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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精选短篇小说卷——神算(八)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张弛

目录

神算 / 少一

辅警牛二和他的狗剩 / 肖昉

姑娘鲜花 / 吴全礼

美狄亚的敌人们 / 漆雕醒

老周的前世今生 / 杨新才

祥子的私房 / 刘政权

死案 / 王爽

换骨记 / 张弛

俗套 / 张遂涛

心战 / 彭祖贻

把命交给你 / 纪富强

警官王快乐 / 李迪

精严寺街5号 / 但及

密不透风 / 付旭东

血胆玛瑙手镯 / 韩金凯

永夜 / 聂耶

 

换骨记 

1

车厢走道里挤满了人和行李,这趟终点通往边境小镇、一天只发一班的列车,一旦遇上季节性高峰,就会被塞得像人肉罐头一样瓷实。赵陵飞背着行李,在挤得密不透风的车厢里艰难穿行着。凭着他的体力和身手,他本可以利索地向前掘进,但一想到他这一身边防武警的制服,他就克制住了那种扒开人群勇往直前的冲动。他让自己消极地几乎可以说被前进的人流裹挟着慢慢朝前挪动着。人流像他一样,不愿停留在这节人肉罐头一样瓷实的车厢里,或许每个人都和他一样,盲目地相信下一节车厢会宽敞一些。而实际上,他被人流裹挟着已经挤过了三节车厢,毫无宽敞一点的迹象。他苦笑着想,人们或许要一直挤进火车头里才会死心吧。一张张疲惫、苍黄而又肮脏的脸从他眼前飘忽而过,这个季节还往那个边境小镇赶路的人,绝大部分是社会最底层的、可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民工兄弟们。这伙宁死不穷的乌合之众,有的或许会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乘着嘣嘣作响的柴油机船偷偷潜入那个著名的咸水湖里,打捞几千元一公斤的卤虫,卖给有钱人养高档观赏鱼。有的或许会沿着与这节车厢差不多宽窄的幽深巷道,钻进几千米以下的地层深处,打眼放炮,在太岁头上动土。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忽然之间地层垮塌了,几个人甚至十几人会就此被埋在了地层深处。矿老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家属连尸首都挖不到。这些人的唯一价值,或许就是若干万年后作为人类化石被挖掘出来,供未来的科学家研究,赐予类似“尼安德特人”之类神圣的命名。这倒也是名垂青史的一种方式。不过,赵陵飞想,假如某一天他也沦落到民工兄弟们的境地,他宁可选择在咸水湖里打捞卤虫。尽管有被执法船跟踪追击,被追得人仰船翻的可能,但那片咸水湖是淹不死人的,因为盐度太高,人沉不了底,顶多只能把人腌咸。想到这里,赵陵飞沮丧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人活得幸福不幸福,看跟谁比了。跟民工兄弟们相比,他们这些边防派出所的警察们,已经算是过得很幸福了,工资有保障,住房公家帮着解决,晚年生活也有靠头。这时他又想起清晨临上车时父亲鼓励他的话:好好干!不说出人头地,最少也不能落到人后面去,给赵家丢人吧!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刻父亲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在清晨淡蓝色的晨光中,他那秃顶周遭围了一圈的花白头发被寒风撩乱,本来应当“地方支援中央”、盖住秃顶的一缕长发,完全被吹向另一侧,在风中飘忽不定地起舞。不知是一门心思想要安慰儿子那沮丧的心情还是怎么的,父亲对此毫无察觉,任由那缕故意让他出丑的长发在寒风中胡乱飘舞。那一刻,他想要伸手替父亲抚平那缕长发,可面对从他小时候就一贯保持着威严气度的父亲,他又无论如何伸不出手,张不开嘴。父亲却浑然不觉,依然绞尽脑汁地挑选着尽量温软的词句努力安慰着他,这对历来严厉的父亲来说,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看着他笨嘴拙舌、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不符合他性格的温软的安慰话,看着他那双始终盯着自己不放的温暖慈爱的眼睛,那围着眼睛一圈的松弛的眼袋,陵飞再也忍不住酸热的眼泪。看到他流泪,父亲更慌了,一边伸手给他抹眼泪,一边在口中喃喃地责怪自己没有给他买上一张有座位的票,甚至破天荒地埋怨起了部队:这算什么探亲?儿子还没到家,要求归队的紧急电话就打来了。两年没见面,才住了一晚就要走。连买张座票的时间都不给。父亲的神情之中充满了对他的愧疚,可他哪里知道,真正愧疚的是陵飞。父亲那花白的头发,那缕出丑的、“地方支援中央”的长发,那一夜没睡好的、松弛肿胀的眼袋,还有昨天晚上因为没买到座票而挨母亲的那顿哭骂,都让他打心眼儿里愧疚。

陵飞再也不愿想下去了,他低下头,手捂着眼睛轻轻地按摩着,想把那股鼻酸眼热的劲头抚平。抚弄了一会儿,他感觉平静了些,仰起头张开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他已被人流裹挟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下一节车厢,他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辆售货小车,推车的售货员像穿山甲似的在人流中穿梭前进着。跟在小车后面,陵飞前进得快了一些,又走过了一节车厢,令人安慰的是,人渐渐稀少起来了。

