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脸(三)
第三章 假短信
1
从公寓的上空望去,从早晨开始的阴云就遮盖了阳光。
站在8层的阳台上向远处眺望,下面嫩草色的地面上停放着许多的车辆。再向远方望去,除了屋顶还是屋顶——。
在密集的屋顶群中的遥远前方,是一片绿色起伏的地平线,在那上面耸立着几根巨大的天线和铁塔……。
从被淡淡的阴云覆盖着的天空上,不时噼噼啦啦地掉下雨点来。而且从早到上午,一直到下午好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样子。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看腻了的风景。
朔子回过头,把目光盯在了桌子上。
在那里有一份折成了四折的报纸和一张照片。那是昨天辉男从他的公司电脑打印出来带回来的。
04/6/21 18∶24 发信人·晴子 标题 由美身体好吗?
现在我来新宿了。在快乐地购物。一会儿见。晴子
昨天八十川凉子走后,不一会儿辉男从公司回来了。
“知道晴子的下落了,一直到星期一她都在东京呢!”
他盯着朔子的脸说道。
“什么……?”
“我们公司里的女孩子向晴子工作的公司里的熟人打听了一下,结果问出了一个和晴子同时进公司的叫山口由美的姑娘。她今年春季还在公司,4月份刚刚辞职。据说晴子和她的关系很密切。”
是啊,这个由美经常在晴子的短信里出现,朔子的印象中有这个人。
“她的联系地点也问清楚了,我打了电话,她说星期一的傍晚晴子还给她发过短信。我已经对她说了,今天下午我去见见她。”
她住的地方是位于从武元制药公司所在的池袋乘坐山手线到驹进,她约好了,就在驹进车站前的吃茶店里见面。
“晴子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二傍晚,在新宿看的演出,回来时她们在一起吃的晚饭。”
“噢,星期三的时候她的确给我的手机发过短信……”
“我问了一下当时晴子的情况,她说她没有发现晴子有什么异常的样子。因为由美小姐等着下月结婚,所以她们主要说的就是这些事情。”
“星期一的短信的是怎么说的?”
“她从电脑给我传过来了,我在公司打印出来了。”
于是辉男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打印好的传真,现在桌子上的就是。
“她说这是晴子星期一下午6点24分发到由美的手机里的。”
朔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是的,所以那个时候晴子就在新宿。”
也就是说,20日的星期日下午3点14分是晴子给朔子发来最新的短信时间。这样一来这个时间又延长到了星期一的傍晚。
也许这是应当高兴的,但是朔子还有一点儿不安,心情还是高兴不起来。辉男的表情也十分复杂。
“星期一是她上班的时间,而晴子无故缺勤。但是我们却不能有一点儿的解释。”
“由美小姐不是回短信了吗?”
“是啊,她只是简单地回了个短信。但是后来晴子也没有联系……”
至今为止还没有这样无故缺勤的晴子,这次为什么满不在乎了呢?当天还去新宿闲逛?
辉男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今天早晨从报箱里取出报纸的时候,辉男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急忙把报纸递给了朔子,而且把社会版让她看。
《桂山湖发现可疑女尸》的大字标题跃入了朔子的眼睛里。
这段报道的文字并不多。
昨天(6月24日)下午3点半左右,在山梨县的桂山湖发现一具被沉石的女尸。年龄为20至40岁,身穿粉红色外套和褐色裙子。其死因和身份不明——
朔子的眼前一片金花,但是她发不出声来。
她在回忆着晴子出家门的时候穿的什么服装,当时在麻生警察署时自己也被这样问道,而辉男也答不出来具体的服装样子。但是自己记得十分清楚的是,粉红色是晴菜从高校时代就喜欢的一种颜色……。
“这么说的话,她偶尔是喜欢穿粉红色的衣服……可那天穿的我不知道哇!”
