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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度精选中篇小说卷——绑架(四)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季栋梁

目录

掘地 / 张弛

世人都晓神仙好 / 洛风

秋殇 / 王松

绑架 / 季栋梁 

遥望美丽 / 彭祖贻

第九件警情 / 楸立

 

绑架

警察顾大伟刚刚成功解决了一桩搞错了目标的绑架案,一份推不掉的高薪职位就摆在了他面前。“霸道总裁”盯上小警察,福兮祸兮?一场以他为主角的“绑架”开始了……

事情发生在上周星期四,谢东信报案说儿子谢小军被人绑架,绑匪让他拿一百万元赎儿子的命。谢东信是东信集团董事长。东信集团可是全市妇孺皆知的大集团,谢东信这样身份的人,报案自然不走常规,直接给局领导打的电话。顾大伟和陆小蝶受命赶到谢东信家,发现谢小军并没有遭绑架,正在电脑上打游戏,枪炮声大作,整座别墅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谢东信说是你们领导听错了,孩子没被绑架。顾大伟松了一口气——基本可以断定为勒索了。只要人没有被绑架,案子就不棘手。这几年他遇到过几个绑架案,都是先绑了人后索要赎金,很是棘手,有一个案子人质死了,有两个案子至今悬着。

顾大伟和陆小蝶守在谢东信的家里,按谢东信说绑匪要他等电话。第二日一大早,绑匪来了电话,谢东信按顾大伟交代的回答:一百万元不是小数目,银行规定需三天前申请提款,今日已是星期五,只能等到星期一。绑匪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就挂断了电话。查那个号码,不出所料是公用电话亭的号码。接下来两天,绑匪再没来过电话。顾大伟断定案犯是新手,像谢东信这样的大老板,一百万元还要去银行取?就是去银行取,谢东信当然是银行的钻石客户,哪会像一个普通客户排队报批?不要说一百万元,就算一千万元也未必需要报批,对于这样的大老板,不要说银行,哪里都会特事特办的。

顾大伟问谢东信是不是得罪什么人结下仇家,谢东信声称绝对没有,说我这人做事很宽容的,过了知天命之年,行事就更宽泛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看我这墙上都写着哩。顾大伟抬头看看,是一个叫孟什么的书法家写的,许多字不认识。顾大伟问生意上也没有?谢东信说没有,有钱大家挣,这是我的宗旨,这世界上的钱一个人是挣不完的。顾大伟说果真没什么恩怨情仇掺杂其中,只是为了钱,相对来说就好办多了。

星期一早晨八点半,绑匪的电话就来了,谢东信又按顾大伟交代的以金融危机为借口,说一百万元实在一时难以筹齐,正在筹钱。绑匪说跟我们玩是不是,听听你儿子的哭声吧。电话里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绑匪说少给我哭穷,明日上午是最后的期限,带着钱等电话,不然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之后,那孩子又哭叫了几声。谢小军没被绑架,电话里孩子哭声何来?顾大伟头皮一阵发麻,立刻叫来谢小军问学校还有没有跟他重名的?谢小军说我们班就有一个,我为大,他为小,我叫大小军,他叫小小军。顾大伟交代陆小蝶几句,匆忙往市二小赶来。找到一年级二班班主任一问,班主任说两个谢小军都没到校,大小军家长来了电话,小小军家长还没联系上,打电话手机老关着。顾大伟说小小军几天没来了?班主任说从上周星期四到现在。顾大伟顾不上问一个孩子几天没上课,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去家里找,就慌忙按班主任提供的地址往锦绣村而来。

