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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的证明:第八章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森村诚一

“不,那件事应该搞它个水落石出。”佐竹探员从一旁插话了。

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在了佐竹的身上。

“如果从羽代河的河坝掘出一具叫什么井崎明美的女尸的话,那么天下的耳目都会集中在这具女尸上。《羽代新报》前任社长越智那一派的编辑手里,也许还会保存着越智朋子交给他的新闻材料。在现阶段,这份材料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假如和发现女尸结合起来,辗转登在其他报上的话,人们肯定会抢着看,而且也有说服力。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一旦真相大白,杀害朋子的罪犯一定会自我暴露。味泽将成为羽代的英雄。这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佐竹用他的那双翻着白眼的眼睛,向大家环视了一周。

“这不是兜了个圈子吗?”村长心平气和地反驳说。

“北野君虽然那么说,可是,我不认为仅仅北野君一个人就能把味泽从始至终保护起来。但是事实上,我们又不可能派出大量的保卫人员。可是,此刻,如果从羽代河的堤坝中找出一具女尸来,社会上的注意力就会都集中在这具尸体上,那么敌人恐怕也就来不及去陷害味泽了。还有,他们之所以想把味泽干掉,其目的也是掩盖羽代河的不法行为。因此,等女尸出现以后,再去把他干掉,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与我们的搜查工作固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认为眼下这样做,是保护味泽最好的办法。”

“的确是呀!”村长赞赏地点了点头,“女尸能那么容易地找到吗?”

“关于这个,我倒有一个好办法。”佐竹捂着嘴微微笑了一下。

“什么办法?”

村长和全体人员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落在了佐竹的身上。

“我们亲自来搜查羽代河的河堤。如果是把尸体隐藏起来了的话,那一定是在井崎明美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堤坝中。我们就重点挖掘这一段。”佐竹满不在乎地说。

“挖开看?你……”

村长张开大嘴,由于惊愕,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要是在本辖区,倒还说得过去。可这是在外县警察所管辖的地区,又是为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嫌疑案,那是不能随便挖掘的。

“要装得好像是与我们搜查的嫌疑案件有联系似的。”佐竹补充说,仿佛是在回答村长的疑问。

“不过,要是搜查,必须得拿到证件啊!”

搜查和验证是搜查工作中的一种强制手段,在采取这种手段时,必须要有法官签发的证件。

这种证件与人权有着重大的关系,搜查罪犯时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证件。因此,条文严格地规定这种证件只有在认为嫌疑人确实具有犯罪的嫌疑,或在搜查嫌疑人之外的人、物、住宅及其他场所时,在充分认定这个人和这个地方藏有应该没收的物件的情况下方可签发。此外,还规定对应该搜查、验证的对象,最好尽量具体地指出来。

可是,井崎明美的尸体隐藏在羽代河堤坝的推测,只不过是从味泽的行动中引出来的,即使在河堤里发现了尸体,和他们的搜查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说来,纵然在管辖地区,也不会发给证件。

“不需要什么证件。”佐竹满不在乎地说。

“不需要证件?”

村长瞪圆了眼睛。

“以前不是没有证件也搜查、验证过吗?”

“那呀,那是在深山荒野中搜查。是曾有过没有证件的时候,不过……”

最近,杀人埋尸、把碎尸乱抛的“隐蔽尸体案”正在急剧增加。

“没有尸体的杀人案”是不能成立的。发现被害者的尸体,是检举罪犯最大的关键。所以,警察厅还规定了“强化搜查月”,各都、道、府、县的警察分别组织专业搜查班,彻底搜查眼下认为被杀的嫌疑十分强烈的失踪者。

“眼下刚好是‘强化搜查月’,咱们管区里也有几个很有可能是被杀而下落不明的人,我们要拿这个作为幌子进行搜查。记得山梨县的警察为了挖掘被暴力集团杀害的保险人员的尸体,不是把收费道路也给挖掘了吗?”

“不过,那不是在我们的管区呀!”

“我们就说嫌疑人供认把尸体埋在羽代河堤坝了,不就行了吗?”

“没有这类的嫌疑人呀!”