辉男像是要排除这种担心般地拼命摇着头。
于是朔子马上准备好了早餐烤面包片和煎鸡蛋,辉男也得上班去。无论如何也得要去核实这条消息。
辉男走后,朔子进了他们夫妻睡的北侧房间。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她想弄清的心理占了上风。
床头柜、梳妆台、文具柜等占满了房屋的空间,在床的脚头立着大衣柜。
朔子打开一看,右侧是辉男的西服等,左侧是晴菜的各式衣服。
朔子把手伸进晴菜的衣服当中,一件一件地查看。已经到夏季了,里面挂着的都是麻与化纤混织的黑色女式套装、浅茶色的运动套装和裙子等等。
下面还有叠好的几件衬衫和T恤衫……。
但是在这时,朔子突然被袭来的剧烈心悸弄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她长时间地沉浸在满是晴菜气味的衣柜当中。
如果晴子再也回不来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人生的方向……。
这套三居室的套间,在厨房的里侧有一间四张半草席大小的房间,每次朔子来的时候都住在这里。里面有一张很小的桌子,桌子上还有一个带几个抽屉的文具柜,靠在墙壁是一摞周刊杂志。
桌子主要是辉男用,上面摆着一些关于药品方面的书籍、文件和材料。她打开抽屉看了看,里面几乎塞满了各种材料,但是下一个抽屉一看就知道是晴菜用的了。
其中有几本黄皮的笔记本,旧的CD唱片和首饰、信用卡……。
朔子一张一张地检查着。笔记本记的是去年家庭的日常支出、在烹饪教室做的讲课笔记、还有她抄写的非常喜欢的诗句和散文,但是空白页很多。
朔子又回到起居室里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回忆起在公寓里听见的还不充分,只是昨天问了问对面住的主妇。
朔子又振作起来,她打算到能听见房间里传出有孩子声音的邻居去打听一下。而且这样规模的公寓,也应当有值班的管理员吧。
——但是,带着悲伤感、徒劳感和莫名其妙的屈辱感以及加倍的疲劳回到房间后,已经是下午1点了。
朔子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她把无聊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自己爱晴菜胜过爱自己,但是自己又知道多少晴菜的事情?
用短信来告诉自己各种各样事情的女儿,和她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这使得自己还算放心。自己相信,晴菜是有什么事情都把自己当成最可信赖的对象。
但是,在女儿的心里真的就是这样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
晴菜沉溺在了短信里了?
她留下一句“我去见短信友”就再也没有回来。
晴菜的心全都被封闭在手机里了?封闭在了握在手里、那个银色的玩具般的机械里了……?
直到现在,晴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法说出来的恐怖感时时向朔子袭来。
还没有去买辉男晚饭的材料,朔子突然想了起来。但是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动了。
在西伊豆生活的时候,每天忙得不知道什么是疲倦。
伸造怎么样了?这会儿她刚想了起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果有两三天见不到朔子,他也许就会怀疑了吧。
而且昨天是应当去陶艺教室的时间,前天星期三傍晚在“鲹幸”的鱼菜馆工作完的时候顺便去了秋元的工作室,取回了自己烧制的作品。
玻璃窗下的潺潺流水,水面上树木的倒影,这些从他的工作室看到的情景历历在目。突然间,一股温暖的热流涌入了朔子的心头。她回忆着秋元康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回忆着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仿佛就在刚才。
但是现实是在自己去了他的工作室的第二天朔子就无故没有去上课,也许他会多少奇怪的吧。
于是她想用手机给他的电脑发条短信。而且她的电子邮箱地址也已经告诉自己好几次了。
朔子取出手机并开了机。
她找出了他的地址。这样的作业仿佛又使朔子焕发了朝气。
〈秋元老师,您还是老样子吧?前天去您那里非常感谢。昨天我无故没有去上课,十分抱歉。实际是我的女儿家里有了急事——〉
写的这里,朔子的手指停了下来。这个“急事”怎样说好呢?嗨,还是先不要向外部透露为好。尽管她真的想让秋元知道正确的真相。
正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朔子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取下了耳机。
“喂喂。”
“啊,是妈妈吗?”