锦绣村是个城中村,楼房见缝插针,街巷各种摊点占道经营,车开不进去,顾大伟只能步行。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在拥挤的楼房间找到谢东方家。这是一间在两栋房屋之间的过道搭建的棚房,门窗都是拆迁下来的老旧门窗,一块老旧的木板门半掩着,门板斜触地面,需要向上抬着门板才能推动。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污浊气息热乎乎地扑面而来。因为没有侧窗,即使是上午九点多,屋内光线也很暗,进门便是床,顾大伟抬脚进去差点就扑上了床。借着开门扑进来的阳光,顾大伟看到一个女人在缝纫机上忙活,缝纫机发出的“嗒嗒嗒”的声音犹如拖拉机加大油门发出的,他感觉房屋都在声音里颤动。女人头也不抬地说:“老板,活下午就全赶出来了。”顾大伟大声说:“你能不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女人踩着踏板的脚停下了,抬起头看看顾大伟,站了起来。顾大伟问:“谢小军是你儿子?”女人点点头。顾大伟问:“他不在家?”女人说:“上学去了。”顾大伟说:“啥时候去的学校?”女人说:“早晨。”顾大伟说:“从家里去的学校?”女人说:“不是从家里走的,是从他姑家走的。”女人说着又坐了下去,打算继续干活了。顾大伟说:“你赶紧问问他姑。”女人说:“咋了,小军闯祸了?”顾大伟说:“没有,想问他点事。”女人说:“一个娃娃知道啥?问事你找别人问去吧。”顾大伟加重语气说:“赶紧问他姑。”女人瞥了顾大伟一眼说:“你是干啥的?”顾大伟说:“警察。”说着亮了一下证件。女人这才慌乱起来,说:“他……他闯下大祸了?”顾大伟说:“他没闯祸,快问他姑。”女人说:“肯定在学校,这娃再胆大也不敢旷课,他爹手重。”顾大伟说:“我是从学校来的,他没去学校,你几天没见小军了?”女人说:“星期四还是星期五就没回来,不回来都是去他姑家。”女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已近六月,天气燥热,房子屋顶是铁皮的,又不透风,简直就是个蒸笼,顾大伟一身一身地出汗,他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女人打过电话,说:“几天都没去他姑家了,敢旷课,看他爹咋拾掇他。”顾大伟说:“给小军爸打电话。”女人说:“他爹在工地上干活,手机老关着。”顾大伟说:“把有可能去的地方都问问。”女人接连打了许多电话,“哇”的一声哭起来,说:“我小军出啥事了?你们把我儿子到底咋了?”看女人瑟缩成寒风中的树叶,顾大伟说:“你别急,没出啥事,我是有事想问问他。”顾大伟掏出名片递给女人,说:“小军有消息立马给我打电话。”出门后,顾大伟感慨地想,一个孩子四五天不见了,家里人竟不知道,要是城里人家的孩子,几天不见,满城的人都知道了,这就是城乡差别啊。顾大伟回头看看这间破旧的出租屋,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说点儿可真够背的,这抓阄都不一定抓上的事,咋就让他摊上了。

基本上可以确定绑匪绑错了人。顾大伟把情况给局里做了汇报,就往谢东信家赶。快到谢东信家门口,陆小蝶打来电话说谢东信走了。顾大伟问去哪里了?陆小蝶说他说几天没去公司,攒下一大堆事情等他处理,我拦了没拦住。顾大伟心里骂了声妈的,谁嘴这么长,刚给局里汇报,他就接到了消息。顾大伟明白,像谢东信这样屈指可数的大老板,警察队伍怎么会没几个“好朋友”呢?顾大伟打谢东信手机,不接,又往办公室打,占线,再打,又没人接了。这时,一辆奔驰车开出来,错车时顾大伟看到是谢东信的小老婆(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最多也不过三十岁,而谢东信应该是奔六十岁的人),第一天进入谢东信家,他曾经怀疑过这个女人。老板身边的这些小女人都是不安分的,在外面养小白脸的不少。有一个案子就是老板杀了小女人和小白脸,还有一个案子就是这样的小女人与自己养的小白脸绑架了老板的女儿。顾大伟打了手势截停了车说你不能出去。那女人说为啥?顾大伟说还用细说?女人说不是说跟我们没关系了吗?顾大伟说谁给你说没关系了?女人说老谢说的,他说是绑错人了。顾大伟心里骂声妈的,说你能不能为替你儿子受难的孩子想想,你这是借刀杀人知道不?女人嘟囔着把车退进车库。顾大伟对陆小蝶说从现在起,这个家里一个人都不许出门。

顾大伟不敢耽误,奔东信集团而来。必须找到谢东信,因为绑匪只跟谢东信联系,而且绑匪声称交换必须是谢东信本人,再说时间紧迫,100万元赎金现在也只有先从谢东信这里先拿上,局里是指望不上的。车流就像一条河,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顾大伟着急,他怕谢东信离开公司,那可就麻烦了,上哪里去找。他打着喇叭,最后打开警灯和警笛,可是车就像陷入泥潭,挪动都难。

