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脸(二)
第二章 水中花
1
“啊,今天的水好漂亮啊!”
两人乘着巡视艇离岸不久,水运科的加地就情不自禁的喊起来。刚刚升起的太阳光照在蓝绿色的湖面上,细细的波纹向周围慢慢地扩散着,四周的山影也都呈暗绿色倒影在湖水中,连风都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那你也不能下去啊!”
驾驶着小艇的同事村井也开玩笑地说道。本周里晴空的天数比较多,到今天就是第4天了。海拔600米的桂山湖本来就是透明度高的清澈湖水,但是在雨水过后变得浑浊了,而连续的好天气又使它清澈了一些。这在桂山大坝的“洪汛期”前的6月来说是很少见的。
从位于这面东西略长的湖水管理事务所附近的东岸出发的巡视艇,穿过白色拱门形状的吊桥后,向西侧驶去。
他们在观察了大坝的核心部位——四孔的泻洪水闸后,又沿着北岸行使。在管理事务所里,水运科的人员要每周巡视一遍湖水,测量湖水的水温,测量湖水的清洁度,而每周还有两次要巡视湖内。
在设有眺望台和观景人行道的东侧已经有人影晃动了,但是西侧因为还处于山阴之中,因此还被寂寞所包裹着。沿着茂盛而浓密的树木的岸边是绕湖一周的小道,但是不也许任何车辆穿行。小道的后面就是覆盖着厚厚植被的山腰和重重叠叠的山脉。再向上爬,就可以到达通往大菩萨岭的山梨县东北部了。
只是到了傍晚时分才会出现迷雾,这会儿是没有的。
到达了河流入口处小小的瀑布前停留了一下的巡视艇,又沿着湖的南岸返回了。
“大部分都看完了。”
村井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说道。
“打开疏水口,到今天就10天了。”
加地点了点头。在湖岸有一个水泥制成的标柱,上面用红的颜色标明了尺度,用来表示湖水的水位高度。
修建大坝的目的就是在夏秋季的洪水期到来时观测湖水的水量,以防止洪水泛滥。
这个桂山大坝在每年的6月后半月,大约两个星期就得放出湖水15米水位的高度。
今年也和往年一样,从6月15日开始打开了疏水口,每天要放出1米水位的湖水。这些水将用于发电和提供水陆运输的水量。今天已经大约下降了10米左右。这样的话,到了冬季时水面下降的就很多了。为此疏水口要打开一周的时间。
两个人一边看着疏水口一边聊着天,大约过了5分钟的时间,小艇也随着水面的下降而摆动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冬季的水位标准。这时加地突然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加地一喊,村井就朝着他的目光望去。
“什么事儿?”
“那是什么?”加地念叨了一句。
在湖的南岸有一处象是半岛样的土地突伸到湖面。他们两个人看到是在那之前一点儿的湖面上。
由于湖水清澈,所以可以看到在那处的湖面处不深的地方显示出一团粉红色和褐色的物体。很明显不是湖水里的东西,因此引起了加地的注意。
于是村井又把小艇向那里开去。
他们慢慢地接近了那个物体,把小艇停的距离它1米远的地方。
随着离近物体,加地的心情也越发紧张起来。
小艇停了以后,湖面也平静下来了。
“是人形吧!”村井声音嘶哑地说道。
“……”
在距离湖面2~3米深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具上半身几乎是直立着的人体形状的物体。
粉红色的像是外套。肩膀和脖子随着湖水的波动而微微起伏着。双臂向两边伸展着,细细的脖子上是一张圆圆的脸庞。看上去像是上吊的样子。长发也向四周飘散着……。
一时间,加地两个人看楞了。
外套的下边好象穿的是褐色的裙子。两条腿也稍稍向外伸展着,但是它的脚就看不见了。
“啊!”村井惊呼道。
“好象挂着什么东西呢!”
加地十分注意着这个人腿的下方。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的双脚下方似乎被一块黑黑颜色的重物吊在了水底。
巨大的恐怖立即穿透了他们的全身。
一名女子被沉石湖水中!
