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文章
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一书中,为了向西方读者说明中国人“生活的艺术”,从清代名士张潮的《幽梦影》中摘录了不少轻灵、隽永的句子,引逗着我也去翻那薄薄的小册子了。吟味再三,齿颊生香之余,久久难忘这一句:“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
读书人终日跟文章打交道,泛舟于案头之山水,使我们尽管拘囿于时空一隅,却能打破界限,借着飞动的想象神游八荒。从古到今,成千上万的文章不但记录着人类已有的认知和经验,还启迪、诱惑着人们探索未知。无论阅读还是书写,案头山水都变幻多姿;或典雅,或清秀,或柔美,或峻急,滋养着人的灵魂。而大自然以沉默为倾诉、为应答,以地面的山水昭示着它生命的律动,以酣畅淋漓的笔墨,洋洋洒洒写下一篇篇充满激情和奥秘的文章。
这地面上的山水,正是千百年来案头山水的来源,是与生命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值得每个人一再品读、反复索解的大文章。无论春夏秋冬,总有人在这里阅读、休憩、徜徉。
我是生活在北方的内地人。海,多少年来一直以书本上的样子存在于我的想象中。直到有一年,我在朋友的鼓励下一个人跑到厦门,看环岛路的海风摇动蒲叶葵,听鼓浪屿的潮水拍打沙滩;对海,我总算知道了一点点。行走在美丽的厦大校园,南普陀寺的钟声不再抽象;正是三月下旬,大朵大朵的木棉花炽烈地燃烧在枝头,让我忽然读懂了舒婷写给“橡树”的诗。那一年冬天,在成都,武侯祠和杜甫草堂令我思绪低回,而当都江堰映入眼帘时,它不再是历史教科书上一个冰冷的名词。在黄鹤楼看长江,在滕王阁看赣江,让人不能不生发世事沧桑之慨。在杭州匆匆转一转,西湖的烟水总叫人依依难舍,不知多少往事勾连着涌上心头。确实,读万卷书还须行万里路。读书自然是旅行,而旅行也正是读书。
每到节假日,我总是格外关注“朋友圈”以捕捉友人和学生的游踪。有人以火一般的青春激情,在早春四月急不可耐地把帐篷搭在内蒙古的草原;有人寄情翰墨,为了看看历久弥新的碑林(也可能为了正宗肉夹馍)连夜赶到古城西安;有人被沈从文笔下边城的牧歌情调感染,听凭内心的召唤前往湘西凤凰;有人为了看一次雄伟壮丽的日出,不远千里赶到齐鲁大地,挥汗如雨登上泰山。还有人来到塞纳河畔,富士山下,乡村的溪涧和果园……他们看着,听着,感受着,他们是大地上身姿优美、步伐稳健的行走者,是河流与山川永不倦怠的读者。
因为行走于案头的山水,我们看到了林林总总的世界与人生,他人的悲欢也是我们的悲欢。因为阅读地面上的文章,我们对宇宙人生有了更深的体认和关怀,勇敢地、热情地追求美,创造生命的丰盈。
终日为课业拘牵,我已埋头书斋多久了?那一年,好像也是这桃花初绽、空气中弥漫着草和树的气息的时节,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笑着对我说:“走啊,老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言犹在耳,我却迟迟没有行动,多么轻易地辜负了草长莺飞的春光!
走吧,让我们前行。暂且掩卷,打点行囊,带上歌声和微笑,让我们一同行走在大地上,一同读一读这山水文章!
作者简介:刘广利,吉林榆树人。做过电台新闻记者、出版社文学编辑;现为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公安文化与公安文学,主讲公文写作、大学语文、中西文化比较等课程。著有《卫国英雄林则徐》《卫国英雄丁汝昌》等,散文《书事》入选2016年度公安文学精选(散文诗歌卷)。散文、评论作品散见于《家园》《文艺报》《中国出版》等报刊。首届全国公安文化理论高级研修班学员,全国公安文联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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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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