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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站:第十二章

来源:作 者 作者:晓 重

周颖说的没错。这次能让平海感受到震感的地震,它的震源在1700多公里之外的青海,震级达到7.3级以上。

夜晚的山路真是不好走,山道上没有城市里公路两侧的照明和指示牌,也没有往来交汇的车辆和灯光。常胜把蓝白道的警车所有的灯光全打开,全神贯注地把握着方向朝盘狼窝铺开去。此时常胜心里复杂的像那个山货编娄,横颤竖绕搅合在一起。他说不清是周颖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赶忙去开紧急会议,临出门时把那个装满换洗衣服和钱的背包放到桌上,只说了句你要回去,路上一定注意安全。还是他潜意识里惦记着狼窝铺车站的驻站点,那面由他升起来后从没降下过的旗子,还有托付给王冬雨、赵广田照看的赛驴,还有山里的那些人们。总之,他给妹妹常虹打了个电话托付一下家里,然后跑到平海北站开着车直奔驻站点。

狼窝铺之所以能有这个四等小站,是根据它特殊的地理环境和车站附带的货场决定的。当初因为周转物资和战备的需要,铁路方面将离城市较近,能吞吐转运的货场设置在这里。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在其他货场呈现饱和状态时,狼窝铺担任分流和周转的功能。这个功能平时显现不出来,但如遇重大自然灾害时狼窝铺的货场就会热闹起来。而保护运输货物安全的责任,是驻站公安民警重要的职责。熟读驻站条例的常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常胜回来没有直接去车站办公室和值班人员碰面,而是先来到自己的驻站点。屋子里的赛驴见常胜回来连忙跑过来昂起头盯着他看,常胜习惯的用手抚摸一下赛驴的头和脖子下面绒绒的毛,然后指着门外说道:“赛驴,放风了,跑一圈回来!”这是他每次给赛驴强制性的指令,赛驴听到命令扭身冲着货场方向跑了出去。

桌上的座机电话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常胜放下手里的背包一把抄起电话说:“你好,狼窝铺驻站点常胜。”

“常胜,我就知道你在!你看看你的手机,我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电话里传来所长大刘的声音,常胜掏出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电话。“你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刘所,手机静音没听见,我刚到狼窝铺你电话就追过来了。”

“常胜,你肯定是没看电视也没听广播,告诉你青海发生了大地震。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坚守在狼窝铺车站,按照惯例很快就会有众多救灾物资在这里中转,种类繁多物资庞杂,你得把这个阵地给我守住。”短短几句话大刘连续说了四个“你”字。

常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其实他本来想说没问题,一定守住狼窝铺这个中转枢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所长室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

“怎么了?哑巴了?说话呀!”大刘焦急的询问着。

常胜咽了口唾沫对着话筒说道:“我也是没脸没皮没志气,刚在你哪里说完不干了,这不又颠颠地跑回来了吗。”

大刘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说:“兄弟,嘛话也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只老鹰,落到哪里都占地方,落到哪里乌鸦麻雀燕巴虎之类玩意你都能镇得住。先把别的事情都放下,也别跟我提困难提要求,给我守住狼窝铺车站。”

“行!”常胜就这么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家里边有什么困难直接说,我和李教导员负责安排照顾。”

常胜撂下电话就去抓武装带和警棍,不一会儿的功夫穿戴整齐了。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整理好警容,然后走出门口冲远处打了个呼哨,老远就看见赛驴像箭一样地飞奔过来。常胜抚摸了一下赛驴的脑袋,看着它黑黑的眼睛里闪出地亮光轻声说道:“赛驴,要打仗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惊醒点。走,跟我去车站!”

车站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郑义和贾站长正在招呼着车站的几个党员骨干准备开会,看见全副武装的常胜推门走进来急忙站起来迎接。常胜摆摆手拉过把椅子坐下说:“不管你们开是党支部或者是业务上的会议,我都要求列席一下。贾站长,郑书记,你们俩没意见吧?”

