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第四章(四)
四、再立新功
光明监狱建在长江边上,地势很低,每年发大水时,监狱里的几个车间就要被淹掉,年年涨水年年抗洪,总要折腾几个月。正因为这样,上级才痛下决心把监狱整体搬迁到上游二十多里以外的山坡上。新的监狱前年就动工了,去年年底就已经基本建好,现在正在进行内部装修。上级要求,整个监狱的搬迁工作必须赶在今年雨季到来之前,也就是洪水到来之前全部结束。本来,按照计划是完全可以实现这个目标的,因为所有的办公设备、生产设备都已经搬迁完毕,就剩下人员还没转移。偏偏今年的雨季提前了,最近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水又涨了,低洼的地方又被淹了。监狱领导临时决定提前转移在押犯人。这是个非常艰巨的工作,也是危险系数极高的事情,转移几千吨的机械设备没有问题,转移在押犯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人是活的,时刻都有逃跑的危险,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应该说这次的人员转移真正做到了万无一失。一天时间内,在武警和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助下,一千多个在押犯人全部安全转移,没有一个人逃跑,秩序井然,转移非常成功。
客观地说,我在这场犯人转移行动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作为“积委会”主任肩负着重要的职责和使命,事前我要配合干部制定详细的转移方案,特别是要及时掌握犯人的思想情况,防止他们在转移途中脱逃,这是干部们最担心的问题。中队里有两个人曾经想在转移途中逃跑,我提前得到了信息,及时跟干部反映了情况,管教干部及时采取了措施,防止了事故的出现。
真正的转移消息是临时知道的,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或者迹象,这属于监狱的绝顶机密,我们这些积极分子都知道要转移,但谁都不知道准确的时间。这天早上,大批囚车、警车突然开进了监狱,中队长一早就把我叫去,说今天要转移,叫我全力配合他做好组织工作。接着开干部会,进行全监狱动员,分中队转移,一批接着一批,有条不紊。尽管雨下个不停,给转移带来了困难,可组织是成功的,就是有人想跑也没机会,一路上都有武警、公安看守,戒备森严,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那一天是我最累的一天,除了组织本中队的转移,我还被抽去组织其他中队的转移,也许是看我组织能力还可以,每一批犯人都由我出面组织、协调和安排人员,从老犯人上车到新犯人下车,直到送到新的监房,清点人数准确无误之后,我又得赶着协助组织下一批转移,这样来回地奔跑,到最后一批犯人安全到达新监狱后,我的腿脚再也不能动弹了。我真想好好歇歇,可刚到了新监室就被中队长叫去了,他让我跟他一块儿带几个人回到老监狱去,那里还有一些器材没有搬完,要等到明天再搬,让我们几个人当晚在老监狱值守。
这样,在所有的犯人都转移之后,我和靳志明、鞠驼子等人又回到老监狱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有人接班我们才撤离。
事实上,我们成了最后一批转移的犯人了。
早上我睡得很死,居然到了八点还没起来,还是中队长来叫我,说该走了,我们还得赶到新监狱去吃早饭,这边的食堂已经关了。
我,鞠驼子,靳志明,还有一个服刑犯人张彪,加上中队长、管教干部小常、司机小武,一共七个人,坐一辆囚车,最后撤出了老监狱,赶往新监狱。
这天的雨特别大,从早上起就没有停过。
我们是八点二十分离开老监狱的,刚出老监狱两公里的地方,在长江边的一个陡坡上,囚车突然失去控制,先撞上路边的隔离带,再撞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猛地翻倒在悬崖边上。
我本来是迷迷糊糊的,一上车就睡觉,囚车失控撞到哪里我都不知道,直到我被抛到囚车前的铁栏杆上,头上撞开了一条口子时,我才醒来。我突然感到头上一阵剧痛,本能地摸了一下,满头是血,我忙抹去眼睛上的血,看看窗外,窗外就是悬崖,再远处就是滚滚江水,我突然意识到不好了,车已经翻了。我的头脑还算清醒,马上试着爬起来,还好,能起来,除了额上撞开一条口子外,还没发现其他地方受伤。我马上爬起来看看其他人,结果发现车里其他人,坐的坐,躺的躺,都在流血。
我们几个坐在车后的服刑人员,从摔开了的车门爬出来,互相看看,都挂了彩,靳志明脚受了伤,鞠驼子手上划了两道口子,但都不严重。我马上想起了中队长他们,就立即去找他们。
司机小常摔倒在路基的附近,头部大面积撕裂,鲜血直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中队长因为坐在前面,结果被抛到车前三米多远的石头上,头部受到严重创伤,鼻骨也裂开了,根本无法动弹;管教干部小武被卡在囚车底下,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没办法移动,张彪也被卡在座位上不能动弹。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三名警察都已经身受重伤,相反,我们四个服刑人员有三个都只有轻伤,都行走自如,如果要逃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首先就想到了这个事,如果没有一点儿想法那是假的。我看到了这个机会,易爹说过,人生中有着无数个机会,机会机会,只有一会儿。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抓住绝对成功。可易爹也说过,损人的事别做,害己的事莫为,再好的机会还要自己把握。我可以一走了之,可这是我的为人吗?我就这德行?我心里这样一想,马上就意识到不能跑。看到中队长痛苦的样子,我很自然想起人家对我的好,对我的信赖,他一直用眼睛看着我,那是一种信赖的目光。我是“积委会”主任,看得出来,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绝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不能逃跑,不能落井下石,那样我会是真正的罪人。我很快就作出决定:赶快救人!
