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箱里的杀机(三)
去看守所的路上,刘唐有些不耐烦,说:“老大,你还费这心思提他干嘛?这小子明摆着耍咱玩儿呢,都快死了,也不留个好念想,就他妈的是个人渣!”
杜军揉揉乱发,眼睛呆望着车窗外,根本就没搭理刘唐的话茬儿。
“队长,你又犯花痴病了吧,想哪家姑娘呢?”刘唐开始奚落杜军。
杜军没有气恼,转过头,狡黠地眨下眼,回道:“我这么玉树临风,还愁什么姑娘,我是在考虑陆小斌他到底想要什么?说了你也不懂!好好开车吧!”
刘唐不服输地争辩道:“昨天已经证明他就是在瞎说,我看过近三年的降水记录,陆小斌所指认的地点两年前根本就在水下,怎么可能埋人,他就是死前玩儿咱们一下,他也干不了什么了。”
杜军不置可否,点着一只烟自顾自地吸着。车里烟雾升腾。刘唐气恼地把车窗打开,然后把油门踩到底,车呼啸着向前窜去。
提讯室里人满为患,杜军在一楼的最后一间房坐定,把提审手续交给管教,一会儿,叮当的镣铐声响从里面的走廊传来,管教在里屋把门打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又出现在杜军和刘唐的眼前。陆小斌面色依然平静如水,戴着镣铐步伐依然不急不缓,他根本就没在意管教的呵斥与命令,习惯性地等管教把提讯室中间那把椅子上的挡板掀开。他稳稳地坐进去,等管教把挡板扣下锁定,带上门走出提讯室。隔着铁栅栏的杜军看了看陆小斌:“陆小斌,这次核实情况可是专程为你而来,昨天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到头来,领导们都重视了,你却没能找到尸体,耍我们也就罢了,你的死刑判决都下了,只等着执行了,你这是在耍着自己玩吧?”
陆小斌抬起那张白皙的脸,睁着那双淡然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杜军:“杜队长,你说的我懂,我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去耍你们,我要的是立功赎罪,你们要的是破案立功,我们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一致的,我没有确凿的线索的话做多大努力也于事无补,你要相信我所说的是真的。”
听完陆小斌的话,杜军伸伸懒腰,从兜里掏出盒中华,慢悠悠地拿出一支烟,用火柴点燃,杜军在晃着火柴梗熄灭火焰的同时,突然对着陆小斌厉声说:“陆小斌你可听好了,你是杀人犯,抓你定罪是我们的职责,现在的案子根本就忙不过来,立功不立功还真用不着找你,你要是举报着玩,我可没时间陪你,现在我就可以把你的举报核实情况做个了结。”
陆小斌平静如水的面容没变,但话语间还是能听到他的急躁:“杜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觉得我这个临死的人再耍你们有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实情,没有骗你们。”
杜军的语气稍稍缓和一点:“我这算是在挽救你的生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师父的情况讲得越细越好。”
陆小斌认真地说起他师父:“我师父,是河南人,姓张,大约四十多岁,具体的名字我记不住了。他来这边的时间大约是两年前也就是我杀人前的一个月吧,他住过的两个旅店。一个叫‘站前旅店’,另一个是海边的,名字叫‘春宵一刻’。这两个旅店我还能找到,在旅店入住登记时,我看到师父是有身份证的。但他没让我看。”
刘唐一直没说话,他死死盯着陆小斌说话的表情,哪怕一秒都不想错过。
杜军一副威严的面孔对着陆小斌,问:“他身高多少,胖还是瘦?”
陆小斌想了想说:“他不算高,和我个头差不多,微胖。”
杜军接着问:“他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特征吗?”
陆小斌看看杜军说:“没什么特别深刻的。”迟疑了一下,陆小斌接着说:“他的面相有点像佛爷,就是弥勒佛似的!”
刘唐突然问:“你师父怎么和你联系的?他应该有手机吧? ”
“当然有,只是我不记得手机号码了,对了我的手机上存着他的手机号码。你们可以调查一下。”
杜军接着问:“你的手机?存的什么名字?”