贾站长和郑义相视一眼说:“我们欢迎常警官来参加会议。不瞒你说,刚才还让人去驻站点叫你呢,可是你没在。现在来了正好,咱们也效仿人家开个联勤会议吧。”

郑义说:“对,我们也是刚接到办事处的通知,正好大家开会商量一下。”

来狼窝铺这么长时间,这是常胜第一次正襟危坐的参加车站的会议。但凡是属于铁路的部门和单位都有这么个惯例,那就是半军事化管理,每个部门都遵循着严格的纪律和时间观念。如果仔细想一下,对于铁路这个庞大的交通运输行业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那还不真应了一句俗话“煎饼果子翻车——乱套了”吗。其实以前车站开会从来没有招呼过老孙参加,虽然作为驻站公安老孙有这个列席的权利,但属于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的范畴。可是这回常胜却像模像样地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了,这个架势在参加会议的人们眼里看来不像的列席,倒像是主持会议一样。

贾站长传达了平海铁路办事处的通知,总体的意思是让狼窝铺车站做好抗震救灾的准备,具体点是做好调度、运转、货场吞吐的预备工作,实施承接中转、转运救灾物资的预案。贾站长说完通知指着狼窝铺车站、货场的平面图进行了一系列的业务分工,你还别说,看着平时嘻嘻呵呵的贾站长安排起工作事项来却有条不紊思路清晰,听得常胜都不由得暗自佩服,不愧是老业务虫子,像隐在树叶里的螳螂,寻常看不见看见就呲牙。贾站长说完之后大家伙都把目光聚焦到郑义身上,郑义清清嗓子说:“我补充两点,一个是咱们狼窝铺除去4481次旅客列车以外,现在又增加了两趟客车的停点,客运人员虽然不多但也要加强值班,随时准备着与参与货场的工作。第二是为了加强值班力量,从现在开始全体人员改成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一轮换。我和贾站全天候值班。”

郑义的刚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不言声了。常胜心里很清楚,郑义这是玩人海战术。可话又说回来,按照狼窝铺车站的编制就算是改成两班倒,一个班也超不过二十个人,正常的一个四等小站这个人数没什么话说,可要面对接踵而来的繁忙工作就会显得捉襟见肘。“常警官,你说两句吧。”随着郑义的声音,人们又把目光集中在常胜的身上。

常胜先从口袋里掏出烟卷给在座的人轮流发了一圈烟。这是他平时和工人老大哥套近乎的习惯,狼窝铺车站职工基本上都抽过他的烟。看着大家都点燃了香烟他才说道:“我不懂车站调度运转这些业务,但我知道从今天开始大家肯定是很辛苦,其实我也挺辛苦的,你们值完班能回家我回不了,这段时间我肯定就像用焊枪焊在这里一样。不信你们下班回家转天上班来看,看见狼窝铺车站三个字准还能看见我。”这个开场白让在座的人们脸上有了点笑容,他自己也苦笑了一下抽了口烟继续说,“刚才贾站长和郑书记都说了,也都有了分工,你们能分工我可分不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所以在工作中还请大家多支持,多帮助我。”

在获得人们了几声“没问题”“肯定支持”的回答后,常胜转过脸来朝贾站长和郑义说道:“二位领导,我有个想法提出来看看能行吗?”

贾站长和郑义同时点头说你提吧,只要我们能办的都行。常胜笑笑说:“我提议咱们办个职工食堂。本来我平时吃饭就凑合,可你们车站这边也不开伙,大家上班值班不是从家里带饭要不然就是泡方便面。一天两天还行可是时间长了受不了,所以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咱们办个职工食堂。”

这个提议让满屋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都开始议论食堂这个话题,郑义皱皱眉头说道:“你这个想法以前我和老贾商量过,咱们狼窝铺车站的确是应该有个职工食堂。可眼下也有实际困难啊……”

“没地方还是没钱?”常胜不解的问道,“要说没地方车站闲置的房子收拾出来一间不就可以吗,没钱可以大家凑吗。”