辉男的声音里透着微妙的紧张口气。
“对不起,您能不能找一下晴子的病历本?”
“病历本?”
“对,就是看牙科的病历本。”
“干吗?”
“晴子在站前的牙科诊所看过牙病,我记不起那家诊所的名字了。”
“为什么找牙科诊所?”
“噢,刚才山梨县警方给我的手机打来了电话。我们的寻人启事上登记了我的手机号码。”
辉男的声音有些镇静了,
“为了慎重起见,他们要核查一下晴子的牙科治疗的记录,所以就得知道那家诊所……”
于是朔子想起来,刚才自己在那间小屋里看到过一个塑料的就诊卡片。
朔子连忙找到了那张卡片,把电话号码告诉了辉男。
“知道了。”辉男说完后又对朔子说道:
“这个,妈妈,也许一会儿山梨县警方的刑事部长要到咱家……”
2
“那就是桂山湖。”
车子一出隧道,坐在助手席上的三轮就开口说道。这是打开车内沉闷空气的一句话。细雨蒙蒙打在车窗玻璃上,前方蓝灰色的湖面上什么也看不清楚。在那片迷雾里隐藏的是什么?
“平时那里十分安静。四周都是高山,附近也没有野营场,几乎很少有人来的……”
谁也没有搭话,他只好继续说下去:
“因为水深,因此遗体没有受到伤害。”
这名30多岁的警官揣摩着遗属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说着。但是坐在后排的朔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地。
“大概很冷吧?”过了一会儿,坐在她旁边的辉男应酬般地问了一句。
车子驶过了大桥,沿着湖的左侧行驶着。
终于来了——。
被一种无名的恐惧压迫着,朔子的意识出现了虚无的飘逸。自己仿佛是在一场恐怖的梦中一样。但是恶梦开始后,又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在她突然清醒过来时,才意识到事态正在向着不可挽回的地步进展着。
在昨天辉男打来电话的2小时后,有两名身穿西服的男子找上门来。一名40多岁,一名20来岁。“我们是山梨县警方人员。”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让朔子看了自己的警察身份证件。
这两个人到了不一会儿,辉男也回家来了。
“我们刚才先去了一趟站前的阿田牙科诊所。”40多岁的、自称叫常井的男子说道。那是辉男告诉他们是晴菜经常去治牙的诊所。
“那里保存着晴菜小姐的牙齿X光片,我们已经和医院里的进行了比较,齿形和治疗痕迹是一样的。为了准确判断,我们借来了这张X光片。”
然后常井说,要请他们去核实前几天辉男向麻生警察署提出的寻人启事的几点内容。
“耳朵上有耳钉吗?”
“嗯,有……”
关于服装没有得到他们的正确回答,于是常井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您家提出了寻人启事,后来我们在桂山湖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认为她和您提供的晴菜小姐的特征有几点相同。而且她的齿型也基本一致。为了慎重起见,你们可不可以看看照片?”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辉男的脸上。
“是……尸体的?”