“没有的话,我们就编它一个。”

“编一个?”

村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对!有时我们上嫌疑人花言巧语的当,不是也要左一次、右一次地搞些毫无收获的搜查吗?有时嫌疑人自己竟把埋藏地点忘得一干二净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次一次都去领证件的话,那就没法工作了。我们要是以这样的嫌疑人为幌子前去搜查,羽代署是绝对不会说出‘请你们拿出证件’之类的话的。羽代署根本不知道我们搜查的内容,从互相搜查这一方针来看,他们也不能拒绝。假如法官在公审日进行验证,也不需要证件,而我们就扮演验证的配角。”

“这样干,可未免有点儿粗暴啊!”

“要是弄好了,或许连搜查都不需要。”

“那是为什么?”

“假如羽代署和井崎沆瀣一气——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从羽代河的河堤里找出一具女尸,他们是要大丢面子的。由于他们已签发了事故证明,所以这不只是丢面子的问题,他们或许被认为是狼狈为奸。总之,假如井崎明美的尸体从堤坝里搞出来,羽代署会非常难堪。他们也许会和罪犯取得联系,在我们来搜查之前把尸体转移走。我们要是抓住这个的话……”

“可不是嘛,这种可能性大得很哪!”村长拍了一下膝盖说。

“要是用这一招能把尸体搞出来,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呀!”

“那我们就这么干吧!”

村长终于作出了让步。

 

他们秘密地调查了井崎明美五月二十三日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羽代河堤坝工程。由于已经有了味泽曾在河童津下游转来转去的目标,所以这次调查纯粹是走走形式。

搜查地点已经定好了,可他们还是给羽代署发了一道公函,内称:在贵管区羽代河堤坝水洼区砂田附近,很有可能埋着一具被害者的尸体,拟搜查之。羽代署认为这不过是外县的警察在向他们“打招呼”,做梦也没有想到“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竟找上门来搜查井崎明美的尸体了。

而且,羽代署一直还在相信井崎明美已随车掉进花魁潭里一命呜呼了。

然而,此刻却有一个大惊失色的人。羽代署搜查科科长竹村立即把他的部下宇野探员叫到了跟前。

“喂,这下可糟啦!”

“不过,井崎万万不会在那里……”

“不对,你去吓唬一下井崎,说眼前要搜查河童津,看一下他的反应。那家伙在那儿准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要是这样的话,情况可不妙啊!”

“不妙?太不妙了!试想,要是外县的警察真的挖出了井崎夫人的尸体,签发事故证明的我们就没有立足的地方啦!”

“能不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搜查?”

“那怎么成啊!他们说有一具失踪者的尸体很可能埋在那儿啦。再说,眼下又是‘强化搜查月’。”

“奇怪,为什么偏要埋在那个地方呢?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两桩毫无瓜葛的案子的尸体,竟偏巧埋在了一个地方。”

“事到如今,说也白费。”

“一旦决定挖掘堤坝,那工程可浩大了!”

“只要是埋着尸体,不管是堤坝还是道路,就非挖开不可。据说对方怀疑的对象是在堤坝动工前埋进去的。”

“当然是那样喽!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一来,问题就涉及我们的饭碗了。现在,只有让井崎转移尸体这条路可走了。”

“那个蠢货是不是真的把老婆埋在那儿了?”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得把搜查堤坝这件事告诉那个蠢货。假如那家伙真的把尸体埋在那儿了的话,在搜查之前,他会设法把它弄走。”

“什么时候开始搜查?”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从明天就开始。”

“那,不赶快的话……”

他们俩感到火烧眉毛,大祸临头了。

 

井崎照夫听了竹村的话,不禁大吃一惊。

“为……为什么岩手县的警察要挖羽代河的堤坝?”

“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吗?那是为了搜查尸体。据说他们逮住的那个罪犯已经供认,把被害者埋在堤坝里了。”

“借口罪犯招供,外地的警察就能跑到我们的管区来搜查?”

“可以的。负责搜查的警察要对案子的全部过程负责,而我们只不过是协助而已。”

“那道堤坝是用巨额资金刚刚筑成的,难道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让他们给毁掉?”