“就是在你们抓我时被我扔掉的手机,存的名字叫‘张师父’。”
杜军想起抓陆小斌时,他确实有一部手机,也正是因为那部手机才在最短时间内抓住他。那部手机确实被警方缴获了,手机还在躺在物证室里。
杜军问:“你和你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陆小斌长出了口气:“给我来支烟。”
刘唐递过去一直燃着的烟放在陆小斌的嘴里,陆小斌安然地叼着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
杜军厉声说:“你玩什么花样,快点说。”
陆小斌看都没看杜军,慢慢地开始讲。
两年前去洛阳的火车上,陆小斌一个人闯荡。他偷了家里的钱,钱是他后爹赚的,他觉得给挥霍了特开心,于是就买了一部苹果手机,一身他认知的名牌—耐克运动服,一条很粗、镀金、足以以假乱真的金链子挂在脖子上。
火车硬卧的对面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中年男人,和陆小斌聊得很投机,聊着聊着中年男人说自己是东北的,正好是陆小斌的老家,接下来就是老乡认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个人无形中又亲近了一大步。中年男人说来洛阳做些小生意。到了洛阳,中年男人带着陆小斌观赏这边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给他找宾馆给他付账,对陆小斌照顾得无微不至。陆小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丝父亲般温暖。之后他们住在了一个房间。
当时正值夏季,热得很。旅馆空调太老了呼拉呼啦响一晚上,也没怎么吹凉风,也驱不散蚊子。二人聊了很多,陆小斌觉得大哥越来越像亲人。
夜深了,万籁俱寂。陆小斌在聊天中睡去,睡得很香很香。
睡梦中,陆小斌觉得有蚊子叮咬他,他想睁开眼却没有任何力气。翻了两下眼皮的陆小斌还是睡死过去,甚至连梦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陆小斌醒来先是发现自己枕边的手机没有了,更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包也没有了。他想喊老乡竟然发现老乡也不见了,颓然坐在地上。陆小斌正无比郁闷沮丧时,中年男人回来了。陆小斌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觉得一切没那么糟了。问: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呢?我都吓死了,东西全没了?中年男人说昨晚他睡得也挺死,但比陆小斌轻些,等他发现来贼了,贼已经拿着东西跑了,他顾不得叫醒陆小斌就追出去,最后把丢的东西都帮陆小斌找回来了!中年男人还说,贼也不容易,就放他逃了,这大半夜的和贼斗得累。说罢中年男人倒头就睡着在床上。那以后,陆小斌觉得中年男人特牛逼,特值得信任。在相处的短暂时光中,中年男人教会了陆小斌很多生存技艺,在离开陆小斌的那天,中年男人告诉陆小斌说他姓张还给了陆小斌一个电话号码,说以后联系。再联系上陆小斌的时候就是张姓中年男人喊他埋人的这段时光。然后他就又消失了。
陆小斌说之所以没有举报他师父,是他没有想明白一些事情,后来弄明白了。就是在刚刚认识师父的那个旅馆,手机和包被盗的那次,那次他睡得那么香,肯定是被他师父麻醉了。他还能记得当时好像被蚊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就人事不省、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断定是师父看走眼在火车上就觉得陆小斌有钱,处心积虑地帮助他然后趁机把他麻醉了,最后把他洗劫一空。但等师父发现陆小斌的包里已经空无一分,链子还是镀金的,就决定回来了,当时肯定觉得陆小斌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好糊弄。陆小斌悟出这个道理,整整用了两年时光。麻醉抢劫,陆小斌确实是跟师父学的,他开始不想把这事说出来。等到真的要死了,他开始无比憎恨把他带到这条死路的师父,所以决定举报师父。
陆小斌说:“我觉得我这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抓到他还真是个挺难的事。”
刘唐和杜军听得如坠五里雾中。杜军半信半疑。刘唐听罢,直摇着脑袋说:“陆小斌你说的漏洞百出,既然你和你的张师父交往这么密切,你怎么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你说你还看了他的身份证,号码记不住还说得过去,名字没记住不符合逻辑啊!”
陆小斌看着刘唐,说:“刘警官,你们按我说的查就会搞明白了。你现在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提审的时间到了,杜军和刘唐离开了看守所。回程的车上,杜军看着稳稳把着方向盘的刘唐问:“你说,陆小斌说的有几分真呢?”
刘唐看看杜军:“我说啊,他是一派胡言,没有任何可信度。”
杜军吸着烟说:“你下结论为时尚早吧?”
