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站:第六章
山里的夜晚依旧是那么微凉。常胜坐在驻站点的屋子里翻看着民警老孙留下来的台账,时不时的看看手机屏幕,朝趴在外屋地上的赛驴撇过两眼。狗窝没有搭好,他只能先把赛驴放在屋里跟自己一起混居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窗外时时掠过的山风,常胜想起送走县里检查工作的领导后,自己和王冬雨的一番对话,不由得摇摇头苦笑着。
“你怎么回事啊?没看见我跟你使眼色吗?”王冬雨满脸的埋怨。
“看见了。你的意思不是让我答应王大哥的建议吗。”
“还大哥呢!你这杆爬得没完了?”王冬雨生气的转过脸去。
“对,咱们单论,王主任,我可是领会你的中心思想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王冬雨哼了一声说:“你领会什么了?我那是让你不要答应,你知道赵广田是什么人吗!”
常胜:“我知道呀,不就是村里的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吗,前两天偷东西还让我抓过。没事,我降得住他!就当他是我的一个帮教对象呗。”
王冬雨:“你可真够大包大揽的,还答应给他开工资。这钱你从哪来啊?”
这句话真把常胜给问住了,他为难的挠了挠头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对方道:“王主任,咱这边平时一个月给人开多少钱呀?”
王冬雨白了常胜一眼说:“不一样,大概也得好几百块钱吧。”
“如果这样……没什么问题。”
“你真能给啊?”
“能。我工资是全额上交家里的,这个不能动。但所里发的补助和沿线民警的费用算起来也得好几百,我不要了全给他,就当我雇个保安。”
“啊!你可真行。”王冬雨的眼神里透露惊讶的神色。
“早跟你说过,我这个铁路公安就是行。”
牛是吹痛快了,可回到自己的破瓦寒窑里常胜还得独自面对。
他边想着怎么能尽快的融入到村民当中树立形象开展工作,边不停地翻看着手里的台账。忽然,外屋的赛驴一个细小的举动让他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赛驴的确是一只好警犬,虽然有晕车的缺陷但不妨碍它另外的本能,这就是发现情况的时候它不会像菜狗似得乱叫,而是浑身挺立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似是做好临战前的准备,还似是在提醒主人危险临近。
常胜看到赛驴的反应急忙顺手抓起身边的警棍,同时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向赛驴示意,然后悄悄地走到外屋门前,先伸手忽撸几下赛驴的后背让它原地等待命令,再轻轻地挪开门,眯起一只眼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黑暗中两个人影蹑手蹑脚地靠近旗杆,一个从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个瓶子形状的东西往旗杆上泼洒,一个拿着根棍子像是给前面的人做掩护。“好小子!我刚竖起个旗子你就想给我撂倒,看这个意思还想点火……”常胜在心里暗骂着,忽撸赛驴后背的手不由得使上了劲儿。赛驴好像听懂了主任的命令立即做出个要前冲的姿势,常胜急忙按住赛驴示意先别动,他回身拿起强光手电筒,慢慢靠近门边后猛地把门打开,顺着手电筒照射的光柱大喊一声:“赛驴!咬!”憋了半天的赛驴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冲了过去。
突然间的变故让旗杆边的两个人大惊失色,拿瓶子的那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瓶子摔在石块上四分五裂,拿棍子的人刚要举起棍子就被迅疾而来赛驴扑倒在地,翻过身没等爬起来眼前呈现的是一只呼啦啦的舌头,那是赛驴张嘴瞪眼地在盯着他。吓得他“妈呀”一声又趴在了地上。常胜举着手电筒跑过来一脚踩住了拿棍子的人:“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我们是来玩的……”
“放屁!深更半夜的跑这玩?”常胜说完话猛地抽抽鼻子,一股浓烈的煤油味随着山风之冲进鼻腔里,“我看你们俩是玩火来了吧。”
“不是,不是”拿瓶子的那个人连忙摇着手说道,“这瓶子是我路上捡来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说的挺顺溜呀,背了几遍啊!”常胜抬腿做出个要踢的架势。吓得对方急忙双手抱着头把身体蜷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哥饶命,大哥饶命。这个举动把常胜气乐了,他伸脚踢了踢躺着地上的人说,“你是哪受过的培训呀,我还没碰着你呢就喊饶命。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待会儿我把你们俩都交给它。”说完话常胜指了指在一边瞪眼吐舌头的赛驴。
“别,别啊,大哥,警官……您饶命呀!”两个人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求饶。
“说!谁叫你们来的!到底想干什么!”
