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度纪实文学卷——追捕始于新婚之夜(三)
目录
追捕始于新婚之夜 / 李迪
燃烧之后的爱情 / 郭群
善与恶的较量十九年 / 李动
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全揭秘
——公安部“清网行动”系列报道之一 / 安轩
嘉宾与逃犯
——追捕走进电视相亲节目的凶手 / 张楚
忠诚挚爱青春如歌
——追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消防支队武川县消防中队攻坚班班长张旭 / 康立文
跨越太平洋的追捕
——中美警方联合摧毁全球最大中文色情网站纪实 / 闻朔
守护你,到你静静离去 / 沈雪
石玉之恋 / 一合
平民警官马长林 / 郑天枝
汪雪艳——废墟之上的中国形象 / 仇恒泉
善与恶的较量十九年
十九年后,老对手终于面对面地坐到了一起
2004年4月27日上午10时许,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审讯室。
两位坐在高大审讯台上的大案支队的侦查员,用好奇的眼光逼视着坐在对面那个方脸小眼的对象,彼此对视了五分钟。小房间里静静的,但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坐在审讯台中间那个谢顶高个侦查员突然打破了沉默,审讯在调侃中开始了:“我们神交快二十年了,总算见面了!”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对象听罢心里一颤,突然抬起耷拉的眼皮,与谢顶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这位谢顶高个侦查员叫汪栋明,今年四十四岁,他是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大案支队的侦查员。1985年他参加侦破系列上门杀人抢劫大案时,年仅二十五岁,还是个新兵蛋子,现在他已是老干探了;当年他正在热恋中,为破此案,他老是失约,结果女朋友一气之下与他吹了,如今他已是十四岁孩子的父亲了。
那个坐在受审椅上的方脸小眼的人叫顾满保,今年五十二岁,他被抓获前是装潢公司总经理的司机。当年他频频作案后销声匿迹时,正是而立之年,作案后仅一个月,别人给他介绍了对象,惶惶不可终日的他,为了填补心灵深处的惶恐,一下子坠入了情网,他用抢来的钱给女朋友买漂亮的衣服和戒指,一年后结婚,第二年生子,如今儿子已是十七岁的中专生了。
顾满保知道身上欠有多条人命,交代了也难免一死,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他心想你们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就判我死刑,我也没话可说。如果没有证据,要我开口那绝对不可能,如果查不清楚也许还可以避免一死,反正我是铁了心死不开口,随你们怎样处理?
汪栋明又打破了沉默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为你祈祷过。”
顾满保纳闷地看着对手不解,汪栋明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我祈祷你不要死得太早,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顾满保不屑一顾地说:“你现在可以满足了吧!不过,你要我开口是绝对不可能,你们有证据就枪毙我,没有证据就只能放人。”
汪栋明针锋相对地回敬道:“你不要想得太天真了,我们没有铁一般的证据能在一千七百多万的人海里锁定你?你不要抱什么幻想了,你的头是肯定保不住了。”
此话首先堵住了他的退路和侥幸心理。
顾满保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他也清楚杀死五条人命罪大恶极,交代不交代结果都是一死,他心里已选择了不配合。任你是和风细雨地说理,还是暴风骤雨地训斥,他沉默到底就是不说。审讯从4月27日上午10时许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3时多,他还是三缄其口。
在漫长的十七个小时里,侦查员用尽了智慧,磨破了嘴皮,对他来说根本无动于衷。侦查员绞尽脑汁还是无法让他开口,他们烟抽得满房间烟雾腾腾的。但汪栋明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心想十九年都等下来了,难道十九天、十九个小时就等不及吗?你原来是躲在外面的老鼠,让你潇洒了十九年,现在你可是笼子里的老鼠,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汪栋明又一针见血地对他说:“你小子身上欠了这么多人命,自己走掉也就罢了,干吗还结婚生孩子,这不是又害了两个人吗?”
铁石心肠的顾满保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惊,这话触动了他的敏感穴位。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了,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心爱的儿子。
汪栋明从对手嘴角抽动一下的细微变化中,感觉到了儿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于是,汪栋明问他:“马加爵的案子你应该清楚吧,他杀了四条人命,自己一走了之没事了,但他的家人却倒霉了,被害人家属提出了几十万元的民事赔偿。你杀了这么多人命,结果总是一死,但你想过吗,这么多被害人家属提出民事赔偿,你老婆即使把你们新买的房子卖了,也还不起啊!”
