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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剑(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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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科里的人陆续到了办公室,大家分头打扫卫生、烧开水。更登提着一袋子热腾腾的包子来到办公室,推醒了趴在办公桌上的吴新。

  “我就知道你昨晚没回,是不是有情况出来了?”

  吴新伸了伸腰说:“分析结果是出来了,但还是要看比对的情况。你给技术员也送点儿包子过去,他可能也在办公室里睡着呢,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向处长汇报。”

  更登分了几个包子走了,吴新到卫生间里擦了把脸,回来倒了杯水吃了起来。

  处长看看技术员的报告,又看看吴新的脸,点了支烟后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昨晚我考虑了一夜,在虫草抢劫案现场发现的弹壳和无名尸体现场发现的弹壳是同一个批号的子弹,那这两起案件是不是有一定的联系?前期我们的工作是有疏漏的,因为无名尸体案条件太差,对发现的弹壳是不是与尸体有关系也没有认真分析,也没有把这两起案件进行并案侦查,这是我们工作中的失误。也幸亏你们把弹头找到了,如果比对成功,那我们可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辛苦你们赶紧去比对,不!我亲自看着你们做。”

  一张张图片在电脑屏幕上打开,每一个细节特征被放大,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当所有的细节渐渐地重合在一起时,围在电脑周围的处长和吴新等人跳了起来。

  比对成功!

  杀害两名值更人的枪终于在沉寂了一年后又出现了,并且是出现在另一起命案现场。虫草抢劫案发生后,这是发现的第一条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是无名尸体案最重要的线索,两起案件内部的关联得到了确认。这把枪曾经杀害了两个人,在山里发现的这个人也应该是死于这把枪下,而这把枪现在在哪里?拿着这把枪的人是谁?人又躲在什么地方?有劲无处使的警方终于有了侦查方向。在厅长的亲自安排下,大规模的排查又开始了,这次的重点是年前失踪的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吴新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电脑已经亮了好几天了,吴新也在办公室熬了几天了。

  比对成功后,出差在外听说消息后的李科长对吴新没有及时向他汇报情况进行了批评。吴新也知道自己在无意当中又惹恼了李科长。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也无暇考虑李科长的感受了,想着等案子水落石出后,找个机会好好和李科长谈谈,毕竟彼此都是同学。

  吴新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他看着上面的那一串串数字,那是一个个坐标,吴新想从那些坐标里发现可疑的情况。

  时代在发展,高科技进入了侦查领域。将那些从实地采集的坐标输入测绘局地图卫星拍取的地图数据库中,侦查部门就可以到测绘局的网页上按照时间点调取地图,通过不同时段的地图照片就可以发现曾经出现的人,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种查询只对省级部门开放,并且要严格进行报批。由于这两起案件的特殊性,测绘局对他们专门开放了绿色通道,而以前这只能用于抢险救灾、国土保护、环境监测等。

  有了明确的目标,公安机关的排查也就容易多了。基层公安机关将所有报警失踪的人员进行了梳理,没有发现满足无名尸体特征的,但同时排查出了许多这几个月没有出现的人,每一个人都要查清下落,这工作量可是非常大,吴新的工作量也是巨大的。

  省城警方上下熬了一个多月,终于辛苦得到了回报。吴新不断地发现、否定,再发现、再否定,首先确定了有三个人曾经在无名尸体现场出现过,而回去时只有两个人,再经过海量的分析后确定了这三个人是在省城居住的无业人员兰明、李荣海、翟清文。就是这三个人当时进了山,而没有回去的应该就是翟清文。

  有了这些信息,憋了一年的基层公安机关迅速展开工作。其实这三个人在第一次排查时就被公安机关排查过,但三个人平时没有劣迹,面对排查的警察都能神态自若地说出案发时间的去向,所以没有被列入重点,第二次又侥幸逃脱了排查。这次排查时这三个人也还是进入了排查范围。