郑义连忙摇摇手说:“不是没地方也不是没钱,关键是人啊。你看看咱们这帮人里面谁像会做饭的样?就算是会做能做还要采买收拾,咱还得上班工作呢。总不能抽出一个人来专门管做饭吧。”

郑义这番话说到裉节上了。常胜沉吟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说:“咱们自己没有人做饭管食堂,雇个人总行了吧。”

贾站长听罢点点头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可就是……”

郑义则摇摇头说:“往哪里找人呢?村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不会愿意来做饭的,再说做的饭菜兴许不适合大家的胃口呢。”

办个职工食堂的议题搁浅了,可常胜还是有点不死心,他等到散会后单独叫住郑义和贾站长问道:“两位,我听出来你们话里有点味道不对,是不是车站以前开办过食堂,雇过村民做饭呀?”

郑义点点头把目光瞥到贾站长脸上说:“常警官,这事你得问老贾,当时我还没调过来呢。”

贾站长叹了口气说:“以前车站是有过一个职工食堂,也是从狼窝铺村里雇的村民做饭。可没几天咱的职工就不干了,说村民做的饭像喂猪干得稀得都往一个锅里搅合。我也观察了两天,结果发现问题更大。”

“怎么了?不至于给你们下药吧?”常胜用略带调侃的口气问道。

“下药到没有,不过把食堂里的东西搬回家倒是经常的。”贾站长无奈的撇撇嘴说,“那个时候村里也不富裕,所以就拿车站里的东西,一个月下来除去给工钱支出伙食费都够养活几圈猪了。更甚的是我们有时候吃的还不如猪呢,你说说,还怎么开伙做饭?”

贾站长的话把常胜逗乐了,笑过之后他忽然间像想起什么似得朝贾站长挤挤眼说:“我想起来一个人选,素质高有文化能说会道会算账还挺财迷,手脚麻利饭菜做的也能凑合吃,关键的是她不会往家里搬东西。”

“你是说……”

常胜看着贾站长朝郑义努努嘴说:“你在仔细想想这个人选。”

贾站长真不愧是老江湖,瞬间明白了常胜的意思,“噢,你是说王冬雨王主任吧,她能行吗?就算能行她也不见得会做饭呀。”

“她怎么不会做,平时学校里上学的孩子们吃午餐都是她给做。”一旁的郑义忍不住插嘴说,“再说她不也给常警官做过饭吗。”

常胜点点头说:“车站要是同意这段时间把食堂办起来,我就找王冬雨说说看。让她暂时先帮忙,在咱这里连孩子们的饭一块做,还能给学校省点钱。咱们值班加班的人员也能吃上热乎的饭菜,一举好几得。”说完这话他朝郑义挤挤眼,弄得郑义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把眼神挪到窗外。

车站办食堂这件事定下来了,贾站长和郑义都让常胜去找王冬雨商量。原本以为提出来这个事情王冬雨会和自己讨价还价,没想到对方竟满口答应下来,这个结果有点出乎常胜的意料。

“你不再想想了,或者提出几条无理要求什么的。”

“我有这么胡搅蛮缠吗?再说你开出的条件都很合理,我干嘛不答应呀。”王冬雨一本正经地看着常胜。

“你不嫌车站给的钱少?”

“差不多就行了,主要是能供得上开销就好。”

“去食堂做饭不会耽误你上课吧?”