顾满保立刻辩驳道:“我与老婆1998年就离婚了,这不管她的事。”
汪栋明审讯前早已详细了解了顾满保的近况,他胸有成竹地点对方一下:“你们虽然已办了离婚手续,但至今还同居一室,这叫事实婚姻。你知道吗?”
想到前妻和儿子可能因还债而无处居住,甚至难以生活下去,顾满保禽兽般的心里突然闪出了一丝人性的光亮,铜墙铁壁般的心终于开始动摇了。
顾满保指指审讯台上的三五烟问:“能给我一支烟抽吗?”
老练的汪栋明立刻感悟到:有戏!
果然,顾满保抽了几口烟开始提出条件:“我先提两个要求你们能办到吗?”
经验丰富的汪东明抓住机会保证:“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顾满保干脆地说道:“一是我做的一切不要让我儿子知道;二是我用的手机是老板的,他对我不错,托你们还给他。”
汪栋明暗暗地吁了口气,原来这么简单的要求,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
于是,汪东明拍了下桌子保证道:“这好办,请相信我们,一定办到。”
听完刑警的保证,顾满保终于一改不合作的态度,无可奈何地承认道:“有这事的。”
然后开始吐露案情。此刻是4月27日凌晨4时许,整整审讯了近十九个小时,这个杀人恶魔终于交代了十九年前的作案经过。
震惊上海滩,一个月内发生四起上门杀人案
那是1985年5月4日上午11时,顾满保窜到普陀区中山北路某弄三号四楼,他敲了下404室的门,里面传来了老太的声音:“你找谁?”
顾满保道:“阿婆,我找隔壁的徐金康,他不在家,你帮我转一张纸条给他好吗?”
七十岁的刘老太不知是计,热情地打开了门,顾满保趁留纸条的当儿,见屋内无人冷不丁上去掐住刘老太脖子,刘老太尚未反应过来已命归西天。他便来到厨房取出菜刀撬开大衣橱、五斗橱、劫走了金戒指一只、银铃牌手表一块、活期存折一张。凶手作案后立刻来到东村新村银行储蓄所,填写了户主陈富源的名字,取走了七十元。
这是顾满保第一次作案,作案后他心里忐忑不安了好几天,生怕警察突然找上门来,躲在家里十三天,见外面没有风声,又感到金钱来得如此容易,5月17日起床后又开始行动了。
上午9时30分,顾满保漫无目的地来到闸北区芷江路某弄九号五楼,见502室门口有个白发老太正在择菜,顾满保佯装敲504室的门。
丁老太告诉他:“没有人。”
顾满保叫道:“阿婆,他家托我买东西,你帮我转交一张纸条好吗?”
七十六岁的丁老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却从没遇见过如此人面兽心的歹徒,她毫无戒心地引狼入室,顾满保随手撕了一张台历纸,歪歪扭扭地写道:“上海浦东大道四十七号,王伟康,货已到,今晚来提货。”
留完纸条离开后,他发现只有丁老太一人,顷刻返回又对丁老太道:“阿婆,给我一口水喝好吗?”
丁老太笑着热情地转身去倒水,他从后面一下子掐住丁老太的脖子,丁老太昏迷倒地后,他又用小孩的围兜勒丁老太的颈部,以为丁老太死了,又残忍地拽下其两耳上的耳环,最后又用小被褥蒙住丁老太的头部。然后,打开未上锁的五斗橱,劫走了抽屉内的三百元钱,锁上门后溜之大吉。
三天后,也就是5月20日,上午10时20分,抢劫上瘾的顾满保又来到虹口区中山北一路某弄三号,以同样的手法掐死401室六十八岁的保姆,同样用菜刀撬开大衣橱、五斗橱,劫得百浪多手表一块、宝石花石英电子女式手表一块,以及一千二百元活期存折一张,仓皇逃跑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西体育会路银行提走了现金两百元。
1985年6月6日,上午8时15分,顾满保又悄然来到上海卢湾区斜土路某号四楼,他四周环顾了一下,见没有动静,便敲401室的门,一位七十六岁的白发老太打开门问:“你找谁?”