好不容易到了东信集团大门口,顾大伟又被保安拦住了,顾大伟掏出证件,保安看了看说董事长不在。顾大伟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董事长?董事长交代过了?保安张张嘴,却没说话。顾大伟直接往里走,另一个保安拦在面前说请您约好了再来吧。顾大伟笑笑说,还挺客气的,让开。保安说我们有制度,您别让我们这些人为难。顾大伟说制度有没有告诉你们不可妨碍公务?让开!顾大伟拨开保安,问董事长办公室在几楼?两个保安齐齐摇头。顾大伟往前走,耳缝里听到保安说没拦住,进来了。这让顾大伟心安,说明谢东信在公司。

碰上一个夹包的,顾大伟问谢总在几楼。那人说八楼,不在,神神秘秘的。进了大厅,顾大伟向电梯走去,一个姑娘跟上来说董事长不在。顾大伟笑了说知道我找董事长?姑娘也笑了,说那您找谁?顾大伟说董事长。姑娘拦在前面说几天都没来了。顾大伟说门卫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姑娘摇摇头,顾大伟亮了一下证件,姑娘说你就是警察,董事长也真不在。

上了八楼,顾大伟在楼道里走了一遍,没见“董事长”的牌子,走进集团办公室,一个姑娘站起来说董事长不在。顾大伟说你告诉我董事长办公室是哪间就行了。姑娘嫣然一笑说董事长真不在。顾大伟沉下脸说告诉我董事长办公室是哪间。姑娘咬咬嘴唇说您约好了再来吧。顾大伟看见小马坐在一台电脑前,身子伏得很低。小马是谢东信的司机,这几天顾大伟在谢东信家,见过几面。顾大伟走过去拍拍小马的肩膀说装作没看见我?小马抬起头来说顾警官来了,董事长不在。顾大伟说董事长不在,你怎么在?小马说董事长会开车,有时自己开车出去。顾大伟笑笑说你也不会告诉我董事长办公室是吧。小马不接话茬儿,却递给他一支烟。顾大伟要用办公室电话给谢东信打,那姑娘立刻按住电话说公司电话,不能随便打,我们有规定。顾大伟笑笑。

出了集团办公室,顾大伟又在楼道里走了一遍,所有的门上都挂了牌,只有一个门没挂牌,有三间房子大,窗户就有两个,他确定这是谢东信的办公室。用手机拨了谢东信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房间传来电话铃声。半天没有人接,姑娘说警官,我说不在,你看不在吧,我们董事长事多,您得提前预约。顾大伟知道办公室一般会有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因为要打扫整理,就说你把董事长办公室打开,我进去看一眼,董事长不在,我立马走人。姑娘说我没有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没有董事长的话,董事长办公室我们不能随便进去。顾大伟站在门前,拨谢东信的手机,手机铃声从里面传来,只响了两声就断了。顾大伟虽然面容平静,甚至带着笑意,但他的内心已燃起怒火。他抬手敲门,敲了许久,没人开门。顾大伟越敲越重。姑娘拉拉顾大伟说董事长真不在,您把电话留下,我约好了给您打电话。顾大伟甩开姑娘的手,他像擂鼓一样擂门,最后用上了脚。

踹门声在楼道发出很大声响,惊出了所有办公室的人,他们从两头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谈论:

“董事长不见他,走了就算了,以为是警察就了不起?”

“这些人就是狗皮膏药,黏上了你就撕不掉的。”

“不自量力,咱们董事长是怕他的?”