“对。啊,因为水中的尸体膨胀的很厉害,所以我们让你看的是解剖后的照片,解剖后的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结果辉男同意了。两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警察似乎不想让朔子看的样子,而朔子好象也不想看,她只是盯着辉男的侧脸。
“这个……我想她是我的妻子。”辉男声音嘶哑而低沉地说道。他的脸色苍白,下颌微微颤抖着。
于是警察又提出了要求:
“为了最终的确认,我们还要采集晴菜小姐的指纹,可以吗?如果家中的指纹和尸体的一致,那么我们就可以认定她和同一人了。”
于是年轻的警察向辉男询问平时晴菜经常用手接触的地方是哪里。然后他们戴上手套,在这些场所用毛刷轻轻地刷上银色的粉剂——。
他们走了大约2个小时后,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辉男拿起耳机说了几句后答应道:
“行,我们自己开车去吧。”他挂断了电话后,看到朔子的脸依旧苍白的样子,便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指纹是一致的。”
辉男开车到达大月警察署的时间是晚上11点。
虽然是深夜了,但是这里许多的房间里还是灯火通明,人员都是紧张而忙碌的样子。
辉男和朔子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他们要接受几名警官的问话。几乎都是辉男来回答。时间不长就结束了问话,接着就坐上了署里的警车。解剖后的尸体已经被缝合好了,就放在附近医院的太平间里。
太平间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只是一间房屋里亮着灯。朔子他们跟着警察走了进去。朔子下意识地盯着房间里祭坛上的灯光。
这时室内出现了两名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到另外一个房间。
他们首先乘电梯下到底层,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前,并打开了房门。
电灯一打开,就感到这个充满了寒意的房间里有一股异样的味道。最里面还有一扇冷藏柜门,一名人员走近它,“咔哒”一声打开了这扇沉重的门。
伴随着一股白色的烟雾,冷藏柜的抽屉被拉出来了。那两名职员用手掀开了上面的盖子。
朔子看到是一名仰面朝天躺着的女性。她的眼睛闭着,脸呈灰褐色,毫无光泽,如同一具石膏雕像一般。她的鼻腔和嘴里被堵上了面团,嘴唇微微开启着,在她的鼻子左侧长有三四个很小的荞麦粒样的扁平疣。这是她面部最明显的特征。
舒散而卷曲的头发无力地搭在她的脸上,稍显肥厚的耳垂上各残留着一个耳朵眼儿。
她身上的粉红色外套袖口上是朔子记得非常清楚的有一圈摺边的样式。
但是从朔子的眼睛中,怎么也看不出这具石雕般而没有任何生气的女尸竟然会是自己的女儿,她只是长得像女儿而已。
这不是晴子!
我的晴子在别的地方……。
“肯定是晴菜。”
辉男低沉的声音在朔子的耳边响起的时候,朔子疯了般地喊叫道:
“不,她不是晴子!”
以后的记忆她就再也没有了。
回到署里后,警方还要进行询问,这次有几个问题必须由朔子来回答了。而且他们非常关注6月20日星期日晴菜打在母亲朔子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先说电话,再说短信。”
20日15时13分晴菜的未接电话被警方复制了。而且被反复播放过了。
而在那之后,15点14分朔子又接到了晴菜的短信。
〈——下午同学来了。现在我在开车兜风呢。今天天气很好啊。人非常多——〉
那时晴菜好象是开着车在一处人很多的地方,但是自己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辉男也不解地歪着头,朔子也是一头雾水。
“就是星期一晚上6点半的时候,晴菜好象是在新宿。”于是辉男说明了山口由美手机上留着的晴菜的短信,警察顿时兴奋起来,
“——我把那条短信存在家里的电脑里了,但是我知道由美的联系方法。”
辉男翻开了笔记本,警察连忙记了下来。
“我母亲平均三天左右就和晴菜通一次话,或是互相发短信。”
过了一会儿,一名叫伴藤的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又对朔子进行了交谈: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您的手机里留存的短信和所有来的来电,是不是可以作为我们的调查资料看看。”
“这……”
朔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他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们要把这段时间里你们之间的通讯复制到电脑里,如果使用电脑,调查起来就方便了。”
于是朔子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伴藤。刚才自己给秋元发的短信……朔子在脑子里很快闪了一下。她觉得让别人看到后自己有些为难。