顾满保满脸堆笑地解释道:“阿婆,隔壁402室没人,我想给他留给地址,你帮我转给他家好吗?”
杨老太欣然应允。顾满保随杨老太进门,假装在桌上写字留条,他见房内只有杨老太一人,便趁其不备如恶狼一般猛地卡住杨老太脖子一用劲,杨老太便一命呜呼了。顾满保从从容容地到厨房取来菜刀,撬开五斗橱抽屉,从里面取出定活两便定额存单七张(每张一百元,共计七百元)、定期存折共计六百元、现金一百八十元,以及国库券等钱物。临走,见杨老太手上戴着一个翡翠嵌宝石戒指,他上去就撸了下来,抬头又见五斗橱上那台十四寸金星牌彩电,那时彩电系紧俏商品,还需凭票购买,他贪婪地抱起来就走。
顾满保双手抱着彩电来到汽车站,等车时见路人都好奇地看他手上的电视机,他感到抱着这么大的玩意儿乘车目标太大,犹豫了一下又将彩电放到了车站边的花坛上,然后乘车分别到宝山路、曲阜路等五个银行储蓄所取走了七张定活两便定额存单的全部现金。
汪栋明听罢凶手交代完此案,心里彻底放松了,因为就这第四个案子现场没有留下痕迹,当初只是根据作案手法和时间来串并案件,推定系一人所为,但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仅是推理而已。现在他交代了此案,其他三个案子都留有他的痕迹,他不交代也可以认定是他所为。
顾满保一口气交代完后,像压紧的弹簧突然放松似的轻松,他感叹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汪东明问他:“你后悔吗?”
顾满保摇摇头道:“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至今也不忏悔。不过要求这样惨无人道的禽兽忏悔实在是太天真幼稚了。
顾满保的老板接到刑警转来的手机后,手捧着手机惊叹道:“没想到五年来整天在我身边开车的人,原来是个残杀了多人的凶手。”
徐老板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但又不得不相信接受这一切事实。想到五年来顾满保为自己的付出,也为了安慰他,徐老板给顾满保写了张便条:
“满保:你好,托公安局转来的手机收到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向公安局讲清楚,至于你孩子的事我会尽力帮助的,我保证抚养他到工作为止,请你放心。”
顾满保读罢纸条长叹道:“老板这人真不错!可惜无法报答他了。”
汪栋明安慰他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顾满保却还是不放心地对汪东明道:“儿子的路还很长,干脆让他做你的过房儿子算了?”
汪栋明笑曰:“这好像不合适吧,你儿子身上有你的基因,万一哪一天他知道是干爸送亲爹上路的,那不坏事啦。”
顾满保听罢苦笑,也调侃道:“我第一眼看到你,见是秃头,就感到对手一定很狡猾。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汪栋明抚摩着光光的脑袋回敬道:“你不知道,想当年我参与侦破你的案子时,就像电影明星一样英俊精神,就是为了破你作的案,十九年来想你想得头发都掉光了。”
顾满保听后又是摇头傻笑。
成立专案组,撅地三尺却未能挖出元凶
1985年5月4日至6月6日,上海一连发生四起上门杀人抢劫系列大案后,刑侦处处长老端木亲自挂帅成立了“四案”专案组,专案组又分为许多小组。现任大案支队长曹福东也是小组组员,资深侦探汪栋明是二组组长。
曹福东当年二十二岁,可谓风华正茂。他们小组的任务是寻觅十四寸金星彩电,他与同事在炎炎烈日下走遍了上海的十一家收购站和二十七家旧货寄售商店,以及三十七家电视维修店等处,却不见其踪影。侦查中有人反映在老北站地区见过一穿交警裤子的男子骑车带过一个电视机,为此,侦查员们在全市的交警中挨个排查,但无结果。
汪栋明小组在普陀区横浜派出所第一案发区蹲点,根据案犯上海口音、一米七左右、方脸小眼、三十岁至四十岁男子的特征,挨家挨个地筛选,一个月下来排查了几万人,排除了数百个嫌疑人,没有收获;他们又移师至长宁区华阳派出所第一案发区曹家渡一带进行了地毯式排查,一个月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其他在卢湾区、虹口区、闸北区等案发地的侦破组都遭受了同样的滑铁卢惨败结局。
后来,汪栋明一行四人又到海风农场去找过线索,他们的吉普车在海边的暴风骤雨中飞驰时,突然一个响雷打在车前,只见一道闪电如银蛇一般一闪而过,耳朵顿时被打聋了,“嗡嗡”叫个不停,他们四人和当地派出所长险些光荣了,故汪栋明对那次有惊无险之旅铭心刻骨。现在小组成员的另三人有的已升官、有的已调走、有的已辞职经商,唯有汪栋明留了下来。
