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公安出版社 主办  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法治文艺专业委员会 协办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年度精选

2017年度纪实文学卷——剿赌马尼拉(三)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欧阳伟

B

当天上午,民警出警受重伤的事件迅速在全局传播,刘立忠的生命安危牵动着每一位战友的心。中午,我们在食堂就餐,谈及此事,市局民警心理服务中心(以下简称“市中心”)主任孟兰叶对心理专干柳柳说:“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听说在处置过程中民警使用了枪支,按规定我们要启动心理危机干预程序。”话音刚落,手机响了,“啊——牺牲了?”孟主任张开的嘴巴好一阵没有合拢,“是,我马上组织力量到中心医院,同时启动危机干预程序!”

顷刻,我们的心沉了下去。

“刘立忠同志牺牲了。”孟主任沉重地说,“市局政治部主任席晓刚打来电话,要求市中心立即组织心理危机干预团队介入,确保不发生次生事故。”

“真牺牲了?!”曾和他共过事的黄洋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前几天还在一起聊天儿,没想到竟成了最后一面。”五十多岁的汉子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震惊和悲伤弥漫开来,湘潭公安都沉浸在伤痛之中!

孟主任随即调整了状态:“柳柳,我们马上出发到中心医院,路上再联系魏玲。”

“主任,我也去。”我自告奋勇,我想去看看战友,我想去尽力做点儿什么。

“行!”孟主任果断地点头应允。

路上,孟主任与在市局政治部工作的市中心副主任魏玲联系,请她迅速赶到中心医院。随后,孟主任又向省中心成主任简单作了汇报。“成主任指示立即启动危机干预,评估情况,重点关注一级人员。”

“啥叫一级人员?”我问。

柳柳答道:“目前评估,牺牲同志的直系亲属和与他一起出警处警的战友应当是一级人员。”

十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中心医院,魏玲已在门口等候。“刘立忠爱人挡在抢救室门口不肯走,不相信他已经走了,情绪十分激动。”魏玲说道。

我们往抢救室方向走去,远远就听到一女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立忠他没有死,你们救救他!立忠他没有死,你们救救他啊——”

两个女警和一个穿便装的女子搀扶着她,她的半截身子仍瘫倒在地上。

分局戚副局长迎上前来,孟主任说:“席主任指示我们来陪伴家属,做心理服务工作。”

“那最好了。现在她爱人死活不肯将刘立忠的遗体搬走,反复说他还没有死,还要抢救他!我们想劝她走,又怕她太伤心,万一她再出事,怎么办?”

“她一下子肯定接受不了,让她哭吧!”孟主任抹了一把眼泪,长吁了一口气说,“可这是医院,又在抢救室门口,医院也很为难哪!”

柳柳和魏玲走过去陪护刘立忠的爱人赵群。

孟主任和戚副局长商量着下一步善后的安排。

一个多小时后,赵群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魏玲和柳柳挽着她,乘车转移到离医院不远的湘江宾馆。

没多久,刘立忠的亲友陆续赶到宾馆,人越聚越多。

孟主任向戚副局长提出建议:从心理服务的角度来说,一是向刘立忠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儿告之亲人牺牲的消息,要认真商量方案;二是家属赵群由其姐姐和一名心理服务专干为主陪护,不要过多打扰。

下午3点多,我随柳柳去交警雨湖大队接危机干预兼干李桐,一同前往中心医院住院部11楼34床看望光荣负伤的协警王威。

路上,柳柳告诉我,像这种重大事件,心理干预必须在48小时之内进行,主要是了解情况,观察他的状态,再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更主要是给予陪伴。

房间里有好几个人都是来探望的。王威躺在病床上,右手小臂绷着白色的纱布,正在接受氦氖激光治疗仪照射。红色的激光映照着他的脸,如同血色的光晕,让人心生敬畏。

李桐和柳柳说明来意:“我们和欧老师是受市局委派前来进行心理服务的。”

王威尽量抬了抬头,迟缓地说:“我们是8点多一点儿出的警,事件发生仅仅半个小时,太突然了,立忠哥人就没了。我心里实在受不了。”

站在一旁的王妈妈说:“他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总感到对不住死去的刘干部。”

柳柳说:“这个时候,你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是正常反应,不要想太多。你为了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英勇负伤,组织是肯定的,也十分关心你,你安心养伤。”

王威说:“当时现场有好多群众,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我手臂受伤后,赶紧去一旁喊那里的一个保安,那个保安一动不动,哪怕他喊一声也许能起点儿作用啊。没有,一个都没有出面制止。那种冷漠真叫人心寒哪。”王威说到这儿,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而且他的身子明显在微微颤抖。看得出他的表情痛苦又愤怒。

柳柳回应他:“处在那样的情境中,你肯定非常愤怒,却又十分无助!”