“警官,真的没人叫我们来,我们来车站里就是瞎转悠……”
“胡说!瞎转悠怎么跑到旗杆这来了,还往上面浇煤油,想放火呀!”伴随着常胜地厉声质问,赛驴也不失时机得“汪”了一声。这一声把两个人吓得浑身颤抖直往后缩,俩人狼狈的样子让常胜不由得有种获胜后的自豪感,但这个感觉刚从脚底下涌上头顶迅疾被一个念头取代。“这不就是俩怂货吗,不会是刻意给我送的菜吧?”想到这里他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按下车站办公室的号码。“喂,这里是狼窝铺车站。”听筒里传来的是书记郑义的声音。
常胜忙把耳朵贴紧手机大声地喊道:“郑书记吗,我是常胜……对,对,就是驻站的公安!我想问你一句,今天咱们车站里有保留的货物列车吗?”听筒里传来刺刺的干扰声,少顷才听见郑义说道,“常警官,我给你查了……是药品和家用电器……”
“停留车在货场几道?” 常胜没等郑义说完急忙打断对方,“具体位置!”
“在货场西区的十三道……常警官……需要我们帮助吗……”
常胜一把按断了断断续续的电话,从口袋里掏出警绳麻利地将两人捆在旗杆上,随即拍了下赛驴的头部做出个指引的手势,直奔黑暗中货场的方向跑去。
狼窝铺车站的货场距离车站虽然不远,但要经过正线和几条支线,再加上夜间没有灯光的照明,常胜举着强光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铺满石渣的路基上,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等他带着赛驴跑到停留列车的线路上,从远处借着货场里的灯光就发现车厢的门被撬开了。常胜气喘吁吁地来到车厢门前,举着手电筒先往里面照看着,只见靠近门边的几个箱子被打开了,车厢里散落着包装精致的药盒。他再顺着车厢门往外查找,车厢门边和铁道的道心里、钢轨两侧的石渣上并没有发现搬动或者是抛掷整箱货物的痕迹。“看来这帮混蛋没得手……是觉得药品价值不高,还是没地方销赃呀?”常胜边在心里琢磨着边挥手示意赛驴上去找嗅源,赛驴跳进车厢里来回地闻着,不时地在一个个箱子旁边打转,突然把头钻进去叼出来只黑色的皮鞋。
赛驴带着常胜走到一条小路上时不动了。看着两侧被杂草和野花覆盖的小路,常胜并没有冒然地追进去,前几天黑夜中飞火流星似得砖头他还记忆犹新,“孤军不涉险地,更何况我这个孤军就带了一条狗呢。”想到这里常胜弯腰操起一块石头朝草丛里扔了过去,在确定没有飞回来的砖头时,他才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的观察着这条小路。小路不宽,通常的小型货车根本无法驶进驶出,就算是在农村里普遍使用的后三摩托车也难开进来,“难道这帮孙子是用地排车,或者三轮车来运输赃物吗?”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他自己打消了,因为这不符合货盗犯罪的特点,这些人都是快搬快装快跑,人力运输太落后也不利于迅速逃离现场。常胜慢慢地移动着手电筒,终于在小路边上发现了一个类似三轮车车轮胎的印迹,他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放在印迹边上,举着手电用手机拍照下来。这手用钞票当参照物是他从美国大片《人骨拼图》里学来的。
在回去的路上常胜给郑义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货场清点货物补封,自己要去处理捆在旗杆上的两个嫌疑人。郑义爽快的答应了,并再一次询问要不要帮忙,常胜回答说不用帮忙自己能处理,按下电话后心想郑义到底是车站书记,考虑的就是比贾站长周全。等他带着赛驴回到驻地,眼前的景象又给了他迎头一记闷棍。旗杆上缠绕着他捆人用的警绳,而两名嫌疑人早已不知去向。
“真他妈的邪性!总跟老子玩声东击西这一套!”常胜懊恼地一脚踢在旗杆上,惊得身边的赛驴浑身一颤,连背上的毛都耸了起来。
转过天的上午,当赵广田来到驻站点敲门的时候,却发现常胜正在屋子后面的菜地里蹲着呢。看见赵广田站在门边磨磨唧唧的样子,常胜朝他招招手示意过来有话说,赵广田仍是有点战战兢兢的挪到常胜的身边,怯怯的小声说:“政府,我,我找你报到来了……”
“你这个政府算是喊顺嘴了,以后别这么称呼,跟进了号儿里似得。”常胜递给赵广田一根烟让他蹲在自己身边。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你喊我常胜,或是常警长都行。”
“我,我,我还是喊你警长吧,叫名字不习惯。”赵广田点上烟抽了一口顺着嘴角吐出股淡淡的烟雾。
“行,你怎么称呼得劲就怎么叫。”常胜挥了挥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保安队员了,以前的事情咱一笔勾销。你只要好好的跟着我干,我保证……保证不让你吃亏。”赵广田听完这话连连地点头。常胜掏出手机翻到相册,打开昨天晚上在现场拍照的照片,举到赵广田眼前问道:“你看看这个车轮印是什么车留下的?”