  按照翟清文的户籍登记,警察赶到了他家,而迎接警察的是门上厚厚的尘土和一把铁锁,门上的春联还是去年的,可见春节前这户人就没有回来过。在对邻里的走访中,邻居说年前就不知道翟清文去哪里了,这个人离婚后一个人住在这里,与邻里也不来往,所以人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还想着是不是去外地打工了。警察找到了他的前妻和孩子,他们也对翟清文的去向不清楚,以为本来就不顾家对家庭冷漠的他找了其他女人一起生活另过了,对案发时间段翟清文的人员往来更是不清楚,警察只好采集了直系亲属的DNA后返回。

  法医研究室的警察迅速确认了山里的死者就是翟清文。但翟清文为什么会暴尸在偏僻的山野,这仍然是个谜,这一切只能等警察找到兰明和李荣海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而警察赶到兰明和李荣海的家时,两个人都已不知去向,家里人说他俩去外地打工了,也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怎么让不知道逃往何处的嫌疑人归案?吴新又面临着挑战,他在苦苦等待,等待嫌疑人露出马脚。有些案子在侦破后发觉真相和侦查员只隔着一层纸,而这层纸却怎么也捅不破,有的时候这个过程是很漫长很痛苦的,侦查员要忍受住煎熬,以不断的努力等待揭开真相的时刻来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李荣海出现了。潜藏在外地的他偷偷地回到了家,对他监控很久的侦查员从其家人反常的活动中发现了疑点,在反复确认后,选准时机冲到了他家里,将其擒获。

  李荣海到案后,在公安机关政策攻心下,坚持一个昼夜后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李荣海终于开始交代了。随着他断断续续的交代,两起命案的真相慢慢呈现在侦查员的面前。

  李荣海、翟清文、兰明三个人是以前就相识的朋友,都是没有固定收入的社会闲散人员。兰明是个老谋深算、心狠手毒的人,是他们三人中为首的。兰明不愿意靠打工挣取那点儿对他来说根本看不上眼的工资。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找了个工作,在上班的同时策划着一起抢劫案,一起能一夜暴富的抢劫案。当然他还需要帮手,他暗暗观察了好久,选定了同样想一夜暴富的李荣海和翟清文两个人。这两个人同样没有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没有前科就不容易被警察怀疑,同时他俩办事比较稳妥,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急需钱,属于胆大妄为不择手段的人。他找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俩,臭味相投的三个人一拍即合,反复选择踩点确定了作案目标后,在那个雨夜实施了杀人抢劫。

  在预谋作案前,兰明想办法购买了一把自制六四式手枪,并说好进到店里,不管怎样一定要把值班的人打死,不能留活口。那天晚上进去后发现是两个人值班,兰明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了他们,然后三个人将虫草店洗劫一空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作案后兰明把抢来的所有虫草和赃款藏了起来,准备等风声过后再去外地销赃。三个人作完案后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该上班的上班、该打麻将的打麻将,与以前的生活没有两样儿,并说好作案后三个人之间暂时不要联系,也不能和任何人透漏作案的情况,所以他们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就连最亲的家人也都不知道他们就是轰动省城的劫匪,也是凭着这躲过了公安机关的数次清查。等过了几个月,兰明才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把抢来的虫草偷偷运到外地销赃,三个人分了赃款,同样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手里有了一大笔钱。

  可是,就在年前,翟清文看到公安机关一直没有放松对此案的侦查,而且奇怪的是他几乎天天梦见那两个满身是血被他们打死的老头儿,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里惊醒。他悄悄跑到寺院里上香,到外面给那两个老头儿烧纸钱,可还是没有用,他的心里承受着极大的煎熬,精神状态也很差。

  在一次和兰明见面时他随口说了这个情况,当时兰明看着神态疲惫的他劝了几句,说过段时间就好了。而回过头兰明找到李荣海说这个翟清文心理素质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露出马脚,让公安局注意上他,甚至自己精神崩溃后跑到公安局里自首。那样的话他们两个也跑不掉,两个人商议后决定把翟清文干掉,以除后患。

  在冬天来临第一场雪落下后,他俩以去打猎散心的名义把翟清文叫了出来。三个人绕路进了山,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那个山沟,李荣海见那个地方十分僻静外人很少去,对兰明使了个眼色后故意走到后面趁其不备用手中的棍子把翟清文打翻在地,翟清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兰明掏出手枪顶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要害部位中枪的翟清文当时就死了。他再也不用承受每晚的煎熬,他解脱了。可他想不到的是,他觉得最信任的两个同伙要了他的命。兰明和李荣海仔细清理现场后匆匆逃回了省城。