其他的警官同样也要求辉男这样做,他有些犹豫,并表示出了警觉的样子。
“我这里面有关于公司经济情报的……”
“噢,我们只要您和夫人的通讯。”
“是这样的,短信的对方和我妻子的短信都混在一起了。”
最后由辉男打开晴菜的短信,然后警方一一拍照下来。
拍照结束后,辉男用稍微焦急的口气问道:
“关于我妻子,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
“这个我们会很快查明的,因为凶手也是很快会被抓住的。”
伴藤用粗重的声音答道,然后分别向辉男和朔子点头示意后告辞了。
昨天夜里,他们两人就呆在了太平间的隔壁休息室里。根据朔子的愿望,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要在这里简单地布置成一个祭坛。
今天早晨9点10分,三轮来了。他是为了去桂山湖的现场。昨天晚上已经见过他了,那时他刚刚接到大坝事务所的电话,是第一个从署里赶到那里的——。
由一名警察开车,穿过红颜色的铁桥后向左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子。
他们来到山崖边上停了下来。
“就是这一带。”
三轮说着,一起来的四个人都下了车。雨已经不下了,但是山里的冷风还是令人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轮的脚下是已经生了锈的防护栏,那里还残留着几束鲜花和线香烧过的遗迹。现在全都被雨水打湿了。
“大坝的巡视艇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他指了指树木前方的湖水说道。但是此时浓雾迷茫,什么也看不清楚。
辉男向那里看了一会儿,蹲在了已经萎靡了的鲜花旁。他面向湖水,双手合十,深深地低下了头,低声呜咽起来。
朔子只是默默地伫立在这里。
她在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我的晴子再也见不着面了——。
在回车的时候,三轮向他们两人说道:
“关于这个湖,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昨天在署里朔子和辉男也这样被问过,
“以前你们全家来过?或是晴菜小姐说过她和她的朋友来过?”
“对桂山湖这个地名我们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辉男答道。朔子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带没有一盏路灯啊!”
辉男四下看了看后说道。
“是啊,对事务所来说,这里是个死角呀!”三轮感叹地说道。辉男则小声地问道:
“晴菜的在这里被杀的吗?”
“不,这一点还不清楚。但是看来是凶手在别的地方下手,然后运到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四个人再次上了车,然后绕湖一周。
不久就可以看的前方一面巨大的水泥墙壁。它阻断了湖水,上面有四五个大箱子一样的小屋,里面安装着调节湖水量大小的机械装置。这时的雾气有些散去了,汽车渐渐地接近了大坝。
“不管怎么说,我想发现了遗体总是好的。”
仿佛不希望再次陷入沉闷的气氛中,三轮开口说道,
“听说这个桂山湖啊,过去也常有人掉进去,但是掉进去后就看不见尸体浮上来。”
“为什么?”辉男用沉闷的口气问道。
“水深嘛,海拔高,水温也低,尸体腐败得慢。这片湖水就是这里最深,所以才在这里修建大坝。”
“……”
“用管理事务所的所长的话来说,20年前就有人从堤坝上投湖自杀,但是就没有发现尸体浮上来。也请求过潜水队帮助找过。不过现在不同了,水位也没有那么高了。要是没有发现尸体调查工作会更加困难的。”
汽车开到了堤坝上,右侧是放水的水闸,左侧就是湖面了。湖面上还是雾气十足,一片灰蒙蒙的平静,一个小小的岬突出到湖水里。当朔子看到红颜色的铁桥的时候,她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
“请停一下……”
于是汽车停了下来。坐在助手席上的三轮看着朔子。
“刚才去的地方就是那儿吗?”
朔子指着远处的岬问道。
“是啊,那里就是发现的场所。——要不下去看看吧?”
朔子点了点头,三轮从车上下来了,并把朔子一侧的车门拉开了。
“这里是最高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湖的全貌。”
堤坝上的路两侧都有防护用的铁丝网,这里还安置着许多监视器。
朔子沿着堤坝走着,刚才的现场已经被岬挡住看不见了。
她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下。一直向下就是湖水。这一带的湖面泛着蓝绿色,仿佛清澈无底。
朔子看着这些,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心绪。
突然,湖水中出现了晴菜的面孔,和她平时一样,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在冲着自己笑盈盈的——。
啊,晴子就在那里!
朔子心里顿时充满了激动。
晴子,又见到你了!妈妈在这里等着你呢!