靳志明和鞠驼子都惊呆了,我说谁也不准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赶快救人。
我们赶快跑到中队长身旁。
我问,中队长,怎么样?要紧吗?
中队长强打起精神,发出微弱的声音,快,快找电话报警救人!
我点着头,然后对靳志明和鞠驼子说,赶快找手机!
我的话音一落,靳志明和鞠驼子马上弯下腰来准备到中队长身上寻找手机,可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中队长身上的手枪和手铐的钥匙。
他俩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中队长虽然身受重伤,神志依然清醒,看到他们两个人蹲下身神情立即紧张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手枪和钥匙,如果这些东西落到犯人手里,犯人动了恶念,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到了靳志明和鞠驼子对视的眼神,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忙说,你们别动!我扒拉开他们俩,跟中队长说,中队长,您放心,我们不会再干坏事,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手枪和钥匙我们碰都不碰,您只说手机在哪儿。
中队长说,谢谢你们,回去了我们一定帮你们请功减刑,快,到我口袋里拿手机!中队长说完就昏迷过去了。
我喊着,中队长,中队长!
中队长没有了回音。
我没再多喊,从他身上找出了手机,立即拨打了110,报告了我们出车祸的情况和具体位置。
报了警之后,我立即叫靳志明和鞠驼子赶快抢救其他人。
管教干部小武还压在囚车底下,血一直在不停地流着,我对他俩做了手势,赶快把囚车抬起,救出管教干部来。
指挥这种事情我很在行,选好了位置如此这般喊着号子抬囚车,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经过我们的艰苦努力,囚车终于被我们抬动了,我们硬是用吃奶的气力把管教干部从囚车底下救了出来。
管教干部小武被救出来了,伤势却非常严重,行走非常困难,但还能说话,他让我们赶快去救其他人。
我又忙爬上囚车准备去救那个被卡在座位上的犯人张彪,他还戴着手铐,很不方便。
这时靳志明说他去拦车,得赶快把队长他们送往医院,不然会危险。
我一想也是,现在他们的伤势都非常严重,越快送往医院越好,因此就没阻拦靳志明。
可靳志明去了一阵,连个人影都没见回来,我警觉起来,心想糟了,这王八蛋莫不是跑了?
我问鞠驼子,靳志明呢?怎么没看见人了?
鞠驼子说,他是不是逃跑了?
我说了句,你在这儿看护伤员,我去看看。说完跟武干部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我找靳志明去了,然后拔腿就跑。
我跑到前面,靳志明果然在逃跑。我一边喊站住!一边飞跑过去。
靳志明的脚本来就受了伤,跑起来有些吃力,我三下两下就追上了。
我说,你想干什么?
他说到这个时候,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得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跑我就得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你跑不跑是你的事情,请你别多管闲事。
我说,你敢!我今天就要管你这个闲事!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他说,你别逼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就喜欢刺激,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客气。
我说,我数三下,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他突然从腰里拔出了中队长的那支手枪对准我,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枪打死你!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的天,这个王八羔子还挺有心计的,居然把队长的枪偷来了,他要跑了就更加麻烦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我得先稳住他,找出他的弱点再进攻。
电影、电视看得多,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枪,枪的保险没有打开,他就是扣动扳机,枪也不会响,我悬着的那颗心才落了下来。
我说你玩什么枪?你知道怎么玩枪吗?你子弹也没上,保险也没打开,要玩枪跟你爷爷学学,好吧,既然你有枪那我就跟你一块儿走吧。
他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忙收回枪看看。
我喊了声,别乱动!会走火!我一边说一边抢上一步把他的枪夺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拿着枪说,怎么样?现在是你跟我走,还是我跟你走?
