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三十四)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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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起火后,“胡子”仇金虎在海水中折腾了一夜。将近黎明时分,筋疲力尽的他突然栽倒在地。薛驰一摸他的脑袋,烫得像火炭一样,便命他回家休息。“胡子”不情愿地返回队里,没忘了把枪锁进枪柜。按市局的新规矩,刑警下班必须人枪分离,避免警察因枪违纪。“胡子”从办公室出来,从车棚底下推出他那辆破自行车,快步骑出了支队大门。
黎明时分,颇有些寒意,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清洁工用扫帚沙沙地扫着道边枯叶,影影绰绰还可以看到查缉布控的警车。“胡子”一身泥水,有意避开大街,拐入黑墨胡同。巷内路灯昏黄,荧火似的照在胡同两旁斑驳的墙壁上。由于泥灰的脱落,形成了一片片奇形怪状的图案。老式门楼的顶部像是道人的帽子,上边的蒿草像魔怪的头发一样摇曳着。地面凹凸不平,自行车给颠得咔咔作响,震得“胡子”虎口一阵阵发麻。接近拐口的地方,他放慢了速度。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个人影正朝自己匆匆走来。起初他不太在意,以为是上早班的工人。等到彼此距离四五米远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相互打量了一眼,“胡子”霎时间怔住了,来人正是“咬子”邱建设!
不容多想,“胡子”把自行车一横,截住了他的去路,厉声叫他站住。“咬子”看“胡子”只有一个人,也稳了稳神,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隔着自行车躬身托在手上,连声说:“老哥哥,不,老叔,天地良心,放兄弟一马。这是四万块钱。日后还要重重报答。”
“你他妈的少跟我玩花活儿!立马跟我走,算你从轻处理的情节。”“胡子”猫腰去抓“咬子”伸出的那只手,不想他早已抽身后退了两步,继续与他周旋。
“咋的,老叔,嫌少?!四十万,明天就打到你账户上。当个刑警苦哈哈的,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吧?也得给老婆、孩子留个念想,买幢好房子,置套好家具,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咱们这叫公平交易。我说话算数!说瞎话叫我立时死了亲妈。”
“你他妈这钱还是留着见阎王爷的时候花吧。”“胡子”恨不能一下子抓住他,就抓起自行车向“咬子”掷了过去。
没想到“咬子”闪躲迅疾,跳到了车子的另一侧,就势从袖筒里抽出了那把锯短了的双筒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近在咫尺的“胡子”。
说时迟,那时快,“胡子”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手枪,不禁暗暗叫苦,空空如也。他狠狠地骂娘,这当警察的没了枪就像缺了半条命,失去了主心骨。以血肉之躯面对持枪歹徒,可咋办?刹那间,“胡子”脑际迅速作出三种判断:一是他跑我追;二是我俩都跑;三是把自己撂倒。可自己要是跑了,还是警察吗?还叫刑警仇金虎吗?那整个是一个狗熊脓包!一个在人前永远直不起腰来的懦夫!那将是仇家世代的奇耻大辱!会把当过志愿军的老爹气死!这是死也不能干的。
在这生死抉择的关头,他蓦地看到墙边有半截砖头,便用左手虚晃一下,朝“咬子”身后一指,俯身去捡那件“武器”。可狡诈的“咬子”早扣动了扳机。只见晨曦初现的暗夜中发出一团火光,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大团的钢砂射进了“胡子”的头部,强大的冲击波使他仰身倒地,眼前一片血红。“胡子”昏死过去,“咬子”随即跨过他的身躯,夺路奔逃。
枪声惊动了附近晨练的人们,看到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警察,有人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警车迅疾而至,救起了“胡子”。蒙眬中,“胡子”感觉到自己上了手术台。他听得见手术器械在托盘上的碰击声,一阵头痛欲裂使他又昏了过去。等他第二次苏醒的时候,觉得有人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胡子’,严局长来看你了。你醒醒。”他从声音辨出,这是晋川副政委,便竭力侧过身,用右眼眯缝着看俯在床边的人。严鸽那张清秀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她眼角的泪水不断滚落下来。
“‘胡子’,你是好样的。我代表全局民警来看望你。你要安心治伤,今天还要做手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咬子’,为你报仇。”
“胡子”努力让自己绽出些笑容,对严鸽说:“严局长,你不要难过,我不就是负点儿伤嘛。只要大命不死,我还当你的好下属。只是有点儿请求,请局长一定考虑。”
严鸽贴近“胡子”,只听他喃喃地说:“上次在礼堂跟你吵架,都是我的错。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话还没说完,他痛得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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