“一看就是个愣货,他们局长来了也不敢这么敲哩。”

过来两条汉子,顾大伟认得他们,这几日在谢东信家里出现过,想必是内保或者谢东信的保镖。汉子甲说顾警官,改日再来吧。说着挤到顾大伟前面,靠在门上。顾大伟阴沉着脸说请让开。汉子乙说董事长不在,您不要让我们为难。说着也挤到门前靠门而立。两个人每人靠一扇门,顾大伟从门前被挤开了。顾大伟说让开,我这是在执行公务。汉子乙说是啥样的公务?顾大伟火了,说你算老几,我要告诉你?汉子甲说既然你不能告诉我们是啥公务,那就请离开。

顾大伟扯开一人,拼命似的踹门,边踹边吼谢东信,开门!由于愤慨,顾大伟用足了力气在踹门,他要把门踹开。门板像陕北大鼓一样发出吼声,整个楼道发出很大的回响。两个汉子扑上来扯顾大伟,顾大伟拔出枪来说让开!两个汉子一惊,闪在一边。

“哟,还带着枪,你们说他敢不敢开枪?”

“敢。”

“我说不敢。”

“咱俩打个赌,一张老人头?”

“当我是傻瓜,明摆着的事,董事长跟他们头儿论哥儿们,他敢开枪?”

“警察开枪只能在危及生命的时候。”

楼道里的人越聚越多,顾大伟对着门锁就开了一枪。

当警察十年了,尘俗间的风雨,早已把他的性子磨柔了,棱角磨没了,不像当初那样爱冲动了,这样挑衅甚至是侮辱的话语他也承受得了,开枪的后果他也清楚,他们说得没错,除非生命受到威胁的紧急状况,否则警察开枪是要受处罚的。可现在的情况在他看来就是紧急状况,人命关天,必须要把谢东信找出来,绑匪要求明日一早交换,而且要谢东信亲自去送赎金,那绑匪肯定是认识谢东信,谁也替不了,谢东信不出面,引起绑匪的怀疑,极有可能出人命。

随着枪响,人群发出一片锐利的尖叫,就像鸟群受到鹰隼的攻击发出的。顾大伟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有一声尖叫是从门里传出来的,他以为子弹击穿了门板,定睛去看,子弹是打在了门锁那块钢板上,钢板被击出一个小坑,并没穿透,而子弹被弹射到对面的壁灯上,灯罩破碎,玻璃碴子四溅。

随着尖叫声,拥挤在楼道的人一阵骚动混乱,往后撤去。顾大伟也有些后怕了,他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开过枪,他以为门锁那块金黄是一块铁皮包衣,会被子弹击穿,没想到是一块厚度硬度足够的钢板。他明白自己是受了美式枪战片的影响,那些枪战片里门锁都是能被手枪击穿的。

门开了,谢东信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顾大伟长吁了一口气。

谢东信跨出门来,往楼道两边扫视,员工一窝蜂般往办公室钻,谢东信说:“所有员工本月奖金全部扣除。”说完冲顾大伟笑笑,请进,请进。还在顾大伟的肩膀上拍拍。

顾大伟有些吃惊,他原以为谢东信定会咆哮,没想到他会这样平和,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本想说几句抱歉的话,但又想自己并没错。

谢东信拍着沙发说:“请坐,请坐,提心吊胆几天,实在困得不行了,竟然倒头就睡着了。”

顾大伟心里冷笑,懒得和谢东信虚与委蛇,开门见山说:“谢总,明早交换,绑匪声称交换必须是你亲自去,人命关天……”

谢东信摆摆手打断顾大伟的话说:“顾警官,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既然绑匪绑错了,这事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不想再扯进去。”

顾大伟一愣说:“谢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开不起玩笑。”

谢东信一绷眼睛说:“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顾大伟从椅子站起来,说:“谢总,这事可是冲着你来的,是……”

谢东信又摆摆手说:“你听我说,这事是冲着我来的,敢对我这样的人下手,不是街上敲诈勒索小店主的地痞混混儿,他们想打我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打我的主意都不是一般的来头,肯定是有黑社会背景,我不想招惹他们,这样吧,不让你为难,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

谢东信去抓桌上的电话,顾大伟忙按住电话,说:“谢总,你就是给领导打电话,这事也还得你去,别无选择。”

谢东信说:“大伟……”

顾大伟打断谢东信的话说:“谢总,这事因你而生,是你把别人扯进事里,只不过是绑匪绑错了孩子。希望你换位思考,站在那孩子和他家人的角度想想,说穿了那孩子是在替你儿子受罪,假如绑匪不愚蠢,这时间该是你……”

谢东信打断顾大伟的话说:“我们不做假设,这世上因为假设,才造成了许多矛盾仇恨,说个实话,如果是我的孩子,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辞。”

顾大伟咬住不停哆嗦的嘴唇,说:“谢总,你想过没有,如果绑匪这次抓不住,他们会放过你不再打你的主意?如果有下次,你还会这么走运?”

