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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二(滇北阚师)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赵英斌

一张泛黄的照片

35年刑警生涯,经手的案件形形色色,最让我伤痛和铭记在心的,是一起轮奸案。这起案件,是我当刑警第一次出现场的案子。

那是一个傍晚。我刚刚下班,正走在路上,接到命令:去140公里以外的鲁甸县辖大水井乡勘查现场。

命令如山倒。来不及多思考,我转身去单位取勘查设备,登上了赶赴大水井乡现场的吉普车。

大水井乡位于鲁甸县南部,居住着汉、蒙、回、彝、苗族同胞,平均海拔2023米,乌蒙山与五莲峰山横亘全境,山道环绕,群峰叠嶂。我们耗时两个多小时到达了现场。

现场在一个简陋的土房里,外间摆着小商铺货架,里间是土屋土炕。一个苍老的男人围着死者的尸体哭泣。屋内充斥着阴冷萧瑟之气。

男人是死者的父亲,老伴儿早逝,父女相依为命,家境凄凉。家中开了个小杂货店,大山人家以此为生。女儿是父亲的唯一,父亲是女儿的依靠。

男人见我们来了,哭得更加厉害。他伤心至极地哭诉道:“可怜我的姑娘啊!才12岁啊,被他们糟蹋杀死了。要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进城提货,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的,我不该啊!”

哭声,刺人心肺。

初次出现场,我的心中藏着恐惧。

女孩的尸体横在土炕边,炕上没有铺盖物,直露土面;尸体下身裸露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直视前方,像是企盼救她的人到来!

勘查中,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分明漂亮,却藏着哀求、渴望。

转眼,天黑下来。村里多了犬吠声,围观的村民多起来。

现场勘验的结果是:女孩的死亡时间在报案六小时之前,脖颈处有致命掐痕,下体有精液,两人轮奸作案,店内抽屉里十多元零钱被卷走。

尸检,抽样,提取,拍照……样样做完。

指纹鉴定起了作用。

我在现场抽屉、女孩衣物上提取了指纹,回到实验室细细分检、比对,发现两枚异样的粗糙的大指纹。这样的指纹,一般是干重体力劳动的人的指纹。

那就在熟悉的人当中秘密提取指纹,比对、鉴定。女孩父亲提供了12个熟悉杂货店情况、有作案可能的人。

一一提取,一一比对,一一筛选鉴定。

可疑人出现。

进入我视线的,是村东头一个关姓鳏夫,他的指纹与现场提取的指纹相吻合。另一个人的指纹也在紧锣密鼓地查找。

先讯问鳏夫。把他请进讯问室,灯光一打开,照在他的脸上,豆粒大的汗珠就开始直往下滚。递给他一条毛巾,还滚。做贼心虚。很快他就交代了犯罪事实。

有些案子,看似复杂,如果用对了劲儿,就像窗户纸一捅就破。有些案件,表面简单,眼看马上就能破案,若方法不对,思路偏颇,就会导致一波三折,久攻不破。这是我多年总结出来的规律。

破获大水井乡这起杀人轮奸案,就是抓住了指纹,让指纹说话,让指纹指认犯罪嫌疑人,方法思路奏效。

鳏夫供述:很长时间就垂涎小女孩,当日趁女孩一个人在家,就找来邻村的表弟一同轮奸。最后怕小女孩告发,就将她掐死。

小女孩才12岁啊!多么可怜!

当天,我们到邻村把鳏夫的表弟抓来。表弟一看到表哥,指着他就说:“是他让我干的!是他让我干的!我不该死!”

还不该死呢,人证、物证都在。

破获这起轮奸杀人案,自始至终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在看着我。就是被害人小女孩的眼睛。

那天,我赶到现场时,小女孩全身冰冷,下体流血,早已没了生命体征。奇怪的是,她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仿佛在盯着我,我不管怎样变换位置,都走不出她的视线。说实在的,小女孩哀求无助的眼神,深深地刺痛我的心,使身处现场的我,久久无法平静。

小女孩的眼睛告诉我: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她不忍离去,她在牵挂着孤独的父亲!

当我勘查完现场,最后才慢慢地轻轻地把小女孩一双美丽的眼睛合上。让她放心地走吧!我噙着泪水,在心里默默地发誓:孩子,可怜的孩子!你闭上双眼吧,我保证这个案子一定会破!如果破不了这个案子,我的灵魂将一辈子得不到安宁!警察叔叔为你报仇!一定要将糟蹋你的禽兽绳之以法!

案件破获后,我要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揣在怀里。我想让我从警第一次出现场的伤痛,永远刻记在心里,永远不忘那双看着我的哀求无助的眼睛。

如今一晃,35年了。我至今仍没忘记那个小女孩,一直把她的那张泛黄了的照片留在身边。

有一次老伴儿唠叨道:“案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留着她的照片干吗?”

我说:“看着它,我总觉得有一种责任和良心存在。它不是一张照片,是我从警的初始!是35年来破获的沉甸甸的案子!”

老伴儿听了,点点头,从此再不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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