一个人啊,你寂寞吗?我马上就去找你——
朔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双手抓住了铁丝网,全身向湖水扑过去。
3
“休克了……你们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米仓梢用异常愤怒的目光盯着侦查员们。他的眼角发红,而且渗出了泪水。
“这样的结果对当事人来说是非常强烈的打击,你们东问西问也非常辛苦,但是你们知道她的丈夫沟口先生、米仓先生和晴菜小姐有多么的亲近吗……”
山梨县警察署的搜查总部的安奈见用慰劳的眼神看着大家继续说道,
“你和晴菜小姐经常见面吗?”
“这段时间不怎么见面了,因为今年我的事情特别多,但是我们经常发短信的。”
“最近的短信是……?”
“星期一下午她发来的……”
“是这个星期一21号?”
“是的。”
“什么时间?”
“傍晚6点半左右吧。”
安奈见情不自禁地和一起来的津川互视了一下。
“如果没有不方便的话,能让我们看一下那条短信吗?”
阿梢稍微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可以。”
于是阿梢从放在吃茶店桌子上的小坤包了取出了手机,打开后递给了安奈见。
〈04/6/21 18∶21 发信人·晴子 标题·阿梢,你好吗?
今天我来新宿了,正在喝茶。我想很快见到你。晴子〉
“是同一个时间啊!”
从旁边侧眼看着的津川说道。他的意思是晴菜也是这个时间给山口由美发的短信。这是他们来着之前刚从由美那里听说的。
“我是18点24分接到的,所以就回了一个短信。”
20日星期日就和家庭断绝了消息的晴菜在星期一下午6点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新宿给两个朋友发了短信。
大概这会成为抓住罪犯的重要线索吧。
在考虑的时候,安奈见的心里涌出一股可疑的感觉……。
6月25日半夜,桂山湖女尸的身份查明了。
沟口晴菜,24岁,主妇。
由于伤口变差了,于26日下午在大月市火葬场火化。
她的母亲日野朔子由于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在当天早晨的桂山湖大坝发生休克而欲投湖自杀未果。在晴菜的丈夫陪伴下,两人最终带着晴菜的遗骨回到了家中。
从这天开始,警方开始了正式调查。
目前还处于听取死者家属线索阶段,但是警方已经对与其有密切短信往来的朋友产生了怀疑。
丈夫沟口从去年夏天到秋天,曾经注意到晴菜的手机通讯费每月高达3万日圆,在他的提醒后,到年底已经降至每月5、6千日圆,而且晴菜承认她非常乐意通过手机聊天的方法与朋友交往。
另外朔子也提供了,她从晴菜高校时代的同学八十川凉子听说,晴菜已经沉溺于手机短信而不能自拔。在和晴菜失去联系的6月20日星期日下午1点34分,凉子的手机还接到了晴菜发来的〈一会儿去见短信友〉的一条短信。
在桂山湖的现场附近,没有找到一件晴菜的所带物品,但是通过她的手机所属公司NMC查到了电话号码。
26日星期六早晨,搜查总部通过法院得到了搜查令。警方仅想找到NMC公司和晴菜作为会员登录的互联网服务中心及会员网进行调查,但是这两家机构都声称因为是周末,已经没有人员能够为警方提供这方面的资料。
于是警方派出10名警察,于26日下午随同死者家属回家,并计划对晴菜所居住的川崎市百合丘的公寓进行取证。
4名搜查人员和法医在公寓的居室内进行搜查,并对周围的邻居进行了了解。
安奈见首先带人到达公寓,向沟口了解晴菜朋友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等资料。
但是家中留存的电话号码仅仅有5人。而且只是座机而没有手机的号码。这5个人当中八十川凉子和山口由美已经进行过联系,听取了她们提供的线索。
尽管如此,警方认为还是有招集互联网服务中心的全体会员的必要。幸运的是这天是星期六,这些人基本上都在家。于是警方分了两组开展调查。
安奈见首先到了和父母一起住在驹进的山口由美家中。
据由美讲,自己和晴菜大约是在两年前自己辞职后在一所烹饪教室学习烹饪技术时认识的。她们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一起去看电影,吃饭;每周大约要有两三次的短信发送,但是话题也就是日常的事情而已。