谢东信说:“没有下次,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们不会再打我的主意,绑错了,他们会认为这是天意,会认为我是个命硬的人,会认为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他们这些人很迷信的。如果我配合你们抓捕他们,我跟他们之间就交了恶,他们就不会放过我,再说来交换的都是小喽啰,抓了也无济于事,真正厉害的都在背后,深不可测啊。”

顾大伟冷笑着说:“就是你们这些大老板的懦弱才纵容了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谢东信笑着说:“不是我们懦弱,破财免灾,明哲保身,好兄弟,你体谅体谅我吧。”

顾大伟说:“你体谅体谅那家人,体谅体谅那个孩子,你不出面他会有生命危险。”

两个人都沉默了,谢东信眉头皱成了一疙瘩,在那里走来走去。

顾大伟点了支烟,一支烟抽完,又续了一支烟。

谢东信从保险柜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推到顾大伟面前,顾大伟说:“你什么意思?”

谢东信说:“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

顾大伟脸子沉了下来,没有说话,谢东信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顾大伟说:“你是这样看我的?”

谢东信说:“我没那意思,为我的事你也操心了几天,现在都这样。希望你也换位思考,站在我这个角度想想。”

顾大伟把钱推了回去,说:“这关系到一条人命,一点闪失都不能有,你必须出面,别无选择。”

谢东信说:“事很明白,就是要钱,他们绝对不会撕票,谁也不愿背上人命,要说他们和你们一样怕出人命,孩子就不会有危险。”

顾大伟说:“如果我们这样做,就是拿孩子的命在赌,出了事你我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的。”

谢东信“呃”了一声,两只手往后捋着稀疏的头发说:“那这样吧,我找一个人替我去,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谢东信说着把钱又推了过来,说:“你通融通融,只要答应让人替我去,替我的人保证像我,这事岂不两全其美。”

顾大伟断然否定,说:“那不行,绑匪指名要你去,肯定对你特别熟悉,万一露出破绽,那孩子就很危险,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谢东信两个指头捻捻,说:“给我一支烟。”

顾大伟说:“你也抽烟,这几天没见你抽过。”

谢东信说:“戒了几年了,现在想抽一支。”

顾大伟说:“那你最好还是别抽了。”

谢东信说:“没关系,来一支。”

顾大伟说:“十元钱的烟你也抽?”

谢东信说:“烟嘛,就是冒股烟。”

点了烟,顾大伟说:“谢总,说穿了,这事你我都没有退路。”

谢东信笑笑说:“如果我不答应去,你该怎么办呢?”

顾大伟说:“公民有公民的权利,也有公民的义务,你有这个义务。”

谢东信说:“大道理,可如果我只享受权利不尽义务呢?现在这样的人少吗?”

顾大伟说:“谢总,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媒体最爱炒作这些事。”

谢东信笑着说:“你这是威胁我哩。”

顾大伟说:“不敢,是讲实情,想想那个孩子吧,想想他正在替你儿子受罪,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做事最好不要留下遗憾而后悔,万一出个啥事,你有再多的钱也减轻不了心灵上的负担。”

谢东信说:“大伟,你还挺认真的,问个不合适的话,你怕死吗?”

顾大伟说:“蝼蚁尚且贪生,只要是人,都会怕死。”

谢东信说:“咱们说俗气一点,如果你有我这么多钱,会不会怕死?”

顾大伟说:“怕死跟钱多钱少没关系,难道钱多命就是命,没钱命就不是命?”

这时顾大伟手机响起来,一接是谢东方。谢东方哭着说:“我是谢小军的爹,警官同志,我儿子到底出啥事了?”顾大伟说:“没啥大事,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谢东方说:“警察同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顾大伟忙说:“你放心,小军没事。”

挂了电话,顾大伟盯着谢东信,说:“这孩子的爹叫谢东方,你叫谢东信,不知底细的人会以为你们是弟兄。”

谢东信伸出手来说:“不扯这个话题了,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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