尽管这样,仿佛她依然要顽强地站起身来一样向湖面上望去。
完全像是湖面中的水中花——。
2
八十川凉子在下午3点半的时候赶来了。
在打开房门看到凉子的一瞬间,朔子不觉微微地吃了一惊。从在三岛的时候凉子就是个子比较高、体格也比较健壮的女孩子,而这会儿看到的她身穿着十分漂亮的印花宽松肥大的连衣裙,没有腰带的腹部稍稍向外突出着。
“对不起,你刚刚从娘家回来,就——”
“那么……晴子还没有联系吗?”
朔子默默地回过头,给凉子递过一双拖鞋来。辉男出去后,谁也没有来过电话。
让凉子坐在沙发上后,朔子煮了大麦茶倒在了玻璃杯里,然后自己在凉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要是可以问的话,你是不是有喜了?”
“是啊。”凉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啊,那就祝贺你了。什么时候呀?”
“今年的10月。”
朔子想起来,刚才在电话里凉子说过,从今年4月就没有和晴子见过面了。
“反应厉害吗?”
“不,没有。不过4、5月的时候有过一点儿恶心……”
原来是这样。
“晴子知道吗?”
“知道,原来我们计划4月份见面的,后来我不太舒服就没见成。只是打电话说了一下。”
这和朔子预想的一样。会不会是因为比自己结婚晚的凉子都怀了孕,精神上受了打击?
刚才和佐佐木夫人说话的时候自己就想过,晴子会不会因为什么想不开了?
“那么,您说的短信的事情——”
像是要岔开话题似地,凉子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刚才说的短信就是这个。”
于是凉子打开手机向朔子递过去。
在“已收短信”一栏中,标示的日期是星期日的6月20日13点34分。
〈身体怎么样?宝宝好吗?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啊。我还是老样子,打工真没意思,上班好郁闷。还是想和你聊聊天。
但是今天我要去见短信友。那么再见吧。晴子〉
朔子反复看了好几遍,两眼紧紧地盯着手机的屏幕。但是电脑打出的文字是根本看不出晴子的笔迹的。
“晴子去了什么地方吧,她是不会让母亲担心的……”
凉子不知说什么好来安慰朔子,也是困惑地叹了一口气。
“你刚才说晴子对发短信着了迷,辉男也这么说过,可是你们都认识她说的那个短信友吗?”
凉子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沉思着。
“伯母听说过‘聊天室’这个词吗?”
“噢,我是在报道的什么案件里听说过……”
“是啊,原来这样的事情不是危险的。”
凉子看了看朔子又继续说下去,
“不过的确通过案件的报道对这样的说法有了负面的影响。最近大的公司为了消除这样的印象,都不怎么使用‘聊天室’这个词了。”
“但是这个词到底怎么了?”
凉子似乎在斟酌着词句,她想了一会儿说道:
“就是说相互不认识的人把计算机的互联网当成了约会的场所。提供这样的场所的计算机公司,比方说‘游服’公司就最早使用了‘网聊所’这个词,但是后来就基本都叫‘聊天室’了。”
关于计算机网络公司的这个“游服”公司,朔子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专门提供网上聊天业务的运营公司。
“那么晴子她们这样的用户就是利用这样聊天场所的人了?是会员制吗……?”
“是的,一般都是采取会员登记的。”
凉子点了点头,
“我想晴子大概是用‘海德网’或‘海德佛伦’登录的。‘海德网’是一家大型的计算机网络公司。”
“用手机也可以上网了?”
“是啊,计算机和手机一旦联了网都可以登录。好象晴子用的不是计算机,所以大概是用手机……”
“用手机怎么上……?”
朔子的确不知道具体的上网过程,凉子看出了这一点后说道:
“我试一下吧!”朔子果然很认真地把头倾向了凉子。
凉子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伯母,您坐到我这边来……”
朔子连忙坐到了凉子的身边,盯着她进行操作。
“‘海德网’基本上是销售健康食品、提供职业、就医、国外留学指南等信息服务的网站;而‘海德佛伦’也有这样的服务……然后他们还和聊天室联网。”
凉子按动了“选择键”,于是就出现了“海德佛伦”的字样。朔子没有想到凉子也可以这样轻易上网,她着实吃了一惊。
“你也可以就这样上网?”