刘唐也叼起一支烟,说:“这是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啊,还不信的话,那我们只有一步一步求证了。”
杜军叹口气说:“目前看,我认为还有查的必要!”
刘唐目视前方笃定地说:“我没你那么乐观,查着看吧!”
第二天,杜军决定兵分两路,自己带队提陆小斌去勘察现场,另外让刘唐去查那个张师父来这里的落脚点,也就是陆小斌说的两个旅店。
刘唐头上套着一顶毛线帽,上身一件紧身皮夹克,下着牛仔裤,脚蹬一双运动鞋,肩上背个轻便包,一副轻松打扮。他看看杜军说:“我去查旅店没问题,你提陆小斌把人都带走了,谁和我去啊?”
“上面给我们派人了,一个年轻的,今天来报到,你带着她去就行。”说完,杜军竟然诡异地笑了。
刘唐纳闷地看着杜军,说:“新人儿就新人儿呗,你笑什么?”
杜军收住笑容,说:“没什么,你等着吧,她一会儿就来。”说完,他带着人走了。办公室只剩下刘唐一个人。
一会儿办公室外有人轻轻地敲门,刘唐喊道:“请进!”
政治处的王小鱼穿一身笔挺的警服,推门走了进来。刘唐问:“你们政治处要跟这个案子吗,对了,说给我们的新人呢?”
王小鱼摸了一下前面长长的刘海,正要说话,刘唐接着说:“他们说的新人不会就是你吧?”
王小鱼扑闪着大眼睛,点点头。
刘唐看给他的新人竟然是个女的,气不打一处来,他说:“政治处的大领导,跑我们刑警队干什么来啊,您要是采访我欢迎,说要和我去办案,我看不行!”刘唐拿出手机要给杜军打电话。
这时王小鱼说话了:“政治处下来的办案子就不行了吗,你说我哪不行?”
刘唐哈哈大笑,说:“你看你今天穿的,这样像是去办案的吗,怎么都像是要立功受奖去的?”
王小鱼看看自己一身笔挺的警装干干净净,领带扎得一丝不苟,没什么不得体,说:“我来报到的,当然要穿得正式一点儿。”
刘唐心下盘算着,今天倒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只去查旅馆,带她充个数倒也没什么,想毕,他说:“我给你十分钟时间,马上换身便装,我在这儿等你。”
王小鱼疑惑地看着刘唐,刘唐没好气地喊,“快去啊,今天告诉你,刑警出去工作,都是便装,穿得这么正式不是去庆功就是去葬礼!”
王小鱼委屈地走出门,换衣服去了。
十分钟不到,王小鱼换了身轻便的薄羽绒服出现在刘唐面前,这次刘唐看都没看,说:“出发。”
刘唐带着王小鱼前往“张师父”之前的两个落脚点。在辖区派出所的配合下,很快找到第一个旅店,这家店的名字是站前旅社。旅社是村办企业,位置在火车站的前面,旅店的楼是三十年前建的,方方正正,但里外的装修都已经过时,显得破旧。这个旅店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房间的设施虽老旧,但房价便宜,离车站咫尺之遥,所以生意兴隆。刘唐带着王小鱼走进旅社,二人找来经理,出示警官证说明来意。经理不敢怠慢,指派四十多的女服务员帮着查两年前六月到十二月张姓客人的登记资料,在老旧的电脑上所有资料慢慢呈现出来,刘唐逐条审查着,在这七个月入住的男客人中张姓的客人数不胜数。把要查的范围缩小至三十五岁至四十五岁之间,记录少了一半,刘唐把要查范围控制在河南籍,海量数据就剩十一条记录,再从这十一条里筛出河南洛阳的,最后只有两条。刘唐把这两个河南洛阳客人的身份信息调了出来,他用手机把二张带有照片的身份信息转给杜军,杜军很快就回了信息,经陆小斌看,这两个人都不是“张师父”。
刘唐看着杜军回过来的信息,有些愤怒。其实刘唐一直在强调陆小斌在说谎,这个案子根本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但杜军并不认可刘唐的判断,查旅店的活还交在刘唐手上,这叫他无可奈何。刘唐身体里的骨骼在嘎嘎作响,肌肉在膨胀,洪荒之力在此竟无用武之地。他给杜军回信息:看吧,这小子就是在耍我们,我查得够仔细,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杜军回的是:沉住气,查下一家。
陆小斌指认师父杀人的现场是一个久未住人的小院儿。院子的外墙上写着几个大大的“拆”字,“拆”字附近的墙体已经残破,墙角散落着砖头瓦块。院子里的正房,年久失修、整体倾斜,看着随时要塌的感觉。院子怎么看都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院子之所以还没被拆,是因为地产商资金周转吃紧,使得这片儿的房子还能完整保存。陆小斌租住、杀人的房子也在这范围之内。
几经周折,在市里闺女家住的小院儿主人被找回来了,是个老头,气色不错,穿着干净利落,说话沉稳有序,不像不三不四的人,和辖区片警反映的情况相符。房主说这个院子闲置有三四年了,根本就没有出租过,更不可能有人在院子里杀人。
杜军听着房主说完,心头一沉,但他还是问:“大叔,您家房子没出租过?”
