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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碎心

来源:作者 作者:宋庆华

秋来,远方,灰蒙蒙的天上,大雁成列成行遥遥飘曳。突然,一只大雁象是折断了翅膀从雁阵里坠落下来,象一个跑调的音符脱离了原来的旋律,长空雁叫,声声哀鸣。

这一幕恰巧让雷子看见,折翅坠落的大雁戳中了他心底的痛楚,阵阵悸痛袭来不由得全身抽搐。他的心情比天空还灰暗,比落单的大雁还凄惨无望,冷不丁打了个颤。

人一生下来就得选择一条路,不管你怎么选,你总得在一条路上走,而这条路不可能永远笔直往前,也不可能一直向上,说不定会撞上一块呲牙嶙峋的大石头。这石头可能注定横垣在你要走的路上,或者是飞来横祸突兀地砸向你,让你的心摔成碎片撒落一地而不可收拾,于是,你的人生在不经意间定格成永恒。

这些日子,有时从夕阳西下到夜入阑干,有时甚至是整整一个白天,雷子枯坐在自家阳台的躺椅上仰望深邃无边的天穹,俯瞰波光粼粼的江水,眺望苍翠的山峦和鳞次栉比的楼宇,把自己四十来年的人生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得出这么个结论。

雷子不是哲学家,甚至认认真真读过的书都没几本,何以静心思考人生浮想出这番感慨?

以往他坐在阳台上感觉十分轻松、愉悦和满足,点上一支烟,喝一口家乡的绿茶,心中那份惬意难以形容,眼光会不由自主地顺着泡江逆流而上远眺川北,他的家乡就在上游的长江边上。想到家就会想起家里许多有趣的事情,特别是父母为他发生争吵的场景。他从小淘气,老是在学校跟人打架,只要有人告到家里,老爸准会用那根又厚又窄的竹板狠揍他的屁股,打的次数多了,那根竹板变得又光又滑。他痛恨那根“打人凶器”,好几次想把它折断扔进粪坑“毁尸灭迹”,但找遍家里的犄角旮旯都不见踪影,但只要他一惹事,他爹就象变戏法似地把竹板操在了手上。每次挨揍,母亲准会护着他,拧住父亲手上的竹块跟他理论,他呢,抓住这空挡悄悄溜出家门,让战争双方演变成了父母。每想到这些,他都禁不住哑然失笑,有几分得意。

有时,他眺望的目光会随着成行的大雁奔向南方,在珠江三角洲那座繁华的城市里有他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生死兄弟马龙。当初的马龙,熬不过建筑工地的苦活儿,自己南下闯生活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把生意做进了欧盟,还帮衬自己发展了外贸业务。想念马龙,不仅仅感激他当初在金融危机那个年头实实在在拉了自己一把,也不是羡慕他做了多大的生意,而是仰慕他儒雅的气质和风流倜傥的潇洒。同是农家子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面对他直言不讳的问询,马龙一字一顿说了两个字:读书。他听了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是啊,从农村进城打工,马龙是因为家里穷考上大学没去成,自己是成绩太差弃了考。看来真得读书,不然什么都做不好。打那以后,他一读书就想起马龙,越读书就越觉着马龙的生活肯定比自己有味道,心中的艳羡就添了一丝嫉妒,也就是时

下小鲜肉们说的“羡慕嫉妒恨”。

但是,自从他碰上,不,准确地说是他的心里被踹进了这么一块冰凉坚硬的“大石头”以后,他再也没想过远方的事儿,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成了他的日常生活。夜幕还没降临,他就来到宽阔的阳台,在红木根座雕成的茶座上烧水、烫碗、撮茶、冲泡、滗水、添水,泡功夫茶。然后躺进沙滩椅,静静地一啜一小口杯的大红袍,一支接一支烧着香烟。他强迫自己静下心,一遍一遍回忆经历过的人和事,包括枝微末节犄角旮旯。当然也曾想未来,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未来,臆想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结束生命的方式。人的生不由自主,死也不可避免,但死的方式可以自主选择,比如上吊、跳楼、破腹、割脉……他不敢想下去,脑子又乱了,感慨人生怎么会是这样?

雷子是他的小名,他的大名雷活久除了他的红颜知己卢晓丽在这套高层公寓楼的空中花园洋房里呼来唤去之外,其他的大小场合几乎无人提及。但小名驰骋江湖大名鼎鼎,在江城的官场坊间业界内外三教九流凡跟他见过面的都叫他小名,未曾谋面的谈起他也叫雷子。因为他结识的层面多,上至江城官方的最高层乃至省里的领导,下到他早年到江城时租住房子的房东和那条青石板巷子里的大妈大婶;还因为他接触各行各业的人多,参与出席的场面多,熟悉知晓他的人就多。这小名叫起来没有蔑视或贬损的意思,倒多少含有些妒忌的味道。

不管怎么说,“雷子”这个小名在江城叫的相当响亮,知名度很高。你想哦,一个乡下孩子因

为家里穷得日子都没法过,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出门找活路,不到二十岁一个人赤手空拳闯进了这个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喧嚣的国际化大都市,从建筑工地的小工干起,用了二十来年的光景搭建起了横跨房地产、矿业、物流、宾馆、旅游、典当、融资诸多行业归属于他名下的企业集团,怎么不令人侧目使人仰望让人啧啧称道。江城坊间流传着这么个段子:有个政府机关的小吏经常在外边吃喝不到半夜不回家,惹得老婆骂遍了他祖宗八代。可是,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回家,老婆正要发作,他翻翻眼皮白了她几眼,说别吵了,今晚这顿大酒我是跟雷子喝的。雷子?哪个雷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雷子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婆不仅不吵了,还把睡意朦胧的小孩叫起来教训:你看你爸多出息,跟雷子都攀上了,好好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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