她情不自禁地问道,而凉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在学生时代就可以了,现在我是不上了,不过现在的手机都带有上网的功能。以前我听晴子对我讲过,她就是‘海德佛伦’的会员呢……”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都是朋友中的常说的话题了,而且新闻媒体也老是登,女性刊物还出过特集呢……”
凉子手机的显示屏上就有“海德佛伦”公司的画面。
〈凉子女士,欢迎您进入“海德佛伦”网站!请各位短信之友轻松登录!您不制作名片,结识新的短信友吗?但是未满18岁是不允许进入的。您已经18岁以上了吗?
是 否〉
于是凉子在“是”的地方点击了一下,画面马上就变了。
<选择:寻找朋友·寻找共同兴趣的朋友·寻找婚友·制作会员名片……〉
上面排列着许多选择项目。
“按一下‘寻找朋友’试试。”
凉子按了选择键后,画面又出现了〈请选择地域〉的提示。上面有“日本各地、国外”条目等。
“先选择‘东京’吧。”
接着就出现了东京的13个区和比较热闹的地点。
“这里是小田急沿线的新宿、涩谷、青山等地。”
“是不是寻找住在这里的朋友?”
“嗯,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要是你对这些地点不满意,还可以选择北海道或者国外呢!反正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是真是假。”
凉子最后的这句话让朔子听不懂了,她只能默默地看着。
凉子接着又点击了新宿、涩谷,而且她点击数字键的速度比朔子念的速度还要快。
〈性别:男 女 任何性别〉
“我点击‘任何性别’。”
接着就是“希望对方的年龄”
〈20岁以下·21~25岁·26~30岁……40岁以上〉
然后又出现了血型、星座、对方的通信方式,选择完了后,又出现了〈介意〉、
〈无所谓〉的点击条目。
〈选择寻找什么样的:短信之友·一般朋友·朋友之外·无所谓〉
凉子又点击了〈朋友之外〉。
“这个‘朋友之外’……”
朔子念叨了一句。
“就是恋人嘛!不过短信友一般都希望选择‘短信之友’。‘一般朋友’就是见见面也可以的那种。‘无所谓’地交友就是怎么发展都可以,没有特定的发展方向。”
于是凉子笑着点击了“无所谓”,然后凉子又按了〈检索条件〉键。
画面上出现了〈本公司男女名单〉,朔子更吃惊了。
这时的画面上出现了黄豆粒大小的头部画面。在旁边还有〈自我介绍〉。
〈我喜欢闲聊。我在等待着话题丰富的人。京子·25岁·主妇〉
〈我喜欢和上了年纪的男性交往。实子·21岁·学生〉
凉子还是用朔子说都跟不上的速度上下移动着条目。
〈我最近失恋后觉得心都冷了。我想和善解人意的人交往。纯子·26岁·驻外职员〉
〈我好喜欢野营!这个星期日谁要去涩谷郊游?冴子·28岁·售货员〉
〈孤独寂寞。我要寻找说话轻柔、深沉、题材广泛的人。玉子·24岁·美容师〉
除了这些还有男性的。
〈谁和我联系?我就要漂亮的!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良一·28岁·设计师〉
〈我是在考小儿科的大夫。我希望找一个心地温柔的朋友。洋平·26岁·研究生〉
〈谁能安抚我那受了伤的心灵?田中·29岁·导游〉——
“这就是这些人要征友?”
“对,要是点击‘男女不限’,就可以男女都出来呢!”
朔子听这话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他们只是一个自我介绍,但是从内容上完全可以想象到他们要的都是什么。
凉子说,那些不过是自我宣传(PR)的一部分。
“那是〈名片〉,只是一个标题。如果你对哪个人感兴趣,再点击他(她)话,还会出来他(她)的全部资料呢!”
于是凉子就把第一个说喜欢闲聊,叫“京子”的主妇再点击了一下。
〈我结婚了,但是每天的生活很单调。我需要一个能够排解寂寞、有许多兴趣、爱好,并且诚实的人做朋友。〉
而且在〈名片〉栏里还有具体的个人资料。
〈性格:温顺,善解人意
爱好:爱情电影,巧克力
体形:普通
长相:女演员竹内结子
容貌:自我评价
漂亮组:3 职业女性组:2 可爱组:5 忧郁组:4〉
“要是男性还有身高和年收入的资料呢!”