房主点点头,说:“这房子有点破了,也住不了人,住人万一塌了给人砸了可咋办?所以这房子就一直空着。”
杜军问:“那您这房子,您经常来看看吗?”
房主搓搓被吹冷的手说:“自打搬到市里闺女家住,就再没回来看过,这倒是真的。”
杜军把卡其布棉袄的领子往上抻了抻,说:“哦,大叔,也就是说,您这房子,一直都没人管,那要是有人私自进来,您也不知道吧?”
房主看看杜军说:“我,应该不知道。”
杜军走到陆小斌跟前,低声问:“你再给我好好看看,是这院子吗?”
陆小斌吸一下鼻子,说:“这离我住得那么近,我怎么能认错,就是这里。”
杜军看陆小斌表现得很坚决,虽说自己心里没底但还是说服院子主人,让现场勘查人员进入院落准备工作。院落正房三间,坐北朝南,东西两方的院墙都残破不堪,正南院墙中间有一处门,门上的锁根本就没有锁,房主轻轻地把锁摘下,推开门,院里除了枯萎的荒草就是被冻住的尘土。在陆小斌的指引下,痕检技术人员拎着大箱子,戴好口罩、手套,迅速进入专业的工作状态。院子并不大,地上也没什么东西,勘验人员很快就把所有的地面枯草、浮土打扫完毕。终于,一处水泥地面呈现出一块泛黄的印记,大家都来了精神,杜军带着陆小斌过来辨认,陆小斌戴着镣铐笨拙地走过来,很认真地看看,点点头说:“就是这个地方,这块黄色印记就是当时留下的血迹。”院内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那块泛黄的印记上,技术小程小心翼翼地做着勘验、提取工作。陆小斌又言之凿凿地说:“就是这个地方,就是在那个地上,放着大大的旅行箱,当时透过屋里的灯光我都看到地上流的血了。”
勘查工作在紧锣密鼓进行中,提取完院里那块泛黄的印记,勘验转到屋子里,屋里除了密布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待勘察完现场,杜军看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确定没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便带着陆小斌返回看守所。
路上,杜军带着疑问问道:“陆小斌,你记得那个小孩是怎么死的吗?”
陆小斌翻翻眼睛,像是仔细地想了想说:“我记得师父说是麻醉死的! ”
杜军问:“你师父为什么要麻醉这个小男孩呢?”
陆小斌:“我真的说不好,我也不敢问。”
杜军接着问:“麻醉死的,地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陆小斌脸上泛起尴尬:“我说不好,我看到的时候确实地上有血。”
杜军:“你师父在那个房子住了多久离开的?”
“自打那次埋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也没再联系过我。”
杜军紧接着问道“之后你没再去过院子吗,你师父的物品还在吗?”
陆小斌停顿了几秒钟,说:“那院子我去过,门根本就没锁,里面什么都没有了,空无一物,之后我也没见灯亮过,那以后就再没进去过。”
陆小斌提供的另一家旅店不在市区,而是坐落在滨海新区一个偏僻的海边。春节刚过,天气依然寒冷,正是旅游淡季,根本就没什么人造访这家旅店,生意清淡是可想而知的。真不知道这家店是怎么挺过来的。刘唐和王小鱼下车奔着旅店走去。
王小鱼把手缩进袖筒,脸被吹得通红,一脸好奇地问:“前辈,我们到底要查什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刘唐一边走着一边说:“你不需要知道查什么,今天你就是顶个数,走个过场,问那么多没有用。”
王小鱼听到这,不高兴了,说:“你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没我你也能查明白,那还带我来干什么?”