赵广田歪着脑袋仔细的看看,然后摇摇头说分不清楚不知道是自行车还是三轮车。常胜说:“这是昨天晚上偷东西那帮人在现场留下的证据,你给我介绍一下,这帮人都是哪里的?”
“政府,不是,常警长,我跟他们没联系。我就是前几天帮土里鳖他们搬几袋化肥让你逮着了,我可从来不去车站偷东西啊。”赵广田急忙解释着。
“土里鳖是谁?是外号吧?哪个村的?”
“土里鳖的后封台村的,离咱狼窝铺也就十几里地。”
“你看,你这不是认识他们吗,还说没联系。”
“警长,你,你可别绕乎我呀,我跟他们真没关系!”慌得赵广田一口烟呛进嗓子眼里不停地咳嗽。
看着赵广田的狼狈样常胜呵呵地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我不怕你来给他们当卧底,因为我知道只要你能来就算是靠拢组织了。再说还有村委会的王喜柱呢,他给你打的保票,你要出点事不用我说他就收拾你了,估计到时候又得折几根棍子吧。”
这那是警长和保安队员谈心布置工作,简直是给赵广田上一堂普法教育课外带着敲山震虎,把赵广田说的蹲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尴尬地看着常胜不敢多说一句话。常胜在心里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带着赵广田走到蓝白道的汽车旁边问道:“赵广田,你会开车吗?”
“警长,我不会。”
“你嗓门大吗?”
“我……”这两句话问的前后都不挨着,把赵广田弄得更是云里雾里的不清楚常胜到底想说什么,“我嗓门还凑合吧,以前在山里谁家跑了个羊、牛的都让我喊山。”
“喊山是干嘛?”
“就是大声地吆喝,把跑丢了的牛呀羊呀喊回来。”
“哦,那你吆喝一嗓子我听听!”
赵广田迟疑的努努嘴两只眼不停地转悠,当他和常胜肯定的目光相遇时像下了决心一样清了清嗓子,而后两手提住腰间的皮带往上拽了拽,扯着嗓门大喊一声:“哎……呦……嗬嗬”
“停!停!”这一声喊把远处车站院子里的职工都吓了一跳,常胜急忙摆手示意赵广田住嘴,“谁让你喊哎呦了,好家伙,不知道的还认为我给你上刑了呢。”
“警长,是,是你让我吆喝一声的。”赵广田还有点委屈。
“你得喊出来整句的话啊,都是叹词谁听的明白呀。”常胜打开车门拿出方向盘旁边的话筒递给赵广田,同时悄悄地按下录音键,“你拿着它喊,就喊……喊警察来了!这句你熟吧?”
“啊,我,我喊警察来了?”赵广田看着眼前一身警服的常胜,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常胜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说:“就是为了试试你的嗓门,你放下思想包袱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美声的民族的通俗的都行,只要你吆喝出来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赵广田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接过话筒对着自己的嘴憋足劲大喊道:“警察来了!”喊完瞪着两眼看着常胜,见对方挑起大拇哥示意继续随即又扯开嗓门喊着:“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警察真来了……”
“这是给谁报信儿呢?”王冬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汽车旁边,“从老远就听见你扯着脖子叫唤,干嘛呢?”
赵广田一见王冬雨缩了下脖子不说话了。常胜则冲她招招手说:“王主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这不符合你性格呀。”
王冬雨习惯性的甩了甩头发指着赵广田说:“光听见他跟喊山似得嚷嚷了,嗓门大得能把房梁震下来,你还能注意我来吗。”
常胜边悄悄按下车里的录音键边对王冬雨说:“热烈欢迎王主任再次光临狼窝铺公安驻站点,下回你最好带些学生来参观,省得我跑老远的去学校宣传爱路护路知识了,呵呵……”
王冬雨撇了撇嘴眼神里露出不屑,“来你这参观什么?满处的杂乱无章跟城里边闹拆迁似得。还有你房子后面这块地,人家老孙在的时候茄子、辣椒、圆白菜、西红柿侍弄的挺好,你来没几天就变成猪圈了。”
常胜霸道的一挥手说:“我还真没打算要这块菜地!”
王冬雨:“你想干嘛?”
常胜:“我想把他收拾平整,按上副双杠再弄点简易的健身器材,以后当露天的健身房锻炼身体。”
王冬雨:“这个想法不错,可是谁帮你收拾这个地方呀。”
常胜一指旁边的赵广田:“有他帮我呢,这不是我新聘请的保安吗。赵广田,你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回家拿工具,然后跟着我收拾健身场地。哦,尽量多拿些家伙铁锨,锄头什么的。”
赵广田虽然有点疑虑但还是答应着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冬雨问道:“常胜,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常胜朝四外看看摆出副神秘的架势,朝王冬雨招招手示意对方离自己近点,然后才小声说道:“昨天晚上铁道游击队又出动了,撬开停留列车的门不说还差点烧了我的旗子,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呀,所以才赶紧跑过来看看你。”
“郑义郑书记告诉你的吧?”