朔子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一直用的是凉子的手机。
“这么说,这些都是收费的?”
“不,只看看名片不收费,要是新登录的就得把自己的资料发送到公司,那时是收费的。”
“那么,晴子看了自我介绍后,就会和她喜欢的人建立联系了?”
“是啊,但是必须入会成为会员了才可以。”
凉子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喝了一口茶水:
“大致在女性的场合下,首先要成为会员,然后发送自己的自我介绍,于是就会有许多短信找来。通常一天得有二、三十个短信呢!”
“都是女性来的吗?”
“任何人都可以选择,所以男女都有。但是最多的还是男性。”
“……”
“反正好象男性方面就没有那么多的女性找上去的,又因为发短信需要花钱,所以我还听说有的品行差的网站往往假冒女性的资料,这样就会许多的男性向这个网站发来短信,于是他们就赚着钱了。——所以一般说来,女性的资料一旦发送了,只须等着就行。然后就可以从来的短信中寻找自己中意的人进行联系……”
朔子的脑子突然一闪:
“那么里面也就会有晴子的名片了!找一找!”
但是凉子那娇巧的小嘴突然很不自然撇了撇。
“不知道现在登录着没有,不过我觉得找不到。”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登录的都不是自己真实的姓名啊!年龄、地点、性格都不会是真正的。也许有人会登录真实的资料,但是大家还都是选择最美好的词句进行自我介绍的。所以就叫‘网名’嘛,就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那就是都在互相欺骗,知道了也不……?”
“不会全都是假的,通过联系就可以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了嘛。”
看来在这里也许找不到晴子了。
朔子虽然放心了,但是她说不出口,紧紧地咬着嘴唇。
“也就是说,女性可以在许多的短信中挑选自己认为喜欢的对方回短信,然后开始约会?”
她又问道。
“这是最多的一种形式。开始的交往都是在网上的‘聊天室’进行的。因为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但是以后双方慢慢熟悉了以后,就会采取另外的方法进行联系了。通过‘聊天室’还得收费,也不方便。再进一步就是真正见面了……”
“那么,晴子说的去见短信友就是这样的了!”
“当然,也不一定是真的见面去了,不过我周围还真的有通过网上聊天认识后恋爱、结婚的呢!在这家网站上几乎几天就公布一条谁谁结婚了的消息。”
“我问句不该问的啊,凉子你呢?”
“我不一样,不过多少我也上网聊会儿天……”
“……?”
“我在学生时代就进了这家网站,也认识了两三个人,就是网友;不过我上班后就不怎么上网聊天了。上网也就发泄一下对公司的不满和解除一下精神上的压力。这样我也有十五、六个网友,还开过网会……”
“网会?”
“对,就是网友在一起开的联谊会……我现在的丈夫就是在那个会上认识的。”
朔子的头有点儿晕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异样的社会啊!难道这不是空中的楼阁吗……?
“——可是,大家都不是实话,一旦见了面有没有特别失望的?”
“是啊,会有人感到是受了骗的。”
“所以就会发生案件。”
“哦,是这样的,大体上这些事情都是经过了网站的,出了问题那就是用户的责任。现在的网站多如牛毛,经营规范的网站制定了各种各样的制度,但是那些个人经营的小网站就不会这样了,他们只是以赢利为目的。当然晴子和那样的网站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朔子这样想。
就算的规范经营的网站,不是也可以允许不使用真实姓名、地址,让对方产生错觉的吗?
于是在朔子的脑子里出现的以前社会上发生的关于网络交友的案例,受害人大多是女性。
“等一下。”
朔子来到了电话机旁,找到了麻生警察署的电话号码。
她拨动了电话,对对方说要找“生活安全科的池上先生”。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池上“喂喂”的声音。他那粗旷而亲切的相貌顿时浮现在了朔子的脑海里。朔子说明了自己是上次关于寻人启事的当事人后,池上马上说道:
“噢,您就是那位母亲吧?”他像回忆起来的样子说道。
“是这样的,我从晴菜高校时代的同学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
“噢。”
“可能晴菜去见什么网络朋友了吧?从星期日她失去联系的那天,她给这位朋友发来过一条短信——”
朔子想象着池上听说后他那张粗大的眉毛的圆脸将会变成怎样紧张的样子。
“我想她会不会去见短信友了呢。”
果然对方沉默了。
“是啊,现在在计算机网上通过短信聊天的人很多呀!”