他终于明白过来,疑惑地说,你?
我说,兵不厌诈,知道吗?
他说,那好,我跟你回去!
说完他就往返回的路上走,刚走了几步他就往悬崖边上跑去。
我大声喊道,站住!站住!
他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一个劲儿地往那边跑。
我没有掏枪,枪依然别在腰上,那不是我用的东西,我完全有把握凭我自己的力量把他抓住,我飞速地追跑过去,没有一分钟就追上了他,把他堵在了悬崖边上。
我问,还要跑吗?
他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我说,你跳呀,你跳下去我绝对不会拉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个人渣,我就希望他死,也许是种本能,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父亲挨批斗的场面,就想起他踢我父亲的情景,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有一次,离我家不远的东方红广场在开批斗会,学校停课了,我也是闲着没事,就跟马东骥跑去看热闹。我们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了主席台的前面。真是不来还好些,来了就让我揪心。主席台上站了十几个批斗的对象,其中就有我的父亲胡柏杨,牌子上写的是国民党特务,我当时的心里很难受,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我的父亲,没看见的时候也不觉得,看见自己的父亲挨批斗心里真不是滋味,真想拽着父亲马上离开,可那根本不可能,我一个小孩子,上去不是找死?没办法,只好忍着。我要走,不想亲眼看见父亲挨批斗,刚拉着马东骥往回走,马东骥反把我拉住了,让我看台上。
台上的造反派头子靳志明正在挨个儿命令被批斗对象跪下,轮到我父亲的时候父亲不跪,靳志明拿来一块洗衣板垫在父亲的脚前,一脚踢到父亲的后膝弯,父亲没有一点儿防备,只听啪的一声,他跪在了洗衣板上。看到父亲咬着牙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我拔腿就要冲到台上,马东骥一把拖住了我,说你找死呀,这能上去吗?连你一起捆上。
这时,台上的父亲终于看到了我,他拼命地向我摇头。多亏马东骥拉住了我,才制止了我的冲动。马东骥说走吧,别看了。
我说不行,我要看下去,我要看看那个造反派头子还要对我父亲干什么,我要牢牢记住这个人,长大了要为我的父亲报仇。
我看到父亲跪在洗衣板上,洗衣板上湿了一片。我后来才知道,父亲已经跪了一个星期了,膝盖早已跪得血肉模糊了。那分明是在流血,而父亲的手被反捆着,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直在不断地流着,父亲连擦汗都不可能。看着父亲受罪的样子,我心如刀割,比自己挨批斗还要难受。我宁肯替父亲挨批斗,也不忍心看着父亲受那份罪,可我除了焦急什么也不能干,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作折磨……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现在我突然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我一想起当年他批斗父亲的情景,想起马东骥的母亲被迫害致死,想起他背后打我的小报告,我就觉得这种人实在不应该留在世上,我甚至都想冲过去推他一把,让他早早地结束他的这条狗命。
可我还是没有,我很理智,我不能再犯罪,这种事情我不会再干了。我慢慢地走过去,劝他别做傻事,跟我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他不听,他依然往后退着,已经到了悬崖的边上。
他慌张地再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脚后跟碰了一块石头,他脚下一绊往后一仰,啪嗒一声往悬崖底下跌落下去,幸亏他反应还算敏捷,一下子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棵树条,才算没有马上落下去。
他完全悬在空中,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那根树条,乞求地看着我。
我看看悬崖底下,全都是岩石,只要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我并没有急于拉他,我真的不想拉他,我不落井下石,可我也不需要舍己救人,我可以看着他慢慢死去。
我告诉他我是谁,我的父亲被你批斗得要死,马东骥的母亲被你活活折磨致死,连两个老地下党员你都不肯放过,都把他们折磨死了,像你这样十恶不赦的家伙还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吗?留着你还去害别人?
