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度纪实文学卷——剿赌马尼拉(三)
三
A
龙乡市有个月山镇,月山境内有个褒忠山。褒忠山连绵数十里,最高海拔800多米,有“湘中第一山”的美誉。相传,南宋末年,山民刘荣叔曾在此据险固守,领兵抗元。后因寡不敌众,便率家人及家丁跳崖殉难。为敬仰英烈,褒奖忠义,后人遂将此山改名为褒忠山。
每次来到褒忠山,我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在一个夏日的晚上,我约见了李乾坤。他现在担任龙乡市公安局月山派出所副所长。
这个1980年出生的后生子,给人的印象是很阳光。2004年,湖南省公安专科学校治安管理专业毕业,同时获得湖南省师范大学法学专业本科学历、法学学士学位。同年进入公安,一直在农村派出所工作。2013年,被选调到公安部法制局帮助工作一年。
龙乡市公安局月山派出所管辖的月山镇是龙乡最大的一个乡镇,距龙乡城西35公里,有46个村、1个居委会,近7万人口。
在褒忠山一带走访,我听到许多李乾坤的故事。
为村民丢失的牛,李乾坤沿着牛脚印,在荆棘密布的丛林中循迹而行,花了四五个小时,翻越人迹罕至的大山,终于找到了线索,为村民找回了牛,挽回了损失。
为了一位七旬的老娭毑尊称年老的妇女。被骗走的2400元钱,李乾坤辗转长沙、株洲等地,穷追不舍,终于将一个诈骗团伙一网打尽。
为了帮走失的4岁小孩儿回家,李乾坤连续六七个小时抱着孩子沿途询问,走过了四个村,终于将小孩儿送回家中。
西林村的刘娭毑长期居住在城里昆仑办事处女儿家,没有办理第二代居民身份证。因高血压中风,连床也起不来,她的医保等手续都得凭身份证办理。情急之下,她的女儿试探着拨打了月山派出所的电话,问能不能特事特办。李乾坤知道后,利用周末休息时间,驾着私家车,来到四五十公里外的昆仑办事处,上门为刘娭毑照相、填表。把她身份证办好后又再次专程送到刘娭毑手中。
他为一对感情出现危机的夫妇做工作,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千方百计,苦口婆心,终于使这对夫妻重归于好。
他为两户生死相拼的邻里做调解,前后去了30多次,两家人都被他感化了,握手言和。
他为一个孤寡老人从房梁上瓦片下找回被老鼠叨走的3800元现金,花了整整好几个小时。
有个老大爷对我说,李乾坤这孩子好哇,在他心里,老百姓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2015年1月25日下午,龙乡市月山镇群乐村乐山组发生一起凶案,疑似精神病人的嫌犯砍伤两名农妇后,劫持一名10岁男孩儿。李乾坤迅速出警,与村支书古强一道给嫌犯做工作,设法解救人质。嫌犯突然引爆屋内液化气,爆炸了。李乾坤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晕了,房子倒塌了,他被什么东西压在地上,等他醒来,眼前一片废墟,他爬起来尽力搜寻同伴和村支书,积极处置现场。受伤住院后,想到的仍是工作,想得最多的是这次事故处置得是否得当,会不会给领导添麻烦。事后,他受伤的耳朵仍时有耳鸣。
心理危机干预小组的及时介入,对他的心理起到了很好的修复作用。
李乾坤回忆说:“2015年1月25日,是个星期天,本来是别人的班,同事有事,我就代他值班。下午3点多,我正在办公室,110转警过来,说是月山群乐村有人用刀子行凶,有两个人被砍巴了,就是被砍伤了的意思。
“中午吃饭时,我还在讲,怎么今天没有一个报警的,心里就想着会有事。当时有同事还说,没事还不好吗?我不是这个意思,总担心要出事,没想到下午就出大事了。值班的电话又响了,我一听里面有哭的声音,女的表达不清,只知道是刀子砍伤人了。