池上的口气好象没有怎么变化。
“不过,这次这样的事件……”
“当然了,这个事件有这样的可能,会不会就是和普通的朋友见面去了?”
“可是万一真的出了事儿,再搜查还来得及吗……”
“但是也不能就凭这些就进行搜查吧——”
朔子觉得对方还是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她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声音。
3
6月24日星期四下午3点50分,桂山大坝管理事务所给辖区的大月警察署打去了报警电话。电话是所长打的。他认为这个事件比较重大,就没有先给最近的派出所报警,而是直接打给了警察署。
大月署立即给距离大坝约两公里的派出所下达了指示,要求他们马上到达现场。而且他们也没有等待现场报告,同时也派出了刑事科和鉴别科共三名人员迅速向大坝的桂山湖赶去。
大月从江户时代就是非常繁华的小镇,现在已经成了市中心,而且沿着甲州大道(国道20号线)向外扩展着。警察署就位于西部不太远的地方。
汽车沿20号国道向东行驶了一会儿,在到达中央本线大月车站的前方向左拐,穿过铁路线,跨过桂山铁桥,进入中央汽车隧道向北驶入了139号公路。
沿着葛野川的深谷是一条坡度比较陡的山道。时时路过乡村风格的村落,沿路的公共汽车站牌,其间还有不少小的商店。再向前走就进入了长满了杉木和扁柏树的重重山影之中。
穿过了长长的隧道后,眼前的湖面一下子使人开阔了眼界一般。他们行驶了30多分钟就到了。
坐在助手席上的三轮警部补用手机迅速和管理事务所进行了联系。
汽车开到了事务所,两名身穿深绿色工作服的人员已经等在了门前。其中一名年轻的人员也很快进到了停在前面的一辆面包车里的驾驶席;另一名50多岁的人员则钻进了三轮的车里。他就是管理事务所所长大森。
前面的面包车带路,沿着七八米来宽的湖边道路行驶着。左侧就是湖面已经呈现出茜色的夕阳西照的景象,但是周围包裹着湖水的山峦已经早早披上了一层深绿的颜色。
“这会儿正是湖水水面比较低的时期。大概比冬季要低10来米,这是为了防备汛期的洪水而采取的放水。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发现了尸体。”
大森用兴奋地口气说道,
“在晴天的时候这里的湖水很清亮呢!”
“平常有没有划船和钓鱼的人来啊?”三轮问道。
“哦,星期六和星期日才有人来,平时几乎没有人到这里来。我们的巡视艇一般是东侧到达白色的吊桥处,西边到达湖边。虽然偶尔有钓鱼的人,但是发现尸体的区域是禁止进入的,所以还没有引起人们的围观。”
他们又沿着湖水北侧开了一会儿,跨过了西侧的红色铁桥,进入了湖水的南岸。
在行驶了大约300米的样子时,前方出现了一座铁门。这会儿铁门已经开了。
“平时我们是关着的,也挂着禁止通行的警示牌。但是从外面也可以用手打开门闩,因为经常有施工的车辆通过。”
在铁门两旁的石柱、右侧山崖与左侧的防护栏之间,看上去钻过一个人应当是不费力的。
两辆车依次开了进去。
里面的道路稍微划了一个小的弧型,通向向湖面突出的小的岬的中途,还停着另外一辆车,还有已经到达的派出所的一辆车。
大森下了车,对在场的人说了句“大月署的人员到了”后,便马上朝防护栏走了过去。大月署的三个人也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已经生了锈的白色防护栏的下方是杂草丛生的水泥斜面,从湖岸到湖水的距离有十七八米的落差。
大森站的地方是生长着绿苔的水泥斜面上方,这片水泥面一直延伸到湖水里。
“就是那里。”
他向湖面里边一点指了指。
那里果然可以看见漂浮在湖面上的黑黑的头部和粉红色的肩部,死者的长发还飘散在头部的周围。三轮一一进行了确认。
但是在深绿色的水下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这个大坝的湖水中心部是一个很大的研钵型状,最深处90多米。大多是湖的周围慢慢地向中心倾斜着深下去。您看到的那个地方,也是向着湖心部渐渐深下去的地方。”