他拼命地乞求,只要把他拉上来他肯定会跟我回去。
我最经不起别人求饶,一求饶我的心就软了。我忙走过去,一看那根树条,已经快断了,靳志明很快就要落下去了,我本能地弯下腰,就在树枝完全断掉的那一瞬间我一把抓住了靳志明的一只手,按照往常我会竭尽全力把他往上拉,我也完全能够把他拉上来,可我没有马上把他拉上来,我拉着他的手在僵持着,我一看到他那副嘴脸,就想起当年他一脚把我父亲踢得跪在洗衣板上的那个镜头,那一幕就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
偏偏这时远处传来几声警笛,我知道那可能是救援的警车来了,要不要把靳志明救上来?我心里激烈地斗争着,我曾经一度用力想把他拉上来,可我发现我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我的手臂是那样的软弱,我满脑子是他丑恶的嘴脸,当再一声警笛响过的时候,我心中罪恶的意念占了上风,我的手本能地慢慢放松了,靳志明的另一只手拼命地在空中乱抓,我口里在喊抓住抓住,手却卑鄙地松了,完全松了,我不知道那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知道是谋杀还是见死不救,就是那一瞬间,一条生命就在我的手中消失,靳志明“哗啦”一下,抓着那根树枝掉进了“万丈深渊”……
我返回的时候110的警车已经匆匆赶来,中队长刚刚被抬上救护车,他已经苏醒过来,我赶忙把缴获回来的手枪交给了中队长,跟他汇报了刚才跟靳志明“搏斗”的情况,靳志明现在还摔在悬崖底下,生死不明,110的民警立即跑去悬崖底下寻找靳志明,信息很快就反馈回来了,人已经死了,就等着做法医鉴定。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底本能地升起了一丝凉意,有些难受,甚至有些内疚,刚才还是好好的人,几分钟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心里总不是滋味。可这个过程是短暂的,我心中的不快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边的现场还很紧张。
我回来四处找着剩下的几个人,却没有看见鞠驼子,我问管教干部小武,鞠驼子呢?
小武说他跟你去追靳志明了吧?
我马上意识到坏了,这个王八蛋也趁机逃跑了。
我立即报告了干部,鞠驼子肯定跑了,110的民警立即向监狱报告,鞠驼子跑了,监狱立即组织警力全力追捕。
鞠驼子这人我太了解了,几年前要跑就是要去看他刚刚出生的孩子,现在跑了极有可能又会去找他的孩子。他老婆已经跟他离婚了,儿子判给了他老婆,他这次逃跑十有八九是为了他的儿子。
我不久就给马东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这么个重要情况,我估计鞠驼子很可能会去找他儿子,希望马东骥能够在鞠驼子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到他。
鞠驼子果然是跑回去要他的儿子去了,他是准备带着他的儿子一路逃亡的,为了儿子,他居然制造了一起惊天大案,这件事是后来马东骥和小月分别告诉我的。
鞠驼子五岁的儿子正在市政府机关第二幼儿园上中班。快吃中饭了,鞠驼子准备到幼儿园带着儿子出来吃饭,他想到了幼儿园的老师会不同意,他做好了两手准备。果然,他去幼儿园接孩子,老师真的不让,说孩子的母亲叮嘱了,非她本人来接孩子不可,要不就要看她写的条子。鞠驼子一听就气了,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不能带孩子走,幼儿园的老师从来就没有见过孩子的父亲,特别是鞠驼子的光头和囚服让人看了害怕,更加不同意他把孩子带走。鞠驼子顺手逮住两个孩子,说不同意让他把孩子带走,他就引爆炸药,与这些孩子同归于尽。
幼儿园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其实就在鞠驼子刚进幼儿园不久,马东骥带着几个刑警已经到了幼儿园,鞠驼子正在绑架孩子的时候,马东骥等人已经赶到了现场。
马东骥一方面布置手下赶快报告局长,派人增援;一方面带着一个助手匆匆走进教室,因为怕吓着孩子,又怕鞠驼子狗急跳墙引爆炸药,一开始马东骥尽量保持温和的态度与鞠驼子谈判。
鞠驼子,别乱来,别吓着孩子。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到外面谈。马东骥走过去说。
鞠驼子大声吼道,滚!别过来,都给我滚!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马东骥说,别冲动,鞠驼子,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你说,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别吓坏孩子,咱们什么都好说。
鞠驼子说,那好,你让他们把我儿子给我,我带了孩子就走人,保证不伤害其他孩子!
马东骥说,这好说,你看你这样子不是也吓着你自己的孩子了吗?这样吧,你把身上的东西卸了,我陪你带着孩子走人,怎么样?
