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短篇小说卷——结案风波（十）

     老警

局里搞双聘制，老警从学习文件的那天起，心里就涌起莫名的惆怅。

老警不老，才五十多岁，黑发依然，若不仔细搜寻绝对看不出他有这么大的岁数。军人出身，后从警，屈指算来脱掉军装换上警服亦有三十余载。所以，很多人都叫他老警。

一辈子奋斗过拼搏过，沉沦过辉煌过。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来了，人一上岁数就不由得十分思念年轻时的时光，以及那些岁月里的人生故事。

一个月几十块钱养活一家五口人，日子虽苦，但心里有劲儿，也从不会产生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工作，和同事们一道摸爬滚打，工作生活一样有声有色。儿女渐大，自己也挡不住地走向衰老，许多工作做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可是还不服老地努力去做着。

“为了照顾老同志，你还是到××部门去干吧！”望着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局长，那虽是征询却十分坚定的语气，他啥也没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立马给年轻人腾地方。

不到一年，他已换过三个部门，而且，越换工作越轻松，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犹如一个用旧了的物什，放到哪里都显得不协调，扔来扔去，扔到一个不被人知的地方，让其去蒙受世尘的侵袭。

“我还能干动……”他不甘寂寞。

“我也知道老同志的经验丰富……”局长的潜台词他明白，说到底还是自己老了的缘故。

“是不是我的嘴太碎说了别人不爱听的话，惹人烦了……”他自问是否犯了上岁数人的通病，也许是自然规律作祟吧！

从此，他谨小慎微尽力克制自己，哪怕再看不惯听不得的事和话，都避免说长道短。然而，他又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被同事们视而不见的多余的人，没人管，少人问。开会点名，没等应声，别人的名字又响了起来，似乎来不来都没事。

还是仲夏，他却已感到秋风乍起。

人年轻的时候，很少想到年老的事，不知是年轻不识愁滋味，还是真的顾不上。他有些后悔入错了行，假如自己是搞技术的，恐怕境遇不会如此。难道真的选错了行？没有。当初的选择义无反顾，并且为之献出了一生仅有的一次青春年华。可收获呢？该到收获的季节了，我的心里为何这般空旷难挨？有形的劳动无形的收获，他相信只要辛勤地耕耘，肯定有丰硕的收获，但收获是什么？

每当他走到街上，总有很多老的少的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犹如碰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老朋友。那些都是他曾经帮助过的居民和曾走过弯路的青年，几十年了，他们没有忘记，岁月也未曾将他们的故事流失。每每此时，充盈他胸中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缺憾，他说不清楚。

年轻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他几十年来，守着这块土地，经历着风霜雪雨的世事变迁，始终如一地过着平淡而又充实的日子。素质教育、双聘……这些新名词，使他平平静静的日子起了不小的波澜，他珍爱这穿了大半辈子的警服，不知道脱掉警服的日子，该怎么过？

（原载于《人民公安报·剑兰周刊》2011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