“不会,和张校长与其他老师调整下课时就行。”

请狼窝铺小学教导主任王冬雨来车站食堂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王冬雨果然手脚麻利厨艺不错,第一天收拾好厨房灶具起火做饭就让大伙吃了个盆干碗净,并且很多菜品都是就地取材,山蘑菇炒肉,大葱木耳烩豆腐,鸡蛋炒西红柿外加个菜叶汤。车站职工们都赞不绝口,表示以后不带饭了,不仅不带饭还得让自己家的媳妇到狼窝铺来学习。常胜没忘记学校里的孩子,每次王冬雨把饭做好后他都让赵广田骑车送过去,还特意嘱咐给他的老娘送去一份饭菜。

事情的发展如预料中一样,狼窝铺车站刚做好准备工作,大批量的转运物资蜂拥而至。这其中有救灾物资也有平时储运的货物,整个货场都被排列的满满当当,成列的车皮停放在铁道上等待分解、结合再编组发出,老远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

常胜像风车似得转动起来,每天巡查线路回来把车交给赵广田冲洗,然后又马不停蹄地牵着赛驴奔向货场巡逻。这个节凑看得王冬雨、贾站长和郑义都有点眼晕可又帮不上忙,只能是把预备好的饭菜多热几遍,等着他巡逻回来吃。其实常胜这么连轴转似的巡控,是因为他有种无法言明的隐忧,而且如梦魇般时时困扰在他的心头,那就是隐匿在这里的那个货盗团伙。虽然上次他设计抓了几个盗窃嫌疑人,公安处刑警队也根据线索抓获多名盗窃人员打散了这个团伙,可毕竟没有连根拔掉,团伙主犯还在逍遥法外。别的不说,赵广田家里的猪被人毒死这件事就能说明问题。车站此时停放着这么多救灾物资和货物,货场又是个敞着口的大仓库,谁能保证这个时候盗窃团伙不见财起意,把手伸向这些货物呢?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连着两个晚上在巡视货场时赛驴都竖起耳朵,向着远处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常胜知道这是赛驴发现了可疑的目标,但当他们来到此处时却没有任何踪迹。他认真的勘察了现场,没有发现遗留物和明显的痕迹,但从杂乱的脚印和踩到的草丛上看,这个地方确实有人来过。常胜试着从这里朝远处望去,猛然发现整个货场几乎尽在眼底,假设有人拿着个高倍望远镜从这里张望,就能清楚的看见每节列车上的货物编号。

常胜在心里确定这个地方是经过精心选择的,从窥视的角度上来说,它便于隐蔽机动性强,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尽早溜号。也许是对方早就看见他带着赛驴寻过来,但人家却不慌不忙地消灭掉痕迹从容撤退。印证这个观点的证据是附着在草丛上的点点烟灰,还有通向路边的那条踩踏出来的小道。“看来真是有人惦记上货场了,他们在暗我在明,得想个招……”他找到贾站长和郑义将这个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增加盗窃的难度。

“常警官,我没听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增加盗窃的难度?”贾站长疑惑地看着常胜问道。

常胜说:“按照偷东西做贼的心里,肯定是哪个轻便易于搬运,哪个价值高好变现才偷哪个。况且这帮家伙对铁路上的物流还很熟悉,他们能认出来车皮里装的什么货物。所以我想能不能在列车调度上下点功夫,把药品、营养品、食品、医疗器材还有简易帐篷之类的货物往货场中间的股道上摆,把粮食、煤块、大电器这样的东西摆在外层。这样即使发生盗窃活动,也不便于他们向外搬运。这就是我说的增加盗窃的难度。”

贾站长听罢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货场平面图说:“这么做不是不行,但调车作业的程序和难度就增加了,而且整列车的分解编组也会增加难度。得考虑考虑……”

常胜语气坚定地说:“防患于未然还是必要的,我的建议如果能做到,还请贾站和郑书记支持。”

在旁边一直没搭腔的郑义此时走过来说道:“老贾,我觉得常警官说的有道理,这些物资种类繁多数量庞大,都聚集在狼窝铺车站安全是最重要的。咱们给调度和工务两个部门做做工作,尽量按照常警官说的办。另外也要增加以下货场的照明,便于调车作业,我负责找电工把坏损的灯修理好。”