鞠驼子一下就恼怒了,什么意思?我把这东西卸了你好抓我?你滚,我不想看到警察!
马东骥还想劝说,哎,你……
鞠驼子大吼一声,滚!给我一辆车,不然我就引爆炸药!
马东骥忙说,别,别!你别冲动。行,我滚!车在外面等着!
马东骥和助手无奈地退出了教室。
这时,幼儿园外面赶来的大批警察已经将现场包围。
公安局长和刑侦支队长老刘头等人都纷纷赶来,马东骥立即将鞠驼子的情况和教室内的情况作了汇报。
这时,幼儿园的园长跑了出来,跟马东骥说对方已经改变主意,他不带孩子走了,让公安局在半小时内给他准备五十万现金,给他一辆汽车,否则他与孩子们同归于尽。
问题升级了,对方以小孩儿作为人质直接向公安局叫板了。
马东骥说他得进去继续跟鞠驼子谈判,先稳住对方再说。
局长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跟园长一同进去稳住对方,先跟对方谈判,告诉对方他提出的条件公安局正在研究。
马东骥陪着园长再度走进教室,为了让对方相信,他把手枪、手机什么的都卸了,举着双手走进了教室,跟鞠驼子面对面地进行谈判。
警方的几套方案很快拿出:一是谈判,感化对方放下武器自动投降,现场正在进行,但根据目前鞠驼子的态度和警方的调查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小。鞠驼子是刚刚从监狱逃跑出来的杀人犯,对社会极为不满,他敢直接跟警方提条件已是肆无忌惮了,要他终止犯罪不太可能。二是假装答应条件,给钱,给车,让他把孩子放出来,可他太狡猾,就算交了钱也可能不肯放人,非要警方派车把他送出本市,而且他始终拖住两个小孩儿不离身边,就算同意他离开现场他也不会放过小孩儿,营救行动还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三是现场击毙。狙击手已经选好了理想射击位置,只要鞠驼子出门就可以一枪击毙,可鞠驼子非常狡猾,始终跟孩子在一起,教室里有十几个孩子,一旦射击就怕误伤孩子,局长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
谈判、等待,寻找机会,寻找最佳解决方案。
这时孩子的家长纷纷涌来,要到里面去救孩子,被警察们一个一个地拖住。家长进去不了就叫孩子的名字,哭喊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里面的孩子听见父母的喊声马上哭的哭,叫的叫,“妈妈,妈妈!”
家长就问儿子吃东西了没有,饿不饿?
里面的孩子就说,妈,我要吃饭。我要撒尿!
……
孩子们在里面吓得哇哇直叫,鞠驼子连连大吼:“不准叫,不准叫!谁再叫就炸死谁!”
孩子们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这一叫一喊倒提醒了局长,这不正是个难得的机会?中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大人要吃饭,小孩儿也要吃饭,人质要吃饭,歹徒也要吃饭,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发起攻势?
局长琢磨了片刻,很快就有了计划,跟老刘头如此这般耳语了一阵,老刘头连连点头,马上布置了一番。营救行动在悄悄地进行。
警察们各自行动,喊话的喊话,准备饭菜的准备饭菜,枪手瞄准,特警队员准备营救孩子。
外面说要送饭进来,里面的孩子就喊肚子饿,要吃东西。鞠驼子吼了两次,孩子们也不那么怕了,大胆的还缠着“叔叔”,跟他要饭吃。
马东骥说还是先让孩子们吃饭吧,你自己的孩子不也在里面?别让孩子饿了,至于你提的条件,警方正在按你所说,着手准备,已经派人到银行取钱了。
鞠驼子也没办法,在他看来,眼前的孩子就是一群饥饿不堪的小猪崽,只知道叫,只知道要吃的,不把东西塞在孩子们的口里,他就始终不得安宁。他只得同意,一边等钱,一边让孩子们吃饭,并答应送些面包、牛奶进来,其他什么都不要。
老刘头最初派了三个刑侦队的男特警去执行送饭任务,到里面跟马东骥汇合,见机行事,找准机会解决歹徒,一旦解决或控制住鞠驼子,其他人立即冲入室内营救孩子,要求务必保证孩子的绝对安全。
一切安排就绪,三名刑侦队员提篮入内,却被鞠驼子叫住:“站住!你们谁也别进来,你们都是警察!不准进来!”
马东骥说放心,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察,只是孩子的家长。
鞠驼子懒得跟他啰唆,只说换人,赶快换人!叫幼儿园的老师来,园长安排,其他人统统给我滚开!
