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离除夕只有三天了，回家的火车票还没有着落，大巴车车票也没抢到。只有那些车型小但价格高得吓人的私家中巴还有位。坐这样的车至少要五六百元车费，还得挤在人多窄小的空间里晃悠悠地连轴转。他非常着急。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他的心也一阵一阵地抽紧。

他能不急么？他打工在广东珠三角的一个市，而家在广西一个偏远的山区，离家一年了。离家前妻子已怀孕半年，之后给他生了个儿子。家里还有体弱多病的老父母，全家人除了几分薄田外，主要依仗他的打工收入维系。为了多攒点钱，他连妻子生孩子都没请假回家。妻子来电说，家里还好，几次寄回的钱也收到了，儿子一天比一天可爱。他虽然成了厂里的骨干，放到银行卡的钱日积月涨。然而，他总觉得亏欠了全家人，尤其是亏欠了妻子和儿子。妻子啊，家里的劳作全靠她，儿子出生半年是胖是瘦是像自己还是像妻子，心里空白白的，更谈不上给小家伙一个亲切的吻了。赶在除夕之前回到家，成了他当前最首要的选择。

这两年，他听说了春运期间回乡探亲的“摩托大军”。其实，他也早有打算，年初就买了辆二手男装摩托，希望在必要时派上用场。如今不再犹豫了，什么火车票汽车票，都不靠谱了，加盟“摩托大军”！他眉头一舒。蓦然，他心头却又一紧，一个高大的男交警出现在他脑海中。行驶摩托务必要经过A市。A市却是他曾经的伤心之地。7年前仅有18岁的他，在A市的一间酒吧打工，听朋友介绍购了台无牌摩托车并无证驾驭，被巡逻中的一位高大交警截停，接下来就是罚款500元和行政拘留10天的处罚。虽说这是看他初犯从轻处理，然而，自此他却对交警甚至对A市种下了“恨”的种子。于是，他马上离开了A市，并努力地把那交警的形象从脑海中抹去。

此刻，他异常纠结。一方面，A市留给他的伤隐隐作痛；另一方面，除夕应该赶回去团圆，给父母送一句亲切，给妻子送一个歉意而真诚的眼光，给儿子一个热忱的吻，急切的召唤在推动着他，穿A市而过距离最短。再说，也不会那么碰巧能遇见到那个高大个交警的。

就是这种召唤，使得他顾不得自己患了感冒浑身酸痛，更顾不上天寒地冻路上的艰辛，在车尾架装上百多公斤吃的穿的用的小孩玩的等等年货，在除夕前一天的清早，加盟了回乡“摩托大军”。

一路上，他春风得意，脑间不断浮现一年来的收获。如今，在厂里也是个管十来号人的小头目了，还是一个项目的骨干。家里老婆这么能干体贴，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他能不高兴吗？穿过A市，再过四五小时就能到家了。一幅美好的图景飘忽在眼前。

嘣……高速运转的摩托车在高速公路出口后不远处突然熄火。他抬头一看，前面就是人山人海的春运“暖流行动”服务站。一位身材高大的交警快速朝他奔来。“你好！”交警边敬礼边气喘吁吁：“需要帮助吗？”没等他回答，高大个交警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来，我帮你推车，前面有免费修理点。”他抬头一看，心里一阵紧缩，你说怎么那么巧，就是几年前处理他违章的那位交警，因为记忆太深刻，他一下就认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躲开，然而车太沉了，怎么也弄不动。没办法，他下意识地低头躲避。但高大交警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那么热情，那么慈祥，那么尽力地上前帮他。终于，在两个人的合力下，抛了锚的车乖巧地向前进了。一瞬间，他心头热了起来。

10来分钟，摩托修好了，可以上路了。要不要对高大个交警说声“谢谢”呢？他在犹豫。

卟喇！卟喇！卟喇！他连续打了三个喷嚏。鼻涕随之成串流下。他知道自己的感冒经过一路风吹更重了。“你等一下。”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高大个交警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粥递到他面前。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连喝几口，全身沁汗，一滴滴泪珠失控地掉下来。他站到高大个交警面前，虔诚地弯腰鞠躬：谢谢！谢谢您的温暖！

作者简介：申培志，毕业于暨南大学本科，现为肇庆市公安局交通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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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