“你管谁告诉我的呢。”王冬雨甩了甩头发,“冲你这通折腾劲我能不知道吗。还有,你刚才让赵广田喊这么大声想干什么呢?”
常胜朝王冬雨撇撇嘴,露出一股顽皮的笑容答道:“我嫌自己折腾的还不够,你等着看吧,我得主动出击把这帮家伙的气焰打下去。”
“你想怎么办呀?”
“我想让狼窝铺周边鸡犬不宁……不是,是歌舞升平!”
王冬雨忽闪着大眼睛怔了怔,没再往下接常胜的话茬儿。可是常胜却突然话锋一转朝她问道:“冬雨,我一直有个事弄不明白,想问问你?”
“说吧,想问我什么。”
常胜忽撸几下脑袋说:“像你这样受过高等教育,又在平海市里有工作可干,干嘛非要跑回到山里来呢。就算你是心系山乡,为教育事业做贡献,可也不能总在狼窝铺窝着吧。”
王冬梅回望常胜一眼反问道:“那你是为什么要来山里呢?”
常胜摆摆手说:“我是工作需要才来的。”
王冬梅点点头说:“我也是工作需要,跟你一样。”
“你跟我不一样,我总觉得你的眼神里面还有另外的东西。”常胜看着王冬梅说,“就好像你的爽快不这么纯粹一样。你跟我相同的是都是从山外进来,不同的是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和这里有天然的亲近感,而我则是一个外人。想要融入到这个群体里,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王冬梅似乎被常胜的话打动了,她沉思一下说:“如果换个环境,现在是平海市里,那我们的身份是不是有变化。是不是应该置换过来呢。”
常胜说:“也不见得吧,你那个同学郑义不也在这里呆的很好吗。”
王冬梅皱起眉头说:“怎么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了,警察都有刨根问底儿的毛病吧。其实跟你说说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成过去时了。”
果然,王冬雨说起了他和郑义的过往,这段情感在常胜看来就是现实版的王子和灰姑娘,只是男女主角置换了,王子是女版王冬雨而灰姑娘则是男版的郑义。两人的故事开篇很老套,同是来自农村的学子考进高校,又同是当年各自地区的状元生,让二人本身就有亲近感。再加上郑义具备贫寒家庭出身孩子的品质,那就是吃苦耐劳认真学习,信奉知识改变命运的真理,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个热心肠,同学之间谁有困难找到他都会施以援手。这些优点引起了当时学生会干部王冬雨的注意,两人慢慢的走近了。王冬雨的家庭条件比郑义好很多,虽算不上土豪但生活很富裕,可郑义的家境则是穷的出神入化,一块钱分两个五毛花还得掂量掂量。于是她发扬起革命老区人民的互助精神,对郑义进行了全方位的帮助,郑义也由原来的在温饱线上徘徊变成了跨步走向小康。按说故事的发展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人们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性本身的弱点。
郑义想留在学校任职,不想再回到那个穷乡僻壤的老家了。于是他背着王冬雨猛烈的追求一个家在本市且父亲是名官员的女同学,两人热闹了一阵,可人家女孩根本没拿他当回事。无奈之中郑义只能狼狈不堪地回身求得王冬雨的原谅,看着郑义满脸的愧疚和捧着的血书,王冬雨心软了,她接受了对方的道歉,毕业后两人共同回到了平海市。因为两人各自优异的学习成绩和事先充分的准备,使他们顺利的考进了教育局和铁路局,王冬雨喜欢当老师愿意去教孩子,可郑义却总放不下出人头地的梦想。来平海没一年郑义又翻车了,找了个铁路局副局长的女儿谈对象,再一次背叛了对他情深意长的王冬雨。终于有天王冬雨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二话没说报名当了志愿者一头走进狼窝铺的山里,对追上来想对她解释的郑义只抛下一个冷笑。
以后的日子里,王冬雨把心思全扑在了乡村支教与这帮孩子们的身上。直到有一天看到了站在学校门口的郑义,她诧异的问对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郑义有点尴尬地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调到狼窝铺车站任职,知道你在学校当老师所以才跑过来看望你。她戏谑的问是不是又让人家甩了之后被贬到山里来的,郑义则回答说是下来锻炼,过两年再回平海市里。这次是特意过来看你,希望咱们多联系,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她只淡淡地说句祝贺你继续走自己的路,咱俩没事少联系。
听完王冬雨的叙述,常胜慢慢明白了她为何总是对郑义另眼相看的原因。也品味出来她到山里支教的另一个心结,她是想离开那个城市,回到山里回到家乡治愈心里的伤痛。想到这里常胜忽然在心里升起种感慨,王冬雨在城市里感受到伤痛,心里郁闷回到自己的家乡来疗伤,而我呢?假如我在狼窝铺处处碰壁,又能回到那里去呢?