  在前段时间,兰明感觉天气热了盖在翟清文身上的雪化了后死尸就会被人发现,公安局也就会接到报案。他通知李荣海分头到外面打工,暂时不要互相联系,也不能和家人联系,暗地里看警察会不会发现他俩。所以,两个人分头躲了出去。

  结果他俩认为作得天衣无缝的案子还是被吴新他们一层层剥开,谜团一个个解开,两起命案的真相展现在了世人面前。而此时首犯兰明却消失了,专案组判断他已经知道案子暴露,潜逃在外了。

  惊动省城和公安部的特大虫草抢劫杀人案,可以说是基本告破。但主犯兰明还没有到案,他的手里还有把枪,厅长指示一定要尽快把他抓捕到案,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滥杀无辜。不用说,这个任务还是落在吴新他们的身上。

  吴新对他们三人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并分析了兰明的心理特征。从嫌疑人的性格、习惯、爱好、行为方式进行分析这是一个侦查员必备的素质,只有充分了解嫌疑人,才能寻找到他行为中的破绽,这样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和突破口,虽然这个战机和突破口可能是很久才能显现的。

  这个兰明性格沉稳,不张扬,对一般的委屈都能承受,能吃苦,反侦查经验更是非常丰富,是属于黏液质性格的那种人。这种人比性格张扬的人更难对付,他能忍,你要比他更能忍才会发现他,就像战场上两个顶尖的狙击手一般,谁沉不住气,谁就会死在对方的枪下,吴新在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吴新在对兰明关系的外围分析调查中得知,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兰明有些事可能对自己的老婆不说,事实上兰明抢劫杀人的事他老婆都不知道,但极有可能对情人说一些事或和她联系。吴新把他的这个情人当成了侦查重点,时刻关注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这次吴新又对了,坚守了几个月后更登在工作中发现兰明的这个情人上街办了一张手机卡。如果是到正规营业厅里办还可能引不起更登的注意,而蹊跷的是她绕远路找人办了不需要身份证的那种手机卡,一个普通的女子为什么要办这种手机卡?这引起了吴新和更登的注意。他俩想方设法确定了这张卡的号码,又跑到电信局调出了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很少,只有一个号码和这张卡联系,并且都是打进来的。吴新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几次都是提示关机或无法接通,正常朋友的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更登对这个女人观察了许多天,发现她生活很正常,兰明不可能藏在她的家里,那这个兰明到底躲到了什么地方?她和兰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天,吴新和更登去吃饭时又顺路去了趟电信局,前段时间更登无意中发现电信局的自助电脑上可以查通话记录,但要输密码,更登试着用每个人都一样的初始密码登录,没想到兰明情人刚办的卡和对方的卡都登录进去了。这样,吴新和更登每天都上街到电信局的电脑上查询他们的通话记录。

  更登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这次发现兰明情人的这张卡昨晚和那个固定联系的号码通话二十几分钟,这样长的通话时间电信局的系统里应该有记录,他俩拿着打出来的通话记录跑到了电信局的机房。

  在电信局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对方号码的位置确定了,是在西部靠近盐湖的一个小镇子附近。

  吴新在之前已经对兰明这个情人的关系网进行了详细分析,这个女人在西部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她的工作也没有和西部联系的可能,更何况与她联系的这个号码通话量极少,并且只是和她联系,昨晚两个人通话二十几分钟更说明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吴新从种种迹象上分析在西部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兰明。藏了这么久的兰明耐不住寂寞终于和别人联系了,但狡猾的他只是和情人联系,就连自己的老婆也没有联系过。

  听完李科长的汇报和吴新的分析后,处长立即向厅长做了汇报,厅长指示不管是不是兰明,先组织精干的侦查员、特警等人马去西部把这个人找到!临走时又特别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对方携带有枪支,而且心狠手毒。

  本来是没安排吴新去的,但他对兰明分析了那么多,情况熟悉的他想亲自参加抓捕,去印证自己的判断。另外,他没去过西部,这次想去看看西部戈壁大漠的风景,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去看看磊子和苗苗。