“我感觉情况不妙,在第一时间驾车,带上执法记录仪和枪支等,比平时出警的动作快得多。还有协警杨洋、职工徐明和我一起出警。车子开得飞快,路不好走,我感觉到这事不一般。到事发地点有十公里,开车过程中,我要协警再次与报警人联系,还是只听到哭声,表述不清。后来才晓得,行凶者有精神病史,报警人正是他母亲。我想最大限度地了解现场情况、伤者的情况、凶手状况,特别是人质状况。这是我们前去处理危机时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情况。
“接近村口时,村支书古强刚好赶到。与他联系上,这才讲清具体位置,只知道地上已被砍伤了两个人,而凶手已躲进屋里去了。
“我刚到现场,古书记招着手迎了上来,我们离凶手所在的屋子只有二三十米,看到地上躺着两个女人,现场有好几个女人在哭,好像天塌了下来似的。我一下车就指挥做好紧急救治的准备。脑子里来不及多想,唯一想的就是凶手在什么位置,会不会对群众造成再次伤害。我一边安排杨洋、徐明处置伤亡情况,一边打120电话请救护车过来。
“我听说凶手是前面那间屋里的左又左,边哭边喊的女人正是左又左的母亲,那栋屋是他的家。27岁的左又左有过精神病史,这天下午突然发病,手持两把菜刀将自己73岁的叔奶李某一顿乱砍。平时待他不薄的李某头部、脸部和背部连中数刀,血肉模糊。李的儿媳马某闻讯赶来制止,也被砍倒在地。他还抢了一个10岁的男孩儿进去了,男孩儿是他的堂弟。受伤的是一家人,一个是小孩儿的奶奶,另一个是小孩儿的母亲。还听说凶手手里抓了两把菜刀,事件升级了,情况万分危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升级震惊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我有片刻犹豫。我迅速做出处置决定:第一,积极救治伤者。第二,请求市局110支援。这是我从警十年来第一次请求支援。我意识到,单凭我们几个人是难以控制局面的。第三,怎样才能解决人质问题,确保小孩儿安全,控制凶手?这才是关键。第四,赶紧对现场群众进行疏导。我指令杨洋以救助伤者为主,我和古书记靠近房子,控制凶手,设法解救人质。那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的农家房子,两层楼房。我和古书记往里面喊话,劝他不要乱来,想听到他的回应,以此来判断他所在的位置。古书记喊道:‘又左,你莫乱来。’我听到堂屋左边房子有点儿响动,可门是关着的。
“我贴近门边想进一步确认凶手和人质的位置,忽然闻到一股液化气的味道。我回头喊一声:‘先出去!’我和古书记、徐明退到了屋外。我又从墙边贴近窗户想看个究竟,可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我再一次闻到液化气的味道。
“古书记还在一个劲儿地喊:‘又左,又左,你出来呀。’
“我一眼看见古书记手里抓着根烟,吓得我急叫一声:‘别点烟。’我还打了一个手势,叫他们赶快走,表情特别急的样子,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爆炸了。徐明已经侧过身去,古书记正面对着房子,我刚好转过身来,房子就炸塌了。仅仅五秒钟。我们全被冲击力推倒在地,砖头瓦片在我的背上落下来。那种响声很沉闷。那一瞬间,我心想出大事了。我尽管被倒塌房子的砖压着,但人还算清醒,只见满天烟尘。我喊道:‘徐明——’徐明应了一声:‘我在这。’知道他没事儿,我又喊:‘古书记,古书记。’一连几声没人应,我心想坏了。我从砖堆里爬出来,带着哭腔边喊古书记,边扑向他倒下去的位置,用手去扒,忽然看见他露在外边的两只脚。我冲上去,发疯似的用双手扒开压在古书记身上的砖瓦碎片及杂物。我的指甲都被磨掉了,鲜血直流,我全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救出古书记,古书记不能死啊。扒了好一阵儿,古书记脸朝天,一个大字一样,眼睛冒血,我以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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