贾站长沉吟一下终于答应了,常胜则向郑义点点头投去感谢的目光。

王冬雨答应来车站食堂做饭纯属是为了接近常胜,这和当时常胜想撮合她与郑义重归于好的想法背道而驰。王冬雨是个敏感的女孩,她能从常胜的眉宇之间读出他的心里活动,尤其是常胜这次从市里回来,让她能感觉出对方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烦躁和郁闷。虽然她也借送饭的机会几次进行了试探,可都被常胜顾左右而言他的顶了回来,这也让她心里更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转化成了打击郑义的负能量,面对郑义三番五次的献媚她都置若罔闻。有一次郑义来食堂吃饭顺口说了声饭菜真好吃,这本来是句捧臭脚的好话,王冬雨却把盆里剩下的菜都装到一个碗里递给郑义,告诉他好吃你都吃了吧。弄得郑义看着一大碗的折箩直愣神儿,不知道怎么下嘴。

连着十多天过去了,车站和货场的忙碌景象有增无减,人们都被繁重的工作拖得疲惫不堪。常胜虽然也是满脸的倦容,但心里还算踏实,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仅没有盗窃货物的迹象,就连他纳入视线的那个敏感地点也没有人再去过。常胜有点暗地笑话自己是否太敏感,也太高看了这帮山里的土鳖蟊贼,兴许他们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智商,先侦查判断然后再制定个偷盗的计划,可能是自己把他们想的高大上了,甚至是有点草木皆兵。想是这么想,可常胜依然没有间断每天晚上的巡视。

天渐渐的黑下来了,山里的夜晚如果没有灯光照明,仅凭着月色是看不清晰任何景物的。在狼窝铺能和村庄里点点繁星样的灯火交相呼应,就是火车站上的灯光了。常胜照例给派出所总值班室打个电话,按规定报了平安。然后嘱咐赵广田盯着传真电话,如果有紧急情况马上联系自己,刚要出门时看见王冬雨举着个手电站在门口。

“这么晚你不回家干嘛?”常胜问道。

“跟你一起去巡逻呀。”王冬雨回答他说,“省得你一个人不安全,多我个人多份力量呀。”

常胜摆摆手:“你赶紧回家去吧,你跟着我还不够添乱的呢。”

王冬雨把手电筒朝常胜晃悠一下说:“说话别没良心呀,我给你帮了多少次忙啊,怎么成给你添乱的了。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你是不是非挤兑我找你要账你才高兴呀。”

常胜急忙说:“得,得,我惹不起你王主任。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王冬雨对常胜在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喜欢常胜,喜欢他男子汉说干就干义无反顾的脾气,喜欢他不拘小节爽快洒脱的做派,还有时不时从他嘴里流露出来的那些俏皮的语言。俗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常胜这样的男人形象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如果用他和自己周围的男人们一比较,不用说话常胜的各种优势立即显现出来。王冬雨是新潮的女孩子,她敢于暗示也敢于表白,更敢于争取。虽然他爸爸王喜柱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让她别有事没事地总跟常胜叔叔腻乎,但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让她懊恼的是,自己热情洋溢的落花有意,每次都让常胜装傻充愣的变成了流水无情。

两人带着赛驴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前一后地向货场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王冬雨忍不住说道:“常胜,快到货场了吧,前面闪着灯光的地方就是货场吧。”

常胜边走边说:“是,这个得感谢郑义,最近货场里车皮这么多而且流动量大,是人家叫电工把以前不亮的灯泡和照明都恢复了,既方便工人干活又方便我巡视检出,要不然那能看的这么清楚呢。”

“哦,他还能办点好事呀”王冬雨不屑地回应着。

“冬雨,你干嘛总对人家郑义这种态度呢。”常胜停下脚步回头朝王冬雨说道,“就算是他可能在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人家现在对你挺好的。关键是还能跑到山里来上班,说心里话,像你们这样的有文化,有学问的人能主动来山里工作、生活我挺佩服的。”

王冬雨看着常胜的眼睛略带调侃地说道:“呦,常警官什么时候这么正规了。瞧你这话说的,腔调有点像我上大学时的教务主任。”