看样子还是个很年轻女性吧,三轮坐在了水泥的斜面上从她的背后看过去。她的全身下半部分都淹在湖水里。
县警总部的人员不到一个小时也赶来了。这是大月署得到辖区派出所的确认报告后向县警提出请求的。从甲府走中央高速公路在大月IC(高速公路出入口)出来到达这里,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大月警察署也来了刑事科长等四五名人员。
县警部来的是刑事部搜查一科所属的检视官阿俵警视。他是个已经花白了头发、鹰钩鼻子、整天呆板着面孔的人。
阿俵上了管理事务所的小艇,从正面接近了湖中的死者。他从侧面仔细观察死者。三轮的鉴别科的土居也一起在艇上。土居不停地拍着照片。这一带已经快笼罩在暮色中了,但是目前还可以用眼睛观察清楚。
“双脚被绳索捆着,大概她的身体也有什么地方被捆着。”
阿俵在几乎靠上死者的地方说道。
“啊,她的身体为什么不能立起来?”三轮情不自禁地问道。由于死者的身体已经被湖水泡得比正常人大了一些,所以三轮的声音中还略带着恐怖的颤音。
“因为身体最容易漂起来,一般是全身都漂在水面上的。”
渐渐抬起头的阿俵接着又目测了一下这里到岸边的距离,他在心里想象着死者进入水中的情景,半天他什么也没有说。从他那严峻的表情看,三轮也感到这个案件不简单。
会不会是自杀的呢?
三轮忍耐着等着阿俵发表他的看法。正当他忍不住要问的时候,阿俵开口说话了:
“把她打捞上来吧。”
岸边已经停了一辆白色大型的面包车。在它的侧腰上写着“机动巡逻队”的五个汉字。
坐车来的是带着水中呼吸器的的8个人,他们是属于机动队的潜水队员。他们在车里就换上了黑颜色的橡胶防水服。
他们先绕到突出到湖面的岸堆上,把专用的橡皮艇放到了湖水里。然后有5个人坐到了里面。
剩下的包括一名指挥官在内的另外三个人则站在岸边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橡皮艇很快就到了现场附近,1名潜水员下到了湖水里。
于是那名死者很快就被潜水员举了起来,另外两个人帮助他用匕首切断了捆在她身上的绳索,拉到了橡皮艇上。三块石块也被打捞上来了。
做完这些后,另外一名潜水员又潜到水下,他是在附近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物品。因为死者没有穿鞋,也许还会有她的鞋子、手提包和其他的遗留物。
在这期间,橡皮艇回到了岸边,岸上的人连忙把这具尸体抬到了路上。
在岸边已经铺开了一块蓝色的布单,并且把这名死者仰面躺在了上面。
湿漉漉的头发掩盖着的脸上有一条淡淡的褐色带,她的全身都因为被湖水的浸泡而出现了肿胀,但是还没有出现腐败的样子。她的眼皮略张开着,露出了眼白,耳垂上的耳钉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她的身高有1米50到60之间。身材不胖不瘦,下身穿着裙子,双腿纤细。
在她的双脚和腰部,有三条用来栓石块的尼龙绳。
蹲在尸体旁边观察着的阿俵,渐渐地把目光盯在她的颈部。在她左锁骨靠近颈部根部,有一条五、六厘米长的斜面伤口。伤口的边缘也被湖水泡的发白了。
“这里是不是刀伤?”
观察了一会儿,大月署的刑事科长芝浦警部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很像啊。”阿俵一动不动地答道。
“伤口深吗?”
“嗯,看上去不深啊。如果伤到了颈动脉,那么她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因失血死亡。”
另外检视官从全裸的尸体一看就可以判断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案件。尸体被运回大月署后要很快进行尸检。首先要尽快判断死者是不是他杀,
“她的年龄……?”
“因为她在水中的时间很长了,已经肿胀了,但是可以看出她不是儿童,老年人也不像。从她的衣着来看,大概是20~40岁的女性……”
这名看上去已经有40多岁的检视官慎重而慢悠悠地说道。
“死亡的时间呢?”