“他们说是埋着一具尸体嘛!为了找到一具尸体,有时竟要耗费一千万元以上。”

“这些话,都是对方的一面之词。”

“井崎!”

竹村的怒喝声犹如响雷,猛击耳鼓。井崎吓得身子缩成了一团。

“你为什么那样敏感地搜查羽代河的堤坝?”

井崎紧咬着嘴唇。

“你老婆到底还是你杀的呀!”

“不,我……并没有……”

“事到如今,再装疯卖傻也没用了。为了不让岩手县的警察抓住‘尾巴’,你要赶快动手。那帮家伙从明天起就要开始搜查了,快想办法吧。为了不至于让人看出痕迹,还要把挖的地方修复成原来的样子。”

“竹村先生,你能放我过去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相信你的老婆像事故证明所说的那样死于车祸。”

“对不起,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已经麻烦得够受了。赶快去,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但是,可得悄悄地去搞。”

竹村虽然赶走了井崎,但是,他那内心的不安犹如笼罩天空的一片乌云,翻卷蔓延,难以抑制。他以一种动物似的直觉感到,这件事可能和无法挽救的失败已经纠结在一起了。

一个没有月色的深夜,飕飕的冷风掠过河面,迎面吹来。“山国”羽代市的秋天来得较早,冰冷的寒风宛如一把凶器凛凛逼人。时针刚过凌晨两点,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已经消失,在一片黑暗的夜幕里,只有流水潺潺作响。

黑暗中,有几个似乎消融在夜色中的人影,从夜幕降临后就不声不响地伏在那儿,已经等待了好长时间了。

他们已经习惯于暗中监视,耐寒也有过锻炼。但是,今天晚上的暗中监视,他们总觉得与往日有些不同。猎物纵然上了钩,但这与他们负责搜查的案子并没有任何关系。正是为了保护自己搜查的猎物,才想出这个转移敌人视线的招来,所以,探员们在埋伏期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

“那家伙真的会来吗?”

黑暗深处,一个人窃窃低语,这说明有人在这儿埋伏着。

“他们要是动手的话,肯定就在今天晚上,因为我们已经告诉了羽代署从明天起开始搜查。”

“不过,即使羽代署和中户家沆瀣一气,警察也不会伙同别人去杀人吧?”

“今天不来的话,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搜查啦。”

“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们是不是对另一桩案子插手插得太深了?”

在探员们压低的声音里,带有一种疑惑和畏缩。

“没有办法呀!因为是这样决定的。甭管怎么着,要来就来吧!”

一个人抽了一下稀鼻涕。这时,从远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马达声。

“喂,来车了!”

“是那个家伙吗?”

“不知道,看看再说。”

探员们屏气凝神,注视着那辆在黑暗中迎面驶来的汽车。这是一辆小型卡车。卡车的加速器被控制着。它顺着堤坝顶上的道路缓缓驶来,然后在紧靠探员埋伏的草丛前停了下来。关了车灯后,从驾驶室里钻出两个人影。

“好啦,就在附近。”一个人影悄悄地说。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由于四周极静,听起来非常清楚。

“混凝土好剥掉吗?”另一个人影问。从声音和人影的轮廓来判断,好像是一个女人。

“没问题,因为白天已经灌进去那么多腐蚀剂,它会变得像沙子一样松散。难办的倒是把挖掘的痕迹恢复原样。”

“打一开头我就料到会弄成这样,所以我一直反对弄死她。”

“完了,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事到如今再说也白费。不过,只要把尸体弄走就没关系了,因为他们本来是为另一桩案件来的。”

男的仿佛再三安慰那个女人。他们俩走下堤坝斜坡,来到了修在堤坝内侧、河水上涨时就淹没在水中的平台上。

“我害怕!”

“挖掘的活儿,由我一个人来干,你到堤上给我张望张望。”

他们俩分手后,男人的身影开始在平台的一角用镐头挖掘起来。似乎不大一会儿,他就挖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男人的身影把镐放下,蹲在了地上。

“好,现在行动!”佐竹在草丛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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