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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二(油城法医王春飚)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郝振铧

三昧真火

佛家修行法门,即生得定(先天天赋)、后得定(后天努力),排除一切杂念,心平气和,澄神静虑,一切方能豁然开朗。

王春飚的三昧真火,则清晰地显现出他在刑侦技术领域已修炼到何等非凡的境界。

先看上昧真火:解析车祸罗生门。

2010年正月初七深夜,301国道林甸县红旗镇十公里处发生一起交通肇事案:一名老人赶着毛驴车在路上行驶时,被一辆夏利车追尾,老人被撞飞。夏利车司机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拨打电话报警。就在他等待民警前来处理事故期间,又一辆汽车碾轧到老人,并将其挂在底盘下拖行260多米,而后逃逸。悲剧没有就此结束,这时第三辆车接踵而至,老人再遭碾轧。

浓浓的节日氛围还未散去,老人的猝然去世,让其家人悲痛欲绝。

逃逸的后两辆车,经过交警部门努力,先后被查找到案。三辆肇事车,谁是致命一撞的“杀人车”?三位车主相互推诿,相互指责,极力撇清自己。

死者身上有答案。林甸警方三名法医从早忙到晚,将尸体“整个浪儿”查了一遍,依然没法确定哪辆是“杀人车”。

请王春飚!

大庆市面积22万平方公里,下辖5区4县。2005年,大庆市公安局警务体制改革,市区分局法医建制、业务归口市局刑事技术支队,外县予以保留。不仅城区,包括外县,一旦遇有“整不明白”的疑难案件,王春飚就是当仁不让的“救火队长”。

一路风尘仆仆的王春飚,忘记疲惫,立刻投入战斗。

被三辆车碰撞、碾轧和长距离拖行过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身体大面积“秃噜皮”;又被三名法医前期尸检“割巴得半拉卡叽”,这种“收秋活儿”,难度可想而知。

静静的解剖室,只有手术刀走位发出的声音,如诉如泣。五个小时后,王春飚出具解剖结论:第一辆车撞击死者头部,造成颅骨骨折,为致命伤。第二辆车碾轧死者胸部,造成胸骨粉碎性骨折,为致命伤;拖行死者过程中,造成后脑颅骨圆洞,磨掉头部毛发、皮肉,伤害后果被第一次颅骨骨折吸并。第三辆车碾轧死者下颌,造成下颌断裂,不构成致命伤。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结论权威。

三名肇事司机各自领责,死者家属表示满意,一起交通肇事罗生门迎刃而解。丧事过后,尚处于悲伤之中的死者家属,敬送锦旗,以示对案件侦破迅速和责任划分公允的感激。

再看中昧真火:洞若观火辨真伪。

2010年5月10日,肇源县一家工地,一民工死在工棚子里。死者患有严重疾病,身上没有外伤,断定是病发死亡。在例行检查过程中,当地警方严格按照检验标准规范操作,尽可能提取病理及毒物检材,结果显示,脏器出现明显病理改变,未检测出其他常见毒物成分。尸体被运至殡仪馆,待火化入殓。

且慢!

关键时刻,得到案情通报的王春飚提出异议:在没有全力排查毒物情况下,此种病理改变尚不足以解释死亡原因。几乎所有人,包括家属,都认为王春飚太过分了,没事找事,“这家伙又发飙了”。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在筛查几百种毒物之后,王春飚终于在死者血液及胃内检测到一种罕见毒物成分,且达到致死量。

这一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把所有人都震蒙了。

警方迅速改变侦查方向,投毒人很快被捉拿归案。苍天有眼,天不藏奸。逝者安息。

最后看下昧真火:真金还需淬火炼。

刚刚经受一场秋雨洗礼,三合乡红星村安睡在静谧夜色中。突然,一缕火光从一户平房中蹿出,并迅速燃烧,等接到报警的消防车赶到时,大火已经将整座房子吞噬。

雨天火灾?

房主是名留守年轻妇女,丈夫在外地打工,孩子在县城学校住宿。消防队员经过清理火灾现场,发现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确认正是女房主,并初步认定是用火不慎,引起火灾。

死者母亲哭得昏天黑地,冷静下来后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姑娘手镯咋没了?项链也不见了,难道是让大火烧没了?”