常胜:“你看你这个人,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又挤兑人,是不是咱俩说话非得炝着来,回回烟熏火燎的你才觉得带劲呀。”

王冬雨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了解郑义这个人。你别看他天天谦逊有礼也很支持你工作,其实他内心里并不看重这里。他看重的是钱和权势,这点我比你了解他。”说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情形在常胜看来倒是很新鲜,他是头一次看见这个爽朗飒利的王冬雨如此表情。虽然有点早在意料之中,但现在听起来还是感觉有些微酸,也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宽慰对方。原本提出叫王冬雨来车站帮忙做饭是想让郑义和她融洽关系,可谁知道来了个弄巧成拙,郑义在王冬雨的眼里是那么的猥琐不堪。

“哎,你们警察管犯过错接受过处罚的人怎么个叫法?”王冬雨冷不丁地问了常胜一句。

“噢,那个叫受过公安机关打击处理。”常胜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你问这个干嘛?”

“那接受过教育不思悔改再犯错的呢?”

“累犯。”

“嗯,他在我这里就是累犯。所以你别打让我们能和好的主意。”

王冬雨说完这句话常胜又没话了,两个人默默的走进了车站货场里。常胜不经意的抬头扫了眼停放在铁道上的车厢,车厢上的编号引起他的警觉。他不由得靠近车厢门口的连接处,举起手电借着灯光观察车门上的铅封,铅封上标明车厢里装的是药品。他又朝前看了几个车厢的铅封,不是药品就是医疗器材,他再仔细辨认一下车厢停放的位置,是紧挨在铁道边的地方。“这是怎么调度的,不是说好贵重的车皮往道里边摆放吗?”常胜边琢磨着边掏出手机拨通车站的值班电话,本来他想找郑义询问情况,接电话的却是贾站长。

“常警官,你说的这一列车皮今天晚上就编组拉走,放在外道是为了调车的时候方便。”贾站长在电话里回答着常胜。

“贾站长,整列拉走的时间的多少?”常胜问道。

“不会超过二十三点。”

“郑义郑书记在了吗?”

“哦,他今天家里有点事回市里了。”

挂断电话常胜朝身边的王冬雨说:“你先回去吧,这列车要到十一点才能走呢,我得盯着点。”

王冬雨摇摇头:“我还是陪着你吧,省得你太晚回去饿了没人管饭。”

常胜刚想找个借口拒绝王冬雨的好意,突然间他感觉周边黑了下来。这个瞬间的变化让王冬雨浑身颤抖了一下。货场里的照明灯光灭了一大半,而且都是在靠近停放车厢的外道边位置上。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常胜的心猛地紧缩一下,他马上又拨通了贾站长的电话。“贾站,货场这边的灯怎么一下子灭掉好多啊,你看看是不是掉闸了。”

“没有啊,我这调度室里显示都是正常呀。”

再次挂断电话的常胜心里涌起股不详的预感。他急忙拨打驻站点里的电话,可是,铃声响了十几次就是无人接听。

其实他不知道,此时的赵广田已经像粽子似得被捆在屋子里不能动弹,捆绑他的人就是这个盗窃团伙中的歹徒。他们觊觎车站货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目标就是那批救灾物资中的贵重药品和医疗器材。这个团伙兵分几路,有的去破坏照明设备,有的准备撬车门走货,有几个人则跑到驻站点绑住了赵广田。常胜的预感应验了,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十分凶残的货盗团伙,他们为了对付常胜和警犬赛驴,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工具和凶器,一场隐匿在夜色中的较量就要拉开帷幕,只是较量的双方力量很不均衡。一方蓄势待发磨刀霍霍,一方还茫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常胜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就眼前发生的情况推判,今天晚上极有可能会发生案件,但有可能不能作为依据叫所里派人来增援,况且所里的警力长途奔袭赶到这里,如果没有情况岂不是又唱了一出“狼来了”吗。没容他再想的过多,身边的赛驴就做出了反应,它猛地竖起耳朵不时地向远处张望,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吼声。常胜伸手按出赛驴示意它不要出声,然后拉过来王冬雨小声地说道:“你点儿真够背的,怎么我一遇见你就有事呢。”

王冬雨被常胜的表情弄得有点迷糊,也小声地说:“我怎么背了?”