  处长同意了他的请求,但要求他一定注意还没完全康复的身体,那里海拔很高。吴新把兰明的相关情况详细告诉了更登,让更登接替自己的工作。更登其实也想去,但只有他俩对这起案件最熟,所以只能去一个。更登虽然咬牙切齿但也没办法,只能服从安排。

  从省城往西走一个多小时就是以前的丹格尔城。汽车绕城而过,翻过海拔三千多米的赤岭,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打开车窗,一股青草和野花的清香随着清爽的凉风扑鼻而来,路边洁净如绿地毯般的草原上盛开着各色的野花,远处的山上还有终年不化的雪峰。再往前走车前方渐渐地出现了一个湛蓝纯净的湖泊,湖面很宽阔,望不到对岸,水天相连,分不清哪是蓝天哪是湖水。湖边是一望无际金色的油菜花,一直到这边的山脚,山脚是极为青翠的草原,没有一点儿杂色,缓缓一直漫到山腰,山腰往上,昨天的夜雨在高原上变成了洁白的雪,盖住了山顶。

  洁白的雪、翠绿的草原、金色的油菜花、湛蓝的湖水,四种极为纯净的颜色肆意夸张地铺成了四条巨大的彩带。吴新等人穿行其间都惊呆了,虽然以前也来过许多次,但看到如此壮丽的色彩,嗅到那浓浓的花香,还是恍若在天境。

  时间仓促,来不及徜徉融化在这绝美的景色中,车在湖畔黑色的公路上疾驰了一百多公里,才穿出这仙境般的美景。再走几个小时,翻过几座大山后,路边的草渐渐变得稀疏了,高大的树木也很少见到了,前面就要进入戈壁了。

  车下了山,眼前一马平川,前方出现了极为广阔平坦的戈壁滩,车前黑色的公路如同一条笔直的线直通到天际,看不到尽头。路边茫茫的戈壁上只有稀疏的梭梭草、红柳和骆驼刺顽强地生长。远处天地相连、云层低垂,吴新一下子又被戈壁的粗犷豪迈、雄浑壮阔的神韵吸引住了,心情也豁然开朗。探头看了一眼时速表,时速都快到一百五十多公里了,但感觉就像是几十公里一样。开车的侦查员笑着说,在这样的路上跑,不知不觉就会超速,路上很少有车且几十公里没有一个转弯,好多司机开着开着就睡着了。

  吴新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起了“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的诗句,不到戈壁是不会读懂这些诗句的。

  中午,一行人在经过一个小镇时在路边仅有的小饭馆里吃了一口继续赶路。

  路才走了一半,离目的地还有差不多几百公里,吃饭的小镇上还有几棵树,那可是镇上的宝贝。走出镇子后已经见不到一棵树、一根草了。满目都是戈壁和黄土,天地间只有两个颜色,只有蓝天和黄土,人在阳光下眼睛都睁不开,强烈的紫外线照在身上一会儿皮肤就发红、刺痛。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更没有一只飞鸟,空气里没有一丝湿润的气息,四周静得几乎让人窒息,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这几辆车,只有他们这几个生命。

  戈壁的落日更是震撼,炽热的太阳变成了橙红,又大又圆,半个天空的晚霞都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戈壁滩里的沙丘有了长长的影子,整个戈壁也被染成彤红。而皎洁的月亮已经早早从东方升了起来,就像是贴到半空一样。

  太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下,而西边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橙红,渐渐地变成了鹅青,再渐渐变淡。这时星星已铺满了整个夜空,好像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来。四周更显得宁静了,只有车的灯光在大地上滑动,在璀璨的星河下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直到深夜,吴新他们才看到目的地小镇上稀疏的灯光。当地公安局的同志已经等候多时了,在这里蔬菜是很珍贵的东西,肉倒成了极为普遍的食物。吴新他们啃着大块的羊肉,又吃了一碗没有青菜的面片,在这里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一顿饭了。

  案情会边吃边开,吴新向当地的同志介绍了案情和发现的疑点,把兰明的照片资料递给当地的同志,请他们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当地的同志仔细看完都摇了摇头。小镇很小,来个人来辆车大家都知道,不可能没见过这个人。吴新肯定地说:“根据我们侦查的情况分析,人应该就在这一片,或者离小镇不远的地方!”