“这个比较困难。在水中的腐败速度比在陆地上要慢一些,夏季平均是一周到10天左右,但是水温的差别可以有很大的影响。大致是死后一周以内吧。”
“颈部的伤口、三条绳索捆绑,您认为可能是自己跳进去的吗?”
检视官盯着死者脚上很深的绳索的勒痕,征求着芝浦的意见答道:
“从水中的位置来看,那里可以是她能跳到的位置。但是如果是自己跳进去的话,就不应当有那样的刀伤。因为那么重的石块就可以达到溺水自杀的目的了。虽然伤口的性质还没有确定,但是我觉得他杀的可能更大一些。”
芝浦无言地点了点头。在这期间,大家都沉浸在苦重的气氛中。只有法医还不停地拍照。
尸体从水中打捞上来后已经过了30多分钟了。
但是尸体开始在人们的眼前发生了奇怪的现象。
它在不断而且明显地变化着。脸部、手脚逐渐膨大,上半身也像被打了气一样在肿胀着。她的脸部在肿胀了两倍之后,眼球也渐渐地膨胀出来,口中的舌头也伸了出来。开始看成“水中花”的尸体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肿胀体……。
从水中打捞上来后,她的容貌变化非常巨大。
“这是她体内由于酸败而产生的代谢气体造成的。”阿俵低声地说道,
“在低温的情况下,这些代谢产物没有酸败;捞到了地面后,体内没有了压力,再加上温度高了,这些代谢产物的气体便从机体的各个组织里释放出来了,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他的声音深深地刺痛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4
尸体当天就被送到了甲府的国立大学了。
第二天6月25日星期五上午从10点开始,在法医学教室进行了司法解剖。
大约两小时后解剖结果立即被送到了大月警察署。正式的鉴定书得在1个月后才能写出来。
根据解剖结果——
死者身高1米56,身材中等,女性。
血型为A型。
推断年龄为20~35岁。(由于解剖时体内气体释放,体形基本恢复到原形,因此年龄比较容易推断了)
死因为颈部左侧的斜形伤口(长约5厘米、深约5毫米)伤及左前静脉以及气管被切开,导致血液回流堵塞气管而窒息死亡。
其他部位未发现明显的外伤、防卫性伤害。尚有若干处被鱼啄伤的伤口。
肺中充满空气,胃中无水份。因此否认溺水,但是今后根据脏器内的水中浮游生物的有无再行确定。
死亡推断日期为距解剖时3日到10日内,即6月15日到22日之间。由于胃已经排空,大体是餐后3小时以上。
无分娩史、手术伤痕。
左颈部伤口是否为自己所为,因为后来被大范围移动而很难确定。自杀他杀的判断应在周围寻找有无刃器以及周围情况而定——
于是从县警部的搜查一科派出了一个小组进行支援调查。
潜水小组仍然留在现场,从早晨开始再次潜入桂山湖水进行搜查。昨天是在傍晚时分使用照明设备进行取样,没有发现明显的物品。因此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再次扩大搜查面积,从岸边开始搜寻至湖水现场的地方。
但是最终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例如鞋、手提包、手机以及女性用品,也没有发现刀具等与案件有关的物品。
尸体身上的三块石块中,有两块为高33厘米,宽20厘米,厚15厘米,重量为5公斤;另外一块只是厚为10厘米,重量较其他两块稍微轻一些。无论哪块都是标准样式的,只是已经相当旧了,棱角也都有所磨损。
5公斤的石块捆在了死者的身体和右脚腕部,稍微轻一点的石块捆在了左脚腕部。
用来捆绑石块的绳索为捆包裹的、宽约6毫米的白色打包绳。一共用了两股。
但是捆在的部位决不可能自己解开。
如果的其本人捆住自己,再用刀刺伤自己,然后跳入湖水中,那么就应当在附近找到刀具。而在湖底和岸边都没有找到这样的物品就十分可疑了。
从常识来看应当排除自杀的可能,但是在大规模的调查之前,最好确认这一点。在搜查总部成立后,应当一一排除各种自杀的可能因素。
于是在岸上和湖水里的调查工作在同时进行,寻找着她的踪迹。
她是怎样到达现场的?