专案组请画家根据被害人的描述画了凶手的模拟像,在全市范围内广为散发,全市的两万多民警都投入了排查,侦查员们先后做的笔录汇总起来有一百本卷宗,堆起来足有几人高。专案组一直紧盯不放反复搞了两年多,至1987年端木处长另有重任才无可奈何地宣布撤销专案组,当初大家都带着无奈和遗憾的心态含恨离去,从此该案成了斯芬克司之谜。
频频作案后,销声匿迹的十九年人生路
1985年下半年,正当外面内查外调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凶手顾满保却躲在上海劳动机械厂安安稳稳地开班车。顾满保的父母在福建支内,康定路的家里有上下两间房子,1980年哥哥带了一个朋友住在楼下,哥哥走后这个朋友继续住下去,结果他被上海川沙县公安局抓获,从顾满保处搜出嫌犯的收录机等赃物,最终顾满保因包庇罪被判有期徒刑四年。1984年顾满保释放后,留厂工作。
1985年作案后的一两年里,如惊弓之鸟的顾满保心里还是比较恐慌的,半夜听到警笛声会吓出一身冷汗,马路上看到警察走来也会避开走,几次搬家办户口迁移手续都是让弟弟去办理。有次顾满保看外国电视连续剧,见一个凶手躲藏了十年,最后终于被警察抓获,他心里一惊,心想我早晚也要被抓的,也会有这一天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顾满保提心吊胆的心渐渐淡漠了,也恢复了正常。
1985年6月作案不久,同事还为顾满保介绍了女朋友,她是本厂的会计,顾满保与之一见钟情,很快坠入了情网,恋爱一年后两人便结为伉俪,一年后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几年后,顾满保感到没事了,他实在是不甘心就此一直开班车,于是1992年辞职,自己花五万元买了一辆东风牌卡车搞起了运输,昼夜运行,虽然辛苦倒也赚了几十万元,但性格决定命运,他有了钱不是好好养家糊口,而是整天沉溺在上海、无锡等地的赌场里,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有次赌博输得没钱了,他大胆地拿出被害人的戒指作为抵押。从此,几十万元的辛苦钱如流水一般地流走了,又复归贫穷。
赌博不但输光了钱,而且还债台高筑,无奈他将吃饭工具卡车卖了三万元还赌债。身无分文的他,1996年去考过出租车,开了几个月嫌生意不好又失业了。这段时间他非常潦倒,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又一贫如洗。无聊之际更是整天沉溺于赌博麻醉自己,老婆实在是忍受不了他不好好上班赚钱,却沉迷于赌博,与之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最终两人于1998年分道扬镳。
1998年4月17日,穷困潦倒的顾满保百无聊赖地来到杨浦区市光三村某号,以看房为名骗取主人开门后,发现屋里仅有女主人一人在家,在厨房间观察时,他突然趁其不备地掐住其脖子,掐昏后又用毛巾将其勒死,然后劫得五斗橱内的五百元现金和一千元定期存折,又企图撬开橱顶上的铁皮箱,却因铜锁牢固只得恋恋不舍地惜别。
由此四案又成了五案。
1999年5月,顾满保邻居小陈的舅舅是装潢公司的老板,正要找一个司机,小陈见他无所事事,得知他会开车,便介绍给其舅。从此,他又过起了正常人的日子,苦尽甘来的顾满保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饭碗,所以他对老板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故深得老板满意。
觅踪十九载,侦查员终于长夜破晓锁定元凶
当年上海市两万警察地毯式地寻觅凶手,印了十万余张“重要通知”广为散发,筛选排除了成千上万个嫌疑对象,又派出二十多名侦查员到苏、浙、皖、赣四省走访了一百零五个劳改场所,排出一千三百八十七人,均一一否定。尽管公安局挖地三尺,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案犯却神奇般的在人间突然蒸发一般销声匿迹了。
春去冬来,花开花落。当年许多参战的老刑警已满头华发地退休了,年轻的刑警也两鬓染霜已至中年,挂帅指挥的老端木处长也已离去多年。
欲查找“四案”作案人的踪迹,首先得把现存的数百万份资料信息输进计算机,然后才能作比对。年轻的刑警们面对一百本三四米高的卷宗,被老刑警孜孜不倦的认真精神深深打动,他们深知这项工作何其艰难,但他们觉得比起老刑警来,这点活儿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几十台计算机昼夜运行,所有输入的信息资料开始在计算机里飞速神奇地进行排列组合,交叉比对。
2004年4月26日下午6时,这是一个令上海刑警刻骨铭心的时刻,储存在计算机内的两条同一信息终于对上了号——他就是“四案”的凶手顾满保!经反复核查,顾满保的有关物证痕迹与“四案”现场发现的完全吻合!高科技大显神通,锁定目标,血债累累的杀人恶魔终于原形毕露!