刘唐板着脸,说:“你不好好在政治处呆着,跑我们刑警来干什么,你是局里的才女我承认,写文章我服,但干刑警我觉得不合适。软手软脚的,拿笔杆子的能干刑警吗?”
王小鱼挑衅地看着刘唐说:“谁说拿笔杆子的就干不了破案的活儿,你太小瞧人了!”
刘唐冷笑一声;“我看你能在刑警坚持多久。”
王小鱼倔强地说:“我们走着瞧。”
“走着瞧。”
这家店的招牌不是特显眼但名字很特别,叫“春宵一刻”。
刘唐缩着手仰头看看店名,说:“这店名这么怪异。”
王小鱼冷冷地从后面,甩了一句“这名字好记!”
刘唐坏笑:“我算记住了,算我带你‘春宵一刻’喽!”说罢刘唐、王小鱼径直走进“春宵一刻”旅店。二人在大厅前台亮明身份说明来意。
不一会儿工夫,“春宵一刻”的经理就出来迎接了。这位经理和旅店的名字一样令人印象深刻。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一身西服套装非常得体合身,适当地把匀称的身材勾勒出来,齐耳短发,眉眼清秀,面色温暖,带着一副平光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女性,稳重、成熟、干练。刘唐不住地上下打量女经理,女经理得体地笑笑说:“二位警官,我姓刘,是本店的经理,这是我的名片。”说罢,经理掏出两张名片双手给刘唐和王小鱼。刘唐接过名片,看到“刘海月”三个字。刘唐出示工作证后,笑着说:“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刘经理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一家人,一家人,刘警官,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
刘经理看一眼王小鱼,赞叹道:“还有这么俊俏的女警花!”
王小鱼还在对刘唐的无理恼怒不已,根本就没有搭理刘经理的夸赞。
刘唐上下打量着刘经理,说:“刘经理,您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想查一些住店资料。”
刘经理微微一笑:“没问题,刚刚前台已经和我说了。二位那就随我上楼吧。”
在上楼的过程中,王小鱼暗中拍了一下刘唐,小声说:“前辈,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刘唐瞟一眼王小鱼,然后小声说:“难道你不觉得她比你有魅力吗?”
王小鱼又被刘唐的话噎住了。
女经理把刘唐和王小鱼让进经理办公室。办公室的房间不大,进屋就是两张待客的沙发,经理让刘唐、王小鱼二人在沙发落座,说:“二位稍等。”房间里面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刘经理熟练地打开电脑,在等着电脑开机的间隙,她问:“二位警官喜欢喝点什么,红茶可以吗?”刘唐接话:“刘经理,您不用那么客气,都行、都行。”
她适时给刘唐和王小鱼沏了壶红茶,并把喝茶的一次性纸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电脑开机运行正常后,刘经理问:“你们需要的住店记录,有什么具体要求?”
刘唐走到刘经理的身后,看着电脑显示屏,说:“查两年前,九月至十二月的住店记录,看看有没有河南籍的旅客?”
刘经理用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说:“据我所知,我们店里不久前更换的新系统,两年前的资料现在还有没有保留,我也不清楚,我试着给您查。”
刘唐站在女经理的后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感觉到似曾相识,女经理说完话后很久,刘唐才反应过来,说:“哦,是这样啊,那您试着查查吧。”
女经理认真地筛选着旅客资料,说:“刘警官,你们内部的数据库不是都有这些资料吗,怎么还不辞劳苦跑到店里调?”
脸皮厚的刘唐竟被问得脸一红说:“来店里查,肯定有我们的想法啊!”
刘经理依然专注于电脑显示屏上,说:“你们刑警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专业认真,我很羡慕你们做警察的啊!”
刘唐来了兴致说:“你的条件不错啊,怎么没考警校,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同事呢?”
沙发上喝茶的王小鱼听到此处,鄙夷地撇撇嘴。
刘经理不无遗憾地说:“我妈妈不同意,说女孩子还是不干警察的好。”
刘唐笑道:“你倒是个挺听话的孩子。”然后指着王小鱼说:“听到怎么说的了吗?”