  当地的同志思谋半天说:“这个小镇上绝对没有这个人,这个我们可以保证,我们对这里的每个人都熟悉,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吴新笑笑说:“这是科学的东西,是不会错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离这里几十公里的地方,在戈壁的深处有一个甜水湖,湖边是湿地,那里有十几户牧民,养着羊和骆驼,他们买东西就来这个镇上。去那里没有路,只能在戈壁滩上走,路上要经过一个玛瑙滩,还要翻几座小山。在戈壁滩上很容易迷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路。以前很难找到那个地方,当地人进出只能骑骆驼,现在开越野车也可以进去,手机在高点的地方也可以用,不行明天我带你们去那里看看?”

  这是个好消息,但明天怎么进去?漫无边际的戈壁滩上很远来个人就能看见,对手又是一个心狠手毒、异常谨慎的人,一旦发觉不对就会逃之夭夭,或者挟持人质。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方案,边上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听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句:“这很好办!”一听这话,大家全都静下来听他的意见。

  “在这里,像你们这样的陌生的车一进去立马就会被发现,再一个在戈壁上就算你们这样的越野车也很容易陷到沙窝里。进戈壁滩最好的车一个是我们的国产北京吉普车,还有一种车牧民非常熟悉,也经常去他们那里,就是石油局的勘探车,是从国外进口的石油局专门跑沙漠戈壁的。这种车车况好,车里藏八九个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明天找石油局借一台这样的车?”

  最后决定,借一台石油局的勘探车,再开两部北京吉普车以防万一,并请一名镇上的工作人员配合工作。方案确定后,大家赶紧找地方去休息。白天燥热的戈壁到了夜晚变得非常冷,吴新裹着薄薄的被子蜷缩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满天的星斗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家都起来了,吴新也起来了,他是被冻醒的。镇政府的食堂正在做早饭,吴新和其他几个同样身上裹着被子的侦查员站在院子里看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戈壁滩的日出也是非常壮丽,看着红红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吴新想,今天的抓捕行动会不会顺利?会不会出现意外?

  昨晚开会时,大家商量了各种方案,也考虑到了各种意外情况的出现。但吴新知道到了现场,很多情况会和想象的不一样,抓捕没有固定的模式,还是要靠侦查员随机应变。以前抓捕嫌疑人时,就几个人出去啥都不怕,好几次把嫌疑人压在地上后,从身上搜出了顶着火的枪。自从老张的事出了后,吴新对现场抓捕考虑得更详细周密,工作中也越来越谨慎了。

  吃完饭,石油局的车到了。吴新上到车里,里面不仅宽敞,而且石油局的同志在车里准备了许多吃的喝的。开车的师傅说,这是去戈壁的一个习惯,这里的人只要进戈壁一定要把车加满油,带足吃的和喝的。戈壁滩里没有路,只要进去你就会觉得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地貌,一旦迷路或车抛锚几天都走不出来,白天大太阳会晒死你,晚上又会冻死你,就算现在有的地方手机有信号,但在看起来四周全都一样的戈壁里,别人找到你也很难。

  几辆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走了不远,车头一拐进了戈壁。车在没有路的戈壁里穿行,吴新看着窗外看似一模一样的风景,感觉这片戈壁亘古以来就没有人来过一样,好像千百万年前就是这个样子。

  走了一阵子后前面成了土路,面前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土包,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汽车穿行其间。而前面的小山远远望去,却如同一座城堡一般,开车的师傅说到魔鬼城了。这些土包是戈壁上的风卷起沙石和尘土遇到较硬的地块时不断堆积而成的,而山上的城堡是一种典型的戈壁风蚀地貌,由于戈壁风沙的磨蚀作用,以前的山包下面遭受较强的剥蚀,在重力作用下垮塌,形成雅丹地貌。这种地貌远远看去像古城堡一样,戈壁的大风吹起时,里面又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啸声,因此人们都叫它魔鬼城。