“人有的时候换个环境挺好的,你不觉得山里的空气很干净,人也干净吗?”王冬雨撂下这句话自顾自的走开了,留下常胜默默地回味着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本来还想反驳几句,想说狼窝铺也不是世外桃源,如果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还要我这个警察干嘛?但他看着王冬雨的背影把话咽了回去。
整整一个白天,赵广田跟着常胜在老孙留下的菜地里忙活平整地面,两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是勉强的收拾出个模样来,看着眼前初具规模的一片平地,常胜开心地笑了,他拍拍赵广田的肩膀示意对方坐下休息一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常胜感觉到赵广田身上多少带着点与众不同,这个不同来自于他曾经走出过山村的经历,也来自于他的对自己的细微变化。从第一天的遭遇战到他在村里墙壁上刷标语,再从王喜柱的硬性指派,到现在他成了“官方”的雇佣人员,常胜隐约的看出赵广田可能藏着故事。几次试探性的碰撞,赵广田都是一触即溃,凡是涉及到敏感话题的事情,他的选择几乎全是躲避和否认。赵广田对王喜柱敬畏是由衷的,这也让常胜察觉到王喜柱在村里拥有着极大的权威,再加上在村里宣传栏上看到的“村规”“乡约”之类的字样,让他更能明白狼窝铺村里的规矩,结合王冬雨跟他介绍过的村里的情况,也能分析出为何偷盗的人在村里结不成团伙,像赵广田这样的小偷小摸,只有和远处后封台村里臭味相投的人才能搭伙的缘故。
看起来狼窝铺这个村还真是有着自己的性格和风采,王喜柱说的治安先进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看起来对赵广田这样的人不能总是施以高压教育,冷颜利色的训斥,多给他点阳光也让他灿烂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抽着烟,望着吊在半山腰间的夕阳缓缓下坠,那红金色的余晖透过淡淡的烟幕照射过来,洒在这块还没有完全夯实的地上,常胜触景生情对着赵广田问道:“哎,赵广田,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赵广田直愣愣的看着常胜摸不清他问话的意思。
“你别愣神儿,我问你经过一天的劳动,再看着这么美好的景色,有什么感觉?”常胜追问道。
“饿了。”赵广田回答的特干脆。
这句话把常胜的美好心情瞬间破坏的一干二净。
他使劲咽回去一句国骂冲赵广田摆摆手说:“饿了你也得给我先忍会,咱先来点精神上的食粮。”说完像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口琴,先放在嘴边吹了吹浮土,又试着吹了几个音节,然后冲赵广田抬抬下巴,“咱来一段草原升起不落的太阳?哦,忘了,你听这个费劲。干脆我吹什么你就听什么吧。”
赵广田无奈的点点头,心里话说你压根就没想问我听什么,反正我就给你个耳朵得了。他没想到随着常胜舒缓地吹出一支曲子,他竟然听得入了神儿,连手里的烟都忘记抽了。常胜吹奏的是那首“鸿雁”,就是他想在家里给周颖吹的曲子。常胜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喜欢这首带有蒙古民族味道的旋律,他本来想吹个欢快点的曲子,可是口琴一挨到嘴边就不由自主地吹响了这首“鸿雁”。
常胜连着吹了两遍,直到王冬雨把饭送来,在屋门口喊他们过来吃饭才停下。王冬雨白天收了常胜一百块钱,代价是这几天里管他和赵广田的伙食,同时捎带着给赵广田的老娘做一份饭菜。王冬雨虽然闹不清常胜这个脑子里转悠的是哪根筋,但冲着常胜能返回到狼窝铺,还能主动地去和乡亲们搞好关系,最主要的是,能把她爸爸哄得穿着一身警服跟新姑爷似得不舍得脱,还自己掏钱雇佣赵广田当保安的份上,她拧着头皮答应下来。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太阳也落到了山背后边。常胜看了看不远处闪着灯光的车站和货场,朝赵广田挥挥手说道:“广田,咱们开始巡逻!”
赵广田有点纳闷的问道:“常警长,咱们俩……怎么巡逻啊?”
常胜走到汽车边拉开车门说:“上去,有路的地方开车,没路的地方腿儿着。”说完回头冲王冬雨道,“拜托你看着点赛驴,你别害怕它不咬熟人,再说我已经把它栓上了。”
没等王冬雨应声,常胜推着赵广田已经坐到车里。赵广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小声地问道:“常警长,你这警车晚上出去行吗?”
“废话!我这车是刚大修过的,样样都拔尖。”常胜说完打着火发动车,又试了几下车灯和顶子上的射灯说,“看见了吗,都没问题绝对是最棒的。等下,我再试试警报。”
赵广田点着头伸长耳朵等着警报刺耳的声,可没想到的是传进他耳膜里的却是自己的声音“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赵广田浑身哆嗦了一下,急忙朝常胜说道:“常警长,这,这,这是警报吗?”