王小鱼没说话,低头喝着茶水。
刘经理盯着显示屏,双手飞快地操作着键盘,没有再接刘唐的话茬儿。一会儿,女经理不无歉意说:“按刘警官的要求,我认真查了,一个河南籍的旅客都没有。我们这里偏僻,住店的的人本来就少。还有,我再强调一下,我们的店最近新更换的电脑,原有的客户资料难免丢失,在现有的基础上就只能查到这些了。还请二位过目确认一下吧。”刘唐把刘经理打印出来的资料接到手中,逐条看着,真是一个河南客人都没有,更别说是洛阳四十左右的男性客人了。刘唐倒没有失望,他把情况反馈给杜军。杜军说,再查查 “春宵一刻” 附近的宾馆旅店吧,实在没有,就撤回来。
杜军听着刘唐反馈来的情况,大失所望,本来寄予一点希望的旅馆调查看来也走到了尽头。他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杀人第一现场的勘查上了,但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血迹检验报告出来了,结果令杜军失望。泛黄的印记确实是血,但不是人血,是鸡血。杜军对缴获的陆小斌的手机进行勘验,手机里保存的电话号码并没有几个,更没有一个叫“张师父”的。杜军对陆小斌这部手机通话话单进行一番研究,他把对端号码的机主都摸排一遍,把所有 “张”姓通话人都罗列出来,竟然没有一个籍贯是洛阳的人,姓张的机主中,没有一个和陆小斌描述相符的“张师父”。
其间,法院在复核死刑程序中,陆小斌又举报了一次,举报内容没有新意,还是池塘藏尸。杜军调派人手几乎把西面的池塘翻个遍,挖出的除了烂泥还是烂泥。
经过一段时间的连续工作,陆小斌所提供的的所有线索都查到了山穷水尽。至此,全部线索已经中断,陆小斌的举报就是一个弥天大谎,皮箱藏尸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件无头无尾的杀人案被彻底搁置。杜军只觉得被一个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的杀人犯耍得团团转,愤懑懊恼不已,但他根本没什么法子去惩罚陆小斌。杜军把陆小斌举报信的核实情况如实地反馈给看守所,刑警队对陆小斌举报案的调查也就告一段落。陆小斌杀人焚尸案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刘唐带着全体队员到“全聚德”狠狠地宰了杜军一顿。杜军喝得有些激动,他指着刘唐大喊:“说说,你是怎么赢我的?”
刘唐呵呵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进,放下酒杯后,缓缓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杀人焚尸案那会儿,陆小斌就是我审的,对他我有一定了解,按着死刑犯的一般逻辑,他们不会等到最后再去举报,肯定是及早给自己找条生路,但这个陆小斌却在马上快被枪毙的时候来个举报,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我说他的举报该是假的。后来我和杜队长去提审他,一个细节暴露了他的心思。之前我对他有深入的观察,发现他说谎的时候左小拇指会不自觉地抖动,说实话的时候没有这个反应,偏偏说举报案时,他的小拇指不停地抖动了。我就更是断定他在说谎,在去挖掘尸体前,我就研究了咱这几年来的降雨量,以前都是雨量丰沛,也就是说那个池塘一直是往外溢水的,大家也许没注意过,穿芦庄而过的那条小河源头就是池塘,只有在今年这样干旱的情况下小河才干涸,池塘才显露出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也就是说两年前,陆小斌指认的地方一直在池塘的底部,那样怎么还能挖坑埋一个装着尸体的旅行箱呢?所以我赢了。”
这时王小鱼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话:“没准儿什么时候皮箱藏尸出现了呢?”
刘唐瞪着喝红了的眼珠子看王小鱼。王小鱼把下巴扬起对着刘唐。
杜军拍起巴掌,说:“还是秀外慧中的才女小鱼挺我!”
众人起哄,刘唐突然伸出大拇指对着王小鱼说:“你现在的思路对头!”
突然被刘唐夸,王小鱼倒有些不自然了,说:“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诡计。”
刘唐开始鼓掌,“这样想,符合我的思路。”
王小鱼腼腆地笑了。
刘唐接着问:“我还没明白,你为什么来刑警队?”
王小鱼表情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喜欢刑警队啊,不是说没当过刑警的警察,等于没干过警察吗!”
刘唐不依不饶:“肯定是和领导打架了,不说也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了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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