王威点了点头。

柳柳给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的示范,王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王妈妈告诉我们,王威1983年出生,2000年应征入伍,在武警部队服役了两年,2014年4月招录进公安,一直在长城派出所当协警。

“他爸走得早,那时我儿子才14岁,是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王妈妈说,“他要是不用手挡那一刀,也很可能就刺中胸口了。他只受了点儿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可惜刘干部,造孽啊。”

长城派出所周所长又来了,他说:“我也是吃不下睡不着。我更愧疚啊。”

王妈妈说:“周所长你也不要这样,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这两天,气温骤降。从市中心医院出来,凉风嗖嗖。

王威的一句话仍在耳边回响:“我老是看见刘民警在看案卷。”

我们又来到市法检医院三楼,看望受伤的郑江。他左脚趾骨骨裂,绷着纱布,正在打着点滴,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他的爱人在陪着他。郑江是个胖子,他的情况要好很多,他原本在湘潭县派出所当过所长、刑侦大队长,现在是交警雨湖大队砂子岭警务站指导员。

“想想牺牲的刘立忠,心里就不是滋味。”这是郑江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郑江向我们讲述了他的经过:

“早上8点半以前是交通高峰,我正在砂子岭转盘那里,大约是8点40分左右,接到110派警,说金海那里有民警处警受伤了,要我们去支援。正好有一个人过来喊,前面有人杀人了。我们正要过去,就看见一个人手里抓着一把刀子,满身都是血。我急忙指挥一个民警和一个协警跟上去,我自己连忙去开警车追上去,车上有我们的出警装备。那个拿刀子的人跑进了长城乡旁边建材市场附近的一栋老房子,我们跟过去,一边喊着要那人放下刀子,一边赶紧疏散群众。那人上了三楼。叫他下来他不下来,还破口大骂:‘我要杀人。’大约僵持了几分钟,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七八十人。我们只有三个人,只有两根短警棍、一根长警棍,只要能把他堵在楼道里就行,我担心控制不了局面,不急于让那人下来,以免他再伤及无辜。这时昭潭派出所接到增援指令,古勇所长带着两个民警来了,还带着钢叉。我们力量增加到了六个人。凶手突然喊叫着挥舞着刀子向楼下冲来。一个民警用钢叉叉他,一把钢叉叉不住,他挣脱出来,我挥起短警棍对着他的手猛地扑打了一下,想把他手中的刀子打掉,那家伙发狂似的向我扑来。我侧身躲过刀子,不料,地方太窄,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造成左脚趾骨骨裂。古所长见状,连忙朝天开了两枪。凶手不但没有被镇住,反而更暴躁了,手里的刀子是那种带刺带花的,足有15公分长,抢是很难抢下来的。那家伙真的是疯了,他再次向我扑来,古所对着他右大腿开了一枪。民警上去夺了刀,解下他的皮带把他捆了。不料,凶手的娘又扑上来,抓住古所大喊,他是神经病,你还朝他开枪,我不让你走。我一看,势头不对,围观的群众太多,担心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起哄,局面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我忍着伤痛,叫古所赶快离开再说。事后才发现,就在凶手上到三楼,短短几分钟里,他将楼上邻居家一个老头儿杀死了。还有目击者说,凶手在二楼看见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儿,踢了一脚,差点儿把孩子踢下楼去,是孩子的父亲拿着铁棍才护住了。

“像这种武癫子,比正常人力气大得多,我一直在派出所干刑侦,抓武癫子的事件经常发生,我们警务站出这样的警,一年下来有好多起。这个时候就怕老百姓看热闹,帮倒忙,弄得我们不好处置,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群众。”

郑江的妻子说:“我家里人都说他是个敏捷的胖子。我还是好担心的。”

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嘟哝一句:“找对象千万莫找干公安的。”她或许意识到什么,吐了吐舌头,连忙转身出去了。

我们面面相觑,又能说些什么呢?

晚上回到宾馆,孟主任刚参加完市局就该事件调度会回来,她立即组织市中心和分局心理服务站人员开会,传达局长指示:要将心理服务做细做到位。她还认真听取了大家下午分头工作的情况,对下一步工作作出了安排。

一下午,她们摸清了情况,作出了评估,制订了方案,明确了分工,也强调了纪律。

“我们只做专业的事,决不参与其他事务的决策处理。”

看到她们忙碌奔波,全心投入,我倒像是一个跑龙套的,既是参与者,又像个旁观者。

其实,危机干预也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啊!

这支特殊的警队,大多是女警。有人称她们为警花,警花不是羞答答地开,而是像铿锵玫瑰,尽情绽放。我突然发现,在这特殊的时刻,她们更像一群冲锋陷阵的勇士、特别能战斗的尖兵,个个头脑清醒、果敢干练,又让人倍感亲切。她们纤细柔美的外表下,有着强大的内心,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就像星星,不管人们在不在意、关不关注,它们都在,在你的头顶,在广袤的天空闪闪发光。

她们生命里潜存的人性魅力,那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力,是我们男同胞们所无法比拟,也无法替代的。

望着她们,我心头一热,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美好,多么温暖。

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关于本站 - 广告服务 - 免责申明 - 招聘信息 - 联系我们

版权所有: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  京ICP备13023173--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