下雨了,淅淅沥沥。

在死者家门前一辆马车上,王春飚开始对焦煳的尸体进行清理、解剖:死者头部有钝器击打伤痕,并附着柴油。

雨越下越大。

为固定证据,还原案发现场,王春飚和同事找来铁锹、筛子,钻入随时有坍塌危险的房屋内,对室内泥土、灰烬进行过滤,确认起火点在外屋锅台附近,且未发现死者佩戴的金首饰;里屋炕沿边上有砖头碎屑,外屋地上发现一块砖头,与死者头部创口吻合;同时发现浸有柴油的书籍残片。据此判断:这是一起以侵财为目的的杀人、纵火焚尸案件。第一现场在里屋炕沿下,凶手用砖头击打死者头部,然后将其移至第二现场——外屋再次击打,最后向尸体泼洒柴油,用浸有柴油的书籍点燃。

画面感强烈!但靠谱吗?

两天后,正在销赃的凶手被抓获,谜底随之揭晓。

凶手周某与死者同村,有远房婶侄关系。周某好吃懒做,素有赌博恶习。案发当晚,周某来死者家借钱,遭到拒绝。周某恼羞成怒,从屋外捡起一块砖头把死者砸倒在地,并迅速撸下其随身佩戴的手镯和项链。为平复慌乱的心情,周某跑到外面点燃一支烟,想着如何处理尸体。此时,死者竟然苏醒过来,爬到室外呼救。周某惊骇之余,立即将死者拽回屋内,继续用砖头猛击其头部,直至死亡。为毁尸灭迹,周某将放在窗台上的半桶柴油倒在受害者身上,用书籍点燃。

作案过程、嫌疑人画像与王春飚判断高度契合。

“王支队真成精了,这案件人家两天前就破啦。”

如是,王春飚不再是谜。

穿上警服,他是五千名大庆警察中的一员,有苦有累,有情怀有梦想;换上便装,他是三百万大庆人中的一分子,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第一次上解剖课,王春飚和同学们观摩导师解剖一具因交通肇事死亡的女尸,手术刀划下第一刀,就有同学开始呕吐,更有女同学捂着脸哭着跑出解剖室……几个小时下来,“就剩下一堆骨头”。导师一边解剖一边详细讲解人体结构和致死原因,最后又神奇地将尸体恢复原形。

王春飚惊叹之余,从此迷上法医这一行。24年间,王春飚初心不改,风雨无阻,克服一切恶劣因素,查明死因,探究真相,“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如今,王春飚着力全局刑事技术发展,正以非凡的魄力和担当,放眼描画未来。

有太多法医中途“掉队”,逃离这个职业。作为副主任法医师,王春飚有过多次进入大医院、私家医院的机会,一些社会人身伤害鉴定机构更频频向他抛出橄榄枝,那意味着收入翻番,社会地位提高。可他不为所动,任凭朋友骂他傻,骂他“彪”。他热爱法医工作,热爱这个拉紧帷幕、无人喝彩的舞台,“我本来就是飚子。”

王春飚的社交圈子极小,几个“臭味相投”的同学,几个“耳鬓厮磨”的同事,闲来小聚,切磋技艺,畅谈理想,快意人生。

对浑身“沾满死亡气息”的王春飚,在大庆市烟草分公司工作的妻子张艳辉,没有一句抱怨。1994年,介绍人安排两人第一次见面,王春飚就爽约了。那天,大庆市一家单位发生严重火灾,大火瞬间吞噬了十几个鲜活的生命。王春飚整整忙了一个昼夜,几近崩溃。知道这个情况后,张艳辉哭了,她心疼那些逝去的生命和他们的家人,心疼那个十几次进出火场、把一具具焦煳的尸体抬出来又一一清理干净的人,也一下子明白了“在公安局当医生”是啥意思。这些年一路走来,张艳辉始终是王春飚最温馨的港湾,最坚强的后盾,并为他所从事的特殊职业感到自豪。

为了回报妻子和家人的付出,王春飚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不出差,不管工作多晚,哪怕天亮了,他也要回家,做上一桌丰盛的早餐——热气腾腾的手工小花卷、小火慢炖熬出的小米粥、精心腌制的小咸菜……

吃过的同事都打保票:俺们飚支队,手老巧啦,嘎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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