“是啊,我这个车上没警笛但有高音喇叭,录下你这大嗓门当警报正合适。”
“可这,这都知道是我喊的啊……”
“你喊的怎么了?挺好的!”
“能当警报使唤吗?”
“能,你就老实的坐稳了吧。”
改装后的汽车开着大灯,打着车顶上的射灯,伴随着赵广田叫驴一样“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的喊声,在火车站出口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后,一头扎进黑夜的乡村里。留下院子里的王冬雨望着汽车开走后扬起的烟尘“哈哈”地笑个不停。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以前狼窝铺村里没有常胜,没有这辆呼喊乱叫满处瞎撞的“警车”时人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自从有了这辆警车,开始的时候村民们不管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想法,都出来看个热闹,但是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了在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坐在屋子里或是斜倚在院子里听着“警察来了”的喊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有的家里还用常胜巡逻的时间来对表,他们都能大概估算出第一声喊叫和最后一声相差多少分钟。而且,在接连两天听不到“警察来了”的喊声时,王喜柱还特意骑车跑到车站看望常胜,询问他为何不按点出车巡逻了,村民们还等着他的警车呢。
其实,常胜是在酝酿着一个行动,他没有上报派出所请求支援,也没有找车站的贾站长和郑义书记帮忙,只是悄悄地跟王冬雨说了自己的打算。他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这个小学校的教导主任了,可这个信任从何而来,就连常胜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她像个执拗的邻家小妹,自己则是那个兄长。
天刚一黑下来,警车照例歪歪扭扭的从车站里驶出,车里边播放着人们早已熟悉的警报声,边朝外围的线路上开去。车站的职工和狼窝铺的村民都知道,这是驻站公安常胜又出来巡线了,而这个时候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刚播完,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晚间新闻又该播出了。
狼窝铺车站的货场里停放着好十几列准备整编的车皮,如果不看车站调度的标注和号码,谁也分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有经验的人还是能从车皮上的外文字母,还有数字上分辨出个大概。几个黑影悄悄地钻进了货场,他们穿过铁道线越过道岔的动作熟练而又利落,来到停靠在线路上的车皮旁边后,各自掏出手电筒往上面照着。其中一个人找到了目标,挥手示意几个人靠拢过来,有个人从怀里掏出钳子,扒上车厢就去铰车门上的铅封。“你小心点,别弄得动静太大”黑影中的一个人压低嗓音小声提醒。
“没事,这个警察属傻狗的,就认一条道。”
“就他妈你精!人家都是傻子吗?”另一个骂道。
“大哥早就盯着他呢,这警察天天活动都有规律,现在这个时候正开着那辆车顺着铁路转悠呢,保准没事。”
“那也得小心点,快搬快走!”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车厢门,里面是用纸箱包装严紧的平面直角电视机,他们二话不说上去撕断打包带往下就搬,下面接货的人接过箱子两个一捆用绳子串好,然后上肩顺着后背往上一提,一溜小跑地越过铁道线钻进灯光照不到的昏暗处,放下货物跑回来。如此迅速地像赛跑接力似得搬运,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放佛就是一场偷盗行业比赛一样。
在他们放下货物的地方还有两个人向三轮车上不停地装载,不到十分钟整节车皮的货物被这几个人卸去了大半,并且已经在两辆三轮车上装载好了。
几个人刚要推车离开货场,突然间在他们的正前方一个高强度的探照灯骤然亮了起来,还没容他们反应过来后方又亮起一束强光,伴随着高音喇叭的喊叫声:“你们几个蟊贼已经被警察包围了,你大爷的!立即离开车辆,解下腰带高举双手向警方投降!”喊声里还夹杂着“汪,汪,汪”的狗叫声。这下可把几个人着实吓得慌了手脚,瞬间的慌乱后,贼的本性还是让他们选择了逃跑。几个人推着三轮飞快的向货场外逃窜,边跑边发动三轮车的机动装置,三轮车由人工变成了助力,不一会儿就跑到货场的通道上。眼看着几辆三轮车就要跑出通道,在通道的正前方又亮起了一排射灯,这次是那辆蓝白颜色的警车横在了路中央,警车的高音喇叭连续不断地播放着“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的喊声。两辆三轮车急忙掉头扎进货场边杂草和野花覆盖的小道里,车跑了没几步像走在“搓板”上一样,上下颠簸不停地折腾,前面一辆车索性一头扎在沟里,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人也摔得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这几个人还等没爬起来,警犬赛驴就冲到他们近前拦住了去路,唬得他们连滚带爬地想往后跑,正遇到迎面等着他们的常胜。“跑!谁再跑我就让赛驴咬谁!”常胜大声地喊道,“看看是你们两条腿的快,还是我警犬的四条腿快!”话音落地赛驴像是听懂了常胜的意思,适时地配合着连续叫了几声,吐着舌头用眼睛盯着蜷缩在一起的嫌疑人。
常胜用强光手电挨个照着几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数着是七个呀,怎么少了俩?哦,可能是趁乱跑了。”说完他用手电筒指点着蹲在一起的嫌疑人,“说,你们偷东西的时候谁骂警察是傻狗来着?”