常胜指着身后说:“你没见赛驴的样子吗,有情况。你现在赶紧从这回驻站点,别再跟着我。”

王冬雨执拗的摇摇头说:“不行,有情况我更不能走了,多个人手不是还能多份力量帮你吗。”

常胜还想劝阻王冬雨不要跟着自己,话没出口就看见远处几个黑影闪动而过,他急忙按住王冬雨俯下身子,伸手示意赛驴不要出击。然后慢慢地退到铁道线外面一个废料堆旁边。这个地方是常胜白天就已经观察好的,他们潜伏在这里能借助微弱的光亮看见铁道上的动静。先是一个黑影闪现出来,他借着幽亮的手电光看车厢上的铅封,看过之后又举起手电向远处不停地闪烁。“这是给同伙信号呢。”常胜小声地说道,“看意思还得有两三个人。”但是远处随着手电筒应和的光亮,他不由得把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黑影的人数远远的超出了常胜的预料。当他数到第十四个的时候,他感觉到握着警棍的手有点湿滑。对方的人太多了,这样的规模对于一个盗窃团伙来说,可以讲是倾巢出动。按照团伙盗窃的规律,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肯定还有两三个人在外面有交通工具作接应。常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急忙掏出手机轻轻地拨打派出所的值班电话,接通之后没等对方说话就压低嗓门说道:“我是常胜,狼窝铺车站货场发现盗窃迹象,请所里马上派人来增援我。”

“常胜,现在情况怎么样?他们有多少人?”听筒里传来大刘急促的声音。

“十四、五个,天太黑我判断不好。”

“常胜,你给我听着……”

手机里传来一阵阵模糊且断断续续的声音,大刘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见。常胜使劲的在腿上拍打着手机,但还是断线了。他举起手机看屏幕,显示屏上没有任何信号发送的模式。

常胜按下电话对王冬雨说道:“冬雨,你顺着这条道往回走,赶紧走!”

王冬雨出手拽住常胜的胳膊:“我不走,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常胜焦急地甩开她的手说:“你在这我怎么办,帮不上忙还添乱。我让你走是回去喊人,咱们俩不能都在这看着吧。”

王冬雨:“你打电话叫人来。”

常胜:“你当我傻啊,电话能打出去我还让你回去喊人干嘛。你快去车站找贾站长,让他带着值班的人过来帮忙。”

王冬雨使劲地摇着头:“我不走,你别又像上次似得支开我。我得留下来帮你!”

常胜喘了一口大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你这个傻丫头,让你去叫人来就是帮我。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得不了手,趁着这个时候你去喊人,等你带人回来咱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快去啊!”

王冬雨被常胜的话打动了,她不错眼珠的看着对方说:“你可一定得等着我回来,不要自己去跟他们硬拼呀。”

常胜点点头说:“你放心。快去啊!”

在常胜的不住推搡下王冬雨弯下身子向车站方向跑去。看着王冬雨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常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使劲紧了紧腰带,握紧警棍的握把,伸手抚了抚赛驴头上的毛毛小声地念叨着:“赛驴,现在就看咱俩的了,你可别给我丢人。”

危机的爆发往往都是呈连锁反应的,此时的常胜如果知道车站那边也陷入了困境,是绝对不会让王冬雨去这个方向求援的。就在他与贾站长通完电话的当口,车站外勤人员风风火火地跑进站长值班室,向贾站长报告,发现几条调车线路上都有“摆障”的情况,摆放的障碍物还是笨重的水泥石枕,而且自动道岔还被人用石块塞住不能运行。贾站长立即把值班和备勤的人员都派出去,排除这几处危及行车安全的险情,这时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支援常胜了。

常胜和他的赛驴在漆黑的夜色中变成了一支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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