“晴子看上去非常可爱,她的模样又比她的实际年龄小,又爱交际,所以公司里许多男员工也很喜欢她的呢!”这是由美对当年自己还在公司时对晴菜的评价,
“但是在她和沟口先生结识后,不到半年就结了婚。”
但是在说到晴菜家庭的实质问题时,由美的口气就明显地慎重起来:
“啊,因为她的丈夫经常出差,晴菜对这样的婚姻有些失望……去年我听说她交了不少短信朋友,还听说她常常去和谁见面什么的……”
听取工作进行了1个多小时,她的母亲又出来介绍说由美下月准备结婚,希望尽快结束谈话,因为担心谈论死人的事情会对她马上结婚带来晦气的。
安奈见两人离开她的家后,又在新宿换乘京王线在第三站的笹塚站下了车。他们要来找和晴菜在短期大学是同学的米仓梢的住所。在4点半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
沟口在发觉晴菜下落不明后,说在星期四和星期五给米仓梢打过几次电话,但都没有人接。但是今天下午3点左右津川打的时候又通了。
“白天我在公司啊,星期四和星期五我回家太晚了。”阿梢这样解释道。后来她答应协助警方了解案情后,告诉安奈见自己的家就在笹塚站不远的地方。
当他们来到了这栋从排列间隔整齐的窗户一看就知道是单身公寓的四层建筑前时,津川用手机给阿梢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一名上身穿黑色T恤衫,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的女士从公寓里走了出来。她的长发向后梳成一个马尾,额头上自然地低垂着五六缕刘海。她的个头很高,从她那没有化妆的小麦色肌肤来看,安奈见觉得她有一个运动员的气质。
他们一同来到了吃茶店,这是阿梢提出的建议——。
“关于你和晴菜小姐互发短信一事,都是哪些内容?”
津川问道。
“大致上也没有什么,比方说你这会儿在哪,最近看什么电视剧……”
“她最近给你发的有什么异常的吗?”
“这个嘛,最近我觉得她发的短了,心情好象变动很大,最近总是发来心气很高的短信。”
“什么叫心气很高的短信?”
“就是从短信友那里转发的很漂亮的短信。”
“短信友”三个字从阿梢的口中说出来,使得两个人心头一紧。
“她最近和许多的短信友交往吗?”
“‘许多’是什么意思……”
“噢,听她的丈夫讲,去年的10月左右,晴菜的短信非常的多。”
“所以我说晴菜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嘛!好象是追问她为什么手机费这么高……”
“噢,她是怎么回答的?”
“他的丈夫知道晴菜是和我们发短信的事情后还向我们道歉呢……”
“但是她是不是和网站上的朋友来往特别多?”
“……”
“其中她又和谁真的见过面,这样的话她说过吗?”
阿梢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于是安奈见用缓和的口气继续问道:
“大致上她是怎么说的,还是她发短信时说的,或是你们见面时说的?”
“啊,两方面都有。去年我因工作关系,每周三休息,所以我们经常去新宿玩。”
和晴菜在同一所短期大学毕业的阿梢在另一家公司就职了。两年前和晴菜同年结的婚。但是她的婚期也就坚持了1年就离了婚。后来她在去年夏天到一家人才劳务输出的公司上了班。
和没有孩子的阿梢这样的合同职员有许多的共同点,所以晴菜遇到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就无话不说了。
安奈见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一边喝着冷咖啡一边想着怎样问出来。
“那么晴菜小姐是怎样迷上了短信的?”
津川问道。
阿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用手撩了一下垂在前额上的刘海,思考着说道:
“我觉得都是因为他丈夫。”
“怎么……这是什么意思?”
“出差、出差,他的出差特别多,为了这个晴菜和他吵了好多次。”
“你没有问过他丈夫?”
“问过,他还一肚子不满呢!她丈夫比她大6岁,所以晴菜也没办法。”
“看来她的家庭关系不太好……?”