蹲着的几个人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眼神儿投向紧边上蹲着的一位小个子的身上。小个子看见常胜的手电筒光柱指向自己,吓得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慌忙冲常胜摇摆着双手嘴里嘟囔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常胜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个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站在他对面。常胜从口袋里掏出几条警绳扔在地上,对着小个子说:“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你这些同伙都给我捆上,捆结实点!”小个子点着头拿起警绳挨个捆,边捆边还使劲的勒几下,全然不顾自己同伙呲牙咧嘴的样子。看着他把几个人捆上之后,常胜又从腰间拎出副手铐递过去说:“这是你的福利自己戴上吧,你比他们强,好歹还混上个金属的手镯。一般带头大哥才有这个待遇,你是带头的吗?”
“我不是!警官,我真的不是带头大哥啊……”
“你不是谁是?是他们几个吗?你给我指出来!”
小个子扫了一眼让自己捆成粽子似得同伙们,小声地说道:“大哥没来。”
常胜“哦”了一声又问道:“大哥在哪等着你们盗窃成功的喜讯呢?”
小个子的嘴努动几下,看看常胜又看看几个同伙咬着牙没开口。常胜仿佛突然间明白过来一样,一把搂住小个子往边上拽了拽,顺势把头凑过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晚上吃饭了吗?”小个子没想到常胜会问自己这样的话,连忙不停地点头。
“吃的什么,还记着吗?”
“馒头,还有菜……”小个子一脸的茫然。
“喝酒了吗?”
“没有,我不能喝酒。”
“哦,出来偷东西是不能喝酒。”
两个人站在一齐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样子,在旁边蹲着的嫌疑人眼里活像交换情报,或许是小个子受了招安。最可气的是常胜还很友好的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然后恶狠狠地盯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好像是全明白了。小个子把我们全部出卖了。
常胜牵着赛驴押着一行人来到警车前,朝驾驶室摆摆手说道:“别愣着了,我这边都完事了你还开着大灯,也不知道个节能减排。打道回府。”王冬雨从车里探出头来,“常胜,你还真行啊,一会儿的功夫就逮住好几个。”
“一帮山贼草寇乌合之众,就他们的脑子加一块也没我一个人好使。”
“又吹牛,你一个人行,干嘛还用我帮忙呀。”
“走群众路线啊,密切联系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停!我没功夫听你显摆,咱俩说好的事呢?”王冬雨朝常胜伸开手。
常胜使劲撇撇嘴把后几句话咽回去,摆出副笑脸道:“王主任,你大小也是为人师表的园丁呀,不能总盯着孔方兄吧,再说了,你不能帮点忙就找我要报酬,我又不是开银行的。”
王冬雨:“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我再重申一遍,就算是给我老爸帮忙也得收费,这是我定的规矩。”
常胜斜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几个嫌疑人,压低声音说:“我先欠着,等处理完这件事保证如数奉还,行吗?”看着王冬雨没有再坚持下去的意思,常胜忙转过身朝远处大声喊道,“赵广田,把探照灯关了。你先去车站找值班的郑义书记,让他派人来清点丢失物品给列车补封,然后去警务室集合!”
