女六月就得高考,她学习好,可学习好更让他头疼,上大学得不少钱呢!
警察问:“那你就去抢?”
张顺向问话的警察讨了一支烟。张顺说他并没有想去抢别人,他就想找到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的长发女子,从她那里把钱讨要回来。那是他的钱,就算抢回来,也不能算抢。可是转悠了好些天,他也没有碰见那个女子。
警察问:“那你就去抢别人?”
张顺摆了摆手。有天夜里,张顺正打算骑车回家,突然,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长发女子站在路边打车,便骑着车过去了。可当他和那女子面对面的时候,他觉得她就是那个骗子,一举一动都很像,可他又实在想不出骗子的模样,他不敢确定,他怕他认错了人。
张顺把烟头在脚后跟上弄熄了。张顺说他顺路送那女子一程,是想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那个骗子。女子显然被张顺的老实厚道打动了,上了车。那女子坐在车上,可张顺却还是无法判断她是不是骗子。眼看车子驶出了县城,张顺想,管她是不是骗子,自己缺钱,她的包里肯定有不少钱,先抢了再说。于是,张顺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建筑工地。
那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没想到,到手的包里竟只有区区三百多块钱,其余的都是些银行卡,还有纸巾,一些化妆品,竟然还有多半盒的安全套。张顺老婆已经死了,就算老婆没死的时候,她也在炕上半死不活地躺着。要不是这多半盒安全套,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件男人的武器。那女子还没有跑远,张顺便骑着车追上了她,把那些银行卡扔给她,只留下了那三百多块钱和多半盒安全套。当然,那次他用了第一个。以后,他每次都用,他说他嫌那些女人脏。
张顺的话不能全信。他知道,自己的精液是不能留在女性阴道里的。那玩意儿并不比别人的金贵,但它带着自己的身份密码,一旦泄露了,实在太危险!
张顺的案情取得了重大进展,刑警队恨不得要举杯庆祝了。可高兴了没多久,他们又都发了愁。张顺虽然交代了这么多,但能够认定的却还是只有两件,除了小雅和慧英,其他的因为无法找到受害人,便无法获得足够的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到最后可能都无法认定。
如此一个罪大恶极的惯犯,当然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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