没办法,只能换人,显然,再不能派男的进去了,鞠驼子贼精贼精的,警察的一举一动他都猜透了,叫几个男的送饭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来对付他的,他能让你们进去?
刑侦队的邵怡走到老刘头的面前,小声地说了句:“我去!”
老刘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邵怡,邵怡是公安局最漂亮的女警,一米七的个子,瘦瘦的,破案还算有头脑。老刘头有点儿不放心,问道,你行吗?
邵怡说,没问题,不就送个饭吗?
老刘头,你以为那么简单?
邵怡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里面不是还有东骥吗?
来不及犹豫了,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正好还有个刚分到市局的女特警队员寒雪,刘老头也把那女孩儿叫来,如此这般布置了一番,然后说,见机行事,保护孩子,行动吧!
她们真像是幼儿园的老师,鞠驼子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进门要进行严格的检查,鞠驼子在邵怡和寒雪身上仔细地搜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又检查面包和牛奶,一个面包一个面包地看,提篮底下都翻个够,同样什么也没发现,这才叫两个“老师”进去发面包、分牛奶。
“老师”在给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发着面包,把孩子巧妙地引到了门口。
邵怡就在旁边一边分牛奶一边跟鞠驼子寒暄。
大哥,你也吃点儿东西吧!邵怡说。
少废话!发完了赶快走人!鞠驼子吼道。
大哥,你消消气,千万别做傻事!邵怡劝道。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哪来这么多废话!鞠驼子再次吼道。
好,好!我不说,不说。邵怡装着害怕的样子,趁着鞠驼子不注意就跟马东骥做着手势,邵怡指指牛奶桶里,马东骥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马东骥就准备跟邵怡来分发牛奶,却被鞠驼子制止,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争着干娘们儿的事,你没事干了?赶快跟你们头去说,限你们十分钟,钱不到,我把这些孩子全都炸了!
这一下子麻烦了,原来局长的计划就是让邵怡把枪送进来,让马东骥找机会干掉鞠驼子,现在好了,鞠驼子干脆叫马东骥离开现场,这样一来所有的计划都要落空。
马东骥还是劝着鞠驼子,别急别急,钱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我们局长说了,钱就在来的路上。
鞠驼子瞪了马东骥一眼,骂道,你听见没有?我叫你滚!十分钟,最后的期限!
邵怡说,你还是走吧,孩子会没事的。
马东骥无奈,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只得退出,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邵怡,他们的眼神终于碰到了一块儿,马东骥的眼里充满着鼓舞和信赖,这个时候只有他知道,留下邵怡更有利,邵怡做了个手势,马东骥迅速走出了教室。
邵怡看了看寒雪,她已经把孩子哄到了一边,一部分孩子还走到了阳台上,只要鞠驼子身上的炸药炸不到阳台,孩子们就没事,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些家长拼命地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孩子们又兴起了新的一轮喊叫,这又触怒了鞠驼子。
住口!都给我住口!不准叫!进来,都给我进来!鞠驼子吼叫着。
别哭,别叫!孩子们,听话,赶快吃东西!寒雪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外面的家长喊道,别喊,别喊!别吓着孩子,别担心,孩子们都好。
邵怡就跟鞠驼子求情,大哥,你行行好,让孩子在外面把东西吃完,他们看着你,吓都快吓死了,在屋里哪还能吃得下东西,吃完了你要干什么都行,这点要求不过分吧,大哥。
好,我就依你一次。五分钟,就五分钟!叫孩子们快吃,五分钟全都给我进来!
看来五分钟内必须解决问题。
还好,孩子们都没在鞠驼子身边了,就邵怡和鞠驼子在一起。
邵怡已经有很好的动手机会了,可她还想挽救鞠驼子一次,就说,大哥,还是冷静点儿吧,一切还可以挽回,只要你别做傻事,政府是会宽大你的。
你给我闭嘴!五分钟,你也是五分钟,五分钟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没钱!鞠驼子吼道。
没有退路了,只有动手了,邵怡向寒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做好准备,她开始行动了。
邵怡趁鞠驼子不注意的时候从牛奶桶里掏出手枪,啪啪就是两枪,动作如同闪电,两枪正中前额,鞠驼子应声倒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只费了两颗子弹,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孩子们毫发无伤,回到了父母的怀抱。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之后,人人都在痛哭、激动、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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