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精选短篇小说卷——神算（九）
林毅听了，先是呵呵笑了，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然后安慰他，你一个老记者了，还受不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挫折？
不是这样……
好了，你只管放心，文章还是要写的。马先进这边的工作我来做。
放下话筒，张琮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林毅会做什么样的工作。他不会强逼吧？如果是那样，自己就良心难安了。他有心想打电话回去，警告林毅千万不要采取不适当的方式，但是想了想，还是把电话又放下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林毅就通知他，马先进的思想工作已经做通，张琮可以在文章里提到他的家庭，包括他脑瘫的女儿。马先进为了这个女儿确实花了不少心血，但并没有因此影响到工作，请假还是有的，带着女儿去北京、上海看病，也花了不少钱，马先进夫妻的两个家庭都不算宽裕，所以经济比较紧张。这个其实分局领导都有掌握，也曾想过发动捐款或者采取其他方式帮补一下，但马先进都拒绝了。你不是说马先进大学时写过诗吗？你们这些文人是不是自尊心都这么强呀？
你一个宣传处长，不也是文人吗？你自尊心强不强？张琮反问。
呵呵呵，林毅笑，跟你们相比，我算什么文人呀。不说了，反正，马先进这一点绝对值得写，就看你这大记者怎么写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阅读你的大作了。
挂掉电话，张琮心神有点不安，他有心想给马先进打个电话，问问林毅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让他改变主意的，但是又怕听到他不想听的。刚才他问林毅，林毅只是笑就是不肯讲，给他打官腔，我的张大记者，你就不用管我们是通过什么办法，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是逼的，这点你可以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张琮只好放心，可是你又让他如何放心。
虽然感觉采访还没全部完成，但张琮已不想再采访下去了，他想就着目前这些材料写完这篇人物通讯。凭直觉，这篇人物通讯会是一篇不错的人物通讯，会让很多人看得激情澎湃、热泪纵横，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但是有一点问题，那就是这样的东西并不新鲜，甚至显得有些老套了。不过，这次他不管了。
等他把文章写完，拿给林毅看，林毅连说好好好。这让本来不自信的他又开始自信了，但是问题出在了主任那里，主任看完，沉吟不语，张琮有点不安，问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主任说，要说也没什么问题，写得挺好，人物也很感人，特别是下井背尸体那部分，很好，只是，写他工作忙，写他有脑瘫的女儿，写他不怕脏不怕累，是不是太俗套了？还有，你看，就连他的名字，起什么名字不好，叫马先进。他是真叫马先进吗？
张琮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嘛。
你看看，这不是跟你商量嘛，年轻人就是容易气盛。我还不是考虑到我们的读者。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在编造呢？
主任还要说，张琮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欢快的“江南STYLE”，莉莉给他设的。主任停住不再说，看张琮把电话拿出来。张琮一看是林毅，本想挂掉，看主任似乎并不反对，就接了，边接边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突然愣住了，回过头，看了看主任。主任吃了一惊，看到张琮的眼角突然流下了两行眼泪，忙问，你怎么了——
张琮不说话，电话还放在耳边。电话里是林毅的声音，林毅正在重复刚才说过的话：马先进的女儿刚才出事了，被一辆车剐了一下，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这算不算也是一个俗套？
（原载《啄木鸟》2015年第7期）
热门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