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被带来的?
“不能认为那三块石块是在湖岸边的现场找到的。因为事务所每周要沿湖边巡视两次,所以如果发现没用的东西肯定是要马上清除掉的。”
大森所长断言道,其他的职员也证明了这样的做法。而且要搬运这样的三块石块一定使用汽车的。
一个女性自己开车到这里来自杀,那么车又在什么地方?
或者她是乘坐出租车、公共汽车来的。
离现场最近的公共汽车站是通行于桂山湖东侧的139号公路的“桂山大坝入口”站。但是要从这里到现场,就得走湖畔的北侧或南侧,至少要绕上2.5公里远的路程。况且她还得抱着三块数10公斤重量的石块。
另外,这一带在这样晚的时间乘坐公共汽车的人极少,所以要是乘坐公共汽车,肯定会有其他的乘客或司机发觉的。
警察署从25日早晨向当地附近的公共汽车公司和出租车公司进行了通报,询问是否有司机在最近的10天里的夜间发现过一名独身女性或带着女性到桂山湖附近的人。
在当天中午的调查全部回来了。回答是没有发现过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没有独身的女性出现过。
唯一的可能就是一名女性从很远的地方,比如说从东京、甲府或富士五湖方面乘出租车来的了。要是确认这一点,就得扩大搜查范围,还要调查各条高速公路的情况。
除此以外,还要考虑是一名或多名凶手杀害了这名女性,将她的尸体用车运到这里后逃逸。
上午接到了司法解剖的报告后,警方对这个案件的他杀可能性认识增大了。于是县警决定设立搜查总部。
在大月署设立的“桂山湖女性被害事件”的搜查总部,从甲府的县警调集了搜查一科的科长前来指挥。并且从周遍各署还调来了多名警察协助破案。一般来说,在案发的初期调集大量人力广撒大网是抓捕罪犯的最好时机,然后再适时收缩;而如果在初期没能及时发现线索,使罪犯逃跑,那么后续的调查工作就会难上加难了。
由于现场属于偏僻的山谷地区,因此警方把目标首先定在了高速公路。
如果是高速公路的话,那么中央高速公路的大月出入口是最近的地方。
在高速公路的出入口(IC)保留着过去两周以内的通行券或自动交费记录系统(ETC),可以为警方提供相关资料。这样就可以明白汽车出入高速公路的时间。
在高速公路的出入口还设有拍摄汽车出入的资料的设备(VTR),包括汽车牌照的照片,同时还有乘车的全体人员的影象等等,只是这些VTR保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它们所占的硬盘空间太大。
而自动交费记录系统(ETC)则可以较长时间进行保留。
通过调查ETC,可以判明最近两周以内通行过车辆的车种、时间、颜色、车牌号码、从何处进入高速路、或是从什么地方离开高速路等等情况。
不仅仅是高速公路。一般的公路干线也设有被称为“N系统”的拍摄和读取车牌号码的装置。因此调查那些装置的资料也是十分重要的。
近年来进行犯罪调查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调查被害者的手机通讯记录资料。
但是为了判断手机有无或知道号码就要知道机主的身份。通过这一点还可以了解死者的死亡时间,杀人动机等等。如果明白了身份就等于查明案件的一半了。
调查死者的身份是鉴别科的工作。
25日下午,甲府的县警方向东京警视厅、各道、府、县警方发送了有关死者下述特征的传真文件。
你方有无符合下述特征的离家出走或下落不明的人员?如果有,请尽快与我联系。
于是各道、府、县警方马上根据自己地区发生的人员走失的传真返回了甲府的县警方。
搜查总部的设立以及这个事件被社会大众媒体进行了广泛的报道。大多数的标题都冠以“我家有无走失人员”的醒目标题进行报道。
“虽然衣着已经不完整,但是也可以成为线索”,阿俵检视官看完了解剖报告后喃喃地说道。由于尸体在水中时间太长了,肿胀加上被鱼的叼啄,面相已经彻底破坏了,但是她的衣着仍然的重要的调查线索。
“牙齿有两处治疗痕迹啊!”鉴别科科长拿着解剖时拍摄的X光片说道。
阿俵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次的死者可不会很快就查到线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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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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