  吴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不由得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眼前方圆十几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无数的土丘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奇特风景,有的拔地而起似乎来个微风就会轰然倒下,有的如柱、如树、如秀丽的美女,有的匍匐在地上,如狮、如虎,有的怪异如同挺立的天兵天将,有的像迷宫,沟壑纵横……最奇特的一个是两个土峰紧紧依靠,如同一男一女深情拥吻,看了这些吴新又想起离这里不远的磊子和苗苗,想起在家快要生产的英子。

  汽车穿出魔鬼城,进入一大片平缓的茫茫沙滩,师傅说这里就是玛瑙滩。今天没有时间,不然可以在里面捡到各色各样的玛瑙石,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捡到戈壁玉和特别值钱的托帕石,那可是和宝石一个级别的。听他这么说,车上的人眼睛都盯着外面的沙地。

  在戈壁滩里走了这么久,换作别人早没有方向感了,开车的师傅却在看似一模一样的沙丘间穿来穿去,避开一个个可能会陷进去的沙坑。渐渐地,前面有植物了,能看到梭梭草和麻黄草了。这时,镇上的同志说还有十几公里就到了,车上的所有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吴新问:“外来人到这里一般做什么?”

  镇上的同志说:“由于这个地方很难走,牧民的亲戚都很少过来。如果你们找的人在这里的话,应该是当雇工,替牧民放羊、放骆驼、剪羊毛什么的,啥都干。以前羊和骆驼放出去后不用管,但这几年这里狼多了,不时就有牧民的羊被咬死,牧民只好每天赶着羊出去吃草,晚上再把羊赶回来,不然遇到狼的话一群羊可能都会被咬死,所以家里人手少的就雇人放牧。”

  吴新听完,心里有数了,对其他同志说特别要注意放羊的人。这时司机停下了车说翻过前面的沙坡就到了。吴新和带队的领导按照设计好的方案,将几个精干特警隐藏在勘探车里面,其他人和吉普车藏在沙丘后面待命,为以防万一,几个精干的便装小伙子埋伏在勘探车车门处,随时准备抓捕。

  勘探车里大声放着音乐,轰着油门向小湖边上的蒙古包驶去。这里的蒙古族牧民早就习惯了石油局的这种车,也喜欢这些人的到来。

  石油局的人工资高,在戈壁上又没地方花钱。他们借着工作之机捡玉石、玛瑙、风凌石,看到牧民的蒙古包就进去杀只羊煮上一大锅手抓羊肉,拿出车里的酒和牧民喝个昏天黑地,然后又唱又跳,有了他们牧民单调的生活里才有了色彩。

  听到熟悉的汽车声音从远处传来,最边上的一家蒙古包里出来个男人张望着,见是石油局的勘探车过来,脸上露出笑容,知道今天有酒喝了。车远远停下,司机和镇上的同志下了车,走向迎过来的蒙古族男子。

  “塔塞买闹!(你好)”

  镇上的同志热情地打着招呼,牧民过来也是热情打招呼。

  “今天我们几个朋友来这里玩,你怎么没去放羊?”镇上的同志问。

  “哦,前段时间找了个牧工,让他去放了,我在家里干其他的活儿。”

  镇上的同志没想到一问就问对人了,赶忙又问:“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现在找个牧工不容易,在这里干的可没有几个!”

  “哦,是个汉族,以前不认识的,说和家里闹矛盾出来的,不想回家,想在我们这里散散心顺便挣点儿钱。我看他不像是个戈壁里长大的人,没想到他放羊特别认真,啥活儿都干,话也不多,就留下来了,别人家都没有找到这样的雇工,都可羡慕我呢。”

  “他在哪里?”镇上的同志估计这个雇工就是公安要找的人了。

  “早上赶着羊去湖的那边吃草去了。”蒙古族汉子热情地说。

  “你等会儿,我车里的朋友可能要买只羊吃,我去商量一下。”镇上的同志转身跑回车跟前把问到的情况告诉车上带队的领导和吴新。

  领导和吴新也觉得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知道这个人去放羊了便都下了车,一起走到牧民跟前。

  现在知道这个可能是兰明的雇工和这个蒙古族男人家没有啥关系,领导拿出了兰明的照片给蒙古族男子看,并说清楚这个人是公安局要抓的人。

  “不可能吧?这个人干活儿可好了,长得也不像是坏人呀!”蒙古族汉子反复看着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现在给他放羊的人。