狼窝铺警务室今天晚上第一次从里到外灯火通明。在空地上并排蹲着刚刚抓获的几名嫌疑人,警犬赛驴吐着舌头寸步不离地看守着他们。屋门口堆放着成箱的赃物,几个铁路职工正逐一清点着数量和价值。屋子里的常胜正手舞足蹈地举着手机向所里汇报,旁边站着的郑义和王冬雨也都被他的语气吸引住,凝神静气地听着他大声嚷嚷。“喂,谁值班呢?赶紧地找值班领导去,什么?我是常胜啊!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
当得知对方去找值班的所领导时,常胜才回过头来捂住手机听筒对郑义和王冬雨说道:“找领导去了,今天是刘所值班,哈哈哈。”
郑义:“常警官,这回我算是真心的佩服你了。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自己一个人就能抓获这么多小偷,真让我长见识。”
常胜正美滋滋地接受郑义的赞扬,王冬雨在旁边接茬说道:“吹捧的有点过分呀,不就是一个铁路公安的驻站警官干了应该干的事吗,值当的把泡泡吹的这么大吗。”
常胜翻个白眼看着王冬雨,心里话说“帮点忙就要报酬,认钱不认人的……”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听筒里传来所长大刘的声音,“常胜,说话,怎么回事?!”常胜嘴里一秃噜直接把“财迷玩意儿”这句说出去了。“常胜,你小子在跟谁说话呢!”话筒里传来大刘的质问。常胜急忙改口连声说道:“刘所,我跟您说话呢,我现在就向你报告特大喜讯狼窝铺站抓获了五个现场实施盗窃的嫌疑人现在嫌疑人在我驻站点押着呢您赶紧来人吧。”
这通话中间一口气没喘听得电话那头的大刘直咳嗽。
“你小子把气喘匀了,给我再说一遍。”
当大刘得知常胜的战果后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电话里的声音也变得悦耳了许多。他嘱咐常胜一定要看管好抓获的嫌疑人,清点被盗物品做好清单,所里马上派人过来接手。临撂下电话前大刘还破天荒的表扬了常胜一句,没想到你小子还真露脸,你知道吗?这是狼窝铺车站自建站以来驻站民警第一次抓的现行。
连续的夸奖和表扬让常胜感觉腰杆挺的笔直,他朝屋子外面推着探照灯的赵广田吩咐道:“探照灯先不用还车站了,我跟郑书记打个借条,算咱长期借用。”
郑义在旁边点头答道:“行,行,只要对你工作有利我肯定支持!常警官,你是怎么断定这个时间小偷会来偷东西,又怎么抓获的他们,给我说说。”
常胜撸胳膊挽袖子刚想张嘴,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的王冬雨,他咽了咽唾沫把到嘴边的话换成另一种味道:“这个,这个还得说是在王主任大力配合下,才能有这么辉煌的战果。对吧,王主任。”看见王冬雨没有表示出异议,常胜甩开腮帮子开始了大段的叙述。从发现货盗嫌疑人用的作案工具是改装过的燃油三轮车,到自己天天有意识的按点巡逻养成习惯,再到悄悄把嫌疑人要逃跑的小路事先挖好坑,然后请王冬雨帮忙晚上开车出去转悠,而他则带着赵广田蹲守在货场守株待兔,直到虚张声势三面围堵把嫌疑人逼进小道里一举抓获。整段故事把郑义听得不停地点头,还时不时地插话提问,两个人聊得相当投机。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派出所的人马赶到了。
常胜真心的有点恍惚了,他没有想到这次所里赶来支援的人会这么快,如果按照往常的时间推算,至少还要等待一个小时呢。他急忙跑出屋去迎接,一眼看见停在院子里的警车上先蹦下来的小于。小于也是几步跑过来拉住常胜的手说:“师傅,我们来的够快吧!”
“坐火箭了?你们也太快点了吧?”
“就知道你得奇怪。”小于指着警车上陆续下来的民警们说,“要不是赶上张所正带着我们巡线到狼窝铺附近,刘所再怎么催促也飞不过来啊。”
“张所?那个张所,咱所里又来新领导了?”常胜问道。
“就是张彦斌……张副所长呀……”小于猛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似得,话说的有点含糊。
“张彦斌。他什么时候当所长了?”常胜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张彦斌从远处向自己走过来,边走边指挥着民警接管蹲在地上的几名嫌疑人。来到近前时张彦斌朝常胜伸出手,摆出副领导握手慰问的架势嘴里还不停地说道,“老常,你辛苦啊,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常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此刻他心里突然间冒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想不明白前几天还同是警长的张彦斌怎么会摇身一变当了自己的领导,还是胸腔里那股隐隐的不服气,亦或是看着对方摆出的派头心里有些郁闷。总之他没有去握对方伸出来的手,而是顺势指着空地上堆好的赃物说,“赃物都在这,你来了就负责带回所里吧。”
常胜说的是办案中一个简单的程序,既然抓到嫌疑人也缴获了赃物,就得全部带回到派出所去做处理。可是张彦斌却摇摇头说:“如果清点无误就发还给车站吧,走这个程序多繁琐啊。”
“可是这么多赃物也得作价呀?”常胜有点不死心的追问一句。
“价钱明摆着的查查车站商检就清楚了”张彦斌仍就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才来一辆车,又要带嫌疑人还得装赃物实在盛不下。就算把你的车用上也得跑两个来回吧。”
“可是……”
“现在是晚上山路不好走,弟兄们又都是值一天班晚上加班巡线,你还真忍心让大家伙再跑几个来回吗?再说了嫌疑人带回去还得审查,说不定又要熬个通宵,程序上的事情能简化就别较真了吧。”
张彦斌的这番话入情入理把常胜想说的都堵了回去,常胜如果再坚持作价的意见,不仅得不到民警们的支持而且还得落个不通人情的埋怨,想到这些常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张彦斌的做法。
警车闪着顶灯响着警笛在站台上拐了个九十度角后开走了,常胜站在车站院子里的空地上感觉有点失落。王冬雨走过来推了一下他:“想什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常胜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清点物品的郑义和赵广田,还有门边蹲着的警犬赛驴慢慢地说了一句:“想怎么还欠你的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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