侦查员们连夜行动,捕捉疑凶。他们迅疾赶到顾满保户口所在的老沪闵地区,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马上上门寻找他,而是通过外围了解,获悉此地址住的系顾满保的弟弟,这里只是顾满保空挂的户口。
侦查员们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个通宵,查明近二十年来顾满保的住处已四次迁移,但顾满保现在究竟藏身何处一时尚难确定。
侦查员根据“四案”中的第二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分析,推定此人可能从事或接触过货运工作。经查询全市驾驶员登记信息系统,果然发现了顾满保其人。侦查员立即着手查询顾的交通违章记录,发现顾曾于2000年3月15日在高架路上驾驶黑色桑塔纳车发生过“一般损伤”的交通事故;此外,在“驾驶员违章信息”系统中又查明顾满保于2004年1月15日驾驶同一辆车违章,被长宁交巡警支队处理过,其留下的痕迹与当时在现场所留下的痕迹完全一致。他在违章处理单上填写的是康定路某号,那辆牌号的黑色普通型桑塔纳车车主系上海某装潢公司法人徐先生,现住安顺路某号。经调取顾满保照片给安顺路小区保安辨认,证实此人每天早上7时至8时都会驾车来接徐老板上班。
侦查员立即在徐老板家附近布下重兵。苦苦守候至上午8时30分,却未见其踪影。现场指挥徐长华副总队长当机立断,留下部分警力守株待兔,其余人都出击至装潢公司所在地杨浦区鞍山六村某号。上午9时许,侦查员终于在公司天井内发现了那辆黑色桑塔纳车。
4月27日上午9时40分,那辆黑色桑塔纳车驶出公司大院,侦查员看准司机就是望穿秋水的顾满保,几辆车当即老练地前“堵”后“随”,始终将目标锁在掌控之中。9时45分,黑色桑塔纳车行驶至大连路、辽源西路口时遇红灯时,徐副总队长见抓捕时机已经成熟,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动手!”
那辆黑车趁黄灯闪烁、红灯尚未亮起之际欲穿马路,不料,被后面一辆桑塔纳车撞了一下屁股,顾满保停车气得跳下车来骂骂咧咧道:“车子开得又不快,怎么会撞上?”