  除非当地人,不然谁也想不到在茫茫的戈壁滩深处会有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波光粼粼,四周的湿地长满了青翠的牧草,湖的浅水处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岸边的红柳茂盛高大,比红柳还高的是一棵棵胡杨。黄鸭、斑头雁等飞禽在芦苇丛里游进游出,后面跟着一只只小鸭子,冬天的时候还有大天鹅、丹顶鹤在这里过冬。湖水极为清澈,小鱼也在芦苇丛里嬉戏,湖畔一群群绵羊徜徉在碧绿的草原上,悠闲地吃着肥嫩的牧草。夕阳西下时,满天红霞倒映在湖中,染得整个湖绚丽多彩。这个时候,远处的黄羊、岩羊等都会来到湖边,喝够甘甜的湖水,看看远处蒙古包里冒出的缕缕炊烟,这才惬意地离开。

  此时的兰明躺在野花盛开的草原上,把身体埋在四周高高的牧草里,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看着天上的白云。他现在很满足,自从感觉翟清文的尸体会被发现后,他就躲了出来。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他本来想的是警察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却听说李荣海被抓了。这事本来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这帮警察怎么就找到了李荣海,不过找到他也没用,自己躲出来后和他一直没联系过,他也不知道我会躲在这么一个戈壁深处牧民的草场里。现在外面的警察绝对在挖地三尺找自己,而自己只要在这天高地远的地方躲过这个风头,再跑到外地换个身份藏起来,那警察就找不到自己了。自己出来后不但和李荣海没联系,就是和自己家的孩子、老婆也没联系过,等将来逃出去后再跟他们联系。只是一直放不下那个贴心的女朋友,逃出来几个月才忍不住和她联系上了,也仅仅和她一个人联系了,其他的人公安可能都盯上了。如果现在她也在这里,哪怕在这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待一辈子,放一辈子羊也愿意。

  正想着,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兰明在草丛里警惕地翻过身看来的是什么人,手塞进怀里握住藏在怀里的手枪。

  是石油局的勘探车,他来这里后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车了,车上都是属于“人傻钱多”的主儿,兰明的心放下了一半。车越来越近了,不但发动机的声音更清楚了,还有他打工的那个蒙古族男人喊他的声音。

  兰明这才起身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勘探车上的老板看到了他,车拐过来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哎呀呀,我羊都看见,你看不见!不知道你哪里去了,快!快!石油的朋友今天要一只肥肥的羊吃,你把羊赶过来!”他的蒙古族老板用生硬蹩脚的汉语对他喊着。

  车上下来了他的雇主,后面还有两个领导模样的人,还有几个穿着石油局工装的年轻人,看样子又是石油局的领导到这里吃手抓羊肉来了。

  蒙古族老板跑着吆喝着想把四散吃草的羊赶在一起,让领导挑羊。兰明见状也只能帮着赶起羊来,那两个领导模样的站在旁边没动,看着他们赶羊。羊群散开后不容易赶拢,刚赶到一起,又跑开了,见他俩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领导模样的人吩咐后面的年轻人也过来帮忙,几个人终于把羊赶拢在一起。蒙古族老板看准了一只,猛地扑过去抓住了羊的后腿,羊拼命挣扎着,几个人赶紧过去帮忙,羊终于不动了。就在这时,帮老板抓着羊另一只腿的兰明突然之间被压翻在地上丝毫动弹不了了,抓着羊腿的手被戴上了一副铮亮的手铐。几个年轻人从他的怀里把他的枪搜出来后,兰明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但他不明白警察是怎么找到他的。刚才抓住的羊被放开跑到了远处,而兰明却被押上了车。

  兰明被带上车后才发现,车里还有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上面有瞄准镜的长枪,他才明白,刚才如果有机会反抗的话,必然会被车里的这支枪打倒。

  见一切都结束了,在车上兰明就开始交代了。

  兰明到位后,吴新悄悄跟兴奋异常的领导请了假,又给磊子打了个电话。磊子听说吴新来了,立即让老张的儿子开车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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