陵飞终于在一节车厢靠近门的位置坐下来时,已经时近中午了。经过一上午的颠簸和折腾,陵飞感觉十分疲惫。他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对面的车窗,窗外,高天上流云,天空已开始呈现出高海拔地区那澄澈空明的蔚蓝色。这种过去常常让他感到心旷神怡的蔚蓝色,此时却不能给他带来舒展的心情。他的目光淡然地离开车窗,散漫地在车厢里扫过,突然,中途感到了另一双眼睛的盯视,可等他的目光寻觅回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躲闪到一边,仿佛一直在望着窗外似的。

那是一个留大胡子穿棉衣的老汉,老汉神情专注地透过窗户凝视着茫茫的戈壁滩,仿佛他一直望着那里想什么心事,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看过他,可刚才明明遇见的就是这双眼睛。

陵飞此刻无心思考这些旅途中常有的琐碎闲事。也许老汉对边防警察有着某种好奇心,也许刚才只是自己恍惚中的错觉。他很快把老汉抛在脑后,开始猜测是什么紧急情况把他召回部队的。一般来说,所长还是比较体恤他们这些手下的,毕竟大家一起长年坚守在偏远的高海拔地区,同甘共苦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所长是不会忍心把刚到家的他叫回来的。也许有什么麻烦事在后面等着,他的心情不由得一阵低落,好不容易驱散的沮丧感,又像寒露一样凝结在心头。他的目光又开始空茫,失去了对现实的焦点。当他再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却又一次发现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这次有点闪避不及,对他报以憨憨的一笑。错愕之间,陵飞也回了老汉一个微笑。这回他看清了老汉的正面,一把不稀不密的山羊胡,穿着件棉大衣,手揣在兜里。对于老汉的脸相,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怪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总觉得他在面相上似乎有种把不协调的因素硬掺和在一起的感觉。为此,尽管老汉心事重重地转过脸去,但他依然把目光凝聚在老汉的侧脸上观察着,这回,连老汉似乎也察觉到陵飞在观察他。陵飞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小心翼翼地慢慢转过脸,一双眼睛摸索着向老汉这边偷窥。那一刻,陵飞忽然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年轻人常有的恶作剧心理,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汉肯定要转到他脸上来的那对儿眼睛。果然,老汉的眼睛转过来了,可是一遭遇到陵飞那多少有些犀利的目光,立刻就哆嗦了一下,接着马上化作了一片憨憨的笑意。那种受惊之后不知所措而流露出的憨憨的笑意,一瞬间把陵飞打动了。老汉定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或许他勉强识得大部队的人,但对他们这种穿边防武警制服的“当兵的”还从未见过,不免好奇,也不免有种小地方人的畏惧……

随着车轮的滚动,车厢轻微地颤动,一阵阵困意弥漫陵飞的周身。就在他脑袋点头、眼皮打架的时候,有人从他腿上跨了过去。他勉强睁开眼一看,正是刚才陪他玩偷窥游戏的老汉。他刚要合眼,听到右边发出“刺啦”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他抬头迷迷糊糊地看过去,看见老汉正低头拾起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食品袋,从棉大衣撕裂的破口里塞了进去,然后慌慌张张地向下一节车厢走去。那一瞬间,他有些朦胧的头脑中还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头会把什么并不值钱的东西包了一层又一层?他不觉又对老汉产生了一种混杂着同情的好感,这时他发现车座底下还掉落着一包一模一样的塑料食品袋,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包奶粉。他顺手塞进自己的旅行包,打算等老汉回来再还他,紧接着,他的脑袋就抵在膝盖上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清晨,陵飞醒后发现老汉的座位上已换了人,而终点站,那个边境小镇就要到了。老汉走了?或许一直没有回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赶快归队,看看紧急情况到底是什么。

2

回到单位,那个海拔已上4000米的边防派出所,他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经上级情报部门侦查,陵飞所服役的边防派出所辖区内可能有大量的毒品在交接转运,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为了不引起群众注意,上级仅为派出所调来了两位缉毒专家。陵飞刚放下行李便被安排了任务。近年来,一些团伙看中了这个边境小镇山高皇帝远、偏僻落后、不被传统侦察视线所注意的特点,在这里进行毒品的转运。从破获的案件来看,这种现象还有上升的趋势。这次的线报或许指向一起较大的案件,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

整个派出所配合缉毒专家高速运转着,一方面根据线报在辖区内明察暗访,另一方面通过上级协调,扎死了这个边境小镇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也就是那条铁路。凡是走铁路离开小镇的人员,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在根据线报反映的可疑地点蹲坑守候,甚至化装联络,但对方神出鬼没,与以往相比,显得心事重重,防范心理很重。有那么两次,几乎就要揪住对方的尾巴了,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案件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民警似乎陷入黔驴技穷的境地。

在研究案情的会议上,满屋子烟雾腾腾。分析工作不利的症结时,上级派来的缉毒专家们与当地边防派出所的民警难免为了协调配合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发生摩擦,在一种焦虑急躁甚至气急败坏的氛围中,大家言语上难免出现些抬杠顶牛,一度濒临争吵的边缘。为了维持好团结协作的局面,所长不得不宣布提前休会。但两位缉毒专家却要求与所长单独谈话,这实际上是对大家的一种回避。事后,所里渐渐传出一种说法,说缉毒专家怀疑队伍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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