侦查员陈强也走下车赔笑脸道:“对不起。”说罢突然掐住其脖子,前后数辆车上闪出几条猛汉,“呼”地一下子如猛虎扑食一般扑上去,一道银光闪过,对象的双腕已被扣上手铐,又被迅速戴上黑色头套,随后被迅速推进一辆车里呼啸而去。
会聚一堂,新老刑警闻悉破案感慨万千激动不已
“四案”侦破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上海警界和上海滩。几任刑侦指挥官感慨万千,云集而来;当年参战的刑警激动不已,亲审案犯;退休的老刑警夜不能寐,赋诗寄情;被害人及其家属更是激动难抑,松了口气;上海市民则是一片感叹,赞不绝口。
2004年5月20日,上海市公安局在刑警803召开了1985年系列杀人抢劫大案总结会。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声华、吴延安、孔宪明、市局政治部主任陈辐宽等先后担任过刑侦总队的领导都拨冗赶来了;当年负责侦破“四案”的原市局副局长崔路、市局办公室副主任黄石、刑侦处副处长袁有根、大案队负责人陈家其,以及当年配合侦破此案的普陀分局、闸北分局、虹口分局、卢湾分局等老侦查员们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
当年阳刚潇洒的刑警,如今都已满头华发,但说起当年破案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都心热血涌,激动万分!他们先后回忆了自己当年为了侦破此案艰苦卓绝的往事和感人的细节,但因未破案而深感遗憾,这已成为每个刑警的难言之隐和敏感心病,都视为自己刑警生涯的耻辱,十九年后终于破案,甚感欣慰,终于了却了大家一块心病。
自始至终承办此案的汪栋明感慨地说:“干了二十多年刑警,已参与侦破了数百起凶杀案。如果说破了第一起杀人案的感受是新婚之夜的话,那么这次破了十九年的凶杀案其感受可谓是久别胜新婚啊。那晚我正在吃晚饭,接到电话获悉‘四案’破了,我激动地马上放下碗筷,立刻打的赶到单位,在办公室里等待抓捕凶手时脑子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至凌晨4时躺在沙发上却难以成眠。想起了当年的许多往事,人生真是如梦一般,十九年好像就在眼前。”
现任大案支队长曹福东动容地说:“我搬了几次办公室,许多东西都扔掉了,但当年顾满保在现场留下的笔迹,我一直保存着,我相信总有破案的一天。尽管这一天姗姗来迟,但毕竟破案了,今天终于了却了压抑十九年之久的心病。大家都公认这是一起新中国成立以来上海破得最长的命案,也是最强劲的对手。”
老端木虽已作古多年,但他临走时曾说“四案”未破是他终身的遗憾和心头的耻辱!
当年顾满保在一个月内制造了系列抢劫杀人案后,以为四个老太都命归西天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个被害的老太等他逃之夭夭后的十五分钟,又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被家人送到医院后,七十六岁的丁老太竟然被医生从死神面前抢救了过来,而且至今还活着。刑侦总队政治处徐副主任和黄颖科长几经周折找到了已搬至徐汇区的被害人,已九十五岁高龄的丁老太精神矍铄,耳聪目明,给她播放凶手的录像请她辨认时,丁老太眯缝着昏花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荧屏,她突然用松树皮般的手猛敲一下桌子,像真由美一样地指着荧屏里的凶手激动地道:“就是他!逃了十九年的坏人也给你们抓住了,警察真了不起!”
徐主任担心她年事已高可能记忆有误,进一步追问:“你还记得这事吗?”
丁老太自信地说:“当然记得,印象太深刻了!”并清晰地回忆起当年那可怕的一幕,竟然与案犯交代相吻合。临别,丁老太双手合一,打躬作揖道:“十九年的噩梦终于解决了,没想到我终于看到了这一天,从此,我可以瞑目了!”
1998年,杨浦区那个被害人的丈夫打来电话,对公安人员破了积案感激涕零,他在电话里动情地说:“这么长时间的案子破了,终于为我家报了一箭之仇,我的爱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说罢,他又提出了要见一见凶手的真面目,汪东明告诉他:“后天晚上东方110将播放这起案件,你到时收看吧。”
电视播放前,汪栋明按照自己的承诺,给顾满保的前妻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明天晚上东方110将播放孩子的父亲作案的电视,到时你不要让孩子看到,以免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伤害。”
对方听罢在电话里突然失声痛哭,对刑警的人性化处理连连表示感谢。
2004年5月12日,市领导欣闻侦破此案,当即批示:先进的科技威力无穷,要用先进的科技增强我们的破案工作,公安干警强烈的责任心也应给予表彰和奖励。
6月1日上午,上海市公安局在展览中心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上海市公安局给刑侦总队金卫列同志荣记一等功,并给予一万元的奖励;刑侦总队的戴灏、闸北分局的俞爱珍、杨浦分局的林云各记三等功,各给予两千元的奖励。上海市委副书记刘耘耕,上海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吴志明给有功人员颁发了奖章、证书和奖金。
公安部闻悉也发来了贺电,对侦破此案表示衷心的祝贺!
(原载于《档案春秋》201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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