安奈见轻轻地吹着杯中的咖啡。
“也许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吧?不过晴菜也不至于吧?因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呀!由于寂寞,她就开始找短信朋友,会不会渐渐地就迷上不能自拔了……”
“原来这样啊,那么你知道晴菜结交的短信朋友有多少人吗?”
安奈见把话题转了回来。
“几个人?这我可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有几个关系特别的吗?”
沉默了一会儿,阿梢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说道:
“我记得她说过一个35岁的自由职业作家。”
“什么时候?”
“我听说的时候是去年9月,但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好象是7月。”
“不仅是短信联系,而且见了面?”
“好象是这样的。”
“35岁的自由职业作家,别的还有什么?比如他住在哪儿、写过什么书……?”
“听说是个很能干的人,见面后他的话题很多,知识面也很宽……”
“他们在哪见的面?”
“好象都是他来公寓接晴菜,又兜风又一起吃饭……”
“去过饭店吗?”
“啊,到没到过饭店……”
阿梢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完全否定的样子。
然后安奈见又问了对方的住址、真名、写作的笔名等等,但是阿梢都明确地地否认了:
“好象晴菜一说到个人隐私的时候就不说了。所以我也就没有再问过。”
“这么说,晴菜的短信费那么高,主要就是和这个男的联系了?”津川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又叮问了一句。
“嗯,到了见面这一步短信就格外的多,见完面还要把感受再告诉对方。”
阿梢像是说着自己的经验般地说道。
“那么她丈夫不生气?”
阿梢叹了一口气:
“我也劝过她,和短信友别太认真了。因为晴子的家庭还是不错的嘛!”
“那么她呢?”
“晴子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但是后来她的短信突然减少了,到了今年才又像活了过来的样子,但是她的短信就非常短了。阿梢继续说道,
“看来她还是考虑到了家庭吧。后来我从今年2月进了这家公司后,每天忙得不得了,我们就只是在新宿见面了,因为我正好每天上班也得在新宿换车。”
“那么晴菜还和这个男的有联系吗?”
安奈见紧紧地盯着阿梢问道。
“我和晴子在3月份见面的时候,她说他们去年就分手了。现在好象是更年轻的一个人,不过也许是为了向我逞强吧。但是我们4月中旬在新宿见面一起买东西时,晴子说去年分了手的那个人又给她发短信了。说完她还笑了。”
“就是说那个自由职业者又和她联系了?”
“反正后来她再没有提起……”
“4月中旬以后他们又见面了?”
“嗯,那是我们最后见的一次面……我还是不信啊!”
“但是晴菜给你发的最后的短信里,说没说短信友的具体情况?”
“她没有详细地说……”
“在这次事件之前,你有没有觉得她有异常的表现?”
于是阿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再次打开了让安奈见他们看过的21日下午6点21分晴菜发来的短信。
“她说我要到新宿来,一起喝茶吧,还说想马上见到我。那时我正好从公司向新宿车站方向走,于是我就给她发了一条〈以后还可以见面啊〉,但是她再没有给我回……”
“你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吗?”
“要是平时晴菜肯定要见面的,不过我想那时她是不是身边有人?有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吃茶店的时候如果感到无聊,她也会发发短信的。”
“原来是这样……”
但是那天晴菜无故没有去上班,而且从前天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如果要是阿梢说的那样,晴菜的“伙伴”就是和这个事件有密切的关系了。
“她发给由美是37个汉字,发给你是35个汉字,字数接近,而且内容也差不多。”
津川小声地说道。
“而且相继只差了3分钟他们收到的短信。发短信的时候可以从存的短信适当地选择一条发出去……”
津川示意阿梢这可能有另外的原因。同时第一次看到这条短信的安奈见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凶手为了掩盖犯罪时间而伪装晴菜发的短信?
凶手已经就在身边了,安奈见感到了不寒而栗。
如转载请注明信息来源!
责任编辑:方庄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